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好像這學期早退的事情發(fā)生得特別多,小小避開遠處走來的校長,轉(zhuǎn)彎向另一個走廊走去。
一陣悅耳的琴聲依稀傳來,小小豎起耳朵,琴聲卻消失了。
沿著長長的走廊走下去,琴聲又間斷地傳來。追隨著音樂的腳步,小小一步一步地接近那音樂傳出的地方。
琴聲越來越清晰,在一扇門前,小小停下了腳步。優(yōu)美的琴聲充斥在空氣中,讓人的心情變得舒緩。
透過縫隙,小小看見一抹白色的身影。他背對著自己,端正地坐在黑色的鋼琴前,修長的十指靈活地敲按著琴鍵,奏出一段段美妙的音樂。
小小不知為何就這樣沉浸在樂聲中,移不動腳步。當最后一個長音符消逝在空氣中時,一首美妙的樂曲也停止了。
程熙回頭,看見了正陶醉在他樂聲中的小小,他的嘴角露出一絲不易察覺的微笑。
這就是他的魅力——生硬的鋼琴,死板的音符,在他的十指間匯出一曲曲動人的旋律。讓人著迷,讓人沉醉。
“好聽嗎?”
富有磁性的聲音輕輕地在小小的耳邊響起。
像是被催眠了一樣,小小傻傻地答:“好聽。”
一陣輕笑彌散開來,帶著夏末的氣息飄散在空氣中,褪去了夏日所有的熱氣。
小小在笑聲中回過神,意識到自己剛才聽入了迷,破天荒的,她白晰的臉蛋竟泛起了薄薄的紅暈。
程熙的手輕輕地拉起小小的左手,一陣麻電穿過小小的身體,她的臉更紅了一些。
程熙將小小拉到鋼琴的座凳上,兩人一起坐了下來。
他純黑的眸子散發(fā)著溫柔,他的唇角微微地翹起。然后他輕抬雙手,十指碰到黑白色的琴鍵,那些琴鍵像是一下子有了活力,在他們的指下跳動了起來。
小小感覺到手指在跳動,音符在飄舞,她就像看到那些快樂的符號一個連著一個地飛起來。
她的心隨著音樂慢慢放松下來,仿佛回到了最原初的孩童時代。沒有防備,沒有冷漠,只有平靜。
連她自己也沒有發(fā)現(xiàn)隨著曲子的變化,她的嘴角已不自覺地溢出快樂的笑容,小巧迷人的梨窩甜美地鑲嵌在她的臉上。
從五年級以后,她從來沒有像今天這般快樂過,因為這些愉快的音符,她快樂了。
程熙微笑著轉(zhuǎn)頭看向小小,手指仍在飛揚彈奏著。或許他不知道,從他指間流淌的這些美妙悅耳的音符,正一點一點打開眼前這個女孩緊閉已久的心扉,樂曲仿佛一座橋梁,拉近了兩顆心的距離。
一曲又一曲……
微妙的種子開始在音符的慫恿下落在兩人的心底,沒有誰去打破這唯美、溫馨的畫面。
那天和程熙分開后,洛小小放棄了早退的打算,重新回到教室。
接下來的日子,她雖然依然常常在課堂上瞌睡,但似乎開始對學校有了不一樣的感覺。究竟是什么,她自己也不清楚?;蛟S,是因為程熙也在這里的緣故吧。
她這個念頭剛一冒出來,突然——
“洛小小,給我起來?!?/p>
偌大的聲音突兀地響在安靜的課堂上,連窗外樹枝上的小鳥也被嚇得飛離了樹枝。
老師在講臺上皺了皺眉,卻沒有制止。
小小自顧自地繼續(xù)趴在課桌上。因為這一段日子,太多人吼著洛小小的名字了,所以她已經(jīng)有了免疫力,自動忽略這些噪音在耳邊的喧鬧。
“洛小小,你這個笨蛋,聽到?jīng)]有,給我起來?!崩拙乖谛⌒〉亩吅鸬?,手用力地搖晃著她的肩膀。
“夠了,雷君夜?!毙⌒∪虩o可忍。這雷君夜不知吃錯什么藥,在一個星期前莫名其妙插到她們班里來。又將小小原來的同桌擠走,硬是坐在小小的旁邊。最過份的是,每當小小趴桌睡覺時,他的雷公聲就準時地響起。害得小小已經(jīng)連續(xù)一個星期沒有睡好覺了。
雷君夜愣了一下,隨后他醞釀他的肺活量,更大聲地吼道:“你這個笨蛋,上課睡什么覺,給我認真聽課?!闭f著,手還不客氣地敲打洛小小的頭頂。
洛小小吃痛地皺起眉,聲音也比平時大了許多:“關(guān)你什么事,你是我什么人,憑什么來管我?”
從最初的冷漠對待,到現(xiàn)在的大聲吼叫,洛小小的冷漠形象徹底因雷君夜的介入而瓦解了。
班里有不少看好戲的人都在猜著為什么雷君夜會跟洛小小扯上關(guān)系。最令人想不通的是,雷君夜那儼然一副認真學習的模樣更讓所有人大跌眼鏡。
“我,我是……”雷君夜啞口無言。
小小瞪他一眼,拿起書包,惱怒地離開課室。
“你給我站住,我叫你站住,聽到?jīng)]有?”雷君夜追著跑了出去,課堂又恢復了平靜,老師若無其事地繼續(xù)講他的課。
“洛小小,你聾了是不是?我叫你站住,聽到?jīng)]有!”追著小小的腳步,雷君夜仍是一肚子的火。他一個沖刺,終于抓住了已經(jīng)走到樓梯口的洛小小。
洛小小真的搞不懂眼前這個雷公聲為什么天天與自己作對。零下一百度的眼神凍不死他,一百度的火也燒不死他。
那天,他就那么冠冕堂皇地來到八班。然后兇巴巴地瞪著小小旁邊坐的那個男生,三秒鐘后,男生自動讓位。
他就將書包丟在了桌面上,揚起他自以為帥氣的笑容看著她:“我們以后是同桌了。”
反正這世界上的很多人對于洛小小來說都是無關(guān)緊要的。所以誰坐在旁邊,對她來講都無所謂。第一次,他大聲地吼著叫她不要睡覺,她那冷漠的眼神令他呆了。
但第二次,他竟無視她那能凍死人的眼神,繼續(xù)他的諄諄教誨。
然后連續(xù)一星期,每天上演著這一幕好戲給各位同學免費觀看。
“雷君夜,我拜托你不要再來給我的生活添亂,OK?”洛小小抽出自己的手,她已經(jīng)對這個雷君夜徹底沒轍了。
“你說什么?你竟然說,說我給你的生活添亂?”雷君夜消下去的火又攻了上來。
“這個笨蛋有沒有搞錯,是誰每天不辭辛苦地督促她好好學習?她竟然說自己是在給她的生活添亂?”
“你要我重說一次嗎?我說,請你以后不要再來給我的生活添亂了?!甭逍⌒【谷灰埠鹌饋砹?。
“洛小小,你想死是不是?”雷君夜有要敲打洛小小的腦袋。
“放開她?!陛p而有力的聲音在他們身后響起。
洛小小發(fā)現(xiàn)這一刻程熙就像個天使一般。
“程熙。”
像是感覺到救星來了,洛小小驚喜地叫了一聲。
雷君夜壓住從心底涌上來的不舒服,他抓著洛小小的手更緊了。
“堂堂雷氏集團的少爺就這樣欺負一個普通女生嗎?”涼涼的話語從程熙的口中吐出,他那藝術(shù)家的氣質(zhì)高貴得如同一個王子。
雷君夜諷刺的笑了笑:“普通女生?”他看向洛小小的眼睛,飽含著深意,出乎意料地,他松了手。
不過沒好氣地說:“回去上課?!?/p>
洛小小狠狠地擦著被雷君夜抓過手,然后跨步走到程熙的邊上,拉著程熙就要離開。
“洛小小!”雷君夜冷冷地喚道,沒有了往日的暴戾,沒有了雷公的吼聲。
可是小小理也不理,拉著程熙離開。
“程熙?!彼杏猛瑯永溆驳目跉饨兄涛?。
程熙輕輕皺了一下眉,腳步卻沒有停下。
兩人就在雷君夜的眼皮下若無其事地離開,誰也沒有發(fā)現(xiàn)雷君夜的手死死地攥緊著。
秋天終于到了,午后的秋風吹著岸上的楊柳搖曳地輕輕跳舞。
洛小小嘆了嘆氣,習慣性地坐在岸邊。
程熙陪著她一起坐了下來,說:“你終于有了第三種表情了?!?/p>
“?。俊?/p>
程熙看著小小睜大的雙眼,水汪汪的眸子里閃著不解。他摸了摸她的頭,眼底是化不去的溫柔,說:“第一次見你,是防備而又冷漠的你。眼睛卻平靜得如一潭池水,無波無紋。用裙擺為他擦鞋,卻令人一點也感覺不到你的卑微。第二次看見你不同的表情是在琴室里。你整個人安靜地沉迷在曲子中,沒有了對人的防備,也沒有了冷漠,露出可愛的梨窩笑容。今天是我第三次發(fā)覺你的不同,大吼大叫的你,將情緒暴露在表面的你,真實的你?!?/p>
“是這樣的吧?!?/p>
小小答道,她也不知道為什么幾年來只有一種表情,突然間就有了第二種,第三種。
她以為她會一直冷漠下去,冷漠地看待人生,冷漠地看待周圍的人群。可是不知從什么時候開始,她已開始放下冷漠的偽裝。
“這樣才是真正的洛小小對不對?有喜有惡?!背涛跣χ?,溫柔地笑著。
“那么你呢?溫柔之外的你又是怎樣的你呢?”小小望著程熙的眼睛,她喜歡他純黑的眸子,就像是世上最漂亮的黑珍珠一般。
笑容不減的程熙沒有作答,只是摸著小小的頭發(fā)。
“程熙,你喜歡我嗎?”
秋初的午后陽光暖洋洋的,柳葉的倒影如天然的裝飾物,輕輕地覆蓋著兩人。
洛小小水汪汪的眼睛望進那雙黑色的眸子里,認真而又期待地問。
程熙輕輕點頭:“喜歡?!?/p>
“是很喜歡,很喜歡嗎?”可能是一個人太久了,所以麻木過后變得害怕;可能再也不想一個人做獨行俠,所以心底想要有一絲牽掛……無數(shù)個可能。于是洛小小輕輕地追問著。
她的心咚咚地加速跳著,她不知道她為什么就這樣問出口了。
也許是秋初的午后太過迷人,又或者是眼前程熙的溫柔令人產(chǎn)生錯覺。
“嗯,很喜歡很喜歡!”程熙毫不猶豫地答。他握著小小的手,溫熱傳遞在兩人的掌心間。很喜歡很喜歡,就像是另一個自己,隱藏了真實的自己,以冷漠做為外表。他很喜歡很喜歡這樣一個很像自己的女生。
“那我們是男女朋友了嗎?”小小又問出一個令人臉紅的問題。
程熙愣了一下,他沒想到小小會這樣問。手心傳來小小的熱氣,她的臉紅紅的,她很緊張,同時也在害羞。
“嗯,程熙喜歡小小,程熙喜歡洛小小?!背涛跤H吻著小小的額頭,如蜻蜓點水。
秋初的午后,程熙對洛小小說他喜歡她。
那日的陽光特別嫵媚,小小從來不知道,原來陽光也可以這樣美。她再也不是一個人了,再也不是……
時間不知不覺流逝了一個夜晚,又是新的一天。
教室里。
“洛小小?!崩拙蛊婀值乜粗逍⌒ B逍⌒〉淖旖蔷谷灰缰θ?,而且,今天,她竟然沒有趴在桌上睡覺。
只是一天的光景而已,一個人的轉(zhuǎn)變會發(fā)生得這么快嗎?
小小側(cè)頭睨了一下雷君夜,然后又認真地看向黑板,聚精會神地聽著老師講解的內(nèi)容,手里認真地做著筆記。
“洛小小,你是不是發(fā)燒了?”雷君夜正欲摸小小的額頭,被小小一個側(cè)身避開。
他的手就這樣掛在半空中。
直到上完一節(jié)課,他還是不能接受洛小小的轉(zhuǎn)變。為什么一個人的轉(zhuǎn)變可以這么快呢?昨天她跟程熙離開后究竟發(fā)生了什么事?
“洛小小?!崩拙箚镜?,他好像除了喚她的名字外,就不會說其他的了。
“你沒事吧?”他還是理解不了這個平時上課只會睡覺,下課也只會趴桌的女生,突然間認真聽起課,還做起作業(yè)來了。
小小放下手中的筆,轉(zhuǎn)過身望著雷君夜:“我很好,既沒發(fā)燒,也沒什么病?!?/p>
“哦,那,那就好,記得要把成績追上去?!崩拙乖谛⌒〉淖⒁曄拢蛔栽诘剞D(zhuǎn)開視線。
小小瞥了他一眼,沒再說話。
她只是想把成績提高到前幾名而已。因為她跟程熙有約定,如果她能在下一次測驗中考進前十五名的話,他就有禮物送她。
洛小小目前在班里的排名是四十名。
絲縷陽光透過樹葉間的縫隙,灑在濃濃的綠蔭上,一個穿著校服的女生安靜地躺在樹下,閉目養(yǎng)神。一本敞開的書鋪在她的臉上,為她遮去陽光。
她兩手交疊著放在腦后。這是難得偷懶的日子,洛小小希望不要有人來打擾她。但是——
“洛小小?!崩状蟮穆曇繇憦卣麄€后園,不少躲在樹后的學生情侶嘩啦一聲全部探出頭來。
洛小小拿開臉上的書本。原來這里是拍拖圣地啊,怪不得這么安靜。她仰視眼前這個破壞她寧靜的人,并不打算起來。
“洛小小,我說過叫你不要惹我的君夜,你就是不聽話是不是?”羅慧慧此刻就像是一個被搶了心愛玩具的母夜叉,拋棄了她那偽裝的優(yōu)雅,將自己最真實的一面呈現(xiàn)了出來。
小小習慣性地皺了皺眉,還未開口,便覺得臉上一陣冰涼。
水滴從她的眉眼處一滴一滴地落下,小小抬手,輕輕地用袖口擦拭臉上的水珠。
羅慧慧將手中的礦泉水潑在了洛小小的臉上。
洛小小緩緩地站了起來,齊肩的長發(fā)也被染上了水珠,粘在一塊兒。
羅慧慧瞪著眼前這個落湯雞一樣難看的洛小小,心里閃過一絲痛快。
小小拿起地上的書包,越過羅慧慧,擦肩而過時,輕輕地吐出兩個字:“瘋子”。
羅慧慧氣得渾身發(fā)抖。她不懂為什么洛小小整天就一副無視任何人存在的表情,她揚起手,可是不待她有下一步的動作,手已經(jīng)被人穩(wěn)穩(wěn)地鉗在手里。
“君夜。”羅慧慧又恢復了那個優(yōu)雅的公主,她的聲音甜得可以膩死人。她的眼神癡迷地看著她心愛的白馬王子,一點也沒有意識到他的憤怒,也沒有在意手中的疼痛。
她只是這樣癡情地看著他。
“慧慧,我記得我說過,叫你不準惹小小麻煩的,你忘了?”雷君夜雙眼微瞇,透露著危險的信息。
若不是念在兩家人是鄰居,他是無論如何也不會這么簡單幾句警告就算了的。
但是羅慧慧一次又一次地無視雷君夜的警告。
“誰叫她惹你,狐貍精,搶別人的男朋友?!绷_慧慧火上澆油地辯解。
洛小小面無表情地走開,她惹雷君夜?天大的笑話。
“啪”的一聲,清脆的掌聲定格了所有人的反應。雷君夜看著發(fā)麻的手掌,他可以想象他剛才的力道有多大。可是當他聽到狐貍精的時候,怒火就不受控制地宣泄出來。
被打得偏過一邊臉的羅慧慧淚水飆了出來,她緩緩地撫著疼痛不已的左頰。委屈的情緒一下子涌上心頭,淚水像珍珠一般嘩啦啦地落下,集成淚線。她顫抖的雙唇,說不出話。
雷君夜收回手,沒有解釋,轉(zhuǎn)身離去。
小小聽到巴掌聲,眉頭又皺了起來。這學期已經(jīng)第三次聽到巴掌聲了,感覺很不舒服??墒撬齾s沒有轉(zhuǎn)身,沒有去看那哭得委屈的羅慧慧,沒有去看為她出頭的雷君夜。
她繼續(xù)邁著她的步子,一步一步遠離這無理的喧鬧。
秋風吹起了地上的落葉,仿佛在告訴人們冬天的蕭條即將到來,一切又將回到一無所有。
羅慧慧哭得更傷心了,看著那抹熟悉的身影,她從小就跟在他的后邊。雖然他的脾氣很壞,雖然個個都說他不好接近,連爸媽也勸過自己不要接近他。可是她就是喜歡他,無論他怎么對她吼,她就是想跟在他的身邊。
他脾氣火暴,可是他從來沒有打過她。他性格暴戾,喜歡大吼大叫,可他只有對自己在乎的人才會這樣。如果他不在乎,他只會用冷眼瞪著別人,讓人覺得心寒。
當她聽到他對別的女生大吼大叫時,她的直覺告訴她,有些事情已經(jīng)在慢慢地改變了。她已經(jīng)不是唯一一個能令他大吼大叫的人。
她很害怕,難道還沒有得到就要失去了嗎?
“為什么,她有什么好,我哪里比不上她,為什么,為什么?”羅慧慧傷心地沖著那漸行漸遠的背影喊道。
雷君夜頓了頓腳,他沒有轉(zhuǎn)身,喃喃地說:“因為她是洛小小?!?/p>
輕聲的話語消逝在秋風中,沒有誰聽到他的話,除了他自己。
哭聲越來越遠,終于再也聽不到。
洛小小沒有轉(zhuǎn)身,繼續(xù)走著,她知道后面跟著雷君夜。
她不知道他想干什么,道歉?又或者對她大吼大叫,叫她遠離羅慧慧?
“洛小小。”雷君夜帶有磁性的聲音在小小的身后響起。小小終于停下腳步,等著他的下文。
其實若是以往,冷漠的她是絕對會忽視他的存在??墒遣恢朗裁磿r候開始,冷漠的那個自己悄悄地變化了。
雷君夜走到小小的面前,看著她濕透的領子和同樣不能幸免的發(fā)尾無精打采地搭拉著。
雷君夜皺了皺眉,低聲說道:“丑死了?!彼麖目诖锾统鍪峙?。
那是一條白得發(fā)亮的手帕,他輕輕地為洛小小擦拭著發(fā)尾。小小退后一步,避開他的碰觸。
“別動?!崩拙拱醋⌒⌒〉募绨颍屗齽訌棽坏?,手繼續(xù)擦拭著濕處,輕輕地,輕輕地,像在擦拭寶貝一般。
“不擦干,會感冒的?!标P(guān)心的話語從雷君夜的口中說出,連他也愣了一下,擦拭的手不禁停頓一秒。
洛小小面無表情,直到雷君夜放開他的手,她連一句謝謝也沒有說便離開了。
可揮不去的是那句:不擦干,會感冒的。
下午放學后,洛小小等所有人都走光了,才從課桌上拿著書包走出教室。
“小小?!?/p>
熟悉的聲音從樓上傳來,小小露出一個淺笑,梨窩鑲在嘴邊,她抬頭,看見了程熙。
“等我一下?!背涛踉跇巧险f道,然后十秒后他出現(xiàn)在小小的面前。
“我送你回家?!彼麑櫮绲孛髦⌒∪犴樀陌l(fā)絲。
“嗯?!毙⌒∪斡伤?,這個時候,她竟然會覺得原來自己也是幸福的,因為有這樣的男生寵愛自己。
這突來的幸福讓她措手不及,卻不想放開。
她很想大聲地對程熙說聲謝謝,可是醞釀的話語變成了笑容,她想程熙應該懂得。
黃昏的彩霞布滿整個天空,絢麗的色彩得讓人喜歡。安靜的林蔭道上,秋風瑟瑟地吹著開始變黃的樹葉。
穿著白色水手服、黑褶裙的洛小小,齊肩的長發(fā)貼在腦后。她的小手輕輕地被身邊的男生握在手里,像呵護世間最重要的東西。
白色校服襯衣的程熙,高挑的身材,束起的長發(fā)。隨著秋風飛揚起來。
他輕輕地,輕輕地拉著小小的手,陪著她走過林蔭道,走出墨嵐的大門。
她快樂的笑容溢出嘴角,被包在程熙手掌里的手反握著他,他們十指交纏,四目相對,溫柔,幸福,甜蜜散放開來。
小小笑著揮手,她步入小區(qū),直到身影消失在程熙的視野中。
電梯“?!币宦暢ㄩ_,然后一格一格地跳動著,直到13層停下,電梯門又打開了。
小小的嘴角帶著淺笑,她掏出鑰匙開啟家門。
冷而靜的家,沒有一絲人氣,像是已經(jīng)被人遺棄了許久,許久。
冰冷的房子,怎能稱之為家。
小小嘴角的笑意慢慢地逝去。
昏暗的房子,緊閉的窗戶,拉上的窗簾。
小小褪去鞋子,啪的一聲,打開了燈,白光一下子充滿整間屋子,黑暗瞬間消散。也讓秋日的寒冷退去一些。
小小沒有像往常一樣走向自己的房間。她的腳步停在了緊閉的房間前,靜靜地站著,沒有扭動門把。
然后她揚起笑容,最美最美的笑容,扭動門把,打開那緊閉已久的房門。
一陣窒息的空氣撲面而來,小小走進房間,用力拉開窗簾,微弱的燈光不知從哪兒照射了進來。
她推開窗戶,夜風輕飄而過,吹起了她的長發(fā)。
她將手按向床頭的燈,昏黃的燈光溫暖了冰冷的房間,也讓房內(nèi)的一切顯于人前。
墻上掛滿了一個女子的相片。
有寧靜的,有快樂的,有微笑的,也有大笑的。
卷卷的長發(fā),大大的眼睛,櫻桃般的嘴唇綻放著幸福的笑容,她是那樣的美麗,那樣的幸福。
在眾多的單人照中,有一張是合影。
一個小女孩扎著兩個可愛的小辮,嘴角抿著兩個小梨窩,親熱地在女子的懷里撒著嬌,快樂又幸福。
如果不注意看,沒有誰會發(fā)現(xiàn),女子的旁邊多出了一道整齊的剪痕。
洛小小撫摸著相片,她揚起的笑容跟相片上那個小女孩一模一樣?!皨寢?。”
她輕喃地喚著“媽媽,媽媽”。
笑容一直在她的臉上掛著,不懂得疲憊。
然后她關(guān)上燈,關(guān)緊窗,拉上窗簾,關(guān)緊房門,一切又恢復了寧靜。
“哈啾?!?/p>
噴嚏聲從洛小小的口中傳出,她吸了吸鼻子。昨夜在媽媽房里呆太久了,惹了風寒。
雷君夜側(cè)頭看了看旁邊的洛小小,看她在那里痛苦地吸著鼻子,關(guān)心地詢問:“吃藥沒有?”
洛小小停止做筆記,看了一眼雷君夜。好在今天沒有聽到他的大吼大叫,不然她不敢保證會在他的雷聲中暈過去。
她搖了搖頭。然后繼續(xù)低頭做筆記。
“回去記得吃藥?!崩拙箍粗诎澹J真地聽著課,嘴里卻吐出這樣的話。
小小沒有搭理他。
“我說,回去記得吃藥,聽到?jīng)]有?”雷君夜的音量稍稍提高了一些。洛小小懷疑如果她不答應的話,下一秒又會上演雷公聲。
于是她微微地點了頭:“嗯?!?/p>
次日,課堂上。
“洛小小,你這個笨蛋,昨天是不是沒有吃藥?”小小只覺得眼皮厚重,頭腦暈暈沉沉的,耳邊還有個蒼蠅在嗡嗡叫著,聲音時大時小。
她不舒服的皺了皺眉,頭有些暈。
君夜真想一拳揍過去,可是她為什么又皺起了眉頭,她很不舒服嗎?
他探向她的額頭,滾燙的熱度傳進他的手心。她好像燒得很厲害!
他的心一緊,猛地推開桌子,將她抱了起來。無視班上同學的詫異,無視講臺上老師的存在,抱著小小跑出課室。
“笨蛋,為什么不吃藥?!狈植磺迨菓z惜還是責怪,雷君夜看著懷里燒得昏睡的小小,一股陌生的心疼感涌上心口。
“嗯……嗯……”一聲不舒服的呻吟聲在他的懷中響起。小小只覺得自己身在半空之中,搖搖晃晃,令頭更加昏沉,還有些惡心。
“好了,沒事了,我送你去醫(yī)院,一會就好了,乖?!睆臎]哄過人的雷君夜小聲地哄著懷里的人,也不知道她有沒有聽進去。
意志不清醒的小小,聽到醫(yī)院二字,像是聽到了最恐懼的事情一般,在雷君夜的懷里掙扎了起來。
“我不要……去醫(yī)院,不要……去……醫(yī)院?!彼o閉著眼睛,想睜開雙眼,卻發(fā)覺眼皮有千斤重,怎么撐也撐不起來??墒撬灰メt(yī)院,不要再去那么恐怖的地方,她不要去醫(yī)院!
她晃動地掙扎身體試圖讓雷君夜松手,但是他更加用力地抱緊她,溫柔地哄著:“好,好,不去醫(yī)院,不去醫(yī)院?!?/p>
在聽到這樣的話后,懷中的小小終于停止了掙扎??赡苁菬锰珔柡α?,她沉沉睡去。
“真是的,都不知道你吃什么東西,怎么會這么重?!崩拙贡е⌒≈睕_校外,嘴里抱怨著,卻覺得心口甜甜的。
平時接送雷君夜的寶馬早已等在外面。白衣金扣的司機遠遠看著他的少爺從校門那邊奔來,他走下駕駛座,殷勤地拉開后座的車門。
雷君夜氣喘吁吁地跑到了車前,彎下身,將小小抱進去。
“砰”一聲響。
司機尷尬地在旁邊忍著笑,小小只覺好像有什么東西敲在腦袋上,痛得她皺起眉。
雷君夜黑著臉望了一眼忍笑的司機。說道:“還不過來幫忙。”
司機輕咳一聲,掩下笑意,然后用手護住門頂,以免這位昏睡的小姐再次撞上去。
“回家?!崩拙挂宦暦愿溃囋诠飞峡焖俚匦旭偭似饋?。
他摸了摸自己的額頭,又摸了摸以自己大腿當枕頭的洛小小的額頭。
口里喃喃自語:“這么燙,不知會不會把她燒傻了?!彼o張地吼著司機,“開快點?!?/p>
司機踩了一下油門,本來就一百時速的油表,一下子跳到了一百二十。
他好奇地從后視鏡看了一眼那個讓少爺緊張的女孩,好像也不怎么特別嘛,為何少爺對她那么緊張呢。
一輛寶馬馳在公路上,闖過一個個紅燈,然后駛進別墅群,漆著金色花案的仿古大門緩緩打開。
噴水池上噴灑著晶瑩的水珠,白色的小人兒笑著站在噴水池頂端,沐浴著陽光。車沿著噴水池而過,駛進園子的小道上,終于在其中一間的大門口停了下來。
后座車門被傭人打開,雷君夜有些吃力地抱出洛小小。往別墅二樓走去,忽視了正坐在一樓沙發(fā)上的雷氏夫婦。
雷家的專門醫(yī)生拿著藥箱跟著雷君夜上了樓。
大家都以為這暴戾的少爺會將女孩抱進客房,誰知他竟直走過去,在他的房間里停下。
他瞪著不識事務的傭人,吼道:“開門啊?!?/p>
洛小小一路被晃著,頭已經(jīng)痛得厲害了。這時又一聲雷聲在耳邊響起,痛苦倍增,惡心的感覺越來越濃。
一個轉(zhuǎn)頭,“嘔”的一聲,穢物全數(shù)吐了出來,倒霉的雷君夜那雙價值不菲的NIKE鞋中了標。
他的臉一下子黑了下來。他一腳踢開門,無視穢物因為他的一腳粘在了門板上,也無視本來干凈的褲子一并染上了。他憤怒,卻又動作輕輕地將洛小小放進KING SIZE的大床中,然后瞪著腳上的臟物,臉上閃過厭惡的情緒。
他對著醫(yī)生吼道:“給我治好她?!比缓笙耧L一樣沖進浴室。天啊,他要瘋掉了,他竟然染上這些穢物。
尾隨而來的雷氏夫婦對看一眼,露出默契的一笑。然后吩咐傭人立即換上干凈的地毯。
很難得有潔癖的兒子竟然沒有對肇事者怒火中燒。更奇怪的是,據(jù)說那雙NIKE鞋被人踩臟過,他竟然沒有像平時那樣丟棄,而且還天天穿著。
兩人望向床邊的女生,因為發(fā)燒的關(guān)系,洛小小的臉燒得有些泛紅,嘴里輕喃著:“媽媽,媽媽?!?/p>
“她就是——”雷夫人欲言又止,然后看到丈夫在點頭,她才真的敢確認。
于是她溫聲地對著李醫(yī)生道:“李醫(yī)生,麻煩你照顧了。她怎么樣?”
李醫(yī)生取出探熱針,看了看,答:“四十度五,高燒?!庇谑撬_啟藥箱,拿出藥水,鋒利的針頭插進并不顯眼的血管里,液體緩緩注射進去。
洛小小仍然昏睡著,當手里傳來疼痛,她微皺了一下眉頭,又睡了過去。
“這是退燒藥,分三次服用。若無意外,明天便能退燒?!崩钺t(yī)生在藥箱里拿出一瓶西藥,放在床頭柜上,吩咐道。
“吃藥就可以了嗎?”剛將自己洗干凈的雷君夜穿著白色浴袍從沖涼房走了出來,他拿著浴巾胡亂地擦拭著頭上的水珠。
剛洗完澡的他帶著一股清香彌散在房間里,化散了剛才洛小小吐出穢物的怪異味道。
高挑的身材,倨傲的下額,茶色的雙眼盯著床上睡去的女孩,神色很是緊張。
李醫(yī)生愣了一下,雷君夜真是天的寵兒。富裕的家境,寵愛他的雙親,連外貌也是帥氣得高人一等,除去那火暴的性格,他可以稱得上是完美的了。
雷君夜沒有發(fā)覺李醫(yī)生的呆愣,他的雙眼只是盯著床上的人。她好像很痛苦,臉紅紅的,時不時嘟囔一聲。
“這樣子吃藥就可以好了嗎?不用打吊針或者其他嗎?”
“剛給她打過退燒針,配合著退燒藥就可以了?!崩钺t(yī)生答道。
李醫(yī)生退了出去,地毯已經(jīng)換上了全新干凈的米色地毯。門板上的穢物也早已被傭人清理干凈。
雷君夜走到床旁坐了下來,床墊因為他的重量,輕凹了下去。
他用右手探了探洛小小的額頭,仍舊滾燙,他脫口道:“怎么還沒退?”
仍留在房里的雷夫人被兒子的傻模樣逗得笑了一下:“剛打退燒針,哪有那么快,最少也要半個小時才見效啊。”
“媽,你怎么還沒有出去?”
“怎么,要把生你養(yǎng)你的老媽趕出去了是不是?”雷夫人佯裝憤怒,瞪著雷君夜。
誰知雷君夜根本不吃她這一套,嚷著:“媽,出去啦,出去啦,別吵著小小休息。”
耳邊又傳來嗡嗡聲,小小一個翻聲,又睡了過去。雷君夜將手指放在唇邊,示意雷夫人禁聲。
兩人輕悄悄地走出了房門。
“媽,她是——”雷君夜正要解釋。
“我知道?!崩追蛉舜驍嗔怂脑?,然后對著雷君夜富有深意地笑了笑。
難得的,雷君夜的臉上泛起一陣小小的紅暈,久久沒有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