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運(yùn)并序

［說明］

這首詩共四章，當(dāng)與《停云》詩作于同一年的暮春，內(nèi)容寫暮春獨(dú)游。

詩人投身于美好的大自然之中，欣賞、贊美著大好的春光，并在其中領(lǐng)略了陶然自樂的無限喜悅；然而時世的艱難，不禁使得詩人傷今思古，感慨身世，心頭排遣不去的孤獨(dú)之感，給詩人帶來了無限的惆悵，這就是詩序中所說的“欣慨交心”。

《時運(yùn)》，游暮春也。春服既成^①，景物斯和^②，偶影獨(dú)游^③，欣慨交心。

邁邁時運(yùn)，穆穆良朝^④。

襲我春服，薄言東郊^⑤。

山滌余靄，宇曖微霄^⑥。

有風(fēng)自南，翼彼新苗^⑦。

洋洋平澤，乃漱乃濯^⑧。

邈邈遐景，載欣載矚^⑨。

人亦有言，稱心易足^⑩。

揮茲一觴，陶然自樂^?。

延目中流，悠想清沂^?。

童冠齊業(yè)，閑詠以歸^?。

我愛其靜，寤寐交揮^?。

但恨殊世，邈不可追^?。

斯晨斯夕，言息其廬^?。

花藥分列，林竹翳如^?。

清琴橫床，濁酒半壺。

黃唐莫逮，慨獨(dú)在余^?。

［注釋］

①春服既成：語出《論語·先進(jìn)》，意思是說，春天的服裝已經(jīng)穿得住了。成：就，定。

②斯：則，就。和：溫和，和暖，指春天的氣息。

③偶影：與自己的身影為伴，形容孤獨(dú)。

④邁邁：行進(jìn)貌。時運(yùn)：四時運(yùn)轉(zhuǎn)。穆穆：淳和美好貌。朝：早晨。

⑤襲：衣上加衣，這里是“穿”的意思。薄：迫近，此處意為：到……去。言：語助詞。

⑥滌：洗。靄：云氣。余靄：殘余的云氣。宇：四方上下，這里指天空。曖：昏暗不明的樣子。霄：云氣。一說雨后的虹。

⑦翼：鳥翅，這里作動詞，有吹拂、扇動的意思，形容新苗在南風(fēng)的吹拂下像羽翼似的微微擺動。新苗：新長的嫩苗。

⑧洋洋：形容水的浩瀚、盛大。澤：湖。漱（shù術(shù)）：含水洗口。濯（zhuó濁）：洗。

⑨邈邈（miǎo秒）：遠(yuǎn)貌。遐（xiá霞）：遠(yuǎn)。載：語助詞，這里有“乃”的意思。矚（zhǔ主）：注視。

⑩稱（chèn襯）心：符合心愿。易足：容易滿足。

?揮：傾杯而飲的動作。觴（shāng傷）：古代飲酒器，猶今之酒杯。陶然：快樂的樣子。

?延目：放眼，向遠(yuǎn)處看去。悠想：遙想。沂（yí夷）：水名，流經(jīng)山東曲阜縣南。

?童：兒童。冠：指成年人。古代男子二十歲舉行加冠禮，表示成年。齊業(yè)：都已習(xí)完功課。此二句事出《論語·先進(jìn)》。《論語·先進(jìn)》記孔子的學(xué)生曾點(diǎn)談自己的理想時說：“暮春者，春服既成，冠者五六人，童子六七人，浴乎沂，風(fēng)（乘涼）乎舞雩（yú魚），詠而歸?！币馑际钦f：暮春之時，穿青春服，五六個成年男子和六七個兒童一道，在沂水沐浴，到舞雩（魯國祭天求雨的場所）乘涼，然后唱著歌兒往回走。

?靜：指曾點(diǎn)的清靜閑雅之風(fēng)。寤（wù悟）：睡醒。寐（mèi妹）：睡眠。寤寐：猶言日夜。交揮：交互奮發(fā)，是說時刻向往。

?殊世：異代。

?斯、言：皆語助詞。息其廬：在家中休息。

?分列：指分排栽種。翳（yì意）如：茂密的樣子。

?黃唐：黃帝、唐堯，指上古和平的時代。逮：及、趕上。

［譯文］

《時運(yùn)》這首詩，是暮春紀(jì)游之作。穿上春天的服裝，到大自然中去領(lǐng)略和煦的春光；與影為伴獨(dú)自閑游，內(nèi)心交織著欣喜與悲慨。

四時運(yùn)轉(zhuǎn)不停，春日晨光融融。

穿上我的春服，前往東郊踏青。

山間云氣已盡，天宇橫跨彩虹。

南風(fēng)習(xí)習(xí)吹來，嫩苗展翅欣迎。

平湖漲滿春水，漱洗神情頓清。

眺望遠(yuǎn)處風(fēng)景，賞心悅目馳情。

此景此情相愜，我心歡暢無窮。

舉杯一飲而盡，自得其樂融融。

放眼湖中清流，遙想曾點(diǎn)沂游。

課罷攜友遠(yuǎn)足，歸來放開歌喉。

我心愛其閑靜，日思夜想同游。

只恨今昔異代，遙遙隔世難求。

平居朝朝暮暮，靜守家園之中。

花卉草藥分行，樹木竹林蔥蔥。

素琴橫臥床上，半壺濁酒尚濃。

黃唐盛世難追，我獨(dú)慨嘆無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