每日悠悠忽忽一事未作
原文
早起,讀《易·系》十葉。
飯后,午初至會館,便拜客半日。至岱云處,留晚飯。同至蕭漢溪前輩寓。座間,勸予寫折子。實忠告之言,而我聽之藐藐,意謂我別有所謂工夫也。細思我何嘗用工夫,每日悠悠忽忽,一事未作,既不能從身心上切實致力,則當作考差工夫,冀博堂上之一歡,兩不自力,而猶內(nèi)有矜氣,可愧可丑!與漢溪、可亭、岱云同至江小帆同年處。江服闋,初至也。
二更盡,歸。寒月清極,好光陰蕩過,可惜!讀史十葉。記《茶余偶談》一則。(道光二十二年十二月十五日)
評點
筆者讀曾氏日記,有一個很深刻的印象,就是他每日里的應酬太多,而這些應酬又主要體現(xiàn)在彼此間的走訪上:他去看別人,別人來看他,寶貴的時光大半部分被這類活動給耗費了。就拿今天來說吧。他到會館去看別人,用去了半天。再到陳源兗家,在陳家吃晚飯。飯后再一起去蕭漢溪家。從蕭家出來,又去看望江小帆。這一天走了四個地方,到家已是深夜十一點了。仰望夜空中那一輪滿月,清寒銀輝,灑滿京師,他心里禁不住嘆息:大好光陰就這么隨隨便便地打發(fā),真正太可惜了!
然則,曾氏不這樣做行嗎?答案是否定的。因為曾氏首先是一個京官,是京師官場中的人,拜訪、接待是場面上人一天的主要功課。若這個功課做不好,曾氏的主業(yè)就沒辦好,他在官場上就立不住腳。又不誤主業(yè),又不誤修身治學,這才是曾氏所要努力尋求的平衡點。曾氏的價值就在這里:他找到了很好的平衡點。他雖然在譴責自己“每日悠悠忽忽一事未作”,但實際上他并非“一事未作”。他非常重視蕭漢溪勸他寫折子應差一事就是證明。隔年五月,他順利通過考試,放四川鄉(xiāng)試正主考。他的仕途從此節(jié)節(jié)攀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