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澄弟溫弟沅弟季弟（九月十九日）

四位老弟足下：

自從七月發(fā)出信之后沒有收到弟弟們的信，在鄉(xiāng)下寄信，和省城相比要難上百倍，所以我也不指望了。

九弟之前的信里有意要和劉霞仙結(jié)伴讀書，這個想法很好。霞仙最近讀朱子的書很有見解，不知道他這個人的言談舉止、規(guī)矩氣象怎么樣？如果真的說話做事都符合禮儀，儀表威嚴(yán)可為模范，那就拜他為師都可以，豈止是做朋友！不過和他在一起，也要真的能獲得益處才好，不要只是貪慕他的名氣。人要是能自己立志，那么圣賢豪杰的什么事情我們做不到？又何必借助于人！“我欲仁，斯仁至矣?！蔽蚁胱隹酌弦粯拥娜?，就日夜努力，只學(xué)孔孟的好處，別人誰又能阻擋得了我呢？要是自己不立志，那就算每天和堯舜禹湯在一起，也只能他是他，我是我罷了，對我有什么好處呢？去年溫甫想去省城讀書，我認(rèn)為離開老家局促狹小的地方到省城和比自己優(yōu)秀的那些人相處，他的長進(jìn)應(yīng)該是不可限量的。誰想到兩年以來，看書也不很多，至于作詩寫文章，完全沒有長進(jìn)，所以不能歸咎于地方小這個原因了。去年我為他選擇了丁敘忠這個老師，后來因?yàn)槎【〉锰h(yuǎn)，不好跟著念書，我的眼中也沒有其他人可拜為老師。今年弟弟他自己挑選了羅羅山修改文章，之后就再也沒消息了，所以又不能歸咎于沒有好的伙伴。日月飛逝，再過幾年就年滿三十了，不可以不趁著三十歲之前，立下志向，突飛猛進(jìn)啊。

我受了父親的教誨，卻不能教導(dǎo)弟弟們成就功名，這是我深深慚愧的地方。他人和我結(jié)交，多有從我這兒受益的，唯獨(dú)我自己的弟弟們不能受益，這又是我深深悔恨的地方。今天寄給霞仙的一封信，弟弟們可以把信稿抄一份，保存下來好好玩味。這是我?guī)啄陙頌閷W(xué)、思考的用力所在，略具大概。

六弟以前叮囑我把所寫的詩記錄下來寄回去。我往年都沒有保存底稿，最近幾年保存稿子的也不過一百來首罷了，實(shí)在沒空抄寫，等到明年把全部詩稿寄回去就可以了。

國藩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