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方孝孺

“讀書種子”

方孝孺

Fang Xiaoru（1357～1402）

匪圣人之言不敢存于心，匪生民之利害無所用其情?！叫⑷?/p>

方孝孺，明初政治家、散文家。字希直，號遜志。臺州寧海（今屬浙江）人。人稱“正學(xué)先生”。從小天資聰穎，曾從宋濂學(xué)習(xí)，他的文章、學(xué)問為宋濂諸弟子之冠。但他輕文藝，重教化，以明王道、致太平為己任。洪武二十五年（1392）任漢中府教授，蜀獻王聘他為世子師。建文初年，召為翰林侍講，遷侍講學(xué)士。更定官制后，改文學(xué)博士，頗受信任，對建文朝政影響較大?！短鎸嶄洝芳啊额愐返葧杂伤偛谩＝ㄎ脑辏?399），“靖難之役”中，朝廷詔檄多出于方孝孺之手。朱棣奪得皇位后要他投降并命他起草登基詔書，他堅執(zhí)不從，被滅十族。著作甚富，有《孝經(jīng)誡欲》，《宋史要言》，《帝王基命錄》等。永樂年間禁止收藏他的書，違者至死。后人輯其所遺成《遜志齋集》。

欲以所學(xué)經(jīng)邦濟世

方孝孺生于元末亂世，他的家庭雖不富有，但世敦儒術(shù)，父親方克勤是當?shù)孛?，所以他從小受到系統(tǒng)的儒家思想教育，自幼“恒以明王道、致太平為己任”。他天資聰穎，6歲能詩，13歲善作文，千言立就。洪武四年（1371），其父方克勤受任為濟寧知府。方克勤是一個循吏，他以民生為念，克盡職守。這期間，方孝孺侍父宦游，父親的言行無疑對他是一種言傳身教。他后來在書中寫道：“某少則嗜學(xué)，竊有志于斯道，自從先公學(xué)經(jīng)，匪圣人之言不敢存于心，匪生民之利害無所用其情?！焙槲浒四辏?375），有人誣陷方克勤私用倉中炭葦，方克勤因被流戍。翌年，空印案起，方克勤為吏所誣，遭誅。方孝孺扶喪歸葬，哀慟行路。方克勤行將流戍之際，命方孝孺拜太師宋濂為師。方孝孺從洪武十年至浦陽師從宋濂，直到洪武十三年秋歸省祖母，幾年中，在學(xué)術(shù)上獲得長足進步。當時，在宋濂門下學(xué)習(xí)的天下名士很多，但學(xué)術(shù)上均“盡出其下”。自洪武十三年至洪武三十一年間，方孝孺基本以讀書、教學(xué)、著述為業(yè)。他的《四憂等箴》、《君學(xué)雜著》、《周易考次》、《武王戒書》、《注宋史要言》、《大易枝辭文統(tǒng)》等著作，便是在這一時期完成的。

滿腹經(jīng)綸的方孝孺，當然并不滿足于著書立說的書齋生活，他躊躇滿志，欲以所學(xué)來經(jīng)邦濟世。他曾慨然陳詞：“人不生則止，生而不能使君如唐虞，致身如伊周，宣天地之精，正生民之紀，次之不能淑一世之風(fēng)俗，揭斯道于無極，而竊取于文字間，受訾被垢，加以文士之號，不亦羞圣賢、負七尺之軀哉！”此種政治志向是其反復(fù)斟酌、深思熟慮后的人生選擇。他在《立春偶題二首》寫道：“萬事悠悠白發(fā)生，強顏閱盡靜中聲。效忠無計歸無路，深愧淵明與孔明?！薄鞍倌铛沲煽偽闯桑劳旧羁终`平生。中宵擁被依墻坐，默數(shù)鄰雞報五更?！币拱霑r分，他擁被而坐，默默思考將如何度過自己的一生，而陶淵明與孔明這二位退隱自適與濟世憂民的大賢便是他的人生楷模。后來在其所作的《閑居感懷十七首》中，其志向便已集中于濟世一端：“我非今世人，空懷今世憂。所憂諒無他，慨想禹九州。商君以為秦，周公以為周。哀哉萬年后，誰為斯民謀?！?/p>

雖然是身處下僚，雖然是境遇窘迫，他卻已經(jīng)自視為鳳凰賢豪，甚至連商鞅、周公只為一姓一朝的行為亦不被其欣賞，他所追求的是大禹治水般的忘我奉獻精神，目的是“為斯民謀?！睉驯绱酥鞠虻姆叫⑷妫K于在年輕皇帝朱允炆那里尋找到了實現(xiàn)理想的機遇。

洪武三十一年（1398），建文帝即位，召方孝孺為翰林侍講，日侍左右。凡軍國大事，都必定征求他的意見。既得皇帝倚重，方孝孺欲盡復(fù)三代之治，力主復(fù)古改制，創(chuàng)行井田，把理想變?yōu)楝F(xiàn)實。他輔助建文帝省刑、減賦，更定官制，銳意文治，力圖改變洪武以來嚴苛峻急的統(tǒng)治政策。

成仁取義被誅十族

建文元年（1399）秋，燕王朱棣以“清君側(cè)”為由，發(fā)動了“靖難之役”。經(jīng)4年作戰(zhàn)，攻入南京，奪取了皇位，是為明成祖。朱棣大軍攻打南京前，謀士姚廣孝特意對朱棣提到了方孝孺，說：“城下之日，彼必不降，幸勿殺之。殺孝孺，天下讀書種子絕矣?！敝扉Υ饝?yīng)了。攻下南京后，朱棣召見方孝孺，令他起草登極詔書，方孝孺堅決不從。朱棣勸道：先生何必自討苦吃呢？我其實是想效法周公輔佐成王呀！方孝孺問：成王在哪呢？朱棣說：成王已經(jīng)燒死了。方孝孺說：那為什么不立成王的兒子呢？朱棣說：國家之事要依靠長輩。方孝孺說：那為什么不立成王弟弟？朱棣不耐煩地說：這是我們的家事。并讓左右給方孝孺紙筆。要方孝孺擬詔。方孝孺投筆于地，邊哭邊罵，說：臣死就死，詔書一定不起草。朱棣以誅九族相威脅，方孝孺說即使十族之誅也不屈服。

朱棣下令把他關(guān)進監(jiān)獄，大抓其親族朋友門生，每抓一人，都帶來讓他看一看。方孝孺看到他們十分難過，弟弟方孝友被殺前勸他：“阿哥何必淚潸潸，取義成仁在此間；華表柱頭千載后，夢魂依舊到家山?！闭D殺方孝孺九族之后，朱棣又把方孝孺的門生作為一族殺掉，株連宗族親友873人被殺之后，方孝孺也被磔殺于市。就戮前，方孝孺作絕命詞曰：“天降亂離兮孰知其由，奸臣得計兮謀國用猶，忠臣發(fā)憤兮血淚交流，以此殉君兮抑又何求。嗚呼哀哉兮庶不我尤?！狈叫⑷娴臍⑸沓扇?，慘烈至極，有人稱之為“儒家之絕唱”。

學(xué)術(shù)文章縱橫豪邁

方孝孺是位學(xué)術(shù)純正而又志氣豪邁的儒者，主張作文要“神會于心”，反對摹擬剽竊，其文風(fēng)格豪放雄健?！端膸烊珪偰俊氛f他“學(xué)術(shù)醇正”，文章“乃縱橫豪放，頗出入于東坡、龍川之間”。他的散文常以物喻理，直抒胸臆，文筆暢達，言簡意明，為時人所傳誦。如《蚊對》一文，以蚊喻人，揭露世之衣冠禽獸公然在白晝“乘其同類之間而陵之，吮其膏而醢其腦，使其餓踣于草野，流離于道路”的猙獰面目。并指出對這些食人者如采取聽之任之的態(tài)度，不是“君子先人后身之道”?！吨赣鳌芬晃?，則以“拇病為戒”，指出“天下之事發(fā)于至微而終為大患”，勸喻人們要防患于未然。

方孝孺的著作今存《遜志齋集》及《方正學(xué)先生集》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