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第二天一大早校長的辦公桌上，一方刻著“知恥”字樣的鎮(zhèn)紙壓著兩份退學(xué)申請?？渍丫R的目光，從蕭子升移到蕭三，由蕭三再移到毛澤東的身上。三個人垂手站在辦公桌前，緊張中，都帶著不安。

“毛澤東同學(xué)，”孔昭綬終于開口了，“你的兩個朋友已經(jīng)決定以退學(xué)來承擔(dān)良心上的責(zé)任，并沒有牽連到你，你為什么還要主動來承認代考的事？”

毛澤東筆直地站著，說：“因為代考是我主動提出來的，文章也是我寫的，我的錯，我承擔(dān)。校長，無論您怎么懲罰我，我都接受，可他們真的沒有主動舞弊，請您給他們一個機會吧……”

“不！”子升打斷了他，“這不關(guān)你的事！校長，事情由我們而起，是我們沒有經(jīng)過考試進了學(xué)校，責(zé)任應(yīng)該由我們負……”

“好了，你們也不要爭了。責(zé)任由誰來負，該由我這個校長來決定吧？”孔昭綬說著，把兩張雪白的紙和筆墨文具擺在了蕭氏兄弟面前。

子升一時沒明白：“校長……”

“怎么，剛剛考過的試，就不記得考題了？行，我提醒你們一句：論小學(xué)教育，標(biāo)題自擬，篇幅不限——隔壁辦公室已經(jīng)給你們準(zhǔn)備好了，由方主任給你們監(jiān)考，補考時限兩小時，夠不夠？”

子升、蕭三與毛澤東面面相覷，愣了一陣，這才反應(yīng)過來，子升：“夠！用不著兩個小時，20分鐘就夠?！?/p>

孔昭綬皺皺眉頭：“20分鐘？”“我自己寫過的文章，每一個字我都記得?！弊由渤鐾?。

孔昭綬問蕭三：“你呢？”“我也一樣，沒問題！”蕭三歡喜得只差沒跳起來了?？渍丫R點頭說：“好，那就20分鐘?！蹦闷鸺埞P文具，子升與蕭三激動得同時向孔昭綬深深一鞠躬：“謝謝校長！”

兩個人匆匆出門，子升又站住了：“校長，那潤之……您能原諒他嗎？”

“這不是你現(xiàn)在該關(guān)心的問題?！笨纯疵鏌o表情的孔昭綬，再看看正用目光催他快走的毛澤東，子升也明白自己多說無益，只得退出了房間。

“校長，謝謝您原諒他們?！泵珴蓶|也向孔昭綬鞠了一躬。“可我沒說過要原諒你哦?！?/p>

“我明白?！闭曋渍丫R的眼睛，毛澤東目光坦然，“這件事的錯誤本源在我，一切責(zé)任本該歸我承擔(dān)?！?/p>

“那，說說你錯在哪兒？”“我……我不該隨便幫朋友?！?/p>

孔昭綬搖了搖頭：“錯。友道以義字為先，你幫朋友，我并不怪你。但君子立身，以誠信為本，義氣是小道，誠信為大節(jié)。你的行為，耽于小義而亂大節(jié)，是謂本末倒置，本末倒置，則既傷己身，又害朋友。這才是你的錯誤之所在?！?/p>

毛澤東沉默半晌，默然點頭說：“我明白了，校長?！薄罢娴拿靼琢耍俊笨渍丫R肅然看著他。

“真的明白了。校長，請您現(xiàn)在就處罰我吧?！泵珴蓶|低著頭說。孔昭綬點了點頭，“你能主動走進這間辦公室，坦白自己的錯誤，我相信你是有誠意的。當(dāng)然，絕不等于我不處罰你。”他拉開抽屜——抽屜里，是一面折得整整齊齊的旗幟。旗幟展開了，那是一面深藍為底，正中印著莊重的“師”字白徽的一師校旗。

“這是我一師的校旗，也是我一師光榮的象征，它有藍色的堅強沉穩(wěn)，更有白色的純潔無瑕。它的潔凈，不容沾上一點塵埃，它的誠實、理想、信念、光榮，更不容任何玷污！”孔昭綬將校旗遞到了毛澤東面前：“把它接過去?！?/p>

待毛澤東接過了校旗，孔昭綬又說：“一會兒就要開新生入學(xué)典禮了，我希望由你在典禮上升起這面校旗，我也希望從今以后，每當(dāng)你看到這面校旗，都能想起今天犯過的錯，都能告訴自己：從今天開始，從現(xiàn)在開始，我毛澤東，將光明磊落，無愧于這面校旗！這就是我對你的處理，能接受嗎？”

捧著校旗，仿佛捧著巨大的重托和承諾，毛澤東用力地一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