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

回答

你在等一把鎖

在潮濕的空氣中生銹

然后你點燃一雙不合腳的鞋

讓煙霧恒久停留

抑或會有人呼喊你的名字

穿上那雙鞋

帶你逃走

你會走嗎

如果那是一個

踉蹌的懇求

然而沒有鎖

洞開的門后空空如也

你會呼吸嗎

當(dāng)你絕望地扼住

愛的咽喉

最后的眼睛

讓我撥開時代的藍(lán)煙

在灰泥吻過的光暈之外

留下你遙不可及的眼睛

帶走我噩夢間的呼喊

使我經(jīng)年沉默而不必得救

留下一潭黑暗

而清澈光明

赤手空拳的歌

我用筆唱歌，我喉嚨

涌出芬芳的泥土與汩汩的黃金

不讓它們爆炸，我用筆唱歌

比干涸的河床更沉默的歌

我的歌不屬于我

而我不再庇護它們

免于被撕裂、縫合的命運

我所誦唱的亡魂被填入另一片海

而我終將遺忘

它的第一場葬禮

此刻我在唱歌，一首告別的歌

收割每一行爛熟的詞句

我指尖吻過刀鋒，如冰吻火

歌聲沉默，而后沉沒

一個絞刑架上的少女，凝望著

她蔚藍(lán)深處的愛人

塵埃

玻璃鞋不問夢為何而造

琴弓從未關(guān)心永恒

詩向褻瀆者一刻不停地張開

夜風(fēng)自由，而別無選擇

只有貓聆聽的街道

她在街頭聽人賣藝

一邊搖晃

一邊羞愧地

用力拍打

買一送一的啤酒

又是一個

不給小費的人

他的臉憤怒地

砸在了鍵盤上

她嚇得把啤酒

倒在了

貓的頭上

他喝了一口

礦泉水

繼續(xù)表演

只有

一個滿面紅印的鍵盤手

一個背著包蹦迪的人

和一只喝醉了的貓

認(rèn)為

耳朵是必要的器官

附骨

路途間盛滿塵埃的眼睛所映照的

雨夜下?lián)崦嗤恋碾p手所捧起的

羊群擁抱著的契約所拒絕的

群鳥親吻過的空氣所乞求的

無知的幸福的人所撕裂的

未知的呼吸的你所具化的

蹣跚的歌者所呻吟的

端坐的商人所售賣的

慷慨地裸露開的

漠然地被遮蔽的

戰(zhàn)栗地發(fā)光的

沉靜地漆黑的

從來永生的

時刻瀕死的

醒酒的

造夢的

星星

重訪404街

我不敢再讀情詩

它們不再為我緘默的心所向

我不敢目證枯萎

曾閃爍的、爆裂的、顫抖的木

那時我的整個存在被棄如敝屣

卻被賜予嶄新的、猩紅的肝臟

它們向污水中的死亡而生

卻誘惑著、詛咒著平庸的造物

閃爍著被繁星嘲笑的微光

或許是十六歲的我擲出了硬幣

讓一切墜入塵垢

然而我不敢叫時光倒流

它與我犯下的錯誤無關(guān)

甚至與我對濟慈、布萊克的褻瀆無關(guān)

它只關(guān)于，作為愛的愛者，為贗品歌唱

如何污染我往后脆弱的歲月

要置我于死地，也請不要讓我再嘗那滋味

我情愿吞下憎恨的匕首

然而我不敢不讀屬于愛的詩

我不敢蒙蔽自己

我的雙眼應(yīng)當(dāng)被愛灼傷

對夢想、徒勞、真理、謬誤的愛

對銹跡、塵土、暗室、荒島的愛

不對任何人而對生而為人的愛

寫作吧，不作為一個情人

而作為一個愛的愛者

我在此，猶如君王

因普魯弗洛克拯救了我，全部的我

而后牢籠從天而降

在我輕浮年少時，光怪陸離的世界一角總是牽動

我不安的鼻子的每一嗅

困惑從玫瑰中盛放

海妖歌唱，而宿命緊隨

然而我內(nèi)心里的紙女孩不斷擴張

在扭曲的身體上烙下寓言

我讓她窒息而死，以防她爆炸后一無所留

我仍舊前行

我的鼻子不再發(fā)癢，而香氣在遠(yuǎn)處湮滅

而后牢籠從天而降

我無法只愛自己

我有太多愛可以給予

我愛自己

而我不能更滿了

我愛我微亮的眼睛

我愛我被奇跡擊中的耳朵

它們曾被穿刺三次

我愛我不完美的身體

即便在某些夜晚我將其唾棄

我愛我的脈搏、心跳、血流

從它們中我感知

我活著

我愛我做出選擇并付出代價的時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