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章 破冰而行

最后的太陽紀3:愛之巔,恨之岸 作者:貓小白 著


第二章 破冰而行

“海砂的第一個問題?!?/p>

在越來越明亮的朝霞籠罩下,海砂轉(zhuǎn)過來面對著零。

“零,你愛我嗎?”

“女人啊,女人?!绷阈ζ饋恚聊艘幌?,抬起頭,“海砂,你還記得幻魔的內(nèi)結(jié)界,那個幻境中,突然出現(xiàn)了我們倆休息過的大樹的情景嗎?”

“嗯?!?/p>

海砂雖然不大理解零為什么提起過去的記憶,不過還是老實地回答:“我還記得,你進入了他的內(nèi)結(jié)界,把我們都叫醒后,不知道為什么,突然間,周圍的景物都變成了你和我休息的大樹邊,哦!那時候你還吸煙,現(xiàn)在戒了嗎?”

“哎呀,你又開始多管閑事了?!?/p>

零搖頭又笑了笑,小心地把表情藏了起來,緩緩道:“你還記得我跟你說過幻魔的內(nèi)結(jié)界,會制造出每個人最快樂的地方。而那個大樹下,就是我快樂的地方。那個時候開始……嗯……你明白了吧。”

“我不明白!”其實海砂明白了,那個時候開始,他心里有了她,而她何嘗不是如此。

“不要騙我,你都高興得臉紅了?!绷阒噶酥笘|邊已經(jīng)緋紅的天空,“太陽就要出來了,下一個問題?!?/p>

“下一個問題……”海砂望著零,看到他不再微笑了,她想一定是他看到她臉上已經(jīng)沒有微笑了的原因吧。

“零……”

窒息的沉默,在如血的霞光中流逝。

“你要死了嗎?”

“我啊?!?/p>

零昂著頭,嘴角居然有笑容隨風化開,被朝霞染紅的眸子沒有一絲悲傷,平靜堅毅。

“身體里有兩個蒼御家傳人的血,所以和加繆不同,和其他所有的蒼御們都不同,我活不過20歲,我確實要死了,海砂?!?/p>

“那把我的血融到你身體內(nèi)呢?會不會……”

“傻瓜。”

零揉了揉她的頭,“不要再想那個契約了,我不需要,也不能。你明白嗎?”

“也不能……我明白?!焙I懊靼姿膼郏恰?/p>

“但是我也不要你死?!甭曇舢惓5靥撊?,懵然間,海砂看到了蒼茫大地上,自己的渺小和無力。無可抗拒的洪流沖擊著她,讓她幾乎分崩瓦解。

“那我們怎么辦?你和我,該怎么辦?該怎么辦?”

零終于等到了他一直等待的問題,問題的答案,在他于她的胸膛上哭泣,放棄了將她完全占有的權(quán)力時便已經(jīng)作出了抉擇。

他走過來,再一次吻她,非常用力,似乎就是永遠了。

一吻后,松開手,海砂望著他,眼眶里又有讓人難過的液體。

“你忘了,你答應過我,不會再為我哭了嗎?”

“零,告訴我,怎么辦?怎么辦?”

緊握著她肩膀的雙手忽然松開。

海砂聽到寂靜的街道上,他對她說:“學會忘記,忘記昨天,忘記我,忘記愛我的那個你?!?/p>

說完,他離開她,頭也不回,向酒店方向走去。此刻,地平線的東方,那顆遲疑了太久的紅色星球,終于掙扎著升了起來。

陽光,真實而美好。

“唔……”

海琴揉了揉眼,勉強打開,立刻就被窗外射進來的陽光照得發(fā)暈。他稍稍等了會,待準備完善,再次睜開,原來天已經(jīng)大亮了。

“哎……胸怎么這么痛?。俊彼焓秩ト嗨壨吹男?,摸了摸怎么毛茸茸的,再摸了摸還圓鼓鼓的,這是正常人胸的形狀嗎?

他撐起身子看,不看不要緊,一看頓時倒抽冷氣外加心跳加速。他的胸膛并沒有畸形,似乎也沒有得什么奇怪的病,只不過在那上面一直睡了一個人的頭而已。那個人自然不會是獨自郁悶的透,也不會是海砂和零。

而是……拉斐爾家的雪莉大人!

“怎么回事?”海琴一邊失控地大叫,一邊努力搜尋昨晚的記憶,他記得雪莉在他面前哭了,然后他就抱了她。女孩子哭么,即便是再討厭的女孩子,有幾個男人能坐視不理的。然后呢?

好像雪莉就不哭了,然后她說口干,他也覺得很餓,于是就去酒店餐廳吃了東西。再然后呢?

因為心情不大好,所以在吃東西的時候,他們喝了一點酒,于是他就昏了頭帶雪莉去了阿姆斯特丹的酒吧。然后呢?貌似一起跳了舞,還是貼面辣舞,雪莉跳舞的樣子還很不錯呢!當然在酒吧里,兩個人免不了又喝了些酒。那么再然后呢?

“??!不會吧!”海琴緊張萬分,把自己身上的衣服迅速檢查了一遍后,直接撲向了雪莉的重要部位,把她泡酒吧而特意換上的性感短裙翻起來,看到裙子之下,那條性感與可愛完美結(jié)合的粉紅色蕾絲內(nèi)褲還完整地包在她的屁屁上。

“哈……”

海琴長舒一口氣,卻聽到不詳?shù)穆曇魪谋澈箜懫穑骸澳阍诟墒裁茨???/p>

“我!”海琴連忙回頭,驚慌失措道:“我什么都沒干!你褲子還在,我也沒脫……”

“啪!”

好響的一個耳光,海琴忘了在矢口否認什么都沒干的同時,他應該先將手從雪莉的內(nèi)褲上移開才對。

“悍婦!”

“流氓!”

“誰娶你誰倒霉!”

“占便宜還裝酷!”

“誰占誰便宜還說不定呢!”

“就憑你這個樣子!”

“我的樣子怎么了?”

海琴正說到興頭上,忽然聽見臥房外的客廳里有人進來的聲音,緊接著,腳步聲一步一步向他的房間靠了過來。

他和雪莉剎那間都沒了聲音,他們現(xiàn)在可是衣冠不整在一張床上,這給誰看到了都說不清。

雪莉抬腳要把他踢到床底下去,海琴連忙指著他的行李,用表情告訴雪莉:這是他的房間,要藏起來的人不是他而是她。

雪莉知道這不是耍脾氣的時候,連忙爬起來,往衣柜里躲。打開衣柜,里面都是海琴的行李,她只能設法躲到衣柜的最上層去。海琴連忙抱起她往上面爬,而恰恰就在這個時候,海琴臥室的門開了。

兩個人瞬間結(jié)冰,呆呆地望著大門,望著海砂走了進來。

“海砂,你看到的都不是真的!”

“雪莉是過來借東西的!”

“嗯!我是過來借東西的!”

“絕對不是一整夜都睡在這里喲!”

“嗯!絕對不是……混蛋你說什么啊!”

“??!海砂……”

“哥哥?!焙I安砰_口,海琴就意識到他不用解釋什么了,這個狀態(tài)的海砂,什么都意識不到,根本沒有力氣去關(guān)心雪莉還有他。

“海砂?!焙G賹⒀├蚍畔?,朝他的妹妹走了過去,低下頭,摸著她,“海砂,我在這里。”

“哥哥?!焙I耙宦暡豢?,扎進了海琴懷里,雪莉識趣地離開,這個時候能夠安慰海砂的也只有海琴了吧。

“哥哥,他要死了。”

“他不要我,也不要爸爸,寧愿去死也不要?!?/p>

“我怎么辦?我……怎么辦?”

“這里……快碎了,我快碎了,走不動,也不想再走……”

“連呼吸都不想了,哥哥……”

喉嚨里撕扯般疼痛,海砂再也說不出一個字,墜落進海琴的懷抱里。

“海砂。”海琴摸著她的頭,任由她在懷里哭泣、顫抖,一句話也不說,他明白只有懷抱才是他此刻唯一能給與她的,其他的,都不行。

讓她好好的釋放,大聲地哭,做她永遠的避風港,這就是哥哥的價值。

直到她哭累了,她無力了。他才把她抱起來,像很小的時候那樣,說故事一樣,對她說:“海砂,我不知道怎么勸你,因為未來,到底會是什么樣子,連我也沒有信心。但是,你還記得爸爸說過的話嗎?這個世界,之所以會運轉(zhuǎn)到今天,因為有一個東西是不會熄滅的,那就是希望?!?/p>

“希望?”海砂揚起頭,這個詞是那樣地熟悉。

希望?希望女神?

“起來,希望女神……起來……起來……起來……”

從耶路撒冷到意大利的飛機上那個喚醒她的聲音似乎又在耳邊響起,一聲一聲非常真實。

希望?海砂今天才發(fā)現(xiàn)她竟不知道這個詞究竟意味著什么。希望是什么?希望女神又是誰?

太陽只出來了很短的時間,天就陰了,烏云在天穹上不停翻滾,壓抑了許久之后,變成大雨傾盆落下。

客廳里,雪莉正與歐盟的代表激烈地談判著。卡斯蒙已經(jīng)在短時間內(nèi)形成了屬于他的在全世界范圍內(nèi)都擁有龐大勢力的新生教派。幾乎馬上就要操縱世界言論的他,讓各國首腦都頭痛非常,而做為與黑暗家族對立的他們,現(xiàn)在無疑成了各國都想利用的工具,競相征求的砝碼。

透不擅于談判,甚至稍微嚴肅一點的對話,他都會本能地抗拒。這么大的雨,今天看來肯定是不能出航了,也許在阿姆斯特丹這個地方,他們還要待上很多天。

透不喜歡這個城市,它太過混亂、發(fā)達、復雜。

房間里憋悶得不行,透拉開落地窗,走到包房的寬大露臺上,雨水打在遮陽篷上,噼哩啪啦地響。

過了會,露臺的另一邊傳來落地窗被拉開的聲音,透尋著聲音望過去,看到一團火花一閃而過。

零點燃了一根香煙,深深地吸了口,吐氣時發(fā)現(xiàn)了透。

“喲?!?/p>

“嗯?!?/p>

“不要再吸了?!?/p>

“嗯。”

零回應了他,但指尖的香煙卻依舊燃燒。

“不知道明天能不能出發(fā)?!?/p>

“呃?!?/p>

“希望早點出發(fā)?!蓖干炝藗€懶腰,故意笑了下,“好想看到零的家?!?/p>

“我的家有什么好看的?!绷阋蚕胄σ幌?,可惜面對透很難。

“因為你是我的兄弟,不是嗎?”透說完,忽然覺得難過,為了誰,他真的搞不清了。

“零,我們能找到權(quán)杖嗎?這個世界上真的有權(quán)杖嗎?還是像卡斯蒙堅信的那樣,最好的選擇就是毀滅?”

“我們……”零無意間瞥了透一眼,立刻受不了將視線收了回來,“有的,一定有的。最好的選擇是可以再一次選擇,而不是毀滅,一定是這樣的!”

“是嗎?”

“是的。”

零熄滅煙頭,吸煙這回事確實很沒有意思。

大雨持續(xù)不斷地在阿姆斯特丹下了三天,第四天,一艘科考船從港口破冰出發(fā),向那片冰雪大陸駛?cè)ァ?/p>

“我和歐盟還有美國、中國的大使達成了協(xié)議,為了避免不不要的恐慌,他們會努力將權(quán)杖的秘密保密處理。他們將提供一切物質(zhì)幫助,協(xié)助我們的旅程。同時會盡一切政府宣傳手段,盡量控制卡斯蒙對世界的影響。不過這是有一定時間限制的,誰也不知道卡斯蒙下一步會怎么走,所以我們必須盡快找到權(quán)杖?!?/p>

雪莉在船艙里為大家通報最新的外界動態(tài),其他人圍著她,默默地聽。前往北極的路程才走了一半,他們就進入了極夜的領域,漆黑的海包圍著他們,一輪看不太清楚形狀的月亮緊貼著海面,隨著船一道前進。如果不是身臨其境,誰能想象這番景象,竟出現(xiàn)在正午的12點。

突然,船艙外有海砂的尖叫聲。大家跑去去看,五彩變換的光弧在深藍的天幕上不停舞動,是北極特有的霓虹——極光。

海砂從未看到過極光,但是零卻是看著這幻妙的景象長大的。

“零?你一直生活在這里嗎?”海砂扭過頭問零。

零望著遠方,似乎沒有聽到她的疑問。海砂低下頭,她知道他聽到了,卻又是沒有聽到,他在疏遠她,因為那份感情剛開始便滅亡了,這樣的痛苦他只能逃避。

船向極光的方向前進,光芒照亮了海面上漂浮的薄冰,它們變換著顏色,如同鏡子破碎后的碎片躺在黑的絨布上。

五個人站在船頭,面孔也被極光照亮,本是極美的情景,卻無言得冷清悲傷。雪莉使了個眼色叫海琴進入船艙,把其他糾纏著的三個人留在甲板上。

三個人似乎已經(jīng)習慣了凝滯的氣氛,望著極光,都沉默著。

忽然,零的嘴角泛起暖色調(diào)的笑容。

“你們看?!?/p>

他揚起手,指向一片浮冰中央突起的黑色,“從那里開始便不是浮冰了?!?/p>

“不是浮冰了?”透尋著方向望過去,“那是什么?大陸還是大冰山?”

“都不是?!绷阈ζ饋恚卮鸬溃骸澳抢锸俏业募摇!?/p>

零點燃火把,星星點點的光照在廣漠的冰原上,如同沙礫上滴落的汗水,渺小并稍縱即逝。

他在前方引路,后面的人每人一只火把,緊緊地跟著他。

四周是犀利的寒風,貼著面,很急,人在風中前進,仿佛走在兩堵墻之間狹長的隧道里,面部身體上都是被石壁刮擦的感覺。

零帶領著眾人在寒風的夾縫中走了許久,前方被席卷翻滾的風雪模糊了的夜幕之中,隱約顯現(xiàn)出一個巍峨的黑影。

零向著黑影前進,一直走到它的身下,把火把舉了起來。

不斷閃動的火光中,透看到一扇干裂風蝕的銅質(zhì)大門和被冰封凍的灰色石壁。零移動火把,門上一個碩大的家徽清晰起來,歷盡風霜卻依舊高舉寶劍的女神。

“蒼御家的族徽?”透拿著火把走到零身旁,“這是你的家?”

“我的家!”零說完,推開大門。長久沒人進出的大門被強行推開,發(fā)出刺耳尖銳的聲響,還有碎裂的冰塊從門上跌落,悉悉索索的一片響。

零走了進去,忽然想到了什么,回頭對透道:“也許要借助你的力量?!?/p>

“啊?”透有遲疑,不過他很快明白過來,這所房子里是不會有電的。

“哦,沒事,我來把這里照亮,好好看一下零的家是什么樣子?”

“嗯?!绷銘艘宦?,舉著火把向房間的深處走去,橘色的火球在他身后,被透點燃,升到了大廳的頂端。

橘色的光照亮了這座被時光遺忘的黑色城堡。透這才發(fā)現(xiàn)它是那樣地高大。高聳的束柱幾乎拔入天空,穹頂上飽經(jīng)風雪的浮雕依舊宏偉壯麗異常,從幽深的黑暗中俯視下來,和地面上的透正好對望,目光威嚴卻悲憫。

透又點燃了好幾個更大的火球。

神的殿堂被徹底照亮,曾經(jīng)的華美色彩被冰雪凍出金屬的色澤,卻仍舊擋不住它的美麗與輝煌。

巨人的束柱,鬼斧神工的雕塑,收納了整個蒼穹的宏偉天窗,透的雙腿都不禁為這座建筑而僵硬在原地,無法動彈了。

在初訪者為城堡的宏偉驚嘆時,零已經(jīng)舉著火炬走到了樓梯上,斜過身對下面的人喊:“如果你們不介意,等我一下。我想我大概知道地圖的終點指的是什么地方,不過我要確認一下。”

“???零,你知道我們最終要去的地點是哪里?”透在下面低聲問,整個房子里便有了他的回音,而且那回音在束柱間來去幾回之后,變得深沉震撼仿佛神語,差點就把透給嚇到。

“嗯。我也許知道。”零說完,走進了樓梯后的陰影里。

透帶領著眾人,跟隨著他,進入了城堡宏偉雄壯宮殿般的大廳后的世界,世代蒼御生活的地方。

那個地方就如這個家族一樣,完全沒有表面上的高貴美好。隧道一樣的長廊兩邊均勻分布著許多的房間,房間的門銹蝕得與門框合為一體,有一些甚至和墻壁一道被冷風吹成了整塊的冰。

透沿著零火把的指引,一直走到城堡的盡頭,在那里終于有三扇門看上去還能夠被開啟。這難道表示,在這么多年里,蒼御的城堡都只有這三個房間是被人使用的嗎?

零獨自走入其中的一個房間。透看到房間里只有簡單的寢具和一堆冰封的書。零拿起本陳舊的古書,用符咒解封后,獨自借助火把看了起來。

海砂和雪莉參觀起其他兩個房間來,兩個房間都只有簡陋的寢具,和油漆剝落破損的家具。雖然有蒼御家特殊的符咒的保護,它們沒有被冰雪封凍,比起那些被冰封凍的東西來卻更加干枯感得落寞。

誰能想象這就是最靠近神的蒼御們生活的地方。

零就是在這樣一個地方一個人生活了那么多年嗎?海砂走進其中的一個房間里,來回轉(zhuǎn)了兩圈,腦子里反復的都是同一句話。

她看到房間的南端有一扇門,推開門,是一個很大的平臺,懸在城堡筆直的高墻正中央,就像懸崖峭壁上孤獨的樹。

站在平臺上,前望過去是一片很深的黑色。海砂心想她如果不是極夜,這片黑色一定是另一種樣子,一片沒有邊際的雪白,廣漠無垠的無色大陸。

突然,她意識到這個房間是屬于零的。而他就是站在這個平臺上,看到了他的母親,看到她在冰原的那端用碎片劃開她美麗的臉。

“零……”

這個字又從她嘴角不經(jīng)意跑了出來,光是一個字就心痛得難以抵抗,而這時,她聽到身后的小門,打開又合上。

輕而沉的腳步聲,海砂以為是他,結(jié)果轉(zhuǎn)過身,她看到人是他。

雖然此時無光,她看不清來人的面容,但是是他而不是他,即便他的腳步聲越來越沉重,但他身上特有的陽光氣味卻是與生俱來無法復制的。

“透?!?/p>

“海砂?!?/p>

海砂忽然意識到,透已經(jīng)有四五天沒有叫過她的名字了,而她也是,她幾乎遺忘了她身邊一直還有透的存在,喜歡她的透的存在。

“透,對不起,我……”

“為什么要對不起?我甚至還沒開口說話,為什么你就要對不起呢?海砂。”透說著,讓自己走近海砂,近到他自己都不敢想象。

“我?”海砂不知她該說什么,對零的感情已經(jīng)讓她筋疲力盡,沒有力氣再分給這個世界其他的東西,原本牽掛著她的一切似乎都不重要,不存在了。

“海砂……我愛你?!?/p>

海砂沒想到零從不肯說的字,從透的口里,就這樣突然地說了出來,擺到了她的面前。

“透!我……”我該說什么?。亢I敖蛔⊥肆税氩?。

半步的距離就足夠了,黑暗中傳來了透陡然減緩的呼吸,他明白了嗎?

“海砂,記得這是我第幾次對你說我愛你嗎?”

海砂看不清透的臉,卻能感到他微微昂起的額上,風讓他的頭發(fā)散亂不堪。

“第1128次,好多次了,真是說太多次了。也許你不相信,1128次,每一次我都是認真的,認真地說,認真地對你,所以……所以也該是永遠了,我永遠都愛你,這一回也是認真的,永遠地愛你……”

透低下頭,注視著黑暗中的身影,他心里的海砂,一字字地說:“不管你愛的人是誰,我會永遠地愛你?!?/p>

“透,我……”

“海砂,沒關(guān)系,真的沒關(guān)系?!?/p>

透似乎笑了起來,抬起手溫暖地包住她被風吹冷的面頰,安慰著她:“你什么都不要說了。我都知道,我都知道。所以我并不傷心,因為他和你,都是我最重要的人,都是我可以付出生命去保護的人,所以我不傷心,真的不傷心?!?/p>

“透!”海砂再也控制不住,順著他溫暖的臂膀滑下去,滑進了他的懷抱里。

透抱著她,在那里她顫抖如枯葉,不用去讀她的心,透知道那是苦澀難當?shù)母星椤?/p>

“放心,我會保護著你,保護著他,我知道他想做英雄,他一直都想獨自做英雄,我不會讓他得逞的。你、他,所有人,我都會保護的。連最后太陽紀的命運都能改變的我,一定會改變你們的命運的。答應我,不要再哭了,不要再獨自神傷,開心起來,相信我!好不好,海砂?!?/p>

“透?!焙I坝X得自己很沒用,對零,對透,對所有人只會哭,只會一遍又一遍去喊他們的名字。

“答應我,海砂,開心起來,不要怕,希望在那里,相信我?!?/p>

于此同時,另一條船正慢慢地接近這這塊冰之大陸。

零合上書本,肯定了他的想法。他打開手機,找到當日在耶路撒冷時,拍下來的圣石地圖,按照地圖的指示第七啟示的所在地,應該就在據(jù)此十三公里的地方。但那個地方,他記得是一座浮冰島,他一直都懷疑那座浮冰島上隱藏著什么,也曾在夏天的時候親身尋訪過,原來那個地方就是啟示的所在地。

他翻看的東西正是他自己所寫對兒時疑惑的筆記。

現(xiàn)在不是夏天,而是沒有陽光的極夜,這種時候去浮冰島探險,他必須將一切可能發(fā)生的細節(jié)都想好再行動才不至于出現(xiàn)突發(fā)狀況。

他用筆記下了浮冰島的位置,收好本子,做完準備工作,走了出來。海琴和雪莉等在走廊上,看到他出來,表情有些閃躲。零注意到透和海砂沒有在這里,而是單獨地在他的房間里,關(guān)著門,不知道在做什么。

他愣了下,沒問什么,靠到墻壁上,和海琴他們一樣,等待。

過了會,他房間的門被打開,透和海砂齊齊走了出來。

透和海砂完全沒有料到零已經(jīng)先他們一步,做完了他要做的事,他們本以為他如果弄完了,一定會大聲地喊他們。

沒想到他沒喊,只是靜默地站在走廊上等他們,等他們從另一個房間一齊出來。

“走吧。”

零輕描淡寫的說,視線從海砂身上劃過,漠然地毫無表情。海砂的表情卻跟隨著他的目光,在稍縱即逝間萎靡了下去。

“慢著?!?/p>

察覺到這些微妙變化的透,擋到了零的面前,“我想跟你談談?!?/p>

“談什么。”

“你不要管,跟我來?!蓖覆挥煞终f,將零拉進了身邊的房間,并合上了大門。

門關(guān)上之后,房間里一片漆黑。

“你這是怎么回事?”黑暗里傳來透的咆哮。

“我怎么了?”

“你不問我和海砂在干嘛嗎?剛才在你的房間里?”

零沉默了。

沉默后,他轉(zhuǎn)過身,背對著透開口道:“你不也沒有問過我嗎?我和她之間任何的問題,你都沒有問過我。她不是你的女朋友嗎?一直都是!”

“我……”

“透,不管怎樣,我要你相信……我……”

零無奈地停頓了一下才能把下面的話說出來。他以為他已經(jīng)做好了準備,放棄海砂和他的感情,其實他的心臟遠沒有他想的那樣堅強。

“我要相信什么?”

“你要相信……海砂是你的,永遠都是你的?!?/p>

許久,房間里沒有人再講話,房間外的走廊也是一片死寂。蒼御家的墻壁也和它們的主人一樣,遠沒有想象中那樣地堅實,他們在房間里說的每一個字都傳出來,深深刻進了其他人的心臟。

“這算什么……這算什么……”透的聲音無助地顫抖著。

零轉(zhuǎn)過身,走向他:“透,你怎么了?”

“我怎么了?我還能怎么了!我哭了?。』斓?!”

透說完,沖向零,用拳頭狠狠地揍他的下巴,一些堅硬的東西撞到他的骨頭,那是零的牙齒,緊接著有粘稠溫熱的液體粘到了他的拳頭上,是他的血還是零的,他不在乎。

“透!”

“你說你要尊嚴!我也要尊嚴??!混蛋!我不要你的施舍!什么男朋友?她從來就沒屬于過我,一分一秒都沒有!她明明喜歡你啊!你看不出來嗎?你以為我真的那么傻,看不出來嗎?你沒看到她一直在受傷嗎?你沒看到她剛才的樣子有多可憐嗎?混蛋!愛情不是你說給我,就給我的,海砂更不是!你以為你是什么,你真是上帝嗎?”

“我不是上帝!我是……”零再次不能控制地失聲。

“我是一個快死的人。透,我是什么?我就是這個啊?!?/p>

透的拳頭落到了零的胸口,刺的一下,心臟似乎被震碎了。

“快死了?那就把我的命拿過去啊!”

透失聲咆哮,狠狠地揪住零的衣領,手指用力得都被衣料磨出了傷口,“拿過去,你就可以活下去了不是嗎?拿過去,你就可以和海砂相愛了不是嗎?讓她開心,代替我讓她開心??!”透不停地打著零,眼淚在黑暗中失去理智地流淌。

“透!透!住手!”

零伸出手,也用力地抓住了透,被打的人明明是他,透的身體卻像遭受了更嚴重的創(chuàng)傷,疼得痙攣,不抓住就要斷掉了一樣。

“透,假如,你能不能假如,假如我不曾存在,她身邊是你,也一直是你,就這樣想,這樣想好不好?”

“但你存在,你在這里,在她的身邊,也在我的身邊,對我笑過,救過我,開導過我,抱過我,呼喚過我,被我愛著,我怎么能夠假如?你告訴我!”透緊緊拉住零,聲音激動得混亂:“殺了我,她就得到她要的幸福,我活在這個世界上,對她而言也只是你的代替品,我才是多余的,你知道嗎?所以,讓我成為你的一部分,這不是最完美的選擇嗎?殺了我!殺了我啊!”

“代替品?無足輕重?殺了你,你說什么啊,透!”零突然大吼,重重地還擊,硬生生讓透倒在了地板上。

“你連死都不怕,為什么就不能委屈自己,活下去,去愛她呢?哪怕她不愛你,也要去愛她,給她幸福,跟你說過的一樣,和她一輩子,生很多很多的孩子!尊嚴,什么的,去死吧!為了她,愛她,什么都可以不要,不是嗎?”

透掙扎著坐起來,拉住零的衣角用力地吶喊:“那么你呢!你怎么就不能拿我的命去交換她要的幸福呢!尊嚴什么的,還有無關(guān)輕重的我,怎么就不能放下呢?”

“無關(guān)輕重,又是無足輕重……為什么你會這樣說……為什么你會這樣說……透?!?/p>

可以將人靈魂抽走的嘆息聲,從零鏗鏘的身體內(nèi)傳出來,屋內(nèi)屋外的人都被他弄碎了心臟。

他似乎再也沒有力氣讓自己站住,搖晃了幾下后。透聽到什么東西頹然落下,他摸過去,突然被黑暗中的零一把揪起了起來。

“你以為我不想去愛她嗎?我用盡一切辦法去想,如果這個世界上還有別的出路,我一定會找到的,可是我找不到……一條也找不到?,F(xiàn)在的我,唯一能做的就是跟你們走下去,盡量地走下去,多走一天就夠了,真的就夠了!我就夠了,這些日子,比我曾經(jīng)擁有過的所有都要好,都要好,這就夠了。現(xiàn)在,你一句話,無足輕重……無足輕重?”

“你說你在我的身邊,被我救過,愛著我!那么你對我而言難道就不是?你是無關(guān)輕重的,誰說的!你就是這樣看我的嗎?我在你眼里就是這樣一個沒有血的怪物嗎?我殺得了你嗎?你是我的朋友、兄弟,支撐著我活在這個世界上最強大的理由??!殺了你的我,還有能力去活下去嗎?還能夠去愛海砂嗎?透,你怎么能對我說出這樣的話!怎么能夠!我……”

“不要說了,求求你!不要說了!”透從地上爬過來,在黑暗中摸到零的肩膀,用力地抱住他。

“不要再說了,求求你!我們一起走下去,多一天都好!求求你不要再說了!”

兩個人忽然間不再有任何語言,抱著對方,無聲地……無聲地……無聲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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