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朵的電話

他在旅游時，到過一條叫格凸的河，還在格凸河邊上的一個寨子里看過表演。表演的節(jié)目不多，但很驚險。其中一個叫上刀山的節(jié)目，看得他心驚肉跳。一個男人，在插滿刀子的桿子上往上爬。那刀子的刀刃朝上，這樣，男人便要踩著刀刃往上爬。男人表演下來后，他摸了摸刀刃，很鋒利。他手里拿著甘蔗，把甘蔗往刀刃上一敲，甘蔗被削斷了。

接下來的表演讓他目瞪口呆，還是上刀山，但現(xiàn)在表演的人不是大人了，而是一個只有十二三歲的孩子。孩子像大人一樣踩著刀刃往上爬，而且速度很快?？吹娜硕计翚饽瘢麓舐曊f了一句話，就會驚動孩子，讓孩子跌下來。

孩子沒有跌下來，是從容地爬下來的。他在孩子下來后走近孩子，然后問孩子說：“你叫什么呀？”

“格朵?！焙⒆诱f。

他說：“你為什么要表演這么危險的節(jié)目？”

“賺錢呀。”孩子說。

他說：“你這么小就賺錢做什么？”

“賺了錢，大了就可以娶媳婦?！焙⒆诱f。

他說：“娶了媳婦呢？”

“生個孩子，也讓他像我一樣表演?！焙⒆诱f。

孩子的話更讓他驚訝，以前，他曾在小說里看過這樣的內容，說一個放羊的孩子，有人問孩子放羊做什么？孩子說賺錢。又問賺錢做什么？孩子說娶媳婦。再問娶媳婦做什么？孩子說生兒子。接下來問生兒子做什么呢？孩子說也讓他放羊。他當時看了，覺得這是寫小說的人瞎編的。沒想到，到這兒旅游時，真有人這么回答他。他后來走近那個表演的男人，跟他說：“別讓格朵表演這么危險的節(jié)目?！?/p>

男人說：“不表演節(jié)目，做什么呢？”

他說：“讓格朵去讀書呀，格朵看起來很聰明，將來讀大學也有可能?！?/p>

男人說：“你以為我們是你們呀，他就是考取了，我們也沒錢讀?！?/p>

他不知怎樣回答男人，待了一會兒，他遞給男人一張名片，他說：“希望你讓格朵讀書，有困難可以打我電話?！?/p>

接下來繼續(xù)旅游，在另一個寨子里，他又見到了上刀山這個節(jié)目，也是一個大人表演完了后，一個和格朵差不多大的孩子繼續(xù)表演?？粗⒆颖硌荩X得這孩子也是格朵。孩子下來后，他又問著孩子說：“你為什么要表演這么危險的節(jié)目？”

“賺錢呀?！焙⒆诱f。

他說：“你這么小就賺錢做什么？”

“賺了錢，大了就可以娶媳婦?！焙⒆诱f。

他說：“娶了媳婦呢？”

“生個孩子，也讓他像我一樣表演?！焙⒆诱f。

他聽了搖搖頭，嘆一聲。

讓他沒想到的是，在接下來的幾天旅游中，他幾乎每天都看到過上刀山的表演。也是一些像格朵一樣的孩子，在插著刀子的桿子上爬上爬下。其中有一個孩子，比格朵還小，只有十來歲的樣子?？粗⒆颖硌?，他不再心驚肉跳了，甚至，他現(xiàn)在沒什么感覺了。有人問他好不好看？他沒說好也沒說不好，只跟人家說：“這里的格朵太多了?！?/p>

沒人聽得懂他這句話。

大概幾個月后，他忽然接到一個電話。是一個孩子打來的，孩子說：“劉叔叔嗎，我是格朵?！?/p>

他說：“格朵，哪兒的格朵？”

孩子說：“格凸河的格朵呀。”

他說：“格凸河，格凸河在哪兒呢？”

電話那邊再沒有聲音了，過了一會兒，他聽到電話里咯噠一聲，掛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