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想到”

冬妮亞在火車站看見衣衫襤褸的保爾正在鏟雪，奇怪地說：“我真沒有想到你會弄成這樣子?！币驗?，在這位布爾喬亞的小姐看來，一個人干革命，那動機大概也不過是為了個人的名譽、地位和享受。她問保爾：“難道你不能在現(xiàn)在的政府中弄到比掘地更好一點的差使嗎？我還以為你早做了委員或是什么同樣的職位了呢！”

這樣的思想，對于我們也并不陌生。在熱火朝天地參加農(nóng)業(yè)生產(chǎn)的革命浪潮中，我們也聽到了從旁邊飄來的幾句冷言冷語：“我做夢也沒有想到會去當農(nóng)民?！薄罢鏇]有想到，你大小也是個干部，怎么能拿鋤頭、拾糞呢？”請看，不同樣是“沒有想到”嗎？

如果我們上溯淵源，就可以發(fā)現(xiàn)這思想原來是由來已久，并非受了冬妮亞的影響。這大概也可以算是中外剝削者“人同此心”的一例吧。據(jù)說，自古以來，人們之所以會離鄉(xiāng)背井，南征北戰(zhàn)，無非是想謀個一官半職，封妻蔭子。而那做官的目的，又不外乎是“千里做官只為財”，哪里還能想到，革命多年，卻自愿去掘地、鏟雪的事呢？晉朝一個陶淵明，為了顯示自己高傲，解印回家種菊花，就被人目為奇人異事，流傳至今。至于八十一萬干部下鄉(xiāng)當農(nóng)民，當然就更要令一些用舊眼光來看新事物的人驚奇不置，嘆曰：“沒有想到”了。

保爾究竟有沒有做“官”，電影里沒有交代。這次要下鄉(xiāng)上山的已有八十一萬干部，也包括若干高級干部在內，卻是事實。這事實，如果“沒有想到”者能夠稍微想一想，也不是十分費解的。其所以不解，還在于他們“沒有想到”革命隊伍固然也有“委員或是什么同樣的職位”，甚至還有各種各樣的“長”，但那實質，卻和往日的官是完全不同的。在勞動人民當家做主的國家中，為勞動人民服務的勤務員，放下手里的公文，下田拿起鋤頭，這又有什么值得奇怪的呢？

問題倒是有些人“沒有想到”的事實在太多了一點。他們曾經(jīng)“沒有想到”共產(chǎn)黨能夠勝利；“沒有想到”共產(chǎn)黨能夠辦好經(jīng)濟；“沒有想到”社會主義革命來得這樣快；“沒有想到”黨會公開征求批評，進行整風?？偠灾谒麄兊念^腦中，有一個舊框子，凡不合這個框子的事，他都“沒有想到”。最根本的問題，是他們還“沒有想到”必須改造自己的思想，丟掉頭腦里的舊框子。

看來，對于應該想到的事，還是想一想為好。否則，我們也只好像保爾答復冬妮亞那樣，對他們說：“同樣，我也沒有想到你會這么……這么酸臭?！睋?jù)奧斯特洛夫斯基同志說，這還是比較溫和的字眼。

（《文匯報》，1957年12月1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