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敲開堅硬“果殼”(序)

商業(yè)領(lǐng)袖訪談錄 作者:李翔 著


敲開堅硬“果殼”(序)

吳曉波/文

李翔是我的第一個“80后”朋友。

朋友是理念相近、能夠平等對話、互相敬重乃至敬畏的那種。在李翔之前,身為“60后”的我是不知道如何與兩個世代后的年輕人交朋友的。

認(rèn)識李翔是四五年前了,他剛剛大學(xué)畢業(yè),當(dāng)時在《經(jīng)濟觀察報》編輯《觀察家》版,是我的責(zé)任編輯方軍帶他一起來的,方軍開玩笑說:“這是小了幾歲的許知遠(yuǎn)。”李翔那時很沉默,好像還有點鼻炎病——后來他告訴我,他成長的那個北方城市因工業(yè)污染而使得很多居民有同樣的疾病。

有了李翔之后,我發(fā)覺,所謂的“代溝”竟好比南京路上的斑馬線,順暢或堵塞,完全是因人而易。人與人的歡喜相交,是精神與知識的配對與發(fā)酵,竟與年齡并無干系,就好比我們時常會在梁啟超、托克維爾乃至哈耶克的文字中讀出朋友的氣息一樣。

這本李翔的新作,是他近年來訪問眾多商界人士的結(jié)集。

我想,他也是本著跨世代的朋友心態(tài)走進了一個又一個堅硬、敏感而孤獨的心靈的。這并不是一次次輕松的扣訪,但卻因了李翔的平等心境和才華,而顯得十分的生動。

但凡做過記者和采訪,都知道最難的是進入被訪者的思想世界,那是對一個記者最大的挑戰(zhàn)。我一直記得在將近二十年前,大學(xué)畢業(yè)初次采訪大人物時的心情,當(dāng)時在我對面坐著聲名已赫的魯冠球,我心緒大亂地不知如何提問,只是胡亂海聊地說了一氣。在很長的一段時間里,我一直不知道如何向被采訪者提問,這個后遺癥甚至留到了今天。這樣的經(jīng)歷不知李翔是否經(jīng)歷過,但從此書中看到的景象是:他已然具備了跟知名者對話的從容與鎮(zhèn)定,在這一點,看上去比我還靦腆的他顯然做得更好。

在這本圖書中,你能找到一串熟悉的名字:郭臺銘、史玉柱、馬云、宗慶后、李開復(fù)……對于很多人來說,這些名字更多的是個符號,在日常的報紙、電視中司空見慣,他們被頑強地包裹在一個預(yù)先設(shè)計好的果殼中。要敲開它,不僅僅需要勇氣,更需要迂回的智慧。

對于這些包裹堅硬的企業(yè)家們來說,也是孤獨的,他們同樣渴望一場暢快深入、打開心扉的對話。

所有的話語機鋒都是智力對抗的結(jié)果。

于是,在這本作品中,我們看到了一個接一個有趣而真實的對話。

李翔問史玉柱:你覺得自己是一個很悶的人嗎?史答:我跟我的骨干在一起不悶,我經(jīng)常跟他們喝酒,斗酒。一喝酒可能就打通關(guān),這是經(jīng)常干的。但是對外我很悶。李翔問:你遇到過中年危機嗎?史反問:中年危機是什么?

李翔問李開復(fù):你現(xiàn)在壓力大嗎?李開復(fù)答:現(xiàn)在壓力感覺比較大一些。李翔問:來自哪方面?李開復(fù)答:主要來自自己,因為我有很高的期望,總是想做最好的自己。我覺得其實跟工作也有關(guān)系,當(dāng)一個人覺得他拼命工作跟隨便做結(jié)果差不太多,他就沒有很大的動力。但是當(dāng)你覺得如果多努力一點,就可以看到自己的影響和努力的效果,看到自己對公司的幫助,那你就更愿意去做事。李翔問:你指你的上一家公司開始變得更官僚?李開復(fù)答:這個是你想要的,炮轟微軟官僚?李翔問:那你前面是在諷刺誰嗎?李開復(fù)答:沒這個意思,我指的是大公司和小公司的差別,還有總部和子公司的差別。子公司更像是自己的企業(yè),所以我會感覺自己做的事情是有意義的,可以對公司有幫助,那我就很愿意去做。

李翔問王石:你有那種渴望受人尊敬的沖動嗎?王石答:當(dāng)然了,什么叫榮譽,什么叫尊嚴(yán),尊嚴(yán)那就是要受人8尊重。李翔問:我很奇怪,難道你從來沒有想過你會成為,比如像亨利·福特那樣,能夠影響一個時代的商人嗎?王石答:我現(xiàn)在沒那樣想,因為我覺得那是結(jié)果,不是目標(biāo)。亨利·福特當(dāng)時也不會想他就要成為影響一個時代的商人。李翔問:可他就是這樣想的。王石答:那我沒這樣想。很多東西超出你的想象,我不對它進行假設(shè)。我能做的就是帶領(lǐng)萬科顛覆自己、顛覆行業(yè)。萬科的案例做好了,它的影響是跨行業(yè)的。但王石的影響有多大呢?我們和福特所處的時代,個人英雄主義時代不一樣了。

我喜歡這樣的對話,讀起來津津有味,宛若看人當(dāng)街對弈,棋驚四鄰。

李翔所面對的都是商界出了名的強人,其氣場之強悍,行事為人之“霸道”,往往令年輕的記者未問先怯。李翔卻讓我們聽到了堅硬的“果殼”被清脆敲開時的那份快意。

從我認(rèn)識李翔的那一天起,他就是一個整天背著大背包、里面裝滿了各種各樣的圖書的大男孩。我期待他的下一站奔波和提問。這是一個不確定的年代,在這個年代消磨掉的人生是一場讓人興奮而莫測的游戲,就好像他問季琦的那幾個問題:

“你如何看待這個國家的歷史以及它的傳統(tǒng)?”

“你自己有什么信仰嗎?”

“支撐你維持現(xiàn)在高速運轉(zhuǎn)的力量源泉在什么地方?”

其實,早在90年前,一個叫梁濟的前清民政部員外郎就曾經(jīng)問過兒子梁漱溟類似的問題:

“這個世界會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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