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城懷想

皓月當空，在中秋的夜里，看著當空的明月，灑落無數(shù)清輝，夾著秋夜里的涼意。

月光就這樣照著，如同一盞碩大的街燈，驅車經(jīng)過清河的岸邊，河面流淌著夜里的氣息，印著波光，仿佛看見三十多年前的月光照在今日的水面。

在一個無人知曉的角落里，守著月光，當一切聲囂都沉寂下來，所有封存已久的記憶便油然涌來，如同一個年少時鐘情的白裙少女的身影一樣乘虛而入記憶的沙場，所向披靡。

小城，一個遙遠的邊地，在這月圓的夜晚來到我的思緒間，在悄然地告訴我該如何對待自己的時間。在一個遙遠的時空之外想念故鄉(xiāng)，好像一切都不用設防，情感因而也就無端的放肆起來，不必多想平日里的禁忌。三十多年前的閃亮歲月于是洶涌而來。涼夜似水，漫漫長夜里的追憶令我漸漸覺出一絲淺淺的暖意。

在一個遙遠的距離之外，在逝去的歲月里，我竟成了自己的觀眾。

盤踞在嘉陵江邊的小城在我的孩提時代就進入了我悠悠的人生歲月。那里，青磚黑瓦的一片片屋頂成就了這個小城的底色，一個個如同蛛網(wǎng)狀的街巷就是它的脈絡，從山頭望下去，不大的小城如同漂在嘉陵江邊的一片青葉。

滿城青石板鋪就的小巷，煙雨蒙蒙的雨季里，穿著單薄的衣裳行于小巷的風里，遠處身材修長的女子撐著橘黃色的油紙傘映襯著走出小巷盡頭的剪影，好像一朵盛開的蓮花。這是自童年時代就留存在小城記憶里最美的風景。街巷里那一陣陣飄來的炊煙夾著濃烈的香料味道，構成我記憶深處里的小城揮之不去的氣息。

河堤邊長著鉆天的古槐，如同一把把巨傘撐著，立于驕陽之下。樹蔭下歇著納涼的人們，他們的言語之間帶著粗放的閑話，和著嘴里吐出的一陣陣煙霧和酒氣，在臨江的風里，述說著現(xiàn)在回想起來那時單純年代的人間世故。

江邊的老龍坎（防洪堤）沿江而臥，無數(shù)纖夫們多年逆江而上赤腳的磨礪留下一道道光滑的痕跡，起伏的韻律如同他們拉纖時富有張力的脊梁。不遠處緩緩前行的帆船，承載著他們的寄托和無數(shù)的希望。碼頭的不遠處，古井里的一眼清泉不停地滋滋流淌，無論河流枯水的季節(jié)還是洪水泛濫的夏季，那里始終是他們泊船后取水的地方，印證著河水不犯井水的經(jīng)典傳唱。

江邊的春燕漫天飛舞，也和人們一道，日出而作，日落而歇，在夏天的傍晚，電線上棲息著滿眼的燕子，一只緊挨著一只，如同珠鏈。一早醒來，繁忙的春燕們穿梭在江風里，嘰嘰喳喳的聲音，將熟睡的人們一個個叫醒。

落日下的江河水在記憶里流淌，那原始單純的感覺還不曾褪去，溫柔的河道將岸邊的行人攬進了臂彎里。

薄暮中街燈點亮，印紅了半條街，光滑的石板路反射著夜色里的亮光，從遠處看去，仿佛濕漉漉一片。斑駁的燈影，就在這一份濕漉漉里跳躍，人在迷蒙中走行，仿佛走進了遠古的幻想。

在這月夜的思緒里，竟然在時間中急速返回，過去的笑聲清亮回響，撞痛了夜晚的空氣，仿佛永遠停留在昔日的時間刻度里。多少次回家，經(jīng)過那里的時候，看到那一棟棟高樓，讓我的目光和腳步都頓然停留，驀然回首的揮別永遠是因為那張記憶里最美的底片。

由于分別，她的樣子在我記憶里多年都不曾走樣。在我的心里，永遠不要走樣！

是夜，如同所有美麗的風景，令我感到小城里的滿懷柔腸，盛滿了融融的月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