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紅色少年的故事 作者:李晉華 編


對于任何一所學(xué)校來說,最熱鬧的時候,都莫過于新生入學(xué)那幾天。面對浪潮般涌入的一張張滿是渴望的、朝氣勃勃的青春笑臉,有誰不會熱血澎湃呢?看到他們,就等于是看到了一個無限廣闊的美好未來呀!

八班寢室里,新生們收拾著床鋪及生活用品。王子鵬正試圖把“第一師范”的領(lǐng)章釘上校服領(lǐng)子,卻左弄右弄也釘不好。

在子鵬對面的床上,劉俊卿正木然地扣著新校服的扣子。屋子里,就數(shù)毛澤東的動靜最大,他收拾好床鋪,捧起母親那枚因為自己而被父親砸癟的頂針看了看,輕輕放到枕頭下面,然后換上了新校服。他伸伸胳膊伸伸腿,好像總感覺校服小了一點。

劉俊卿釘好扣子,穿上新校服,木然出了寢室,遠遠看見蕭子升悶頭坐在走廊欄桿上。他心里一緊:我不是把他的考卷給……為什么他還能考那么好的成績?真是奇怪!正想著,只見蕭三抱著兩套新校服匆匆跑來,他裝不認識,繼續(xù)往前走了幾步,躲到走廊的圓柱后面。身后傳來蕭家兄弟的對話:

“哥,校服我領(lǐng)來了,你試試?!笔捜f,蕭子升卻沒有回答。“哥,來都來了,就別再東想西想了。那件事,都怪我和潤之哥,不關(guān)你的事?!?/p>

“怎么能說不關(guān)我的事呢?”“是我弄丟的文章,是潤之哥要幫這個忙,你又不知道,哥,別坐在這兒了,回寢室吧。”隨著一聲輕輕的嘆息,劉俊卿聽到了蕭家兄弟的腳步聲,他從圓柱后面探出頭來,望著蕭氏兄弟離去的背影,他臉上的木然早已一掃而空,只剩了一臉陰沉沉的疑惑——“潤之幫忙?”

“送電了……送電了……”天黑了,隨著校役搖動的銅鈴聲和喊聲,一只手拉動電燈拉繩,室內(nèi)電燈陡然亮起,照亮了全寢室的十個穿著嶄新校服的青年。

“各位各位,”周世釗拍了拍巴掌,示意安靜,“從今天起,我們十個人就是同寢室的室友了,今天呢,也算是個室友見面會,借這個機會,大家互相認識一下,就從我這個寢室長開始,我姓周,周世釗,寧鄉(xiāng)人?!?/p>

同學(xué)們次第舉手示意,介紹著自己:

“羅學(xué)瓚,株洲人?!?/p>

“易禮容,湘鄉(xiāng)人?!?/p>

“鄒蘊真,湘鄉(xiāng)人?!?/p>

“易永畦,瀏陽人。”

“劉俊卿,長沙人?!?/p>

“我叫王子鵬,也是長沙人。”

“毛澤東,湘潭的?!?/p>

周世釗笑說:“你就不用介紹了,狀元嘛,誰不知道?”

大家都笑了起來,只有劉俊卿冷著臉,望了毛澤東一眼?!澳且院缶瓦@樣排定了——潤之兄就是我們寢室的老大,我老二。”周世釗一個個指點著,“老三王子鵬……”

羅學(xué)瓚忙道:“不對不對,我比王子鵬大三天。”周世釗點頭說:“哦,對,羅學(xué)瓚老三,王子鵬老四……”

這時外面走廊上孔昭綬與方維夏并肩走來,聽到笑聲,孔昭綬不由得停住了腳步,走進門來,笑說:“嘿,好熱鬧啊?!睂W(xué)生們一時都站了起來問好。方維夏說道:“各位同學(xué),給大家介紹一下,這位就是本校的孔昭綬校長,孔校長今天是專門來看望新同學(xué)的。”

孔昭綬和藹地擺擺手,示意大家都坐下,說:“大家不用客氣,都坐吧。我和大家一起聊聊天,好不好?”

“好的好的,我正有一個問題要問,那就是我們?yōu)槭裁匆x師范?”毛澤東倒有些考這個校長的意思,要知道這個題目說大不大,說小不小,一般的老師大可以拿一番套話來敷衍。

這時劉俊卿忙不迭地給孔昭綬與方維夏倒來了水??渍丫R沉吟一時,說道:“諸位今日走入師范之門,習(xí)教育之法,今后也要致力于民國之國民教育。如果不解決讀書的目的這個問題,則必學(xué)而不得其旨,思而不知其意。到頭來,不明白自己五年的大好青春,一番工夫都下在了哪里?!?/p>

孔昭綬喝了一口水,停了一停:“要回答這個問題,我想,要從我們第一師范的辦學(xué)宗旨講起。”他緩緩口氣,“大家都知道,一師素稱千年學(xué)府,自南宋理學(xué)大儒張栻張南軒先生在此地創(chuàng)辦城南書院發(fā)祥,800余年間,雖天災(zāi),雖戰(zhàn)禍,雖朝代變遷,帝王更迭,而綿綿不息直垂于今日……”

孔昭綬侃侃而談,一雙雙腳步悄悄停在了門外,一個個經(jīng)過的學(xué)生靜靜地站在了門口,“如孫鼎臣、何紹基,如曾國藩、李元度,如譚嗣同、黃興,歷代人才輩出而燦若星辰,成為湖湘學(xué)派生生不息之重要一支,為什么?我想,一句話可以概括:經(jīng)世致用。

“何謂經(jīng)世?致力于國家,致力于社會謂之經(jīng)世;何謂致用,以我之所學(xué),化我之所用謂之致用。經(jīng)世致用者,就是說我們不是為了讀書而讀書,我們讀書的目的,我們求學(xué)的動力,是為了學(xué)得知識,以求改變我們的國家,改變我們的社會。那種關(guān)進書齋里,埋頭故紙堆中做些于國于民無關(guān)痛癢的所謂之學(xué)問,不是我湖湘學(xué)派的特點,湖南人讀書,向來只為了兩個字:做事!做什么事呢?做于國于民有用之事!”

毛澤東迫不及待地插嘴道:“那——什么事于國于民最有用呢?”孔昭綬看了他一眼,沉默一時說:“亂以尚武平天下,治以修文化人心。以今時今日論,我以為首要大事,當推教育。我中華百年積弱,正因為民智未開,只有大興教育,才能以新知識、新文化掃除全民族的愚昧落后,教育人人,則人人得治,人人自治,則社會必良,社會改良,則人才必盛,真才既出,則國勢必張……”

孔昭綬又喝了口水說:“以此而推論,當今之中國,有什么事比教育還大?欲救國強種,有什么手段比教育還強?所以,讀師范,學(xué)教育,他日學(xué)成,以我之所學(xué),為民智之開啟而效綿薄,為中華之振興而盡一己之力,這,不正是諸位經(jīng)世致用的最佳途徑嗎?”

一片沉思的寂靜中,孔昭綬的身后,突然響起了掌聲??渍丫R一回頭,發(fā)現(xiàn)身后居然密不透風(fēng)地擠滿了學(xué)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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