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前言

蘆花湄集校注(國家社科基金后期資助項目) 作者:張鶴鳴


前言

明代的高級官員中,能夠兼具文、武兩方面才能的人物并不多見,而張鶴鳴恰是其中比較突出的一位。張鶴鳴(1551~1635),字元平,號鳳皋,晚號飄然翁,潁州(今安徽阜陽)人。萬歷十四年(1586)通過會試,至二十年(1592)參加殿試成為進士,初授山東歷城知縣,在陜西參政和貴州巡撫任上功績卓著,維護了國家的統(tǒng)一,顯示了杰出的軍事才能,后仕至兵部尚書。崇禎八年(1635)正月,李自成所部攻打潁州,已經(jīng)謝事家居的張鶴鳴參與防守,城陷被殺,時年八十五歲。除了“武略”,張鶴鳴的“文才”在當時同樣得到了認可。天啟元年(1621)晉升張鶴鳴階、勛的制書中,已有“文武相濟”之語;而崇禎元年(1628)授予張鶴鳴總督貴州、四川、湖廣、云南、廣西軍務(wù)兼督糧餉的制書中,又有“既有威而有惠,亦允武而允文”之句。宰輔葉向高甚至將其比作劉基和王守仁,雖有拔高之嫌,至少可以看作對其軍事成就和文學(xué)創(chuàng)作的充分肯定。

一 張鶴鳴家世

關(guān)于張鶴鳴的家世,《明史》本傳及各種相關(guān)文獻皆很少涉及。因為校注《蘆花湄集》之需要,筆者廣泛搜求與張鶴鳴相關(guān)的各種文獻,最驚喜的成果是在安徽阜陽找到了重修于民國二十六年(1937)的《張氏族譜》。該譜初修于崇禎九年(1636),稱作《潁襄張氏族譜》,為張鶴鳴之侄張大典所修。此時距張鶴鳴等人遇難僅一年,故收羅文獻非常豐富。其后,張家后人雖多次重修,但前面內(nèi)容大體因循不改,故民國《張氏族譜》中尚保留著許多珍貴的明代文獻。該譜中不少內(nèi)容跟《明史》《順治潁州志》《康熙潁州志》以及其他文獻的記載可以互相印證和參照,彼此沒有明顯的矛盾之處,更沒有作偽的跡象,因此非??尚??!稄埵献遄V》的發(fā)現(xiàn),使得考察張鶴鳴家世的問題不僅立刻變得簡單,而且可以做得更加具體了?,F(xiàn)據(jù)《張氏族譜》的記載,結(jié)合《蘆花湄集》中的相關(guān)資料,對張鶴鳴的家世進行系統(tǒng)卻又簡潔的考察,即僅僅考察到與其有直系親屬關(guān)系的男性成員,而不再考察其余成員及其后人。

張氏可考的先輩是元代的文浩、文淵、文清兄弟,他們是湖廣德安府應(yīng)山縣(今湖北廣水市)人,寄籍安陸(今屬湖北)。張大典所作《潁襄張氏族譜原序》云:“吾始祖兄弟三人,長諱文浩,次文淵,季文清,系湖廣德安府應(yīng)山縣人,寄籍安陸縣?!泵鞒酰瑥埼暮圃⒕酉宄强h(今屬河南),后人世代以農(nóng)為業(yè)。張文淵寓居汝寧(今河南汝南縣),其后無傳。張文清曾隨明太祖往征李思齊,戰(zhàn)于兩河口,卒于亂軍之中,卒后被贈百戶?!稘}襄張氏族譜原序》載:“元紀世亂,值明太祖龍飛,浩祖僑寓襄縣,太祖分地十六頃、桑園十八畝,肄為世業(yè)。淵祖僑寓汝寧,其后無傳。清祖歿于隨州河口亂軍中(文清祖隨太祖往征李思齊,戰(zhàn)于隨河口,卒于亂軍之中)。遺子諱晟?!薄瓣伞弊郑凇俄樦螡}州志·兵衛(wèi)志》所載“百戶”名單中作“成”:“張成,安陸人?!倍肿x音相近,也可能本來就有兩種寫法。張鶴鳴《明張府君合葬孺人孫氏墓志銘》中亦作“成”,其文云:“祖文浩、文清攜清子成避偽漢,北奔至河口,遭兵,文清不知所終,文浩流寓襄縣?!睆埼那鍍H有一子晟,洪武二十五年(1392)被授潁川衛(wèi)百戶,遂家于潁。《潁川張氏重修族譜序》載:“吾家原籍湖北德安府安陸縣。自始祖文清從明太祖征有功,授百戶職。及洪武二十五年,始調(diào)我清祖子晟于潁川衛(wèi),仍授以百戶職。”張鶴鳴《明張府君合葬孺人孫氏墓志銘》云:“成從我太祖功,得百戶,遂家潁焉?!庇纱艘酝瑥埵戏譃橄逡睾蜐}州兩支?,F(xiàn)分別加以考察。

先看襄邑的一支。張文浩生四子,長仲信,次小字老,三字云飛,四仲讓。《潁襄張氏族譜原序》載:

襄始祖文浩生四子:

長祖仲信,生五子:長名玉;次名璉,習(xí)《禮記》,登癸卯賢書,載縣碑志,后仕至湖廣顧城令;三名璟;四名瑄;五名理。

二祖小字老,四世而絕。

三祖字云飛,九世而絕。

四祖諱仲讓,字云鵬,生三子:長名璈;次名瑛;三名玘。后分十八門,生五十六祖。此枝最繁衍,至今稱盛。

又有張緒,張文浩之曾孫,但已不能考知其祖、父之姓名。詳見下條。

張緒五子張聚,為張鶴鳴之曾祖。張緒因幼年傷人逃離襄邑,至潁州依族叔張寧,成為其第四子。《潁襄張氏族譜原序》載:“因浩祖曾孫緒之第五子名聚,小字虎兒,幼讀書于城隍廟……一日以硯傷窗友,逃潁……因而與族叔寧為嗣。遂家于潁,不復(fù)入襄矣?!?/p>

再看潁州的一支。張晟四子,依次為能、智、諒、信?!稄埵献遄V·世系表》載:“晟公,明封世襲百戶。始遷于潁,卒葬于潁州西郊直溪河西岸。行一。四子:能、智、諒、信?!?/p>

張智二子,依次為寅、寧?!稄埵献遄V·世系表》載:“智公,行二。二子:寅、寧?!?/p>

張寧四子,依次為英、聰、文、聚。《張氏族譜·世系表》載:“寧公,行二。四子:英、聰、文、聚。”

張聚為張鶴鳴之曾祖,本是襄邑張文浩之子仲信之曾孫,因打傷同窗逃至潁州,成為張寧之四子?!稘}襄張氏族譜原序》載:“至聚祖至潁,淡泊為業(yè),常存撫危之思?!币驈堹Q鳴恩,張聚被贈太子太傅、兵部尚書。張春二子,依次為欽、春?!稄埵献遄V·世系表》載:“明贈太子太傅、兵部尚書。誥贈文載《潁志》。德配吳太君贈一品夫人。合葬于城東關(guān)帝廟前,地名金鉤倒掛,癸山丁向。行四。二子:欽、春?!?/p>

張春為張鶴鳴之祖父。張春(1469~1546),字景陽?!稘}襄張氏族譜原序》載:“春祖操行潔白,舉動光明,不干非禮之色。”因張鶴鳴恩,被贈太子太傅、兵部尚書。張春三子,依次為世金、世良、世剛。《張氏族譜·世系表》載:

春公,行二,字景陽。明贈太子太傅、兵部尚書。誥贈文載《潁州志》。生于成化五年(1469)二月初八日申時,卒于嘉靖二十五年(1546)二月二十日申時,享年七十八歲。德配劉太君誥贈一品夫人,生于成化二十年(1484)六月十四日巳時,卒于嘉靖四十四年(1565)正月二十一日未時,享年八十二歲。合葬于城西七魚河河西岸。生三子:世金、世良、世剛。

張世良為張鶴鳴之父?!稘}襄張氏族譜原序》載:“良祖持心正大,孝友無虧,庭訓(xùn)一經(jīng),志事克繼。”張世良(1516~1587),因張鶴鳴恩,明贈光祿大夫太子太傅兵部尚書。張世良三子,依次為鶴鳴、鶴騰、鶴齡?!稄埵献遄V·世系表》載:

世良公,行二。明誥贈光祿大夫、太子太傅、兵部尚書。文載《潁州志》。生于正德十一年(1516)十二月二十四日寅時,卒于萬歷十五年(1587)五月二十四日辰時,享年七十八歲。德配章太君誥贈一品夫人,生于正德十六年(1521)五月二十六日子時,卒于萬歷癸卯年(1603)二月初二日巳時。合葬于父塋東側(cè)。生三子:鶴鳴、鶴騰、鶴齡。

張鶴鳴(1551~1635),字元平,仕至太子太傅、兵部尚書。生三子:大同、大壯、大賡?!稄埵献遄V·世系表》載:

行一。字元平,號鳳皋。萬歷十四年丙戌(1586)進士,歷官太子太師、兵部尚書。殉難,欽旌忠節(jié),諭賜祭葬。生于嘉靖辛亥三十年(1551)九月二十六日子時,卒于崇禎八年乙亥(1635)正月十三日巳時。延至丁丑年(1637)四月二十一日奉旨諭祭,造墳安葬于城西蘆花湄之新塋,葬期本年十二月十八日辰時。德配盧太君誥封一品夫人,生于嘉靖二十八年(1549)正月初二日戌時,卒于萬歷十六年(1588)十一月二十七日巳時。繼配賀太君誥封一品夫人,生于隆慶辛未年(1571)三月初九日戌時,卒于萬歷庚子年(1600)十一月初六日辰時。再繼配章太君誥封宜人,生于嘉靖癸酉年(按:嘉靖間無“癸酉年”,存疑)十一月初二日子時,卒于崇禎戊寅年(1638)十一月初四日巳時。三繼配章太君(根據(jù)申用懋所作《墓志銘》,張鶴鳴有四子大鉉,張氏生,早卒。疑即其人)誥封宜人,生于隆慶六年(1572)十一月二十日午時,卒于萬歷二十六年(1598)八月初一日亥時。四繼配陳太君,誥封宜人。生卒失考。五繼配王太君誥封宜人,生于萬歷元年(1573)六月十五日,卒于崇禎八年(1635)正月十二日。生三子:大同、大壯、大賡。

張鶴騰為張鶴鳴之二弟。張鶴騰(1556~1635),字元翰,號鳳逵,萬歷二十三年(1595)進士,仕至陜西按察使。崇禎八年,與兄張鶴鳴在家鄉(xiāng)潁州被殺。《張氏族譜·世系表》載:

鶴騰公,行二。字元翰,號鳳逵。萬歷乙未(1595)進士,歷官兵備副使、中憲大夫、陜西按察。殉難,欽旌忠烈。生于嘉靖三十五年(1556)七月二十五日子時,卒于崇禎八年乙亥正月十三日酉時。葬于城西韓莊南向。德配時太君誥贈恭人,生于嘉靖辛酉年(1561)四月初九日,卒于萬歷壬寅年(1602)十月二十四日。無子,以胞弟鶴齡次子大章為嗣。

張鶴齡為張鶴鳴之三弟。張鶴齡(1561~1587),字元長。誥贈奉直大夫、南京戶部清吏司。《張氏族譜·世系表》載:

鶴齡公,行三。字元長。誥贈奉直大夫、南京戶部清吏司。生于嘉靖四十年(1561)十月二十六日亥時,卒于萬歷十五年(1587)十月初八日子時。葬于直溪河西岸土魚墳內(nèi)。德配章太君生于嘉靖四十年三月十五日亥時,卒于萬歷二十八年(1600)五月初二日子時。生二子:大典、大章。以次子大章與胞兄鶴騰為嗣。

張大同為張鶴鳴之長子。張大同(1577~1635),字同甫,號瑤席,恩蔭一品官生。有能文名。崇禎八年,與父張鶴鳴、叔父張鶴騰在家鄉(xiāng)潁州被殺?!稄埵献遄V·世系表》載:

大同公,行一。字同甫,號瑤席。恩蔭一品官生。殉難,欽旌忠孝。生于萬歷丁丑年(1577)三月十四日子時,卒于崇禎乙亥年(1635)正月十三日巳時。德配田太君欽旌節(jié)烈,誥封一品夫人,生于萬歷六年(1578)二月三十日辰時,卒于天啟三年(1623)七月二十七日巳時。繼配章太君生卒失考,再繼配宋太君,三繼配蔣太君,四繼配郭太君,生卒均失考。與田太君合葬于盧母西側(cè)。無子,以胞弟大賡弟四子思淑為嗣。

張大壯為張鶴鳴次子。張大壯(1596~1641),字貞甫,號心易。以父川功,幼蔭北京錦衣衛(wèi)指揮僉事、金吾宣威將軍?!稄埵献遄V·世系表》載:

大壯公,行二。字貞甫,號心易。以父川功,應(yīng)蔭北京錦衣衛(wèi)指揮僉事、金吾宣威將軍。生于萬歷二十四年(1596)十一月初六日辰時,卒于崇禎十四年(1641)四月二十八日辰時。德配桑太君誥贈一品夫人,生于萬歷二十六年(1598)六月二十四日未時,卒于康熙十九年(1680)三月初七日戌時。繼配儲太君生于萬歷癸巳年(1593)九月十四日未時,卒于天啟丙寅年(1626)閏六月初五日卯時。再繼配楊太君生于萬歷庚戌年(1610)七月初二日,卒于崇禎丁丑年(1637)四月十七日。三繼配王太君、側(cè)室謝、曹太君,生卒均失考。葬于城東七里鋪新塋。生二子:嘉祚、肇續(xù)。

張大賡為張鶴鳴三子。張大賡(1600~1674),字飏甫,號實水。恩蔭一品官生,贈武德將軍?!稄埵献遄V·世系表》載:

大賡公,行三。字飏甫,號實水。恩蔭一品官生。應(yīng)贈武德將軍。生于萬歷二十八年(1600)十月十六日巳時,卒于康熙十三年(1674)三月初三日巳時。德配崔太君誥封一品夫人,生于萬歷二十四年(1596)十一月十六日子時,卒于萬歷四十三年(1615)六月初八日卯時。繼配王太君生于萬歷二十七年(1599)八月二十七日亥時,卒于康熙十八年(1679)三月二十六日子時。側(cè)室周太君生于萬歷乙巳年(1605)六月二十三日卯時,卒于崇禎乙亥年(1635)正月十二日。殉難。崇禎丁丑年(1637)奉旨建坊,旌表節(jié)烈。側(cè)室邢太君生于天啟四年(1624)四月二十二日辰時,卒于康熙四十五年(1706)六月二十二日子時。側(cè)室孫太君生于萬歷辛亥年(1611)九月十一日辰時,卒于康熙己未年(1679)六月二十九日戌時。側(cè)室韓太君生卒失考。葬于城西七魚河羅漢臍。生七子:思濬、思源、思藻、思淳、思沖、思洽,以第四子思淑與長兄大同為嗣。

通過以上的簡單考察,張鶴鳴的家世關(guān)系已經(jīng)變得具體而清晰了。為了更形象地表現(xiàn)這一點,現(xiàn)將其繪成一份樹狀圖。

張鶴鳴家世樹狀圖

二 張鶴鳴簡譜

張鶴鳴的一生,大致可分為三個階段:五十六歲之前是第一階段。相對于一般的官員,張鶴鳴入仕并不順利。他在萬歷四年(1576)中舉后,連考四榜,才于萬歷十四年(1586)通過會試,卻又因父親病重而直接返鄉(xiāng),未能參加殿試。直到萬歷二十年(1592),已經(jīng)四十二歲的張鶴鳴才得以參加殿試,成為進士。次年,張鶴鳴被授山東濟南府歷城縣知縣時,已經(jīng)四十三歲了。在這個職位上,張鶴鳴盡職盡責地苦干五年,且不畏豪強,終于得到了當局的認可。在萬歷二十五年(1597)的吏部考核中,四十七歲的張鶴鳴被評為最優(yōu),于是到了次年(1598),他被升為南京兵部武庫司主事。二十八年(1600),又改任南京吏部考功司主事。三十年(1602),升任南京吏部考功清吏司郎中。在南京的五年,張鶴鳴的職位雖然有所提升,但所居屬于“冷局”,事務(wù)很少。萬歷三十一年(1603)二月,因母親章氏去世,已經(jīng)五十三歲的張鶴鳴回到家鄉(xiāng)潁州守制。直至萬歷三十四年(1606),張鶴鳴被起用為禮部祠祭司郎中時,他已經(jīng)五十六歲了。在第一階段中,張鶴鳴雖曾在知縣任上小試牛刀,取得了一定的成績,但并不算多么杰出。

從五十六歲到七十一歲是第二階段。在這十五年里,張鶴鳴的職位提升很快。先后出任禮部祠祭司郎中、山東巡察司分巡濟南兵巡道副使、陜西布政使司右參政臨鞏兵備道兼按察司僉事、陜西布政使司右布政使、貴州巡撫兼督理湖北湖南川東等處地方軍務(wù)都察院僉都御史、總督陜西三邊軍務(wù)兼理糧餉、兵部右侍郎兼都察院右僉都御史、兵部左侍郎、兵部尚書等職位,從一個尋常的禮部郎中成長為鎮(zhèn)守一方的封疆大吏,進而成為全國的最高軍事長官。這個階段是張鶴鳴建功立業(yè)的階段,尤其是在陜西和貴州兩地,他的軍事才能被充分地釋放出來,個人聲望也達到一生的頂點。

七十一歲以后是第三階段。在張鶴鳴人生的最后十四年里,他逐漸淡出了官場。就任兵部尚書不久,就因用人失誤導(dǎo)致明軍在遼東大敗,而不得不告退歸隱,從此居住在家鄉(xiāng)。其后雖曾被任用為南京工部尚書、兵部尚書,但時間既短,亦未有建樹,旋即再次歸隱,從此徹底離開了政治中心。

張鶴鳴的一生是不平凡的一生?,F(xiàn)結(jié)合各種相關(guān)文獻,為其編制一份簡略的年譜:

嘉靖三十年辛亥(1551)張鶴鳴一歲。

九月二十六日,出生在潁州。《張氏族譜·世系表》:“生于嘉靖辛亥三十年九月二十六日子時?!?/p>

嘉靖四十三年甲子(1564)張鶴鳴十五歲。

約在此年或其后,與盧氏訂婚?!稄埵献遄V·司馬公墓志》:“舞象時敏慧好學(xué),同邑盧處士一見奇之,許字一女,稱為快婿?!薄拔柘蟆币辉~出自《禮記·內(nèi)則》,意指成童,年齡在十五歲以上,二十歲以下。

隆慶四年庚午(1570)張鶴鳴二十歲。

約在此年,成縣學(xué)生員。《張氏族譜·司馬公墓志》:“弱冠,補弟子員?!惫湃硕畾q行冠禮,“弱冠之年”一般即指二十歲。

萬歷四年丙子(1576)張鶴鳴二十六歲。

中河南鄉(xiāng)試,成為舉人?!稄埵献遄V·司馬公殉難事略》:“萬歷四年丙子,以《易》中河南鄉(xiāng)試。”

此后在松風(fēng)園讀書十年。《張氏族譜·司馬公墓志》:“萬歷四年丙子領(lǐng)河南鄉(xiāng)薦,益勵志,閉戶松風(fēng)園十年?!?/p>

萬歷五年丁丑(1577)張鶴鳴二十七歲。

在京參加會試,落第。張鶴鳴《云間何繩武》書信:“不佞三落牙篦之選,幸一第?!睆堹Q鳴中河南鄉(xiāng)試在萬歷四年(1576),進士及第在萬歷十四年(1586),其間有三次會試,即萬歷五年、八年和十一年。

曾與李先事在陋巷一起讀書?!独钭映缒贡怼罚骸白映缰M先事,濟南太守增子……記與君丁丑讀書窮巷中,雨過蝸墻侵綠,君舉浮白曰:‘人生得佳墓銘足矣!’”

秋,與李先事夜游西湖。《李子崇墓表》:“秋,君約余與弟元翰西湖上,乘月泛舟,吟《離騷》,歌《梅花落》?!?/p>

萬歷六年戊寅(1578)張鶴鳴二十八歲。

在家鄉(xiāng)讀書。

九月初八,李先事約作詩社,不幸發(fā)病,逝于張鶴鳴懷中?!独钭映缒贡怼罚骸拔煲仃柷耙蝗眨咨?,笑曰:‘今日佳節(jié),赦若輩人止一篇,黃花紫萸?!ㄒ玻亢瞿康砂?,手足失度,余即起,抱之醫(yī),至投一匕,吐如刺,半漏時,竟絕予懷中。”

萬歷八年庚辰(1580)張鶴鳴三十歲。

在京參加會試,落第。見上“萬歷五年丁丑”條。

萬歷十一年癸未(1583)張鶴鳴三十三歲。

在京參加會試,落第。張鶴鳴有《癸未下第》詩。

五月,曾至湖州沈元壯家,游莫干山?!额}沈紫微封公卷》:“癸未我踏武陵花,輕舠五月到君家。君家兄弟翩翩好,竹林把酒酩酊倒。酩酊送我上輕舠,莫干山頭月影高?!?/p>

萬歷十四年丙戌(1586)張鶴鳴三十六歲。

中會試。因父病,未參加殿試,即直接回鄉(xiāng)。在家侍奉病父。張鶴鳴《閔村崔先生及配丘太孺人墓志銘》:“余第丙戌榜,以先大夫疾,不敢廷對,歸至中山?!薄睹魇贰繁緜鳎骸爸腥f歷十四年會試,父病,馳歸。”

萬歷十五年丁亥(1587)張鶴鳴三十七歲。

因父去世,在家鄉(xiāng)守喪?!稄埵献遄V·世系表》載其父張世良卒于“萬歷十五年五月二十四日辰時”。

夏秋間,廣陵處士張孝攜琴拜訪,兩人一起在九月九日登郪丘?!稄?zhí)幨總鳌罚骸岸『ィ◤埿ⅲ┻^予蘆花湄上……九日登郪丘,凌嘯絕頂,傲若無人之境。酒酣,援琴鼓《玉霄曲》……”

十月,三弟張鶴齡病卒?!稄?zhí)幨磕怪俱憽份d其三弟鶴齡在父親去世后號毀骨立,不久病故。《張氏族譜·世系表》載張鶴齡“卒于萬歷十五年十月初八日子時”。

萬歷十六年戊子(1588)張鶴鳴三十八歲。

十一月,夫人盧氏去世,時年四十歲?!稄埵献遄V·世系表》:“德配盧太君誥封一品夫人,生于嘉靖二十八年(1549)正月初二日戌時,卒于萬歷十六年十一月二十七日巳時?!?/p>

萬歷二十年壬辰(1592)張鶴鳴四十二歲。

參加殿試,被賜進士出身?!睹魇贰堹Q鳴傳》:“中萬歷十四年會試,父病,馳歸。越六年,始成進士?!薄稄埵献遄V·司馬公傳》:“壬辰乃對策,賜第,授山東歷城縣知縣?!薄稄埵献遄V·司馬公殉難事略》:“壬辰殿試,始仕山東濟南府歷城縣知縣?!比弧暗钤嚒彪m在此年,任歷城知縣卻是下一年的事情。

奉命餉上谷、云中、雁門軍。赴雁門途中夢見亡友李先事,為作《墓表》?!独钭映缒贡怼罚骸叭沙?,余餉雁門,夢君歡若平生,灑淚而覺,賦詩曰:‘……為君作墓表,抆淚立墳前?!制澞钣滞?,償前謔知何日?即援筆書之,旅舍不復(fù)詳其世次云。”

途經(jīng)新河縣時,因與縣令徐治民是同鄉(xiāng)故友,將妻孥寄居該地兩月?!镀皆礁旃贡怼罚骸坝喾蠲A上谷、云中、雁門軍,妻孥旅寄新河兩月?!庇帧吨匦抻艽慰h志序》:“余往歲奉命餉云中、雁門,道出晉陽,涉涂水,睹榆次之壯麗……”以兩者與前引《李子崇墓表》相比較,可知為一回事。

萬歷二十一年癸巳(1593)張鶴鳴四十三歲。

初授山東濟南府歷城縣知縣?!对崎g何繩武》書信:“不佞三落牙篦之選,幸一第。以先大夫恙歸田,定省抵艱,蓋又七年,方筮仕?!睆堹Q鳴中進士在萬歷十四年(1586),下推七年,即在本年。又《重修五龍壇碑》:“余往令歷下五年,雨旸時若,沴癘不侵,蚊不蠹稼,雹不入境?!睆堹Q鳴萬歷二十六年(1598)冬升任南京兵部武庫司主事,由此上推五年,亦在本年?!冻绲潥v城縣志·職官·縣令》:“張鶴鳴,字元平,河南潁川衛(wèi)籍,潁川人。壬辰(1592)進士。升南兵部主事,官至兵部尚書。見《宦跡》?!?/p>

尋歷城蠟廟,見其破敗,有重修之意?!缎陆ò讼瀼R碑》:“予至歷,即尋蠟廟。父老曰:‘廢不記年,舊址在城東景陽湖西,今為墟墓場矣?!桎J欲起建?!?/p>

在歷城打擊豪強。《張氏族譜·司馬公墓志》:“甫下車,首剪巨猾,頑民屏息畏法。兇歲請賑請蠲,起溝瘠而肉之。民益懷德傾化。”

萬歷二十三年乙未(1595)張鶴鳴四十五歲。

在歷城縣知縣任上。

正月初七,游北京碧云寺。《游碧云記》:“乙未春,積雪幾再阻,銳然攜琴覓蹊,偕客抵碧云寺……予初七日暮至碧云……”

與同鄉(xiāng)好友王道增在北京相見。《哭王嵩淮方伯》:“聚首燕臺乙未年?!?/p>

萬歷二十四年丙申(1596)張鶴鳴四十六歲。

在歷城縣知縣任上。

德府遣官赴歷城縣索要立春節(jié)禮超制,張鶴鳴拒絕,只比照春日送給?!读⒋阂频赂L史文》:“春日,王府舊規(guī):絨花、銅柄、春牛,施彩紙黻,卓鋪紅綠布幅,四角縑帶,錫錢。二十四年春,德府遣官赴縣,講索朱卓金花、牛背錦黻、卓拖錦角、系銀錢,本縣辭以民疲編嗇,不能奉命,止比送春日?!?/p>

夏,在五龍壇求雨,得大雨?!吨匦尬妪垑罚骸氨晗?,旱甚,予為文禱祠下二日。晴空無纖翳,忽云起皛尖峰,半天如堆墨,雨雹大作。四郊露足,雹逶迤百里,歷境全無。而雨之及四鄰者,止尺寸計耳?!?/p>

萬歷二十五年丁酉(1597)張鶴鳴四十七歲。

在歷城知縣任上。

是年考核為“最”?!稄埵献遄V·司馬公墓志》:“丁酉課最,歷南樞南銓兩曹?!?/p>

張鶴鳴在歷城知縣任上,勤于政事?!稄埵献遄V·司馬公傳》:“歷城治在府會,百司所取給。公志力精強,發(fā)于至誠,以星出入,務(wù)在成就安全。即大吏下檄,有不便于民者,必固爭如法乃止。”

張鶴鳴在政事之余不廢吟詠,歷城人稱之為“仙令”?!稓v乘·祠宇》:“仙令祠??h治東,祀知縣張鶴鳴。有善政,居官不廢題詠,人稱為仙令。后累官大司馬?!?/p>

萬歷二十六年戊戌(1598)張鶴鳴四十八歲。

在歷城知縣任上。

修建蠟廟、五龍壇?!缎陆ò讼瀼R碑》:“予留意于蠟廟者也,尚經(jīng)營五年,而方告成?!薄吨匦尬妪垑罚骸坝嗤顨v下五年,雨旸時若,沴癘不侵,蚊不蠹稼,雹不入境,固令之遭也,而茲壇之神實效其靈。于時廟貌荒蕪,余圖葺之,士民赴募者如市,善民張國重等實董其成。”

八月,四夫人章氏去世,時年二十七歲?!稄埵献遄V·世系表》:“三繼配章太君誥封宜人,生于隆慶六年(1572)十一月二十日午時,卒于萬歷二十六年(1598)八月初一日亥時?!?/p>

冬,升南京兵部武庫司主事。張鶴鳴《金陵古今圖考序》:“戊戌冬,予移南司馬郎。”《張氏族譜·司馬公傳》:“戊戌,升南京兵部主事?!?/p>

萬歷二十七年己亥(1599)張鶴鳴四十九歲。

在南京兵部武庫司主事任上。

曾為王維藩與其妻陳氏的《合葬墓志銘》書丹。該《墓志銘》提到開壙的時間是“萬歷己亥年十一月十日”,張鶴鳴當時的身份是“賜進士第南京兵部武庫清吏司主事”。

萬歷二十八年庚子(1600)張鶴鳴五十歲。

在南京兵部武庫司主事任上。

改任南京吏部考功司主事。張鶴鳴《送張文選歸閩》詩序:“予友張心廉,珠含玉立,于物淡然不著。予往同事武庫,今更侍天曹,相視莫逆,三年于茲,未嘗窺喜怒也?!逼湟辉疲骸皬木芎?,四松兩見春。從君銓曹后,玉山時照人?!睆堹Q鳴與張迎共事三年,前兩年同在兵曹,后一年同在銓曹。張鶴鳴任兵部主事在萬歷二十六年冬,從詩中“四松兩見春”可知改任吏部考功司主事在本年。

十一月,繼妻賀氏去世,時年三十歲?!稄埵献遄V·世系表》:“繼配賀太君誥封一品夫人,生于隆慶辛未年(1571)三月初九日戌時,卒于萬歷庚子年十一月初六日辰時?!?/p>

萬歷二十九年辛丑(1601)張鶴鳴五十一歲。

在南京吏部考功司主事任上。

因與茅薦卿同僚,得于金陵見到其父茅坤。不久,又為茅坤作九十歲壽序。張鶴鳴《壽觀察茅鹿門公九十序》:“時公自霅川來視薦卿,予謁之鐘山之陽。鶴峙霞輕,顏如赪玉,三十余年夢寐向往者,始獲一瞻道左以為快。未幾,薦卿持檄閩中,計過霅川上壽公,公九十年矣?!泵├ぃ?512~1601),字順甫,號鹿門,歸安(今浙江吳興)人。茅坤是“唐宋派”領(lǐng)袖,卒年九十歲。據(jù)此可知,張鶴鳴見到茅坤及作壽序均在本年。茅坤去世后,張鶴鳴為作祭文。

萬歷三十年壬寅(1602)張鶴鳴五十二歲。

在南京吏部考功司主事任上。

升任南京吏部考功清吏司郎中。《張氏族譜》載有“萬歷三十年閏二月二十八日”的兩份制文。在誥命中,朝廷加贈張鶴鳴父張世良為奉政大夫、南京吏部考功清吏司郎中,封母章氏為太宜人。由于誥命總是要晚于官員任職的時間。據(jù)此可知,張鶴鳴被授吏部郎中當在本年閏二月之前。

在留都期間,與同僚相約讀司馬光《資治通鑒》,旬假時攜酒卜勝,各書所得。張鶴鳴《史微小引》:“往在留都,署務(wù)簡寂,恐玩愒時日,相約數(shù)君子閱溫公《通鑒》。每旬,遞卜幽勝,攜蔬酒、角巾、野服,相與上下古今,隨素所到筆之,各匯有帙,數(shù)年矣?!薄稄埵献遄V·司馬公墓志》:“歷南樞、南銓兩曹。雖在冷局,不忘問學(xué),與名士陶太史(陶望齡)、黃祠部(黃汝亨)輩刊定廿一史之訛而互評之,目曰《史微》。”同書《司馬公傳》:“留曹政簡易舉,暇則博通群史,于諸子百家無不涉獵,至六書、樂律、天人、醫(yī)卜之術(shù),皆鉤其要旨?!?/p>

萬歷三十一年癸卯(1603)張鶴鳴五十三歲。

在南京吏部考功清吏司郎中任上。

二月,因母章氏去世,回到家鄉(xiāng)潁州守制?!稄埵献遄V·世系表》:“(張鶴鳴母章太君)卒于萬歷癸卯年二月初二日巳時?!薄稄埵献遄V·司馬公傳》:“癸卯,丁母艱。”

萬歷三十二年甲辰(1604)張鶴鳴五十四歲。

在潁州為母守制。

九月初九,與盛鳴世、陳羨山與弟張鶴騰登郪丘?!都壮骄湃?,同盛太古、陳羨山、元翰弟登郪丘。太古病,不果登,先回綠玉園,遺詩,和元韻》一詩標題可證其事。

是歲,與弟張鶴騰買地擴建潁州城隍廟。《康熙潁州志·建置·祠廟》:“城隍廟……迨(萬歷)三十二年……州人張鶴鳴、鶴騰復(fù)購大門北民間地,蓋殿三楹。移寢殿東西元君、廣生諸神祀之,而寢殿東楹改為神廚,貯釜鬲、水甕等器;西楹改為神庫,貯盆盂、匜盤之屬。蓋自是清靜而尊嚴矣。張鶴騰有記?!?/p>

萬歷三十三年乙巳(1605)張鶴鳴五十五歲。

在潁州為母守制。

春日,開始修纂《潁州志》。國家圖書館今存《萬歷潁州志》(殘本),其最后殘存的《潁州志后序》云:“增修于乙巳之春,數(shù)君子經(jīng)幾搜羅而后成,無奈梓人之多訛也,有識者不無遺憾焉?!?/p>

十二月,所參修《潁州志》成,為作序?!度f歷潁州志序》所署年月為“萬歷三十三年歲在乙巳嘉平月”?!凹纹皆隆敝皋r(nóng)歷十二月?!犊滴鯘}州志》前轉(zhuǎn)引張鶴鳴《萬歷潁州志序》,所署年月為“萬歷三十三年歲在乙巳嘉平月”。按,今存《萬歷潁州志》(殘本)并非張鶴鳴原本,而是三十六年(1608)后寧中立、徐治民、李經(jīng)禮等人的補刻本。

萬歷三十四年丙午(1606)張鶴鳴五十六歲。

守制期滿。

是年,出任禮部祠祭司郎中?!抖Y部志稿》“祠祭司郎中”條:“張鶴鳴,元平。河南潁川衛(wèi)籍,直隸潁州人。壬辰進士。萬歷三十四年繇南京吏部考功司郎中補任。”《張氏族譜·司馬公傳》:“丙午服除,補禮部祠祭司。”

萬歷三十五年丁未(1607)張鶴鳴五十七歲。

在禮部祠祭司郎中任上。張鶴鳴《封君云溪汪公墓志銘》:“丁未春,余備員祠郎?!睆堹Q鳴《重修榆次縣志序》:“比丁未,余在祠曹?!?/p>

七月二十日,升山東巡察司分巡濟南兵巡道副使?!睹鲗嶄洝ど褡趯嶄洝罚骸埃ㄈf歷三十五年七月庚戌)升……禮部郎中陳于玉、張鶴鳴為湖廣、山東副使……”《道光濟南府志·秩官·按察司副使》:“(萬歷)張鶴鳴,字元平,南直潁州人。進士。由郎中任。仕至陜西總督、兵部尚書。”

張鶴鳴升山東副使重返濟南,濟南人士甚為欣喜,有“張公重來天有眼”之謠?!稄埵献遄V·司馬公傳》:“丁未,升山東副使,分守濟南?!?/p>

萬歷三十六年戊申(1608)張鶴鳴五十八歲。

在山東副使任上。

正月初七,邀請劉五云到書齋。有《戊申人日,齋頭邀劉五云先輩,以詩見謝,和韻》。

曾赴北京。九月,始離開。張鶴鳴有《潞河舟中感懷(戊申九月)》組詩。仔細體悟組詩之意,似為人所誣陷,終得清白。

是歲,捐地二頃五十三畝為潁州義學(xué)學(xué)田?!犊滴鯘}州志·學(xué)?!ちx學(xué)》:“萬歷三十六年,鄉(xiāng)宦張公鶴鳴以地二頃五十三畝輸學(xué)。東至王擢用地,西至谷河,南至王薦用地,北至張臻地。本州詳允召史必忠、張好仁佃種,歲納租銀一兩二錢六分五厘?!?/p>

約在是歲,與閻士選設(shè)計捕獲雁門巨盜柳廷瓚?!稄埵献遄V·司馬公墓志》:“癸卯,以艱歸。起補禮部郎,出持憲節(jié),按山東路。巨盜柳廷瓚聚不逞千余人伏萑苻,一方患之。公計收其魁,磔于市,全齊貼然。”據(jù)《乾隆江都縣志·人物·文學(xué)》載,登萊道兵備閻士選計捕雁門巨寇柳廷瓚,晉陜西右布政使。又《明實錄·神宗實錄》:“(萬歷三十六年十二月甲子十一日),梟示山東大盜柳廷瓚等,如撫按所議。”既然處死柳廷瓚在本年十二月,而張鶴鳴被任山東副使在上年七月二十,則其計捕柳廷瓚很可能在本年。

萬歷三十八年庚戌(1610)張鶴鳴六十歲。

在山東副使任上。

三月初一,升陜西布政使司右參政臨鞏兵備道兼按察司僉事?!渡褡趯嶄洝罚骸埃ㄈf歷三十八年三月丁丑朔)升……副使張鶴鳴、山西右參政周傳誦俱為按察使……鶴鳴,陜西。”《康熙陜西通志·職官·右參政》:“張鶴鳴,潁州人,由進士?!薄稄埵献遄V·司馬公傳》:“會塞上羽檄旁午,臺省推轂邊才,緩急足任。庚戌,升陜西參政,備兵臨鞏?!薄稄埵献遄V·司馬公墓志》:“……司隸推公異,署藩入陜?!薄稄埵献遄V·司馬公傳》:“庚戌,升陜西參政,備兵臨鞏?!?/p>

始生病?!短m牂樗語引》:“予性拙戇,平生多坎坷。在皋蘭,憂心悄悄,五年疢疾。”張鶴鳴在陜西五年,又“五年疢疾”,可知本年即開始生病。

萬歷三十九年辛亥(1611)張鶴鳴六十一歲。

在陜西參政任上。

秋,患肺病,在枹罕(今屬甘肅)養(yǎng)病?!锻踔俑硪罚骸靶梁デ?,以郁傷肺,伏枕抱罕,仲甫又一七而脫?!?/p>

萬歷四十二年甲寅(1614)張鶴鳴六十四歲。

在陜西參政任上。

因剿滅地方叛亂,考績最優(yōu),被加陜西布政使司右布政使。陳邦瞻有《寄張元平方伯二十韻時備兵隴右績最》一詩?!稄埵献遄V·司馬公墓志》:“以剿火銀諸酋長,晉右方伯?!?/p>

八月二十六日,升都察院右僉都御史,巡撫貴州?!渡褡趯嶄洝罚骸埃ㄈf歷四十二年八月丙午)升陜西右布政張鶴鳴為都察院右僉都御史,巡撫貴州,兼督理湖北、湖南、川東等處地方軍務(wù)?!薄犊滴踬F州通志·大事》:“(萬歷)四十二年張鶴鳴為副都御史,巡撫貴州?!薄稄埵献遄V·司馬公傳》:“簡練軍實,修筑亭障。在事五年,所部無警。甲寅,加布政使。旋拜僉都御史,巡撫貴州?!?/p>

萬歷四十三年乙卯(1615)張鶴鳴六十五歲。

春,曾至淮陽辦理兒子婚事,住三日?!稖纺洗淌贰芳牢模骸坝嘁颐褐粱搓枺援厓号踊槭?,延住三日?!?/p>

之后趕往貴州就任巡撫之職。途中曾于常德訪龍鷹,且游桃花源。楊鶴《蘆花湄集序》:“大中丞元平張公仗鉞入夜郎,過武陵,匹馬走田間,訪龍君御先生于濦園之上。酒酣賦詩,援琴鼓《秋思》,傍若無人。復(fù)進艇桃花源,尋馬文淵石室,窮巖洞之勝,數(shù)日始去。”

三月初四,舉行誓師?!缎熊姳惴揭罚骸笆畈挥帽叶嗉?。去臘,仲賊猖獗,不得已募兵,皆市人也,豈可不教而戰(zhàn)?簡練兩月,稍知旗鼓,三月初四始誓師,勢不得不用之于暑?!?/p>

四月,經(jīng)平越府(今貴州福泉)東渡江?!陡痃R橋碑記》:“平越之東五里,有水瀎潏嶈嶈,深不可測……予以萬歷四十一[三]年乙卯四月過此江,尚舟渡?!?/p>

閏八月,上疏請加兵餉等事。《神宗實錄》:“(萬歷四十三年閏八月)己未,巡撫貴州右僉都御史張鶴鳴奏軍備狀況:‘點營哨兵,合之雖有一萬三千有奇之數(shù)……’”

十月,戶部覆張鶴鳴疏?!渡褡趯嶄洝罚骸埃ㄈf歷四十三年十月)庚戌,戶部覆貴州巡撫張鶴鳴疏……”

萬歷四十四年丙辰(1616)張鶴鳴六十六歲。

在貴州巡撫兼督理湖北湖南川東等處地方軍務(wù)、都察院僉都御史任上。

正月,上疏請嚴敕楚、蜀二撫征兵助餉,由楚撫嚴責彭元錦、彭象乾二司,令其平苗自贖?!渡褡趯嶄洝罚骸埃ㄈf歷四十四年正月丁酉)巡撫貴州僉都御史張鶴鳴奏:‘紅苗為患……’”

三月初一,得到好友陳羨山去世的消息,大哭,為作祭文。張鶴鳴《陳羨山》祭文:“維萬歷四十四年季春晦日,友人張鶴鳴在黔聞羨山陳丈訃音,反而哭于室。焚香楮,酹酒,向東北誄之。”

上疏言平黔之策。《神宗實錄》:“(萬歷四十四年三月)黔撫張鶴鳴以為:大創(chuàng)之則黔之為黔……”

仲夏,《蘆花湄集》大體編成。該集前收有戴燝作于“萬歷丙辰仲夏之吉”之序言。

七月,又上疏論紅苗事,提出上、中、下三策?!渡褡趯嶄洝罚骸埃ㄈf歷四十四年七月)己酉,巡撫貴州都察院僉都御史張鶴鳴疏議紅苗事……”

是年,平定猱平?!犊滴踬F州通志·大事》:“(萬歷)四十四年,定番州仲苗作亂。巡撫張鶴鳴親督兵入其巢,圍之于猱平屯,克之。諸賊悉平?!?/p>

萬歷四十五年丁巳(1617)張鶴鳴六十七歲。

在貴州巡撫兼督理湖北湖南川東等處地方軍務(wù)、都察院僉都御史任上。

四月,疏報土司彭象乾、冉躍龍堵截紅苗功績?!渡褡趯嶄洝罚骸埃ㄈf歷四十五年四月丙午)巡撫貴州右僉都御史張鶴鳴疏報廣西、西川,土司彭象乾、冉躍龍等堵截紅苗功次,并請嚴禁土司楊光斗挑禍起釁。章下所司。”

六月,上奏克平、洪邁之捷?!渡褡趯嶄洝罚骸埃ㄈf歷四十五年六月庚子)巡撫張鶴鳴奏:克平、洪邁十二馬頭之捷,計擒斬共一千二十七名顆,俘獲賊屬六百四十三人。撫剿有功,知府孫崇先、守備孫開祚、指揮王建中等。章下所司?!薄稄埵献遄V·司馬公墓志》:“時黔中苗仲跳梁,道路中梗,守土者制馭無法,驕恣日甚。公至,首檄安邦彥率屬為諸部先,邦彥攝公威令,鼓行無后期。賊首阿繇、蒲三俱受戎索,堯臣惴死。公益勵士卒,親歷深箐,冒矢石,饑不及餐,誓不返顧,而定番、廣順、洪邊、勻合、毛口諸處先后掃蕩,若振槁然?!?/p>

同月,奏請升黃文炳、楊松年官職?!渡褡趯嶄洝罚骸埃ㄈf歷四十五年六月庚子)貴州巡撫張鶴鳴奏,請以按察使黃文炳升右部政,楊松年升按察使。疏下部議?!?/p>

七月,上奏猱坪、擺朋之捷。《神宗實錄》:“(萬歷四十五年七月壬午)巡撫貴州右僉都御史張鶴鳴疏奉猱坪、擺朋之捷……”《明史·張鶴鳴傳》:“(張鶴鳴)合諸土兵剿洪邊十二馬頭,大破紅苗。追剿柔坪。賊首老蠟雞據(jù)峰巔仰天窩,窩有九井,地平衍,容數(shù)千人,下通三道,各列三關(guān)。老蠟雞僭王號。鶴鳴奪其關(guān),老蠟雞授首,撫降余眾而還。尋發(fā)兵擊平定廣、威平、安籠諸賊,威名甚著。”《張氏族譜·司馬公傳》:“爾時苗仲猖獗,新殺前巡撫王三善,貴州白骨遍野,荊棘盈城,聚嘯剽掠,數(shù)為民患,屢撫屢叛。公請命于朝,調(diào)土漢兵深入其阻,親臨石矢,鼓舞三軍。公饑不暇餐,惟日嚼人參少許,冒煙瘴毒霧七日,攻破猱平險山,洗蕩兇逆,西南半壁,賴以寧謐?!薄稄埵献遄V·司馬公墓志》:“坪賊恃險負隅,公直搗其穴,盡殲焉,斬獲凡九千七百有奇。公功之在黔者如此。夜郎鬼國,今成樂土,實拜公賜哉!”

萬歷四十六年戊午(1618)張鶴鳴六十八歲。

在貴州巡撫兼督理湖北、湖南、川東等處地方軍務(wù)、都察院僉都御史任上。

正月,上疏貴州缺軍糧情狀,請敕各省遵旨充數(shù)解發(fā)接濟?!渡褡趯嶄洝罚骸埃ㄈf歷四十六年正月)丙子,貴州巡撫張鶴鳴奏:自黔建藩以來,官軍俸糧仰給川湖,平時尚若不濟,況當苗仲匪茹征,需從何措辦……”

三月,為解士兵所中蠱毒,命刊行《解蠱毒方》?!督庑M毒方說引》:“戊午三月,兵在勻、哈,賊故遺釜盂糗餔,兵誤食,悉中蠱。余急刊此方,頒示軍中,而甕安知縣袁大化所將兵正駐蠱地,極尋土人延訪,得數(shù)方,又移大戟、石蒜,原本呈余覽。余嘉其用心,而其方又前方所未載者,并續(xù)刊于后,以廣其傳,以消此蠻鄉(xiāng)之惡氛云。”

四月,上疏平苗仲之策?!渡褡趯嶄洝罚骸埃ㄈf歷四十六年四月辛卯)貴州兩江苗攻破總場,已圍巴團哨圍縣城,巡撫張鶴鳴奏:苗氛剿亦無難,若平定就緒,去兩江不過三四百里,將云集之兵沿江而下,楚但有一旅為犄角之勢,期一月可以蕩平……”

上奏苗人劫掠情狀,請罰邊將龍萬化、??筛?、周承爵?!渡褡趯嶄洝罚骸埃ㄈf歷四十六年四月癸未)貴州巡撫奏:本年正月初七日,苗劫鎮(zhèn)遠曾旗堡,虜去男婦一百二十三名口,殺死二十九名口,燒毀房屋米倉無數(shù)。其黃家堡、河背堡、甕濟堡,殺掠燒毀稱是。乞?qū)~仁總鎮(zhèn)事新添參將龍萬化,著清浪參將事??筛?、中軍周承爵,各加罰治,戴罪立功?!?/p>

閏四月,被推為兵部左侍郎,神宗不許?!渡褡趯嶄洝罚骸埃ㄈf歷四十六年閏四月丙寅)時兵部左侍郎缺,會推順天巡撫劉曰梧及貴州巡撫張鶴鳴。上諭閣臣曰:‘劉曰梧方駐山海關(guān)應(yīng)援,張鶴鳴亦有土司結(jié)構(gòu),俱不容更改。卿可傳示該部,作速另推?!?/p>

五月,上疏乞敕四川、湖廣、貴州三省協(xié)助征剿紅苗?!渡褡趯嶄洝罚骸埃ㄈf歷四十六年五月戊戌)貴州巡撫張鶴鳴奏:四川、湖廣、貴州三省紅苗嘯聚,寇劫會溪等屯堡,流毒甚慘。乞敕三省協(xié)助撫剿。上命餉銀著三省如數(shù)完解,以充新兵之用?!?/p>

六月,上奏毛口、六墜之捷?!渡褡趯嶄洝罚骸埃ㄈf歷四十六年六月)丙寅,貴州巡撫張鶴鳴奏:毛口、六墜,賊據(jù)險剽掠,督師剿平之。共擒斬七百三十三級?!?/p>

八月,上疏乞嚴敕切責土酋?!渡褡趯嶄洝罚骸埃ㄈf歷四十六年八月)乙亥,貴州巡撫張鶴鳴奏:土酋釀禍日深,仇殺欲起,乞嚴敕禁諭切責水藺、安直、隴氏祖孫,以息兵端?!?/p>

九月,因銅兵缺餉鼓噪,紅苗乘機劫掠地方,上疏請斥責自己?!渡褡趯嶄洝罚骸埃ㄈf歷四十六年九月辛丑)貴州巡撫張鶴鳴奏:銅兵缺餉,多半因而鼓噪,紅苗乘機劫掠地方,乞斥臣以為誤邊疆者之戒。上曰:軍士鼓噪,苗眾劫虜,大為地方之害,張鶴鳴著用心安撫處置,毋得推辭。楚、蜀餉銀,都著作速發(fā)解,不許稽遲誤事。”

同月,上疏劾鎮(zhèn)筸守備何天寵剝兵起釁。《神宗實錄》:“(萬歷四十六年九月)甲辰,貴州巡撫張鶴鳴奏:鎮(zhèn)筸守備何天寵等剝兵起釁,致紅夷乘之劫掠。當下部院議處,以申法紀。從之?!?/p>

同月,《神宗實錄》:“(萬歷四十六年九月)辛亥,貴州巡撫張鶴鳴奏:黔餉全賴協(xié)濟,湖廣積欠甚多。乞敕該部議定,將屢奉明旨五萬之數(shù)。準作三十五年以前逋欠之數(shù),不拘恩例,以救遐荒。仍令速將三十五年以后帶征及四十一年以后正征,嚴限前來以濟急需,庶黔地寧而三省賴以奠安。”

同月,被賜誥命?!渡褡趯嶄洝罚骸埃ㄈf歷四十六年九月)給原任禮部尚書東閣大學(xué)士吳道南……巡撫張鶴鳴……等誥命,以考滿故也?!?/p>

十二月,上疏參土官莫俊欺凌州官,又乞優(yōu)恤亡故參將馬如歸。《神宗實錄》:“(萬歷四十六年十二月丁卯)貴州巡撫張鶴鳴參土官莫俊逞兵越境,憑陵州官,應(yīng)當勘治罪。又言參將馬如歸力捍孤城,病亡異域,乞為優(yōu)恤。上下部議?!?/p>

本月,上疏催請兵餉?!渡褡趯嶄洝罚骸埃ㄈf歷四十六年十二月辛未)貴州巡撫張鶴鳴備陳兩江情形,催請兵餉。上曰:餉銀已奉屢旨著作速解發(fā)?!?/p>

萬歷四十七年己未(1619)張鶴鳴六十九歲。

在貴州巡撫兼督理湖北、湖南、川東等處地方軍務(wù)、都察院僉都御史任上。

三月,被授兵部右侍郎,未就任。《神宗實錄》:“(萬歷四十七年三月)庚子,敕貴州巡撫張鶴鳴為兵部右侍郎,兼都察院右僉都御史,總督陜西三邊軍務(wù),兼理糧餉。”《明史·張鶴鳴傳》:“遷兵部右侍郎,總督陜西三邊軍務(wù)。未上,轉(zhuǎn)左侍郎,佐理部事。時兵事亟,兵部增設(shè)二侍郎,而鶴鳴與祁伯裕、王在晉并臥家園不赴?!?/p>

五月,上疏土夷構(gòu)亂事?!渡褡趯嶄洝罚骸埃ㄈf歷四十七年五月丁未)貴州巡撫張鶴鳴奏土夷爭襲構(gòu)亂。章下部院?!?/p>

萬歷四十八年、光宗泰昌元年庚申(1620)張鶴鳴七十歲。

在潁州家鄉(xiāng)。

五月,上疏赤水衛(wèi)、白撒所多處田地被軍官典當給當?shù)赝寥?,乞求改正?!渡褡趯嶄洝罚骸埃ㄈf歷四十八年五月)壬寅,貴州巡撫張鶴鳴疏言:赤水衛(wèi)白撒所,乃國初創(chuàng)建,以屏翰諸夷,額設(shè)田土,所軍耕種,辦納糧差。各軍因貧,誤將本所東山堡、吳家溝等處田地,受諸夷財物,私為典當……”按,《神宗實錄》,上年七月李枟被任命為貴州巡撫,則張鶴鳴此時已不在貴州巡撫任上。

六月,請辭兵部右侍郎之職?!渡褡趯嶄洝罚骸埃ㄈf歷四十八年六月)丁巳,原任貴州巡撫、新升兵部右侍郎兼都察院右僉都御史、總督陜西三邊軍務(wù)兼理糧餉張鶴鳴以衰病懇辭新命,求以原官致仕。上不許,命遵屢旨赴任供職?!?/p>

七月,被授兵部左侍郎,未就任?!豆庾趯嶄洝罚骸埃ㄈf歷四十八年七月戊戌)升三邊總督張鶴鳴為兵部左侍郎?!卑矗藭r神宗已崩,而光宗尚未即位,以太子主政。

九月,朝廷命四川永土司聽貴州節(jié)判?!鹅渥趯嶄洝罚骸埃ㄌ┎昃旁露『ィ┟拇ㄓ劳了菊找罆渎犢F州節(jié)判,從貴巡撫張鶴鳴奏也?!卑矗嗽鹿庾诒?,熹宗即位,未改元。此時張鶴鳴早已回到家鄉(xiāng)。其疏當是此前在貴州巡撫任上所上。

十二月,疏辭左侍郎?!鹅渥趯嶄洝罚骸埃ㄌ┎晔氯勺樱┍孔笫汤蓮堹Q鳴疏辭新命,不允。”

熹宗天啟元年辛酉(1621)張鶴鳴七十一歲。

二月,因給事中韋蕃參其在貴州任上妄殺起釁,上疏自辯?!鹅渥趯嶄洝罚骸埃ㄌ靻⒃甓录核龋┬律孔笫汤蓮堹Q鳴因給事中韋蕃參其妄殺起釁,具疏力辯,詞頗忿激。得旨:公議自明,著遵旨到任。蕃復(fù)抗疏參之,命所司一并議覆?!?/p>

三月,上諭催促赴任。《熹宗實錄》:“(天啟元年三月庚申)傳諭內(nèi)閣:中外多事,閣部大臣當忠君體國……尚書侍郎許弘綱、張鶴鳴、祁伯裕、王在晉及推用未任各官,俱著嚴催,刻期到任,不得稽延?!?/p>

同月,上諭復(fù)催促赴任,并加斥責。《熹宗實錄》:“(天啟元年三月己巳)諭內(nèi)閣:……朕慮張鶴騰、熊廷弼已催者,未必前來……卿等可另擬諭札一道,將張鶴鳴等五人各擬敕一道,馬上差官守催來京共濟時艱……諭部院:……其兵部左侍郎張鶴鳴代歸已久,屢奉溫綸,只知畏避人言,不顧君臣大義……”

同月,朝廷給予敕諭。《熹宗實錄》:“(天啟元年三月庚午)敕諭:兵部右[左]侍郎張鶴鳴,爾撫巡黔省,剿輯苗夷,年勞洊深……”

五月,以病瘍?yōu)橛桑髮捚诟叭??!鹅渥趯嶄洝罚骸埃ㄌ靻⒃晡逶氯勺樱┬律孔笫汤蓮堹Q鳴以病瘍,求寬期赴任。得旨趣之?!?/p>

六月,升兵部尚書?!鹅渥趯嶄洝罚骸埃ㄌ靻⒃炅录咨辏①F州征苗之功,升張鶴鳴兵部尚書,蔭一子錦衣衛(wèi)正千戶,世襲。賞銀六十兩,大紅纻絲四表里,給予誥命。”

七月,上疏救韋蕃。《熹宗實錄》:“(天啟元年七月丁未)調(diào)工科都給事中韋蕃外任,以議欲畿內(nèi)五丁抽一及欲更調(diào)尚書張鶴鳴、王象乾也。鶴鳴疏救,不許?!?/p>

同月,蔭其子大賡入國子監(jiān)讀書?!鹅渥趯嶄洝罚骸埃ㄌ靻⒃昶咴录何矗┦a原任禮部尚書孫慎行子士元、兵部尚書張鶴鳴子大賡、南京吏部尚書沈應(yīng)文子景夔,各送監(jiān)讀書。”

同月,覆兵部給事科蔡思充《摘要七事》?!鹅渥趯嶄洝罚骸埃ㄌ靻⒃昶咴挛斐剑┍可袝鴱堹Q鳴覆兵部給事科蔡思充《摘要七事》……”

八月,言兵餉之事。《熹宗實錄》:“(天啟元年八月辛巳)署兵部尚書張鶴鳴言:臣部職掌,只管兵馬,不管錢糧……”

同月,四川女將秦良玉乞恩,為言其兄弟秦邦屏之功。《熹宗實錄》:“(天啟元年八月乙酉)女將四川石砫宣撫司掌印秦良玉奏……兵部尚書張鶴鳴言:渾河血戰(zhàn),殺奴數(shù)千,皆石砫、酉陽二司土兵之力。邦屏等既陷陣,秦氏先遣人來京,作綿襖一千五百件給與殘兵,又自押兵三千至關(guān)。上分公家之難,下復(fù)飲血之仇。更可嘉焉!宜錄邦屏子大賚死事,而與明屏實缺。至其讒口自傷,功高遭忌,勢有固然。自宜力為保全,斷不令忠義之士負戟長嘆?!?/p>

九月,遼東經(jīng)略熊廷弼與廣寧巡撫王化貞矛盾加劇,張鶴鳴站在王化貞一方?!鹅渥趯嶄洝罚骸埃ㄌ靻⒃昃旁鹿锍螅┏?,毛文龍收復(fù)鎮(zhèn)江,王化貞自謂發(fā)縱騎功,便欲乘機進取。熊廷弼言:三方兵力未集,而文龍發(fā)之太早,致使奴恨遼人,焚戮幾盡。厭東山之心,厚男衛(wèi)之毒,寒朝鮮之膽,奪西河之氣,亂三方并進之本謀,誤專遣聯(lián)絡(luò)之成算。目為奇捷,其實奇禍耳!移書都中,力詆化貞之謬。時兵部尚書張鶴鳴亦以機會不可失,頗主化貞之議……”《明史·江秉謙傳》:“廷弼既鎮(zhèn)山海,議遣使宣諭朝鮮發(fā)兵牽制。副使梁之垣請行,廷弼喜,請付二十萬金為軍貲。兵部尚書張鶴鳴不予,秉謙抗疏爭。鶴鳴怒,力詆秉謙朋黨。秉謙疏辨,帝不罪。鶴鳴既抑廷弼,專庇巡撫王化貞,朝士多附會之。”

十月,改本部尚書?!鹅渥趯嶄洝罚骸埃ㄌ靻⒃晔赂纾└谋渴鸩渴律袝鴱堹Q鳴為本部尚書。疏辭,不允?!?/p>

同月,覆言遼沈之失,乞嚴懲逃跑將官?!鹅渥趯嶄洝罚骸埃ㄌ靻⒃晔卤辏┍可袝鴱堹Q鳴覆言:遼沈之失,只為戴罪立功四字,明開逃將之路,何怪其預(yù)為走計也!今大敵臨關(guān),將官不拼命殺賊者,必誅無赦。即經(jīng)臣未出關(guān),撫按不妨當時行法,隨報經(jīng)略。”

十一月,疏請不分守、戰(zhàn),而要經(jīng)、撫、按悉心密算?!鹅渥趯嶄洝罚骸埃ㄌ靻⒃晔辉拢┘壮?,兵部尚書張鶴鳴言:遼陽之失,起于不戰(zhàn)而潰。今日廣寧,鼓舞士氣,鎮(zhèn)定人心,全在戰(zhàn)之一字。而不能戰(zhàn)實起于不能守,撫臣稱修城治壘,設(shè)冰墻,置機阱,遂可云守乎?廣寧聚族遼兵二萬,西弁投牒愿往,遂可云戰(zhàn)乎?臣謂不必分戰(zhàn)、分守,要在戰(zhàn)成其戰(zhàn),守成其守,斯得策耳。乞敕經(jīng)、撫、按悉心密算,相度機宜,萬分慎重……”

次日,上疏請敕遼東經(jīng)、撫同心,相機而行。《熹宗實錄》:“(天啟元年十一月)乙巳,兵部尚書張鶴鳴疏言:東方大事,專倚經(jīng)、撫……成則同功,敗則同罪,經(jīng)、撫、督、臣實一人耳……上然之,命行經(jīng)督、巡撫各官同心協(xié)力,毋負委任至意?!?/p>

同月,上疏乞嚴敕袁應(yīng)兆統(tǒng)兵出關(guān)。《熹宗實錄》:“(天啟元年十一月)壬子,援遼浙江游擊袁應(yīng)兆領(lǐng)浙兵六千名,至天津逗留,畏出關(guān),而赴登撫陶朗先營,凂朗先疏乞截撥天津。兵部尚書張鶴鳴言:登萊隔有大海,風(fēng)猛帆危,奴不習(xí)舟,計必不出此……乞嚴敕應(yīng)兆統(tǒng)兵出關(guān)……得旨:袁應(yīng)兆著即統(tǒng)領(lǐng)出關(guān),不得觀望。”

同月,言四川、貴州邊事。《熹宗實錄》:“戊午,兵部尚書張鶴鳴言:藺酋招納播孽,勢已猖獗。四川請發(fā)帑金三十萬以佐軍需,委不可少……藺酋狡詐百出,捏造變幻,搖惑人心,恐兩省各官議出招撫,墮其計中,為禍不小……上令四川準于帑金內(nèi)先撥十萬兩,其奢崇明父子逆情,著川、貴撫按查明。如能縛獻叛目,另議寬處;其或依違,望即行進剿?!?/p>

同月,請將數(shù)名不法軍將治罪?!鹅渥趯嶄洝罚骸埃ㄌ靻⒃晔辉氯尚纾┫卤6偙鲚x獄。陜西游擊陳愚直,行陜西撫按正法。并寧夏守備李永培、土兵把總陳必顯、楚弁張大忠、張世卿,俱行遼東經(jīng)督、撫按從重究擬……兵部張鶴鳴悉請治以軍法,從之?!?/p>

天啟二年壬戌(1622)張鶴鳴七十二歲。

正月,覆王應(yīng)熊所奏四川民變?!鹅渥趯嶄洝罚骸埃ㄌ靻⒍暾挛煨纾┖擦衷簷z討王應(yīng)熊奏:自遼左連年用兵,憂時者知禍不在邊而在中國,不謂有難于蜀也……兵部尚書張鶴鳴覆議,以為成都民物豐阜,賊所垂涎,必急救會城而后可以漸次芟除。今李仙品、岳具仰之兵俱已撥回,當一從河南走棧道,一從鄖陽達沔縣,徑趨成都,則倒懸可解也……”

初六,上疏言經(jīng)、撫失和,非己所致?!鹅渥趯嶄洝罚骸埃ㄌ靻⒍暾拢┤梢?,吏科給事中甄淑言:經(jīng)、撫參商,終日爭戰(zhàn)爭守……疏俱下部。兵部尚書張鶴鳴言:頃因御史高推奏經(jīng)撫不合,下臣部會議,乃科臣甄淑以經(jīng)撫不和,皆臣恩怨偏見所致。夫經(jīng)撫不和,通國皆知之,非臣部使之不和也。臣部恨不經(jīng)撫同心,滅此逆奴,其如終不能和何?拈指即春,遼事大為可虞,日夜憂焦,不知所措,然臣何敢深言?皇上自愛封疆,自恃太阿,不清紛紜,不墮局套,朝政一清而奴酋可即致之闕下。得旨:事情不必深辨。昨經(jīng)略言會議未盡群情,爾部還再會同大小九卿科道官,作速確議歸一來說,不得仍前含糊塞責。”

十二日,疏報會議結(jié)果。《熹宗實錄》:“(天啟二年正月戊申)兵部尚書張鶴鳴言:經(jīng)撫之事,昨在中府齊集大小九卿科道公同會議。主責成兩人同心,嚴旨戒諭,俾其竭力遼事,功罪一體者,張問達等三十四人也;罷經(jīng)略,還劍帶,另推者,王紀也……”

二十七日,自請視師,晉秩光祿大夫,加太子太保,賜蠎、玉、尚方劍。之前,王化貞已棄城逃歸?!睹魇芳o事本末補遺·熊王功罪》:“(天啟二年正月)二十日,建州兵五萬渡河,直逼西平堡,守將羅一貫堅守一晝夜,攻之不下……城中火藥盡,救不至,遂陷……化貞從數(shù)騎走閭陽驛,適(熊)廷弼自右屯引兵至,化貞向廷弼而哭……乃整眾西行,化貞與寧前道張應(yīng)吾殿后……”消息傳到京師,張鶴鳴懼罪,主動要求視師遼東?!鹅渥趯嶄洝罚骸埃ㄌ靻⒍暾鹿锖ィ┍可袝鴱堹Q鳴自請視師。上悅之,敕加太子太保,賜蟒衣、玉帶、上[尚]方劍?!薄睹魇贰堹Q鳴傳》:“化貞已棄廣寧遁,鶴鳴內(nèi)慚且懼罪,乃自請行邊。詔加太子太保,賜蠎玉及尚方劍?!薄稄埵献遄V·司馬公傳》:“當遼事孔棘,長安危震,奈經(jīng)撫不和,戰(zhàn)守中制。公以忠憤,自請視師,晉秩光祿大夫,加太子太保,賜蠎、玉、尚方劍,即日就道?!?/p>

二十八日,請充實宣大、山西邊防。《熹宗實錄》:“(天啟二年正月甲子)兵部尚書張鶴鳴言:河西已潰,廣寧垂危,急宜于宣大、山西三處各調(diào)兵一千,天津調(diào)兵三千,各該督撫挑選精壯,統(tǒng)以良將,刻期赴關(guān)防御……上從之。”

同日,疏辭加銜?!鹅渥趯嶄洝罚骸埃ㄌ靻⒍暾录鬃樱┮晭煴可袝鴱堹Q鳴疏辭加銜、賜賚,不許。”

二月,抵山海關(guān),下令捕間諜?!鹅渥趯嶄洝罚骸埃ㄌ靻⒍炅露∶┯分茏谖臄?shù)鶴鳴八罪……視師緩行,十七日始抵關(guān),逗留觀望,罪三……”《明史·張鶴鳴傳》:“鶴鳴憚行,逗遛十七日,始抵山海關(guān)。至則無所籌畫,日下令捕間諜,厚啖蒙古炒花、宰塞諸部而已?!薄稄埵献遄V·司馬公傳》:“至山海關(guān),斬逃將,昭功罪,三軍肅然。放難民男婦二百八十余萬,入關(guān)造冊,安置賑慰得所?!薄稄埵献遄V·司馬公墓志》:“公單騎趨行,抵榆關(guān),所睹難民哭聲載道,公為一一隨便安插而賑恤之,計二百八十余萬口,人心貼然。乃修垣補伍,守險緝奸,明賞罰,肅軍令,以信義撫綏諸酋,凡三月而邊事略定?!?/p>

二十三日,蔡思充上疏抨擊張鶴鳴?!鹅渥趯嶄洝罚骸埃ㄌ靻⒍甓录撼螅┍平o事中蔡思充疏言:山海一閃,止有殘兵五萬……樞臣張鶴鳴一手支撐,無可推諉……”

三月二十一日,江秉謙復(fù)請將張鶴鳴治罪。《熹宗實錄》:“(天啟二年三月丁巳)御史江秉謙先疏糾本兵張鶴鳴罪在經(jīng)撫之上……”

二十五日,舉薦王國梁、彈劾江應(yīng)詔?!鹅渥趯嶄洝罚骸埃ㄌ靻⒍耆滦劣希┫仁?,山??偙鴮O顯祖被論褫職。兵部尚書張鶴鳴題請以宣府總兵汪[江]應(yīng)詔補山海,而以總兵王國梁鎮(zhèn)守宣府。從之?!?/p>

六月初二,給事中朝瑞等人交章彈劾,張鶴鳴上疏自辯?!鹅渥趯嶄洝罚骸埃ㄌ靻⒍炅拢┒∶?,給事中朝瑞、惠世揚、蕭基、賴良佐、侯震旸、劉弘化、熊德陽,御史江秉謙等,各疏劾兵部尚書張鶴鳴……張鶴鳴疏辯言:臣在本兵,未嘗主戰(zhàn)。惟是去年八月二十四日毛文龍有鎮(zhèn)江之捷,奴酋有鐵山之敗,臣以為此時乘奴亂渡河一擊,攻其無備,即不能克城復(fù)土,亦可斬虜搴旗,振先聲之氣,遂上廣寧事機可乘一疏。廷弼即傳令諸將:敢言戰(zhàn)渡河者斬。卒失機會,臣甚恨之。以后未嘗有一疏一檄言戰(zhàn)也……”

七月二十一日,因舉薦王國梁、彈劾江應(yīng)詔被沈惟炳所參?!鹅渥趯嶄洝罚骸埃ㄌ靻⒍昶咴乱颐┬炭平o事中沈惟炳參兵部尚書張鶴鳴:待罪之人,不宜擅行舉劾。且所舉王國梁,所劾江應(yīng)詔,黑白顛倒。所領(lǐng)視師三十萬帑金,不知花銷何法?交割何處?乞行稽查。仍速議鶴鳴失遼之罪。報聞?!?/p>

同日,辭官告歸。《熹宗實錄》:“(天啟二年七月乙卯)兵部尚書張鶴鳴屢疏請告。上許之,即令兵部遣官守催輔臣孫承宗回任管事?!?/p>

二十六日,山海關(guān)參將施洪謨被革職,因此前為張鶴鳴彈劾。《熹宗實錄》:“(天啟二年七月庚申)視師尚書張鶴鳴劾山海關(guān)參將施洪謨,革任回衛(wèi)。”

八月初三,因為沈惟炳所參,具疏自明?!鹅渥趯嶄洝罚骸埃ㄌ靻⒍臧嗽卤┍可袝鴱堹Q鳴因科臣沈惟炳參奸樞奸相合謀,具疏自明。上以其既引去,不必置辯?!?/p>

二十一日,周嘉謨參張鶴鳴主戰(zhàn)誤國?!鹅渥趯嶄洝罚骸埃ㄌ靻⒍臧嗽录咨辏┰卫舨可袝芗沃儏谐紡堹Q鳴主戰(zhàn)誤國,飾說欺君,乞處分以明國是。上以公論自明,不必深辨?!?/p>

之后,張鶴鳴返回潁州,自號飄然翁。《張氏族譜·司馬公傳》:“然不避時忌,謗者紛紛。計在本兵止四月余,即請告歸里。奉旨云:‘卿飄然引去,加恩欽賞馳驛還里,加太子太傅。’因自號飄然翁,嘯傲西湖別墅五載?!薄睹魇贰堹Q鳴傳》:“初,廣寧敗書聞,廷臣集議兵事。鶴鳴盛氣詈廷弼自解。給事中劉弘化首論之,坐奪俸。御史江秉謙、何薦可繼劾,并貶官。廷臣益憤。御史謝文錦、給事中惠世揚、周朝瑞、蕭良佐、侯震旸、熊德陽等交章極論,請用世宗戮丁汝夔、神宗逮石星故事,與化貞并按。鶴鳴抵言廷弼僨疆事,由故大學(xué)士劉一燝、尚書周嘉謨黨庇不令出關(guān)所致,因詆言者為一燝鷹犬。且曰:‘祖宗故事,大司馬不以封疆蒙功罪?!谑浅鸬葟?fù)合疏劾之,御史周宗文亦列其八罪。帝不問。鶴鳴遷延數(shù)月,謝病歸?!?/p>

天啟六年丙寅(1626)張鶴鳴七十六歲。

二月十九日,因閹黨魏忠賢薦,被起用為南京工部尚書?!鹅渥趯嶄洝罚骸埃ㄌ靻⒘甓氯沙剑┢鹪伪可袝鴱堹Q鳴為南京工部尚書……”《明史·張鶴鳴傳》:“六年春,魏忠賢勢大熾,起鶴鳴南京工部尚書?!薄稄埵献遄V·司馬公墓志》:“丙寅,起公南大司空?!?/p>

八月初八,上疏錢糧事宜。《熹宗實錄》:“(天啟六年八月丁未)南京工部尚書張鶴鳴以殿工垂成,陳設(shè)錢糧屢奉明旨催解,疏言:‘國家工作,物產(chǎn)資給于東南者,與海內(nèi)中分其半。當此水旱頻仍征調(diào)緊急之際,諸方子來誼不敢后,第三空四盡,物力幾竭,而小民并胝之情無繇自達。請于欽限十萬兩,既派之后將后派者,再議折十萬兩,通行十四府作速分解。’得旨:照乾清宮舊例,該進銀六十萬兩。今將十萬兩備辦陳設(shè)物料,五十萬兩仍著作速解進,以助大工。不得藉口災(zāi)傷,短欠遲誤?!?/p>

九月十八日,弟張鶴騰被授廣西參政?!鹅渥趯嶄洝罚骸埃ㄌ靻⒘昃旁露『ィ┥瓚舨亢V司郎中張鶴騰為廣西布政使司右參議?!?/p>

十二月二十三日,因安邦彥叛亂尚未平定,改兵部尚書,總督滇黔蜀楚西粵五省。《熹宗實錄》:“(天啟六年十二月辛酉)命南京工部尚書張鶴鳴仍以太子太傅改兵部尚書,兼都察院右都御史,總督川、貴、滇、廣軍務(wù)兼督糧餉,巡撫貴州偏沅地方?!薄睹魇贰堹Q鳴傳》:“尋以安邦彥未滅,鶴鳴先有平苗功,改兵部尚書,總督貴州、四川、云南、湖廣、廣西軍務(wù),賜尚方劍。”《張氏族譜·司馬公墓志》:“黔事波靡,以公并州之舊,簡命總督滇黔蜀楚西粵五省,再賜尚方劍,假以便宜?!?/p>

天啟七年丁卯(1627)張鶴鳴七十七歲。

在兵部尚書、滇黔蜀楚西粵五省總督任上。

四月初一,上平定黔事八款。《熹宗實錄》:“(天啟七年四月丁酉朔)貴州總督張鶴鳴言黔事久罷,平定宜速。條上八款……”

初七,弟張鶴騰改任陜西參政。《熹宗實錄》:“(天啟七年四月癸卯)改廣西布政使司右參政張鶴騰于陜西關(guān)南道。”

晉秩一級?!稄埵献遄V·司馬公墓志》:“今天子龍飛,加恩晉秩?!背绲澔实奂次辉谔靻⑵吣臧嗽?,次年改元。由此推知晉秩之事當發(fā)生在天啟七年。

尚未與亂軍作戰(zhàn)。《明史·朱燮元傳》:“鶴鳴視師年余,未嘗一戰(zhàn),賊得養(yǎng)其銳。崇禎元年六月,復(fù)召燮元代……”《明史·張鶴鳴傳》:“功未就,莊烈帝嗣位?!?/p>

崇禎元年戊辰(1628)張鶴鳴七十八歲。

在兵部尚書、滇黔蜀楚西粵五省總督任上。

上書為胡平表請賞?!睹魇贰ず奖韨鳌罚骸俺绲澰?,總督張鶴鳴言:‘平表偏州小吏,慷慨赴義。復(fù)新都,解成都圍,連戰(zhàn)白市驛、馬廟,進據(jù)兩嶺,俘斬無算。奪二郎關(guān),禽賊帥黑蓬頭,追降樊龍,遂克重慶。用六千人敗奢、安二酋十萬兵。請以本官加督師御史銜,賜之專敕,必能梟逆賊首獻闕下?!孔h格不行。乃進秩右參政,分守貴寧道,蔭子錦衣世千戶。”

給事中瞿式耜、胡永順、萬鵬等人接連抨擊張鶴鳴乃魏忠賢所進,張鶴鳴自求隱退,詔加太子太師,乘傳車返鄉(xiāng)。《明史·張鶴鳴傳》:“給事中瞿式耜、胡永順、萬鵬以鶴鳴由忠賢進,連章?lián)糁?。鶴鳴求去,詔加太子太師,乘傳歸。”

崇禎五年壬申(1632)張鶴鳴八十二歲。

因胡平表虛報軍功事發(fā)連累,被褫奪宮銜,以兵部尚書致仕。《張氏族譜·司馬公墓志》:“至五年,言官論胡平表冒濫事,公以薦主波及,褫宮銜?!薄稄埵献遄V·司馬公殉難事略》:“歷官至太子太師、兵部尚書,旋革宮銜,以尚書致仕?!?/p>

崇禎八年乙亥(1635)張鶴鳴八十五歲。

正月十二日,李自成部攻陷潁州城。張鶴鳴被執(zhí),罵賊不止。至十三日,被殺。享年八十五歲。《張氏族譜·司馬公殉難事略》:“十一日,賊兵數(shù)萬余騎至,自西南蜂擁城下……十二日,復(fù)有賊兵數(shù)萬余騎亦至,自西南圍城數(shù)重,并立攻擊……至午,西北城陷……賊至執(zhí)之……遂褫衣榜掠刺剟,體無完膚,且刑且罵……于是倒懸高竿,箭弩齊發(fā),五兵亂下,罵不絕口?!薄稄埵献遄V·世系表》:“卒于崇禎八年乙亥正月十三日巳時?!?/p>

其弟張鶴騰、子張大同等皆遇害。

崇禎十年丁丑(1637)去世后第二年。

四月二十一日,朝廷遣申騰芳諭祭?!稄埵献遄V·世系表》:“延至丁丑年四月二十一日,奉旨諭祭,造墳安葬于城西蘆花湄之新塋。葬期本年十二月十八日辰時。”《順治潁州志》載崇禎九年制文:“皇帝遣中書科中書舍人申騰芳諭祭原任兵部尚書太子太師張鶴鳴?!薄熬拧弊?,疑誤。

奉旨于十二月十八日葬于蘆花湄?!稄埵献遄V·司馬公墓志》:“崇禎十年,奉旨卜吉于十二月十八日,以公柩合葬兆域?!?/p>

張鶴鳴一生凡六娶,前夫人盧氏與后夫人賀氏為正室,其余兩位章氏、陳氏、王氏均為側(cè)室。生有四子一女。長大同,盧氏生;次大壯,章氏生;三大賡,賀氏生;四大鉉,張氏生,早卒,故《張氏族譜》未列。一女亦盧氏生,嫁庠生亓文征。

張鶴鳴一生的經(jīng)歷并不算太復(fù)雜,但有功有過,評價起來頗為不易。一方面,張鶴鳴曾有大功于國。張鶴鳴在歷城知縣任上勤政愛民,不懼豪強,深受民眾愛戴。特別是萬歷三十八年(1610)出任陜西布政使司右參政臨鞏兵備道兼按察司僉事之前,陜西不僅頻年干旱成災(zāi),而且經(jīng)歷了一場因反對礦監(jiān)梁永的大規(guī)模民變,社會很不安定。張鶴鳴在任五年,剿滅了火銀叛亂,確保一方太平,因功升貴州巡撫。憑借杰出的軍事指揮能力,且能在戰(zhàn)斗中身先士卒,張鶴鳴又平定了貴州的苗民叛亂。從維護國家的安全和領(lǐng)土完整來說,張鶴鳴可謂功勛卓著。另一方面,張鶴鳴也有重大的過失和污點。憑借著貴州之功,張鶴鳴在天啟元年(1621)被授兵部尚書,到達人生的頂點??上г诒静咳紊喜蛔闼脑?,即因誤信志大才疏的遼東巡撫王化貞,導(dǎo)致明軍在遼東戰(zhàn)場大敗,給國家?guī)砹司薮髶p失,也給他本人帶來無法洗刷的恥辱。于是朝臣群起攻擊,張鶴鳴只好謝病告退。六年,閹黨魏忠賢勢力大熾,張鶴鳴被起用為工部尚書,不久改任兵部尚書。這也是張鶴鳴一生的重大污點。崇禎帝嗣位后,張鶴鳴被瞿式耜等人接連上章攻擊,于是再次退隱家鄉(xiāng)潁州。張鶴鳴雖因魏忠賢起用而為人詬病,但他與閹黨的關(guān)系并不密切,至少目前沒有見到資料表明他與魏忠賢有更多的瓜葛。崇禎八年(1635)正月,李自成所部攻打潁州,已經(jīng)八十五歲高齡的張鶴鳴站在統(tǒng)治階級的立場上參與防守,城陷被殺,走完了自己的一生。

三 《蘆花湄集》的思想價值

張鶴鳴雖身居高位,公務(wù)繁忙,仍醉心文藝,志趣高雅。這就使得他的作品具有與其他官員和一般文人不同的特色?!短J花湄集》雖然不是張鶴鳴唯一的詩文集,但他其余的詩文集或者已并入此集,或者已經(jīng)失傳。該集所收作品截至萬歷四十六年(1618),這一年張鶴鳴已經(jīng)六十八歲,已經(jīng)過了最富創(chuàng)造力的階段。因此,該集大致可以看作是其一生創(chuàng)作的總結(jié)。那么,《蘆花湄集》中的詩文具有怎樣的思想價值呢?

其一,反映了土崩瓦解的社會現(xiàn)實。對于明代后期的動亂現(xiàn)實,張鶴鳴在《蘆花湄集》中描繪得非常真切。在《送濟南府太守入覲序》中,他這樣概括當時的社會形勢:

今上之二十六載(1598),歲當戊戌,環(huán)海內(nèi)岳牧、郡邑、諸侯王,例應(yīng)介圭來王,述職闕下。維時島丑董軍呈弄波蓬海外,鷹蠅使者、督礦躁健日夜憑嶠,持籌望金銀氣,閭野騷然。

外有海盜騷擾,內(nèi)有礦監(jiān)四處橫行,民不聊生,形勢非常嚴峻。在《賀孫區(qū)吾擢憲副序》中,他甚至認為國家已呈現(xiàn)出土崩瓦解的亂象:“今天下構(gòu)臆立門,是非波下,虜馬、倭帆交訌青海、長城間,海內(nèi)虛耗,有土崩瓦解之勢矣。當事者方怡然肉食,構(gòu)黨結(jié)朋,迄無真慮……”對于家鄉(xiāng)潁州人民遭受的苦難,張鶴鳴更是感同身受。在《賀潁郡伯厚吾孫公入覲序》里,他這樣描述潁州在任孫崇先任知州之前的情況:

潁久苦災(zāi),苦無告……潁沃曠多草間,猾豪陰市胥而陽抗法,一人刁頑,千家苦累。里中俠少探赤白丸者,蜮射而狼吞,田賦侵滯于城獪,社役歇家。佐領(lǐng)之骫法者,歲十不供二,略買略賣,操舟躍馬,動數(shù)百人,露刃相靡,疆尸洄汪河濱者不少。不陂不堰,不浚筑,民自為食不暇瞻。道路蕪梗,原野蕭索。自癸巳迄申辰,已岌岌乎無潁矣!

讀了以上這樣的文字,明代社會風(fēng)雨飄搖的危急情景已浮現(xiàn)在讀者眼前,這比史書中的抽象敘述要鮮明、生動多了。

其二,提倡忠君報國。面對大廈將傾的危局,張鶴鳴是如何應(yīng)對的呢?他不僅以身許國,而且鼓勵更多的有識之士能夠公忠報國。尤其是在那些剛剛?cè)胧说氖咳松砩?,張鶴鳴寄予了更多的期望。先看其《校士錄序》:

不佞惟愿諸士之不鑿而已。試與諸士尚論,而鄉(xiāng)前代彪史冊者勿論已。我明壽考作人,英哲輩出,如王莊毅著忠直于枹罕,彭襄毅振勛業(yè)于金城,胡士甫以文藻節(jié)氣鳴于天水,范鳴遠以抑豪執(zhí)法挺于南安,段南陽之理學(xué)追跡洛閩,馬觀察之文章貽艷高麗,此數(shù)君子者,夫非以雉羔晉耶?夫非執(zhí)筆泄性靈者耶?其所自立,蓋亦卓然。有千萬年不失其真者,無他,真心不鑿故也。直如朱弦,勿柔如繞指;洞如衢,勿紆如羊腸;清如蟬蛻,勿溷如犬豕,勿瘠國而肥家,勿排正而黨邪,勿先己而后人,勿罔上而凌下,不羞衾影,不愧屋陋,此之謂不鑿。不佞豈設(shè)為不必然之說以難諸士?數(shù)君子之型范,在諸士固耳而目之,亦必有慕而企之者也。不佞愿諸士之不鑿而已,諸士誠不負而鄉(xiāng)之山川,不負而鄉(xiāng)之數(shù)君子,務(wù)赴所謂千萬年不失其真,不至為塊然珠玉所笑。

在這篇文章中,作者期望蘭州的士人要“不鑿”,即做剛直、真誠、清廉、無私的人,以報效國家,才能不辜負家鄉(xiāng)的山川,不辜負家鄉(xiāng)的先賢,“不至為塊然珠玉所笑”。如果說此文是對文士的要求,《山東武舉齒錄序》則是對武士的要求:

萬歷己酉孟冬,例當武試。齊魯錄士六十人……故不佞愿諸士志相磋也。石可破也,不可奪堅;丹可磨也,不可奪赤;士可厄也,不可降志。丈夫負七尺之軀,為蛟為螭,根于此志。驅(qū)之漢南之庭,馳之伊吾之北,為民命脈,為國柱石,皆丈夫事也。衣至見肘,馬至款段,而雄氣不可銷;匿跡秦車,行乞吳市,而毅心不可改;罷于荷戟,妒于平吳,而真心不可回。愿諸士以此自勵,以此勵同登茲錄者也……方今旱干為災(zāi),赤地萬里,云中虜婦未定款向,上谷、薊門講和恚迕,三單于恨恨,撤穹廬,去遼陽,建夷眈眈叵測,百姓思亂,妖孽四起,此諸士鸞騫麒振時也,諸士勉之也。

由于文士、武士的身份有別,張鶴鳴對他們的期望也有所不同,但在指向報國上都是一致的。這兩篇文章雖然都是代他人所作,但作者直到晚年仍將它們收入集中,可以看出其中的觀點代表了他一生堅持的思想。

其三,強調(diào)以民為本。跟報國思想相聯(lián)系的是,作者在考慮問題時,還始終把百姓的利益放在首位。如其《鑄錢文》:

予在歷下,當事者主鑄錢之議,說在必行,藩司下府縣議。余議云:鑄錢之法,不必議矣。鑄錢必有私鑄,私鑄必成惡濫,惡濫未有不壅者。今日之議,但議新錢所由滯而已。漢、唐、宋之鑄錢,朝廷捐利以導(dǎo)民,其錢雜金貝,字皆精鑿,逼古一值五之費,至今流傳,寶色燦然。今日之鑄錢,生利以愚民,料不過銅,又重鈍,沙跡縷縷,字畫欹軟,愚夫愚婦到手知為棄物也。以近事觀之,嘉靖錢,穆廟時已不行;隆慶錢,今上時已不行;萬歷錢,出國門跬步已不行。錢雖人力哉,行之萬世,若有神物護呵者,原可寶也,三尺之法烏得而強之。往歲鑄萬歷錢,樵夫販夫絕于途,高賈絕于市,百姓閉門而罷交易。天下之不治,豈不鑄錢之罪哉?而百姓騷然無樂生之心,何利而為之?且今俗可知者,梁用分子,中立尚開元,滇行海貝,百姓便易,各得其所。假強梁以貝,強滇以分子,使堯舜操柄,不聽,而皋陶刑其后,亦萬歷不能齊也。今欲鑄錢,必雜金銀珠貝,必專官精造,欲使天下曉然知為新寶,恐錢未成,而海內(nèi)已耗矣,又安知百姓必信為寶也?商君曰:“民可樂成,難與慮始?!彼ナ乐砸?。大禹治水,民尚聚瓦礫而逃,治之尚平易也如此。鑄錢之議,似宜罷。其議遂寢。

作者一針見血地指出,朝廷有人主張鑄造新錢,不過是“生利以愚民”即對百姓的巧取豪奪而已?!巴鶜q鑄萬歷錢,樵夫販夫絕于途,高賈絕于市,百姓閉門而罷交易”,就是百姓對朝廷掠奪的抗議。因此,作者反對鑄造新錢,不僅議其是否可行,而且顯然把百姓的利益放在首位。又如《賀鳳陽別駕郭瞻澳公報政序》:

自礦稅之使四出,登、青始難,粵青衿子噭噭,豫章江航絕,楚毒流瞆瞆,怒及臬憲。吳毆大珰走武林,晉、趙撫臣被彈射無所忌。于時西寧之戈甫定,鴉綠之波猶腥,播州、夜郎桴鼓夜鳴,海內(nèi)饑饉……已而聞潁設(shè)稅攬,侵漁及秋毫。彭城稅使又逐鷹犬獵潁富民,富民多扼吭死。且其地大荒三年,赤地千里,饑民聚眾,建旌號,揭竿為亂。潁,留都三輔地,一日驛騎數(shù)馳,目已無潁。人情洶洶,疑信半。俄傳中立別駕單車詣賊,賊就縛呼吸,潁如泰山安。立請當事革稅攬,歡聲載道。不佞又矍然嘆曰:“賢哉別駕!何如人也?”

在這篇文章中,對國家命運的關(guān)切和對百姓處境的同情被緊密地聯(lián)系在一起。國無寧日,百姓無法安身立命,甚至鋌而走險。他對郭蒙吉的贊美都立足于百姓的立場上。

盡管忠君報國、以民為本這些思想都非常傳統(tǒng),但并不能就此認為張鶴鳴的思想非常保守。其實,他還有樂于接受新知識的一面。在書信《濟上邢子愿》中,他說:

往者漏海之說,臺丈時時衣袽乎?不佞弟渡江三年,尚未見文章翰墨灼灼如丈者,須從古人索之,不朽何疑?每見人便道:“飲海知音希耳!”西洋異人制大地圖,從來儒先未曉,亦大有理。天地大矣,不獨漢有釋迦也。寄一奉覽。

他不僅自己接受了新式地圖,還將其寄給自己的好朋友邢侗。在那樣一個時代,這樣的思想算是非常開明的了。

從以上分析可以看出,張鶴鳴在《蘆花湄集》里表現(xiàn)出來的思想比較傳統(tǒng),也比較正統(tǒng)。這些內(nèi)容如果放在朝廷官員的奏折里,并不會使人覺得奇怪??墒沁@些內(nèi)容卻都是寫在贈序、書信甚至墓志銘中,和作者的仕途并無關(guān)系,反倒跟他自己認同的文人身份更為密切。

四 《蘆花湄集》的藝術(shù)成就

相對于《蘆花湄集》所體現(xiàn)的傳統(tǒng)思想,其藝術(shù)價值更值得關(guān)注。該集的藝術(shù)水平雖然不能跟當時的一流文人相比,但作者較高的社會地位和獨特的生活態(tài)度又使得其作品呈現(xiàn)出一般文人創(chuàng)作所不具備的異樣色彩。

其一,充滿詩情畫意。張鶴鳴雖然不是一般意義上的文人,但他卻有著濃重的文士情懷。詩文創(chuàng)作貫穿了張鶴鳴的一生。按照作者的劃分,《蘆花湄集》中的作品有序、傳、記、碑、墓志銘、墓表、祭文、書、引、跋、移文、五言古詩、五言律詩、五言排律、五言絕句、七言古詩、七言律詩、七言排律、七言絕句、題卷等二十類。從大處說,又可簡單概括為文與詩兩類。對于其作品的風(fēng)格,當時的人已經(jīng)有明確的認識。葉向高在《序》中說:“見其文善敘事,有體裁,不為浮靡;詩亦工麗婉至,能發(fā)其衷之所欲言,與近世格調(diào)迥異?!敝x肇淛在《序》中說:“先生之文,以理為主,而輔之以詞采;其詩,以骨為主,而出之以才情。字挾風(fēng)霜,氣吞云夢,芙蓉之姿與黼藻競秀,金玉之質(zhì)與律呂相宣?!倍苏f法不同,正好可以互相補充。概括起來大致可以這樣說,其文與詩固然有所差別,但在內(nèi)容充實、文辭粲然方面卻是共同的。即使撇開那些帶有節(jié)烈和歌頌內(nèi)容的作品,單就其中的“文”而言,仍可看出這樣的特色。如《李子崇墓表》:

此吾友紹歐李子崇墓也。子崇諱先事,濟南太守增子。君生而綠鬢白皙,凝疑岳,雅疑云和,立若玉,行若璧轉(zhuǎn)珠移。每出,市人皆擁看之,不減于看衛(wèi)玠。性喜讀書,每抽一帙,無日夜沉讀,卷不尾不寢食,博洽無倫,人目經(jīng)笥。

記與君丁丑讀書窮巷中,雨過蝸墻侵綠,君舉浮白曰:“人生得佳墓銘足矣!”余鵠立斂手謔曰:“敢不如命!”君叱且詈。秋,君約余與弟元翰西湖上乘月泛舟,吟《離騷》,歌《梅花落》,皛皛白云,水光上下相應(yīng)也。歸宿松風(fēng)園,夜半月出,予方鼾睡,君撫臂曰:“睡魔,忘四更山吐月耶?”予披衣起,君已皭菊英、啜數(shù)巨觥矣。為就桂花前,枕藉苔蘚,浮月泛香,迨曉乃罷。

戊寅重陽前一日,君首社,笑曰:“今日佳節(jié),赦若輩人止一篇《黃花紫萸》?!贝ㄒ?,倏忽目瞪白,手足失度,余即起,抱之醫(yī),至投一匕,吐如刺,半漏時,竟絕予懷中。嗟嗟!君,千萬人何贖哉?孰知蝸墻侵綠、浮白謔語,遽為君兆哉?于時意君孺人武無恙,開壙尚有待,故志銘不果作。比開壙時,予又客金陵,勒幽已無及矣。追思曩謔,負此良友。

壬辰,余餉雁門,夢君歡若平生,灑淚而覺,賦詩曰:“胡霜飛斷李陵臺,郢客千秋白雪哀。三晉山川若指畫,一天風(fēng)雨共徘徊。十年已是吞聲別,絕塞如何魂夢來?破浪英風(fēng)應(yīng)有在,隨人直到雁門隈?!备筌鄱?,前謔語終未償,念殷殷如有所負。偶過汶水,忽思君風(fēng)味,淚淅淅滴前驂,即車中賦曰:“可憐空抱玉,寂寂久沉沙。藏帖纏中紙,啼魂壟上鴉。殯妻無子哭,堂燕落誰家。昨夜吞聲夢,屋梁照月華?!薄霸旎纹淙?,哲人未定天。不堪聞夜笛,嘗誦《采蓮篇》。絕代識今日,銘幽負往年。為君作墓表,抆淚立墳前?!笨制澞钣滞?,償前謔知何日?即援筆書之,旅舍不復(fù)詳其世次云。

君詩亹亹逼人,近代所無。惜無子,其嗣子汝瑄又夭,世系絕。元白同遭,琴書無寄,平日著作悉散逸不可得。余猶記其四章?!恫缮徠吩唬骸氨烫短渡显贫涯?,白鷺洲前雨初歇。不知何處采蓮聲,隔花遙唱酹江月?!薄对L僧不遇》曰:“院鎖蒼苔白晝長,堂鴉初散午花香。蒲團我亦能禪定,卻笑僧人日日忙。”《送客》曰:“元龍湖海未為奇,有客南州冠一時。破蜀勢傳學(xué)士譜,郁輪袍度右丞祠。秋深石磴黃花發(fā),荻老寒塘白露滋。此去聲名流北國,春來為寄早梅詩?!薄笆娉歉呤咳觋幙?,又促征裝上國行。竹屋晝長憐對弈,松窗夜雨憶懸檠。秋晴馬度山高遠,水落天空雁影橫。最是芙蓉花爛熳,開尊準擬待歸程?!编?!此特其珍鼎一臠耳!然而伯仲之間,已見范彥龍、張文昌矣。悲夫!銘曰:

濦滮滮,神秀出。繡作肝,玉為質(zhì)。君儀容,儼朱霞。大堤畔,潘車花。君品流,見儀凰。鸞路飾,云舞鏘。君蘊藉,蜾二豪。痛飲酒,讀《離騷》。君吟詠,芙蓉羞。風(fēng)云變,花鳥愁。君遇合,櫪下蹇??堯E骨,填川原。君子息,付血鵑。琴書絕,無仲宣。君地下,司修文。交繽紛,云中君。滟芭歇,彩云消。索天問,淡寥寥。數(shù)行墨,一片石。千年后,化為碧。

李先事去世較早,未能及第和入仕,胸中的才能自然無法得到施展,所以張鶴鳴惋惜其“空抱玉”??墒墙?jīng)過了漫長的二十年,作者竟然還會因夢而流淚,因而賦詩悼念,為作墓表,并且竟然還能清楚地回憶起其人的四首詩。強烈的用事之心,深厚的同學(xué)之誼,在文中都得到了充分展現(xiàn)。而詞采之美,亦為此文增加了更多的魅力。

比較而言,他的游記寫得更加精美。如《蓑笠記》:

予與叔子弈簾下,騃騃子傍觀,見環(huán)主人倚柱而吟。簾外舜華初開,的的紅煙雨中。騃騃曰:“雨花解顰也?!蹦酥敏±任鞔跋拢喟督砭嶙^骰子,勝輒簪花飲。數(shù)較迄,紅鋪鬢矣,相顧大笑,人人自以為嫣然。

雨漸密,花間滴瀝有聲,于是跣足短衣,被笠蓑。騃騃怯寒,頂笠掛故褐衣,有游僧狀。予笑曰:“行者何往乎?”延北草徑,繞出叢林,抵西溪。溪岸高,險滑難行,行水沖中,雨色滿溪,漫不見人。夾岸草樹蒙蒙,黯淡如小米。竹鶴老人盡命童子上流放酒杯,共蹲小木橋上,手注水待之,聽杯自來。水急,杯幾沉,叔子取水萍數(shù)蒂,杯浮其上。見環(huán)曰:“叔子無窮興,是名萍杯?!绷钸_者效之。溪有石數(shù)片,通往來者,水漲不可見。逡巡洵水中,得之立其上,連臂而笑,溪人隔禁窺之,笑以為狂。涉東岸而上,憩大樹下,樹合抱,不記春秋。其一水嚙土半崩,斷根臨懸崖,深杳若崆峒也。予以袂蒙面,仰臥其中通,不覺雨,但聞瀟瀟聲,大叫曰:“人乎?麇乎?廬山幛乎?”依樹而北,遙見觀音寺臺殿,朧朧在輕露中。至溪分派處,浶浶入飛虹橋。橋少行人,望之蒼然,如對山色。白鷺閑立,鳥毣林中,落落無聲。循舊道而南,野人架茅戍禾,樂然入,枕束草臥。見環(huán)枕予肱,騃騃趺坐予足側(cè),叔子提笠,欹依樹,歌浩浩,和之,聲繞林葉下也。

浸晚,雨更霖霖,各吸數(shù)巨觥,踏淖而歸。童子迎籬,曰:“葛花新調(diào),更有余酒。”乃秉燭對酌窗下,叔子曰:“今而知煙雨之樂,不減明月也?!彬I騃隱桯睡,墜笠,見環(huán)拊其背曰:“行者倦乎?而笠墜也?!?/p>

一次盡情的雨中出游經(jīng)歷,被寫得如詩如畫,美不勝收。即使是朋友之間的尋常書信,他也能寫得充滿詩意,毫無塵世俗態(tài)。如《同年崔見禹》:

綠蕪三四畝,碧溪一帶,回合八九里,直入六一湖,纖柳數(shù)數(shù),萬株夾岸掩映。時駕扁舟,醉臥其上,不知所往。六七月,雨輒披笠蓑,蹲飛虹橋畔,泛瓢而飲。瓢可受二斗,大于許由之瓢也。

在張鶴鳴筆下,潁州西湖不僅是理想的隱逸之地,而且已經(jīng)是獨立塵世之外的仙境了。他的舉人同年淮陽人崔應(yīng)夏讀到這樣的信函,恐怕難以抵擋其中的誘惑吧。

張鶴鳴的《蘆花湄集》雖然類別多樣,彼此風(fēng)格各有差別,但大都充滿詩情畫意。這樣的風(fēng)格在明代文壇中比較另類,具有獨特的價值。

其二,文風(fēng)自然通達?!短J花湄集》是作者生前所編,其所選類別和篇目很能反映出他的文學(xué)觀點。該集不收奏牘一類的官樣公文,僅有的例外是卷二十的《立春移德府長史文》和《鑄錢文》兩篇。在《蘆花湄集》中,張鶴鳴從不提及自己的功業(yè)和治績,他更愿意把自己看作一個文人,甚至是山人和隱士。他身上的文人氣息非常濃重,攜琴探幽,詩酒流連,使自己的生活充滿了詩意。他在《小像自贊》里這樣評價自己:

我行則役,我心則休。肥不及猗頓,瘦不及黔婁。行不離琴鶴,坐不厭林丘。遇開花而必醉,過名山而必游。雖不敢望徐孺子之達,亦庶幾乎宗少文之流。

多少年的南征北戰(zhàn),被作者用“我行則役”四個字輕輕帶過,他大力渲染的卻是文人高士的優(yōu)雅生活。這并非他一個人的自我標榜,時人也有這樣的認識。袁宏道《張元平小像贊》云:

和焉而披春云,秀焉而立遠嶠。蕭然頤頰者,如倚石之疏竹;而爛焉筆端者,如泠風(fēng)之號萬竅??鸵姸鴨栐唬骸按私笾繗e?抑山耕而云釣者也?”曰:“非也,有其調(diào)?!?/p>

雖然無法判斷張鶴鳴自贊的小像與袁宏道題贊的小像是否同為一幅,但二人的認識還是比較接近的。張鶴鳴以其達人之胸懷從事創(chuàng)作,其文亦呈現(xiàn)出明顯的通達色彩,故楊嗣昌稱其文“達人之文”。楊《序》云:

蓋古人云:“文以氣為主?!庇衷唬骸拔纳谇??!笔强梢匝晕囊?。概氣曰清濁,而盈虛通滯不一候;概情曰淺深,而郁暢夷激不共門。文士之文,盛羅烈而極雕繢,然筆墨之外無適焉;幽人之文,取冷致,善怡悅,近清而虛、淺而暢者也;志士之文,如未決之湍,不解之結(jié)焉,盈滯郁激,丈夫不遇于時者當之;達人之文,感物而動,與時偕行,其氣清而通,其情深以夷,丈夫得遇于時者之所為也。而吾舉以當先生,何則?夫觀先生之泚筆,千百許言,滔滔袞袞,云至雨沓,何其迅也?然而有創(chuàng)屬之文,有驟比之句,浸假若旬鍛,妙合若天成。蓋先生之學(xué),“含英咀華”法昌黎;“博觀約取”師眉山。飲芳潔之源,夫安得不清?研奧密之旨,夫安得不深?而不寧惟是,先生為人,斷山絕為其骨,晴云秋月為其懷。其與人交,如風(fēng)颼然習(xí)肝脾,而遇所不可,慷慨駿發(fā),與其事相得,亦良已。是故其清,所以通;其深,所以夷,而后知以文士之腹汰其滓,以幽子之襟裕其用,以志士之抱適其時,始可以名達人,可以讀先生之集。

楊嗣昌按照作者身份的不同,將詩文分為文士之文、幽人之文、志士之文和達人之文四類,而將張鶴鳴的作品歸結(jié)為達人之文一類。這個認識是非常準確的。因為張鶴鳴志趣高雅,本來就是一位達人。那么,什么是“達人之文”呢?楊嗣昌的概括是“感物而動,與時偕行,其氣清而通,其情深以夷”,說到底就是以意為主,思想通達,不在詩文中表現(xiàn)愁苦悲哀之情。如其《張?zhí)幨總鳌罚?/p>

處士廣陵人,名孝,字養(yǎng)之,號小愚,又號碧梧。家世業(yè)琴,父隱君尤精,與白下周績[續(xù)]之善。處士髫年學(xué)琴,五音正變靡不洞曉。隱君嘗召處士鼓續(xù)之前。處士幼羞澀,且憚續(xù)之調(diào)高,見輒引避去。隱君怒,強之奏《天風(fēng)環(huán)佩》,未半,續(xù)之驚曰:“是兒他日當壓吾兩老人,恨無斧贈,詩又在杜家矣?!眽延谓ㄠ?、吳越間,登寶林,探禹穴,鳴琴自怡,無知音者。而白下長干里中有名姝,乃愿祈指法,遺異香、美酒,處士又以脂粉之徒,秘不肯售。已而足病十五年,坐臥小榻,琴益工。肉與絲忘,絲與木忘。

丁亥,過予蘆花湄上。每月明,屏人獨坐偃蓋松下,置酒一大瓢,浮一轆轤甕,琴一曲,吸酒一甕,嚼松子一粒。院內(nèi)有白鶴一只,懸足峙聽,曲終,回舞清唳乃去。過梅萼墓,梅萼者,美人,文君、非煙之流也,下拜曰:“廣陵蕩子瞻拜芳塵,愿托龍門之桐慰香魂?!彼旖宸疾荩鴵嵋磺?,辭曰:“白白葦綃花,春寒忽謝。玉露凌風(fēng),點點雨下。寂寞夜臺兮草青青,憭標高原兮孤云夜生?!痹岂阶訅裘份嘣唬骸盀槲抑x張?zhí)幨?。沉沙之人,得聞響玉!”覺語處士,共嗟異之。九日登郪丘,凌嘯絕頂,傲若無人之境。酒酣,援琴鼓《玉霄曲》曰:“舞霓裳,舞霓裳,柏梁銅露吸鳳凰。銜書飛下白云鄉(xiāng),紫宮夢暖梨花香。云衣紅玉啄,開緘錦琳瑯?!睍r秋凈天空,塞鴻南度,回翔丘傍,尺許不能去。嘗聞伯牙鼓琴,卻獸下鳥,精感有之矣。

處士有古琴一張,得之綠發(fā)散人,行臥自隨。嘗中夜散發(fā),趺坐床鼓琴抵曉,綽注密致。如清晝,藉石床上。處士嘗自言:“我志得雷氏琴,滿甕注碧芳酒,臥溫柔鄉(xiāng),死足矣?!币娨藙t攢眉去,曰:“此輩自侈,吾老無心富貴,俯首若前何也?”嗟嗟!處士死,琴與人俱往矣。

張孝到潁州看望張鶴鳴時,張鶴鳴的母親去世才半年,他正在守制階段。可是當張鶴鳴去體會張孝的詩化人生時,卻把自己帶入了審美境界之中了。這并不是說張鶴鳴已經(jīng)忘記了喪母之悲,而是在他的藝術(shù)世界中,他不愿意更多表現(xiàn)自己的傷感情緒。即以其詩中寫得最感傷的《潞河舟中感懷(戊申九月)》四首來說,其中亦不乏曠達的情懷。如其一:

寒藻動曲沂,鳴禽下急波。仰視天漢流,浮云何其多。寸心如有失,年華空蹉跎??鬃哟笫ト?,伐龜無斧柯。孤懷憂天墜,徒手將奈何。不如鼓瑤琴,帶索行且歌。

在這首詩中,作者的愁緒是濃重的,可是最后一句卻陡然一轉(zhuǎn),顯示出作者性格中豪邁、通達的一面。在另外三首詩中,這種情況也同樣存在。如其二最后兩句為“日月不成土,豈有終魑魅”。這表明他對未來充滿信心,相信正義一定會戰(zhàn)勝邪惡。其三的最后兩句為“憂來不自持,抱琴向秋水”。雖然愁緒尚多,但抱琴向秋水而彈,無疑是一種詩意的解脫方式。到了最后一首,作者的心情似乎已經(jīng)平靜,他開始欣賞兩岸的景色了:

泛泛河上楫,飛飛水中鶩。平野起蒼云,沙岸誰家菊。林霞散遠綺,澄浪疊輕縠。風(fēng)物足怡人,無心成相逐。開窗引初月,閑把《離騷》讀。

在更多的作品中,我們都可以感受到張鶴鳴性情中通達、灑脫的特點。張鶴鳴是一位“達人”,他的詩文也呈現(xiàn)出自然通達的獨特韻味。

其三,追求無意為文。張鶴鳴的詩文之所以呈現(xiàn)出“達人之文”的特點,跟其無意于文的藝術(shù)主張是緊密聯(lián)系在一起的。其《蘭牂樗語引》云:

予性拙戇,平生多坎坷。在皋蘭,憂心悄悄,五年疢疾。在牂柯,眉一日而百攢,腸一晷而九回,疢疾百倍皋蘭矣。夫以樗材而當重任,疢疾者幸也。時著之文,詠之詩,皆緣情而生,觸事而出;賦實而紆懷,長歌以寄悒,非有心乎文也。匯而梓之,以示子孫,名曰《蘭牂樗語》。夫樗,擁腫卷曲,不中繩墨規(guī)矩,立之涂,而匠者不顧。然歷日月寒暑,雨露風(fēng)霾、雷霆霜雪磨礱砥礪久矣。曝之為薪,或可以火乎?吾子孫當念吾疢疾而藏之。

在這里,作者明確地說他在皋蘭、牂柯即在陜西、貴州任職時的詩文都是“緣情而生,觸事而出”,而“非有心乎文也”。這篇文章本身也是無意為文的結(jié)果。又如其《義娥傳》:

義娥名桂香,義者,觀風(fēng)者奇其死,以意謚之也,蓋濟南郡諸生吳愛眾養(yǎng)女云。娥生流庸,比歲兇,其父始鬻子錢家子。錢家亦坐不登,困轉(zhuǎn)售愛眾。再鬻而甫十齡,婉靜不嬉。愛眾家直婢之,弗奇也。

先是,愛眾母盧有侄三才,獷蕩子,家替無依,依姑糊口。姑昵血屬,而愛眾乃真仆御之,無中表情。頤指略忤,輒展足嗔詈曰:“奴奴侵牟,我飯奴胡為?”亦嘗加榜掠。友有戒之曰:“若蜂目者,君不遇若德若,不投銗筒,恐子密出兩柱間。”愛眾剛愎弗省也。

一日,愛眾與妻李對案晡食,三才負市米入,愛眾嫌之,曰:“捐好銀錢,為擇白粲。米如此,奴克直矣?!比佩岢秆g匕首,叱之曰:“并死可在今日。”刺之不中,愛眾繞磨旋,娥大叫以挺,以挺挺縈磨索中,以左右肩翼眾。眾素病瘵,不能支,娥一髫女,三才以積憤橫氣,如出匣之虎,竟砉然中,飲刃飛血。妻李累息奔逾西壞垣,賊舍愛眾逐李,愛眾尚強起護李,撞壁,僵掌血印壁,痕殷數(shù)日。李扃鄰媼門,鄰媼祈賊曰:“我無仇君,愿君舍我?!辟\舍之,復(fù)向壁間僵愛眾,數(shù)斫之死。娥持賊裾,大呼邏者曰:“奴殺人!奴殺人!”賊斫其頭骨,迸腦血交淋淋下,娥持裾如故。賊惶急,維拽至衢,娥呼擒賊不休。賊愈狠,斷其指,乃去。娥竟死衢中。大驚一市人,邏者糾眾兵尾之,至濼源里西,將出門,守城者擊以殳,匕首墜,遂擒之。

愛眾有襁女,另女奴抱之,亦甫八歲,難促不能避,履出戶下,賊瞥未之見,命也。而李氏妻者,已別媾為他人新婦矣。

張鶴鳴曰:《語》曰:“父母之愛,愛之?!庇衷唬骸霸苟居谌耍跻釉?!”三才雖貧依于眾,彼固以為油然兄弟也。姑侄之情,路人知之。眾之凌厲奴辱,不祥人矣。明者猶憤,況恣血氣者乎?弁髦女子,瞪目一叱,驚啼避易。娥翼主持賊,腦淋不舍,予深取其不懾,天性勇也。緹縈之智出之緩,娥之勇出之急,獨妻李者忍忘壁掌血跡如新?且親見娥之慷慨忠也,而靦然他室。彼摩笄青陵,夫非人女子哉?

除了最后一段的“張鶴鳴曰”,前面都是在敘述一個十多歲的小女孩為救主人而英勇獻身的故事。雖然作者沒有著意鍛煉詞語,但由于感情飽滿,所以寫得慷慨奮發(fā),如激流奔涌,小女孩的形象也異常鮮明。這正是無意為文的結(jié)果。

當然,無意于文當然并不是不要文采。張鶴鳴的創(chuàng)作有一個發(fā)展的過程:在萬歷三十四年(1606)出任禮部祠祭司郎中之前,他一直沒有受到重用,因此閑暇較多,有精力廣泛地閱讀前代典籍,并且不斷提高自己的創(chuàng)作水平??墒亲詮娜味Y部祠祭司郎中之后,隨著社會地位不斷提高,公務(wù)越來越繁忙,自然也就不可能像以前那樣推敲章法和字句了。不過即便如此,之前養(yǎng)成的藝術(shù)技巧都會自覺或不自覺地產(chǎn)生作用。如其寫給弟弟張鶴騰的一封信《元翰弟》:

覽弟家書,又見婿札,知大姐孩兒病篤??蓱z此兒髫年失母,四十食貧,蔬素半生,布荊甘度。父以羈萍之故,不盡舐犢之情。聞信心驚,對客淚落。不意白頭,千里仍哭愛女。一朝寄去俸薪,聊備緩急。生為藥物,沒作棺衾。陵兒隨我枹罕,前日且暫回金城。獨對秋風(fēng),淚灑殘菊。追慟汝嫂,自憐病身。萬種離思,千般感慨。

這是一封家書,而且所說是悲傷之事,原本不需要什么文采,可是較高的文學(xué)素養(yǎng)在無意間仍會流露出來。所謂“獨對秋風(fēng),淚灑殘菊”“萬種離思,千般感慨”,都是既飽含深情又富有文采的句子。這也是無意為文的表現(xiàn)。

張鶴鳴“無意為文”的說法,在當時就得到了認可。沈珣在《序》中說:

先生詩文,大約醞釀六集,函括百氏,體無所不有,法無所不入,變無所不盡。四瑚八璉之珍也,饑鷹駿鶻之快也,風(fēng)檣陣馬之橫也,明珠翠羽之華也。而出之沖然,運之飄然,要以自性自根自肝自肺鳴所欲言,而畢吾意之所不能止而止,而絕不為挽近衣冠舛敖步趨邯鄲陋習(xí)??傊U槧之士所為,伏斗室,仰屋梁,終歲吚唔,嘔心枯髯,不能得其一二者。而先生俱以馬蹄車轍、謥詷中得之,先生其神乎?使人舌吐而不得下。

所謂“以自性自根自肝自肺鳴所欲言,而畢吾意之所不能止而止”,說到底也是無意于文的意思。與此類似的還有楊鶴《序》中的評價:

公于書無所不窺,本朝典故無所不練習(xí),下及方技、醫(yī)藥、風(fēng)角、占候之術(shù),無所不究心,而其最留意者古今人物,扣之如響應(yīng)聲。與公抵掌縱談,可驚可怪、可涕可笑之事,無狀不有。公之武庫若此,發(fā)之詩文,如瀉水著地,肖物付形,公亦不自知其所以然也。

這實質(zhì)上也是說張鶴鳴的詩文是無意為文的結(jié)果。如果說沈、楊二序都不僅勾勒出張鶴鳴無意為文的特點,而且對其產(chǎn)生原因進行了分析,戴燝《序》則把這個問題說得更加明白:“蓋先生之文,取諸立德、立功之余,無意于文而不能不文者也?!?/p>

其四,與文學(xué)流派之離合。張鶴鳴生活的時代,正是明代文壇風(fēng)氣屢變的時期。此前,已有“前七子”“后七子”大力提倡復(fù)古,“唐宋派”主張“文道合一”;同時代又有“公安派”和“竟陵派”提倡性靈,反對格套。那么,張鶴鳴與這些主要流派有著怎樣的關(guān)系呢?大致說來,可以概括為以下三種關(guān)系。

第一種,反對前、后“七子”。在明代文壇上,前、后“七子”不僅影響最大,而且持續(xù)時間長,幾乎成了一代詩文的主流??墒牵瑢@樣一些詩壇“巨子”,張鶴鳴頗不以為然。他在《陳德遠荷華山房稿序》中說:

今代詩家,遠宗北地,近服歷下,而議者謂北地馭電排風(fēng),速肖子美;謂歷下斂魄練氣,泥印王、錢,此皆薄元、白、長吉不為,然使之并驅(qū)中原,吾知鹿不死于二李之手也。今天下,人江潭而戶河梁,啜糟逐塵,幾遍海內(nèi),讀之終篇,迄無珍語,有惟恐臥耳。此乏質(zhì)而競習(xí),借口于鄴下、開元以為鉛粉,又北地、歷下之罪人矣。

“北地”指李夢陽,“歷下”指李攀龍。在這段文字中,張鶴鳴不僅表現(xiàn)出對以李夢陽、李攀龍為代表的前、后“七子”的蔑視,而且連同其后學(xué)者也一起批判。他在《寄董吏部見心》其三稱贊董復(fù)亨的詩歌說:“寄我詠懷詩,何李瞠其后?!彼^“何李”,指的是“前七子”中的何景明與李夢陽。從后世的評價看,董復(fù)亨的詩歌并不出眾,可是張鶴鳴卻認為比“何李”高明,其對“七子”的輕蔑態(tài)度是顯而易見的。

反對前、后“七子”,其實就是反對他們盲目復(fù)古的一面。張鶴鳴認為,杰出的詩歌一定有其獨特的內(nèi)在精神,即所謂“質(zhì)”。他在《陳德遠荷華山房稿序》中還說:

夫詩,以風(fēng)骨生色為質(zhì)。至于渾樸無痕,芳潤有致,則切琢成工,非質(zhì)也。荊璧離璞,十乘流光;越女出溪,百步溢彩。何者?尤物之鐘于質(zhì),所由來也,風(fēng)雅尚矣。騷之質(zhì)泱漭凄愴,自為騷,不必風(fēng)雅也;蘇、李、曹、劉、嵇、阮、庾、沈、陶、謝,自為蘇、李、曹、劉、嵇、阮、庾、沈、陶、謝之質(zhì),不必騷也;李、杜自為李、杜之質(zhì),不必漢、魏、六代也。千載之下,讀之者目懾心怖,意往神馳,彼其質(zhì)原不可磨耳。

第二種,無視“公安”“竟陵”。對張鶴鳴而言,如果說前、后“七子”是“古”的代表,“公安派”與“竟陵派”無疑是“今”的代表。本來,張鶴鳴與“公安三袁”關(guān)系最近。他與袁宗道、袁中道同中萬歷十四年(1586)會試,可謂“同年”;與袁宏道一起參加萬歷二十年(1592)殿試,亦可謂“同年”。在《蘆花湄集》中,張鶴鳴使用“同年”一詞,往往兼指這兩榜的進士。從前舉袁宏道《張元平小像贊》看,他與張鶴鳴的關(guān)系比較親近。又如在文末附錄的袁宏道《送榆次令張元漢考績序》中,他對張鶴鳴、張鶴騰評價都很高,而且還親切地說:“元漢者,余同年友元平弟也。往為歷城,亦以循吏稱。單父、河陽之績,著于一門,真異事也?!?/p>

對于張鶴鳴來說,“竟陵派”自然屬于晚出之派。鐘惺與譚元春雖然比張鶴鳴小二三十歲,但鐘惺去世比張鶴鳴早十一年,譚元春去世亦僅比張鶴鳴遲兩年。因此可以說,對于“竟陵派”的興衰,張鶴鳴是一個見證者。而且,張鶴鳴家與“竟陵派”也有直接的關(guān)聯(lián)。譚元春《潁川張同甫曾訪予都門萬福寺,投詩不值而去。丙寅冬日閑居有懷,始寄答此章》一詩所寄之人就是張鶴鳴之子張大同。詩曰:

古音不可追,正響謂孤調(diào)。云水散杳冥,永日不彈妙。小室綠燈影,自將朱弦照。憶念平生友,宜用寂寥報。曩客春明門,塞默中浩浩。盛世四民外,別自有無告。汝陰張氏子,萬卷不圖效。奇蹤無貴游,訪我申所好?;乃驴嚯y逢,一去成遠道。天寒雁鷺多,野水自移釣。

可是,在多達二十九卷的《蘆花湄集》中,張鶴鳴沒有只言片語提到“公安派”與“竟陵派”。如果說他不提“竟陵派”還可以從該派出現(xiàn)得較遲,沒有機會被寫入來解釋,那么他從來不提“公安派”只能有一個理由:他不贊同“公安派”的理論,不認同他們的創(chuàng)作,可是礙于私人交誼,又不便于批評,所以干脆不提。“公安派”提出“獨抒性靈,不拘格套”,“竟陵派”進一步發(fā)展為“幽深孤峭”,說到底就是不問世事,向內(nèi)心深處尋找文學(xué)。這與張鶴鳴強調(diào)文學(xué)的社會功用,在理念上是根本對立的。

第三種,最接近“唐宋派”。在明代的主要文學(xué)流派中,如果一定要為張鶴鳴找一個最接近的對象,這個對象無疑是“唐宋派”。以王慎中、唐順之、茅坤、歸有光為代表的“唐宋派”雖然帶有一定的復(fù)古傾向,但主張“文道合一”,在一定程度上回歸到韓愈、歐陽修、蘇軾等人的文學(xué)主張上來。從具體文章看,張鶴鳴對“唐宋派”的認同體現(xiàn)為兩個方面:一方面是對其經(jīng)學(xué)思想的認同。在《四書會注編序》中,他高度稱贊唐順之的經(jīng)學(xué)成就:

圣人立訓(xùn),意在覺世;圣王立法,意在維世……國初,定五經(jīng)、四書《注》及《大全》,頒行天下,特取醇粹不雜一淫辟者,冀垂不朽。故《四書》《詩》捐前諸家,獨存紫陽;《春秋》獨存胡康侯……自后發(fā)明,獨閩蔡虛齋、林次崖,吳唐荊川,潁盧中庵,此四先生者,弘演郁暢,深如重淵,細如沉沙,然皆醇粹不雜一淫辟,其翼圣經(jīng),遵王制,功多且巨,學(xué)士亦熙然宗之。

將唐順之的經(jīng)學(xué)成就與蔡清、林希元、盧翰等經(jīng)學(xué)名家并列,稱道其“功多且巨”,可以看出張鶴鳴的重視程度。另一方面是對其文學(xué)成就的認同。在祭文《茅鹿門先生》中,他這樣評價茅坤的創(chuàng)作成就:“公之文,云駛川激,驚龍流電,吞吐灝氣,管窺之而不得其端。公自以為得歐陽子之逸氣,吾以為褎然直逼乎馬遷。”這與其在《壽觀察茅鹿門公九十序》中所說“予童時讀公文,如長虹飲海,驚鳳穿云,翩翩子長也”,在意思上保持了一致。

既重其經(jīng)學(xué),又重其文學(xué),使得張鶴鳴的詩文創(chuàng)作在有意無意之間更加接近“唐宋派”的特點。這是很容易理解的。

從總體上說,張鶴鳴既不像其前的前、后“七子”那樣重視模擬古人,也不像同時代的“公安派”與“竟陵派”那樣專寫個人的內(nèi)心世界。他更加重視文學(xué)的社會意義,同時強調(diào)無意為文,其創(chuàng)作思想雅正,文風(fēng)暢達,不古不今,自成一家。

五 《蘆花湄集》的版本及其整理

據(jù)《順治潁州志》等方志記載,張鶴鳴的詩文集有《史微》《蘆花湄集》《蘭牂樗語》《飄然吟》等幾種?!妒肺ⅰ肥亲髡咴谀暇┤温氶e暇與同僚閱讀司馬光《資治通鑒》時對歷史的認識和感悟;《蘭牂樗語》是作者在西北、西南為官期間的詩文集;《飄然吟》是作者崇禎年間回到家鄉(xiāng)以后創(chuàng)作的詩文集。除了《蘆花湄集》外,其余三種皆已失傳。值得特別指出的是《蘭牂樗語》雖然已經(jīng)失傳,但多數(shù)作品應(yīng)該已經(jīng)收入《蘆花湄集》,因為在《蘆花湄集》中,仍然保存著不少寫于陜西和貴州的作品。

《蘆花湄集》的編撰,不知始于何時,但到萬歷四十四年(1616)已大體完工。書前所收戴燝之《序》即作于是年。但從書中收錄的詩文看,在時間上最終截止萬歷四十六年(1618),是年作者六十八歲。這也就意味著此前所寫的詩文,只要作者愿意,都有可能被收錄進去。此后作者又生活了十七年,自然也創(chuàng)作了一些詩文?!短J花湄集》雖然不可能收錄作者后來創(chuàng)作的作品,但這個集子的編訂,顯然已有自我總結(jié)的寓意了。蘆花湄既是張鶴鳴生長之地,也是其安葬之地。蘆花湄靠近潁州西湖,據(jù)說在宋代已是“潁州八景”之一。作者以“蘆花湄”名集,固然表現(xiàn)出對家鄉(xiāng)的熱愛,其中的歸隱之意也是很明顯的。書前所收的幾篇序,寫作時間最遲的是葉向高序,可能作于天啟二年(1622)或稍后。此序為手寫,當是刻本完成后直接附加在前面。

《蘆花湄集》今僅存一種版本,即萬歷原刻本,而且僅有孤本藏于國家圖書館。該集卷一下的署名是:“潁人張鶴鳴著,弟鶴騰較,男大同訂正,吉州劉昌寫,羅桂梓”。照理說,《蘆花湄集》是張鶴鳴生前所編,又經(jīng)過了其弟張鶴騰、其子張大同的校訂,質(zhì)量應(yīng)該有保障??上У氖窃摃幣疟容^粗疏,雖然分為若干類別,但在每類之中并沒有按照作品的寫作時間排列,故而顯得比較雜亂。而且由于書工與刻工的文化水平較低,導(dǎo)致刻本中錯誤很多,其中最典型的是:所有的“刺”字都被誤刻為“剌”(只有《挽楊子旭六首》其六中“游魚潑剌高葉下”中的“剌”字不誤),所有的“壺”字都被誤刻為“壸”,至于“壁”字與“璧”字混用,“畫”(畫)字、“晝”(晝)字、“盡”(盡)字混用,更是極其尋常的事情。既無其他版本可以校對,自身又充斥著錯誤,所有這些都為文字校對增加了困難。

而且,該書已經(jīng)殘缺不全。主要的殘缺有三處:第一處在卷一《序》之前,不但書名、題識無存,就連排在其后的葉向高《序》也佚失兩頁;第二處在卷十四《祭文》之后,《王太夫人》一文已經(jīng)殘缺,后面的《路祭夔州同知儲歐野》《盧善光》二文完全佚失;第三處在最后一卷即第二十九卷《題卷》之后,其中《題徐大夫素履圖十三首》的第七首已經(jīng)殘缺,后面五首和《題鐘封公二首》均已佚失。至于后面有沒有書跋,就更無從知道了。通計全書,佚失文兩篇,殘兩篇(含葉向高《序》);詩七首,殘一首。由于未見該書有其他版本存世,同一版本也未見有復(fù)本存世,而且在筆者所知的其他文獻中也沒發(fā)現(xiàn)這些殘缺作品的蹤跡,因此很可能再也無法找到它們了。

由于以上兩個方面的原因,使得盡快整理《蘆花湄集》并將其出版從而化身千百變得重要而且迫切。在整理該集的過程中,筆者依據(jù)各種文獻主要做了以下幾個方面的工作。

其一,利用理校的方式對集中的明顯錯誤進行推斷;利用少量詩文在其他文獻中的文本進行對校?!短J花湄集》中的大多數(shù)詩文僅見于該書中,無法使用對校的方法。以卷二《壽大司馬郝公序》為例,其中“周公戴壁圭繆卜”中“壁”字當為“璧”字?!妒酚洝斨芄兰摇份d:“武王克殷二年,天下未集。武王有疾,不豫,群臣懼。太公、召公乃繆卜。周公曰:‘未可以戚我先王?!芄谑悄俗砸詾橘|(zhì),設(shè)三壇,周公北面立,戴璧秉圭,告于太王、王季、文王。”張鶴鳴所用,正是這個典故。“無矩而方,無規(guī)而圖”中“圖”字當為“圓”字之誤。宋代張九成在《孟子傳》里引用古人之語云:“不以規(guī)矩,不能成方圓?!睆堹Q鳴此處乃反用這個典故?!凹{陛柜鬯”句中“柜”字當為“秬”字之誤。漢代韓嬰《韓詩外傳》引《傳》曰:“諸侯之有德,天子錫之。一錫車馬,再錫衣服,三錫虎賁,四錫樂器,五錫納陛,六錫朱戶,七錫弓矢,八錫鉞,九錫秬鬯?!对姟吩唬骸崰柟绛懀€鬯一卣?!睆堹Q鳴所用,正是這個典故。又如卷二十九《題彭比部封公卷》一詩中的前兩句:“手中綠玉不知年,舊是方壸冰雪仙?!彪m然并無其余文本來校讎,但其中“壸”字應(yīng)系誤字。“方壸”不能成詞,而“方壺”指東海的一座仙山,跟后面的“冰雪仙”在意思上聯(lián)系密切。因此可以斷定“壸”字系“壺”字之誤。以上所舉例子,可以代表筆者使用理校法校對《蘆花湄集》的基本情況?!短J花湄集》中有少量詩文見于其他文獻中,用來對校就更加方便了。如卷三的《日涉編序》可以跟現(xiàn)存的陳階《日涉編》(明代萬歷刻本)前的序?qū)π#硭牡摹兑捉?jīng)中說序》可以跟現(xiàn)存的盧翰《易經(jīng)中說》(明代萬歷刻本)前的序(已殘)對校;卷六的《盧中庵先生傳》、卷九的《謝公德政碑》可以跟《順治潁州志·藝文志》中的文本對校,都是突出的例子。

其二,利用各種文獻注釋作品中的典故、人物和個別疑難詞語。注釋一般的人物、典故尚不甚困難,可是關(guān)于明代的人物和典故,如果其本身不甚出名,注釋起來非常不易。如卷一《贈浦泗州序》乃寫給“別駕少谷浦公”的贈序,可是“浦少谷”是誰?《順治潁州志·秩官表》記載明代萬歷年間的捕盜通判之一為:“蒲朝柱,山東蓬萊人,官生?!蹦闷稚俟扰c蒲朝柱對照,二人不僅在潁州的居官時間相同,所居官職亦相同,因為別駕是通判的別稱。而且此處關(guān)于蒲朝柱為“山東蓬萊人”的記載亦與張鶴鳴《跋三署奇遍后》中“蓬萊浦少谷公出簽帙示余”的說法相吻合。又《江南通志·職官》引《泗州志》:“浦朝柱,定州人,萬歷十五年(1587)知州事?!奔炿m有差別,但無疑即是其人。據(jù)此完全可以斷定,“浦少谷”即是浦朝柱(《順治潁州志》誤“浦”為“蒲”)。又如集中有兩篇寫給“張體敬”的詩文,從內(nèi)容判斷,其人為潁州人,曾在重慶做官,其地有錦水?!俄樦螡}州志·選舉表·明(舉人)》載:“張養(yǎng)性,(萬歷)己卯(1579),大足知縣?!贝笞憧h為重慶屬縣,境內(nèi)有錦水,符合上面條件。《民國大足縣志·職官》所載萬歷四十三年(1615)知縣為:“張養(yǎng)性,字體敬。見陳顯道《重修文廟碑記》及周廷侍《瑞蓮堂碑記》?!敝链?,“張體敬”即張養(yǎng)性的問題也得到了解決。再如《賀潁郡伯厚吾孫公入覲序》中使用了“雪蛙冤”的說法,是用古典還是今典?就古典而言,《明史·熊鼎傳》載:洪武初年,熊鼎任浙江按察司僉事,分管臺州和溫州,“寧海民陳德仲支解黎異,異妻屢訴不得直。鼎一日覽牒,有青蛙立案上,鼎曰:‘蛙非黎異乎?果異,止弗動?!芄?。乃逮德仲,鞫實,立正其罪?!本徒竦涠?,《嘉慶扶風(fēng)縣志·人物·孫代傳》附錄其子崇先(即張鶴鳴題中所云“厚吾孫公”)傳:“子崇先……遷知潁州……嘗出郊,有群蛙遮道,使人尾之,掘得一尸。禱于城隍神,夜夢一馬朱纓入門,寤而思之,訪得一人名馬上英,捕訊,立服?!眱上啾容^,可知所用實為今典,就是發(fā)生在張鶴鳴家鄉(xiāng)的故事,而且就發(fā)生在該文所贈之人孫崇先身上。當然,如果詩文使用的典故中含有錯誤,注釋起來就更加不易。如卷二《節(jié)孝錄序》云“劉毅泣澤中之芹”,卷二十九《題呂蘭谷祖母承恩卷》云“又不見劉毅澤中痛哭芹”,兩次使用同樣的典故,可是其出處卻很難查找。歷盡艱難,筆者才在《晉書·劉殷傳》中找到這樣的記載:劉殷九歲時,曾祖母嚴冬欲食菫。劉殷于澤中慟哭,地上便生菫。如果說張鶴鳴將“菫”(俗稱旱芹)改稱為“芹”已經(jīng)增加了查找的難度,那么他(或者書工、刻工)將“劉殷”誤為“劉毅”,更使這個典故變得幾乎不可查找。需要說明的是,由于方志保存得不完整或者失載,使得有些看似簡單的明代人物考釋變得沒有辦法解決了。如卷二十五《同霍涇州登回中山飲瑤池上》中的“霍涇州”是誰?從理論上說,這個問題非常容易,只需找到一種《涇州志》,查查其中的《職官》就可以了。筆者雖然找到了《乾隆涇州志》,可是霍姓的知州卻失載了。有的人物,雖然知道其官職和籍貫,卻找不到相應(yīng)的方志,就更加無可奈何了。

其三,利用方志和出土文獻來輯佚。張鶴鳴的詩文,見于《蘆花湄集》之外的很少,而且主要存于地方志和出土文獻中。張鶴鳴是明代鳳陽府潁州(今安徽阜陽)人,所以阜陽的方志中收有他的少量詩文。除了已見于《蘆花湄集》可資對校的作品外,筆者從《順治潁州志·藝文志》中輯錄出《簽易序》《平越府知府徐公墓表》兩文和《予請告歸田,奉溫旨有“卿飄然引去”之語,感而賦此》一詩,從《乾隆阜陽縣志·志馀》中輯出《過李姬墓》一詩。張鶴鳴曾兩次在山東濟南任職,時間長達八年,所以山東的地方文獻中也收錄了他的作品。筆者從《嶧山詩文選》中輯錄了《春日游嶧》《詠石鼓》《同潘茂昆年丈、胡繩武明府登嶧山四首》等六首詩。張鶴鳴曾任貴州巡撫將近五年,所以貴州相關(guān)文獻亦保存了少量張鶴鳴創(chuàng)作,《葛鏡橋碑記》和《葛鏡橋四首》即是明顯的證據(jù)。除了傳世的地方文獻,在近年來阜陽的出土文獻中,就有兩篇張鶴鳴撰寫的長篇墓志銘,一是《明故文學(xué)錢菁華暨配孺人孟氏、王氏合葬墓志銘》,一是《明文林郎、山西大同府司理寧光鹿公墓志銘》。兩文都是崇禎年間所作,而且都長達三四千字,是非常難得的文獻。

其四,利用新發(fā)現(xiàn)的《張氏族譜》考察作者的家世,并用來注釋《蘆花湄集》中的相關(guān)人物。《張氏族譜》最早編撰于崇禎九年(1636),據(jù)現(xiàn)存的民國二十六年(1937)續(xù)譜看,除了在《世系表》中列出張鶴鳴的家世、主要成員的生卒年月以及婚配、子嗣情況外,該譜還收錄了其子張大壯、張大典所作的《司馬公殉難事略》和未署作者姓名的《司馬公傳》(殘,后缺一頁)。不僅如此,該譜還收錄張鶴鳴數(shù)次被授官以及張鶴鳴曾祖父母、祖父母、父母、妻子受到封贈的制文。

此外,本書還輯錄了有關(guān)張鶴騰和張大同的文獻資料。張鶴鳴與其二弟張鶴騰極其友愛,張大同則是張鶴鳴的長子,三人皆于崇禎八年(1635)李自成所部攻陷潁州城時被殺。張鶴騰不僅曾經(jīng)多年為官,而且是一位名醫(yī),所著《傷暑全書》至今傳世。可是對于他的事跡,世人所知甚少,甚至對許多學(xué)者來說連他的生年至今還是一個謎。張大同在當時也有一定的文名,曾經(jīng)和“竟陵派”的領(lǐng)袖譚元春有交往,著有詩集《瓠子集》。他的生平,世人同樣所知甚少。如李新峰《再論明初俞本〈紀事錄〉的史料價值》(《文史》2014年第二輯)一文在考察張大同時,不得不使用劉體仁《張孝子詩敘》和《乾隆潁州府志》《道光阜陽縣志》中的點滴記載。筆者不僅依據(jù)《順治潁州志》和《康熙潁州志》輯錄了張鶴騰、張大同的相關(guān)詩文,依據(jù)《張氏族譜》中的《世系表》列出他們生卒年和婚配情況,而且通過輯錄其中的《副憲公傳》和《瑤席公傳》、李遵沖的《兄同甫行狀》向世人展現(xiàn)有關(guān)二人詳細生平的珍稀文獻,以便于相關(guān)研究者使用。

張鶴鳴和屬于他的時代雖然已經(jīng)遠去,但他并沒有被忘卻。在他身后,其家族曾經(jīng)在他的出生地(今阜南縣新村鎮(zhèn)天棚集)建立了一座祠堂,里面陳列著屬于他也屬于他的家族和家鄉(xiāng)的榮耀,可惜在“文革”期間被拆毀了。今天,天棚集的幾位退休老干部經(jīng)過多年奔走,又在原址建立了一個農(nóng)民公園,里面陳列著張鶴鳴及其家族成員曾經(jīng)使用過的一些器物,而張鶴鳴仍是整個公園的靈魂。

最后需要說明的是,本書原用繁體字寫作,應(yīng)出版社要求,現(xiàn)改用簡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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