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千落，我告訴你，你必須報理科！”

一個命令似的憤怒聲音，像是平地干雷一般響起，偌大的房間里彌滿著無形的硝煙，似乎下一秒房間內(nèi)便會發(fā)生大爆炸。

夕陽斜斜地掛在半空中，余暉灑在落地窗上，投進(jìn)一層朦朧的光影。

我抬起頭，看著因為憤怒而有些失態(tài)的媽媽，堅定地說：“我要報文科！”

“絕對不可能！我告訴你，千落，你必須報理科，必須！”

“為什么？”

“沒有為什么！”

“你就是不想讓我唱歌，對不對？”

我知道媽媽一直不喜歡我學(xué)聲樂，一直討厭我唱歌，但是沒想到我的忍耐還是沒能換來她的理解。

“是！我就是不喜歡你唱歌，所以你乖乖給我報理科，不要再打什么歪主意！”

媽媽用冰冷的目光盯著我，似乎下一秒就會是我的末日。

“媽媽，你太不講理了！”

媽媽強(qiáng)硬的態(tài)度、冰冷的語氣讓我無法忍受，我?guī)缀跏谴蠛爸f出了這句話，然后便沖出了家門。

我知道，我身后永遠(yuǎn)不會出現(xiàn)挽留的話語和腳步聲。

淚水在我的眼眶中打轉(zhuǎn)，可我拼命止住想得到自由的它，迎著風(fēng)不停地奔跑著，或許這樣會讓淚干得快一些。

直到跑到大院的籃球場，我才停下腳步。

我扶著籃球架，大量的空氣經(jīng)過我的鼻腔，轉(zhuǎn)了一圈，又回歸了這個冰冷的世界。

深呼吸，只有這樣我才可以讓那些積蓄在眼眶中的淚水不受重力的影響。

重力？

我討厭任何跟理科有關(guān)的詞！

夕陽的最后一絲余暉在天際逗留，黑夜?jié)u漸吞沒了殘存的光線，我對著空曠的籃球場大聲地喊了出來——

“啊——啊——啊——”

聲音劃破籃球場的平靜，一遍遍地回響著，直到我的聲帶不愿再做任何震動。

坐在球架下，我單薄的身影陪著一個同樣單薄的自己，一起看著天空發(fā)呆。

也許，我早該明白當(dāng)學(xué)校通知要開始分文理班時，家里就一定會發(fā)生一場惡戰(zhàn)。

我想報考音樂學(xué)院，必須選文科，可是這一切都讓媽媽很反感。我不明白媽媽為什么會這么反對我唱歌，我有時候甚至在想，是不是因為我從小就喜歡唱歌，所以媽媽才一直對我那么冷漠……

我叫千落，今年18歲，家中有爸爸、媽媽，還有一個小我一歲的妹妹千蕁。從小到大，媽媽一直對我很冷漠，甚至連話也很少和我說，更別說管我了。我試過很多的方法，想讓媽媽喜歡我，可是都以失敗告終。她幾乎將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了千蕁的身上。有時候我在想，是不是我放棄了唱歌這個愛好，媽媽就會對我好一點(diǎn)兒？

我很好奇，唱歌有錯嗎？

難道喜歡唱歌的我，就真的這么罪大惡極？

我坐在地上，晚風(fēng)帶來的寒意讓我緊緊地抱著雙腿。分明是炎熱的夏季，可是我感覺到了一陣陣冰冷。那些不曾存在過的溫暖，我總是在記憶中一遍又一遍地仔細(xì)尋找，卻連一絲痕跡都沒有找到。

我是那么努力地在記憶里尋找，尋找媽媽曾經(jīng)像愛千蕁那樣愛過我，哪怕只是一點(diǎn)點(diǎn)零星的片段……

從我記事起，感受到的就都是媽媽對千蕁的偏愛。小時候，我以為因為她是妹妹，大人總是比較呵護(hù)小的孩子一些，然而長大后我才發(fā)現(xiàn)，媽媽對千蕁不是偏愛，而是獨(dú)寵。

而我呢？

對于媽媽而言，我就好像只是一個可有可無的人。

她只要保證我不會被餓著、凍著，其余的一切就都與她無關(guān)，不論我的成績下降或是提高，不論我是否按時回家，她都從來沒有理會過。唯一能夠讓她關(guān)注到我的，只有一件事——唱歌！

而這件事也總是讓她覺得不愉快。就像今天，我奪門而出時，身后只有她一連串的罵聲：“滾，你有本事滾出這個家，就不要再滾回來！”

想到這里，我忽然笑出聲了，將自己抱得更緊。有時候我真的很想問一句：“媽媽，同樣是您的女兒，為什么我對您而言就像空氣一樣透明呢？”

我一直那么努力地想得到媽媽的關(guān)注，努力讓自己變得優(yōu)秀，媽媽卻不在意；于是我又刻意不好好學(xué)習(xí)，成績一落千丈，只希望媽媽關(guān)心我一下，那怕是責(zé)罵也好，可是媽媽依然不在意；我甚至還傻傻地在學(xué)校里磨蹭到很晚才回家，希望媽媽會著急，可是回家時，我看到家里一片黑暗，說明沒有人在等我……

那一刻，我的心就像那漆黑的房間一般，一片死寂和黑暗，看不到一絲光亮。

此時的籃球場上也一片死寂，我抬頭看著籃框下被月光照出的小小投影，心臟的某一處如撕裂般地疼痛，記憶之門緩緩開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