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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地質(zhì)大學歲月

飛天攬月:歐陽自遠傳 作者:瀾濤,陳昕 著


第二章 地質(zhì)大學歲月

1.報國,報國

1952年,歐陽自遠高中畢業(yè)。

一直以來,從未讓父母操過心的歐陽自遠,第一次讓父母眉頭鎖起。

歐陽自遠的祖父、父母,乃至叔叔等人一直認為,無論是國民黨坐天下,還是共產(chǎn)黨打天下,哪怕是日本兵打來逃難他鄉(xiāng),什么情況下都需要有人懸壺濟世,做醫(yī)生是最穩(wěn)當?shù)穆殬I(yè)。而且,歐陽自遠一家?guī)缀醵家蚤_藥房為生,曾經(jīng)的九州大藥房也曾無人不曉,他們迫切期望家族中能出來一個科班出身的醫(yī)生,以揚家風族望。

然而,歐陽自遠卻第一次對他們說了“不”。

家人在震驚之余,都十分失望。歐陽自遠卻十分清楚,早在當年推開家門,看到躺睡一街的解放軍官兵時,他就把志向和新中國的命運與發(fā)展連在了一起,他要為新中國的興盛、騰飛奉獻自己的青春、生命,乃至一切。

當一個人的理想和志愿超越了個人一己得失、榮辱時,邁出的腳步也常常會更加堅定。

建國初期的新中國,百業(yè)待興,最缺乏的是各種金屬礦產(chǎn)資源和石油。礦產(chǎn)資源嚴重匱乏,石油產(chǎn)量只有24萬噸。就是這樣微薄的石油產(chǎn)量,卻支撐著新中國剛剛啟動的工業(yè)化建設,以及硝煙滾滾的朝鮮戰(zhàn)場上的軍事用油。石油的匱乏,直接影響著新中國發(fā)展的步伐。毛澤東為此憂心如焚,多次召見李四光:“找,要把960萬平方千米的地下摸個清楚?!?/p>

“找礦去,到野外去”,成為那個時代最迫切、最響亮的聲音。歐陽自遠在此起彼伏“喚醒沉睡的高山,尋找祖國的寶藏”的聲浪中,漸漸清晰并堅定了自己的志向。如果說,此前,歐陽自遠那個報效祖國的雄心只是一種情感上的沖動,此時,則多了一份責任。祖國的發(fā)展與富強導引了他人生夢想的坐標,他沒有聽從父母與家人的建議與期望,而將大學志愿定位為到最需要的地方去報效祖國。

第一志愿:北京地質(zhì)學院礦產(chǎn)資源勘探系金屬和非金屬礦產(chǎn)勘探專業(yè);

第二志愿:南京大學天文系;

第三志愿:北京大學化學系。

歐陽自遠所報的學校和專業(yè),都是這個學科里全國最好的。

1952年8月,中央人民政府成立地質(zhì)部。同年,趁著全國性的院系調(diào)整,由北京大學、清華大學、北洋大學和唐山鐵道學院的相關學科抽調(diào)的精英們組成了北京地質(zhì)學院。作為當時國內(nèi)著名的八大學院之一,北京地質(zhì)學院吸引著無數(shù)熱血青年。歐陽自遠毫不猶豫地將自己的第一志愿鎖定了北京地質(zhì)學院礦產(chǎn)資源勘探系金屬和非金屬礦產(chǎn)勘探專業(yè),一方面是因為他報效祖國的雄心,還因為他對地理知識的喜愛。

而南京大學天文系之所以能夠成為歐陽自遠的第二個志愿,緣自伴隨著他成長,始終讓他魂牽夢縈的對宇宙奧秘的向往。當時的南京大學天文系的前身是中華民國時期的中央大學,其基礎是全國最好的。

選擇北京大學化學系,是因為歐陽自遠對化學的濃厚興趣。

1952年,全國首次實行高等院校招生統(tǒng)一考試。吉安地區(qū)的應屆高中畢業(yè)生全部集中到吉安市白鷺洲中(前身是文天祥就讀過的白鷺洲書院)考試。

那時的高考,還有些像秀才趕考。因為從永新到吉安有94千米,歐陽自遠將書本、學習用具等裝進一個箱子,將生活用品、行李等裝進另一個箱子,用一個扁擔挑著,告別了父母家人,上路了。那是歐陽自遠第一次一個人走出永新,遠赴他鄉(xiāng)。當時正值夏季,豐饒的吉泰盆地,稻浪滾滾,瓜果飄香。歐陽自遠清楚,這一次的遠走他鄉(xiāng),將決定著他未來人生的走向,這讓他心中充滿興奮和憧憬。以至于一天30千米走下來,入住在公路旁的旅店時,他絲毫感覺不到疲憊。當如他一般趕考的學子疲倦地揉搓雙腳時,他則邊看書,邊拿出箱子里的干糧和咸菜津津有味地吃了起來。

奔向夢想的心,將疲憊遠遠甩在身后。

舊時趕考“交頭卷”的習俗還沒能從思維中退遠,考生們?nèi)耘f視能夠交頭卷為一種驕傲。幾科考下來,歐陽自遠居然搶交了兩次頭卷。但是,這并沒有影響他的成績,他如愿考取了北京地質(zhì)學院。

“慷慨自古英雄色,甘灑熱血寫青春?!?/p>

1952年8月末,17歲的歐陽自遠帶著對人生的遐想,背起行李,告別親人,走出了永新。這一次,歐陽自遠將走向北京,走向更加廣闊的天地。

一路顛簸,汽車終于自永新抵達吉安,歐陽自遠立刻馬不停蹄地搭乘小船,順贛江而下趕到樟樹鎮(zhèn)。

在樟樹鎮(zhèn),歐陽自遠第一次看到火車。那時的火車還是蒸汽火車,歐陽自遠的第一印象是,火車宛如一條大鐵龍。因為那時候武漢還沒有鐵路橋,火車到達武漢后,全體乘客都要下車,火車被一節(jié)車廂、一節(jié)車廂地拆開,用船擺渡到對岸后,重新組合在一起,乘客們重新上車,繼續(xù)前行。大多數(shù)乘客在這樣的折騰中都安然無恙,然而,歐陽自遠卻因為暈車,一路上吐得人仰馬翻,肝膽欲出。為了減少嘔吐,大多時候,他只能禁食禁水,躺在火車座椅上。有一段時間,歐陽自遠感覺自己仿佛一條被人提出水域的魚兒,隨時都可能干涸而亡。這急壞了和歐陽自遠結(jié)伴同行的金榮華、胡育農(nóng)、尹祥楚、尹懷邦等幾名同學。金榮華等人都是歐陽自遠的高中同班同學,他們分別被北京大學、清華大學、中國人民大學等錄取,所以一路同行去北京。看到歐陽自遠吐成那樣,同樣的青澀年華,都沒有遇到過這種情況的這幾個人雖然心情急切,卻不知道該怎么辦。唯一能做的,就是不斷詢問歐陽自遠的感受,安慰他,并祈禱歐陽自遠能夠平安到達北京。

幾乎是躺了三天三夜后,火車終于抵達北京,幾個青年興奮地下了火車。隨著人流走出北京站,當歐陽自遠在站前迎接新生的眾多紅旗和條幅中,看到由毛主席親自書寫的“北京地質(zhì)學院”六個雄健又飄逸的大字后,他仿佛重回大海的魚兒,煞白的臉色立刻紅潤起來,萎靡的精神立刻昂揚起來。結(jié)伴進京的同學紛紛驚嘆“奇跡”,歐陽自遠卻用魯迅的話自嘲般解答:“創(chuàng)造奇跡是青年的使命?!?/p>

歐陽自遠由此開始了邁向書寫奇跡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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