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幾年發(fā)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蘇維埃政權(quán)成了歷史，所有的人恍然大悟，曾經(jīng)允諾給我們的、所謂光明的未來，只不過是幻影；相反，遙遠的過去，革命之前的年代倒成了光明歲月，在二十世紀末期，人們忽然明白了，這一百年可謂公正的只有開頭的十七年。貴族保持了榮譽，商人信守經(jīng)商的承諾，農(nóng)民不僅供養(yǎng)著俄羅斯，還供養(yǎng)著其他的國家，生活還好，工人學(xué)會了熟練的技術(shù)，工業(yè)得到了發(fā)展，工程師和醫(yī)生過著富裕的生活。多年來我們遭受蒙蔽欺騙，根本沒有什么光明的未來——與此相反，光明的倒是往昔。在世紀末尾，所有的觀念都發(fā)生了轉(zhuǎn)變，又回到了世紀之初：繞了一個圓圈兒，回到了原點！人們突然間醒悟了，有什么東西保存了下來。而光明往昔最主要的維護者——原來是利哈喬夫。他自己得以生存，可貴的傳統(tǒng)都保存在他的心里。這樣的人沒有第二個。他還依照那個時代的準則生活，遇到女士，就站起身來，他認為說謊有失體面，榮譽和尊嚴被視為必須恪守的信念。

利哈喬夫的家庭倒是個普通平常的家庭，沒有什么特別突出的地方，充其量是那個時代最常見的家庭?？墒俏覀兙嚯x那些“信念”已經(jīng)非常非常遙遠了！不過——只要利哈喬夫還在，體現(xiàn)在他身上的理想，就是可見的，經(jīng)過努力，是可以達到的。所有人滿懷希望的目光都轉(zhuǎn)向了“光明的往昔”。

被革命消滅的貴族，無疑是民族的精英。利哈喬夫的父親是貴族。的確，這個貴族稱號是由于特殊貢獻被國家授予的，并非世襲貴族，不過這在某種程度上反倒挽救了德米特里·謝爾蓋耶維奇，因為在我們這里，貴族永遠不得安寧。

而利哈喬夫家族的“根”來自小城鎮(zhèn)索利加里奇的商人，那個小城鎮(zhèn)坐落在科斯特羅馬河沿岸，在科斯特羅馬和沃洛格達之間。

很多人匆匆忙忙急于“砍斷”自己的根，德米特里·謝爾蓋耶維奇跟他們不同，他像那些有尊嚴的人一樣，了解并且敬重自己的祖先。在著名的《回憶錄》當中，他懷著熱愛之情詳細描述歷代的先輩。

利哈喬夫家族彼得堡這一支的開創(chuàng)者是巴威爾·彼得羅維奇·利哈喬夫，他是索利加里奇商人家的孩子，1794年成了圣彼得堡第二商會的會員。當然他來彼得堡已經(jīng)有很長一段時間，而且相當有錢，因為不久前在涅瓦大街大商場對面，購買了相互毗連的樓房，開設(shè)了有兩座機床的金匠作坊和金銀首飾商店……

產(chǎn)品目錄上寫著：軍官制服需要的各種銀飾件和鍍金飾件，金銀絳帶、邊飾、流蘇、穗子、金線、銀線、瓔珞、錦緞、綾羅紗綢等等……畫家瓦·謝·薩多夫尼科夫有幅名畫——涅瓦大街全景圖，其中畫了一座商店掛的招牌上寫著“利哈喬夫”(這種只寫出姓氏的招牌通常都是最有名的商店)。商店正面的六個櫥窗里陳列著交叉的軍刀和各種各樣的繡金服飾和金銀絳帶等商品。從其他文獻資料可以了解到，沙皇宮廷里也有利哈喬夫金銀飾物作坊的產(chǎn)品……

七十歲的巴威爾·彼得羅維奇和他的一家人獲得了圣彼得堡世襲榮譽市民稱號。圣彼得堡世襲榮譽市民這一稱號，是沙皇尼古拉一世在1832年下詔書頒布的，目的是安撫商人和手工業(yè)者。雖然說這一榮譽稱號是世襲的，可我的祖輩在每一位新沙皇登基之后，都被授予斯坦尼斯拉夫勛章和榮譽證書。非貴族出身的人能夠獲得的最高獎賞就是斯坦尼斯拉夫勛章。那時候商人要獲得良好的名聲和口碑，除了誠實經(jīng)商，取得業(yè)績，還要做出有益于社會的活動與奉獻——特別需要慷慨地捐贈。比如說，我們知道，在俄羅斯與土耳其打仗期間，巴威爾·彼得羅維奇就向作戰(zhàn)部隊捐贈了一萬把軍官使用的軍刀。

巴威爾·彼得羅維奇·利哈喬夫1764年1月15日出生，1841年去世，埋葬于沃爾科夫東正教墓地。

德米特里·謝爾蓋耶維奇的祖父，米哈伊爾·米哈伊洛維奇，已經(jīng)不再從事金銀首飾的制作。依據(jù)亞歷山大三世的指令，軍隊服裝大大簡化，豪華裝飾被取消，黃金裝飾品需求量銳減，金銀首飾行業(yè)趨向衰落。

米哈伊爾·米哈伊洛維奇改作別的行業(yè)，他組織了一支裝修隊，專門為地板打蠟。他住在弗拉基米爾教堂對面，出了名的嚴厲，性格古怪，在家里常常大發(fā)脾氣。后來他當了弗拉基米爾教堂里的領(lǐng)班。在他之前擔任這個職位的是他的岳父。米哈伊爾·米哈伊洛維奇以勤懇認真、精細誠實聞名。很多人都知道弗拉基米爾教堂為陀思妥耶夫斯基做安魂祈禱的故事，事后米哈伊爾·米哈伊洛維奇揭穿了教堂職員營私舞弊的把戲，他們?yōu)樽骷疫z孀開列的賬單是蓄意編造的。米哈伊爾·米哈伊洛維奇給作家遺孀寫了封信，附上一份清單，指出哪些開銷是教堂職員虛報冒領(lǐng)的，他把宗教儀式所需的款項精確到每個戈比，算得清清楚楚，他堅持要求教堂職員把侵吞的款項如數(shù)歸還給作家的遺孀。在教堂領(lǐng)班米哈伊爾·米哈伊洛維奇的監(jiān)視之下，果然歸還了這筆款項。

利哈喬夫在回憶錄中寫道：“在頒發(fā)給我祖父米哈伊爾·米哈伊洛維奇的‘彼得堡榮譽公民’證書上，也寫上了他子女的名字，其中就有我父親謝爾蓋?！?/p>

利哈喬夫家族世世代代無愧于自己的姓氏——他們特別善于創(chuàng)業(yè)，精力旺盛，敢作敢當，成就斐然。上溯到最遠的祖先，顯然屬于農(nóng)民。后來成了商人。德米特里·謝爾蓋耶維奇的父親，謝爾蓋·米哈伊洛維奇，已經(jīng)站在了更高的臺階：他考進了那時候剛剛創(chuàng)辦的電機學(xué)院(坐落在伊薩基耶夫廣場)，大學(xué)畢業(yè)后成了工程師，一路升遷順利，后來還做了國家的官員?！坝捎谑苓^高等教育，為官清正，多次獲得勛章(其中有弗拉基米爾勛章和安娜勛章)，他從商人階層脫穎而出，進入了‘非世襲貴族’行列……其貴族權(quán)利不能傳授給后世子孫。”

謝爾蓋·米哈伊洛維奇是個精力非常充沛的人，有進取心，做起事來不知疲倦。上大學(xué)期間，當輔導(dǎo)教師維持生活，不向嚴厲的父親伸手要錢。盡管生活清苦，他卻天生樂觀，交際場合令人傾倒，跳起舞來出類拔萃。在俱樂部的舞會上他認識了未來的妻子，出身于老派商人家庭的維拉·謝苗諾夫娜·科尼雅耶娃。

很難說德米特里·謝爾蓋耶維奇更像父母當中的哪一個。他的哥哥米哈伊爾和弟弟尤拉，無疑更像父親，繼承了他的開朗性格，鉆研技術(shù)的能力，熱愛生活的激情，兩個人跟父親一樣，也都成了工程師。德米特里的性格不同，比較穩(wěn)重、拘謹。利哈喬夫的外孫女季娜在她寫的回憶錄當中承認，她始終弄不清外祖父的性格。三個兒子當中大概只有這一個秉性像母親。很多人發(fā)覺，在利哈喬夫身上有某種舊教派信徒的氣質(zhì)——潛在的固執(zhí)、不甘屈服、嚴謹自律。還有一些純屬于生理的特征，也跟舊教派信徒相像，比如，利哈喬夫從來不在家里養(yǎng)狗，一輩子不抽煙。

少年米佳世界觀的形成，從一開始父母就給了他強烈的影響。父親謝爾蓋·米哈伊洛維奇榮獲非世襲貴族稱號，加上在官場升遷順利，使得他們家在彼得堡過上了上流社會的貴族生活，這對孩子們的教育樹立了最好的榜樣。

維拉·謝苗諾夫娜和謝爾蓋·米哈伊洛維奇對歌劇極為癡迷，馬林斯基歌劇院是他們的最愛。他們的好朋友古利亞耶夫在劇院樂隊里拉大提琴，這兩家一起在劇院第三層租賃了長期包廂。他們家找房子也總是在著名的馬林斯基歌劇院附近，他們的兒子米佳在昂格利斯基大街的住所出生，那里距離歌劇院舞臺只需走五分鐘就能到達。

舞臺上下雪——是讓米佳的想象力受到震撼的第一個場面。正是在舞臺上，而不是在街道上雪花紛紛灑落。這幾乎預(yù)示了在未來的歲月里，他對文化和藝術(shù)的關(guān)注會超過對現(xiàn)實生活的觀察。

童年記憶中印象深刻的還有一件事——那就是夏天跟隨父母在伏爾加河上游覽觀光，在所有的經(jīng)歷當中米佳記住的只有一件事。他跟船長的小女兒在船長室里玩耍，兩個孩子帶著玩具在地毯上爬來爬去。朝向甲板的艙門敞開著。突然，他聽見了父親說話的聲音：“你們看，我們的船駛過了日古利！”還是小孩子的米佳一下子驚呆了，產(chǎn)生了從來沒有過的感覺。他忽然意識到，這個瞬間他會一輩子牢記在心，因為他錯過了觀看日古利的機會：牢記不忘的恰恰是這種感觸！如果他走到甲板上去，看見了那座城市，反倒會印象模糊，難以記住。人的心理常有這樣的瞬間：記憶確切的往往是沒有完成的行為。不過，一個小孩子有如此細膩的感觸，清晰地說明了他特殊的天賦。

轉(zhuǎn)眼又到了秋天——這是劇院新的演出季節(jié)，觀看演出已經(jīng)成了習(xí)慣，甚至是不可缺少的了。演出大廳籠罩著藍色的天鵝絨。休息室里的鏡子閃閃發(fā)亮，幕間休息時大家都去那里走一走，互相打招呼，點頭致意。能夠在“上流社會”、在名人之間成長該有多么幸運啊！出入休息室的有：格·溫杜洛夫、海軍上將維謝拉戈、奇哈喬夫、海軍上將比利廖夫、普列謝耶夫、帕梅朗采夫等等……所有這些人，我們都不認識，但是我們有一種感覺：既然利哈喬夫在暮年滿懷敬重回憶這些人，說明他們都是杰出的、有尊嚴的人士。這樣的經(jīng)歷太重要了，親身感受上流社會的直率、誠懇，永遠不會舉止輕浮過分親昵，不會炫耀學(xué)識淵博，不因受過良好的教育而趾高氣揚，因為在他們看來這種教養(yǎng)是絕對必要的，是自然而然的。在我們的時代，利哈喬夫與我們分享那種涵養(yǎng)，那無可挑剔的舉止，在他的童年，那曾經(jīng)是行為規(guī)范，在艱難歲月，是精神支撐：在最為痛苦煎熬的時刻，自尊、自愛和修養(yǎng)幫助他“不喪失顏面”。

童年——是人生最好的時期。何況這美好的童年得來不易。對于不太富裕的利哈喬夫一家說來，珠光寶氣地坐在包廂里(在上流社會概莫能外)并不簡單——可是他們保持了尊嚴，總是衣著優(yōu)雅，頗有“風(fēng)度”，讓高雅社會看作是“自己人”，對兒子的培育也從中受益。他們維護了聲譽，教導(dǎo)兒子也要永遠“珍惜”榮譽，至于為此要耗費多少心血與精力——那是秘密，只對少數(shù)人透露過。上流社會養(yǎng)成的習(xí)慣后來給了利哈喬夫極大的幫助——尤其在艱難歲月里，當很多人都弓背彎腰的時候，他卻一直“挺直了脊梁”。

德米特里·謝爾蓋耶維奇回憶道，有一年他們家的境況不太好，由于物價飛漲，他們未能在馬林斯基歌劇院附近租到房子，只好住到了彼得城堡一帶，為了去歌劇院看演出，不得不來回走過結(jié)了冰的涅瓦河。

有一天過河時媽媽不慎摔倒了，可爸爸沿著一條窄窄的小路走在前面，風(fēng)聲呼嘯，他沒有聽見媽媽的喊叫聲，她的毛皮斗篷裹住了雙臂，怎么掙扎也站不起來。走在后邊的一個行人救了她。即便是這樣，他們也沒有打消去劇院的念頭。他們繼續(xù)走路，仍然在包廂里綻放光芒。

上流社會的生活方式并不能根除各種各樣的生活難題。所有的人都會遇到困難——但是不要輕易向困難低頭，而是要克服困難，繼續(xù)在包廂里閃光。這種上流社會的教育幫助利哈喬夫自始至終挺直了腰板。

或許有人說：我要是生活在那個時候就好啦，無憂無慮，那倒也不壞！這是一種最簡單的懶惰說法。不對，那時候的憂慮操勞也不少。只不過要善于想辦法處置應(yīng)付。

至今記得很清楚，當我了解到，利哈喬夫一家在當時不是最富有，也不是最貧窮，我感到特別驚訝！原來他們只有冬天才生活在彼得堡的住宅里，每到夏天，為了節(jié)省開支，就另租別墅居住，他們不得不退掉租賃的房子，把家具搬出來找地方存放。等到秋天再尋找住宅，希望找到好一點、便宜一點的房子，然后把家具搬進去，重新布置一番。如果每年經(jīng)歷的這些勞累都落到你的肩上，你想想，這容易嗎？難怪當時就流行一種牢騷與抱怨：冒傻氣！

每到夏天，他們過的是無憂無慮的別墅生活，一家人沉浸于美好的遐想！其中融入了多少親情、夢幻與天賦才華??！利哈喬夫家族的老一輩人依戀繆斯，這種情懷在夏天不會平息，反而更加高漲。整個夏季大部分時間會在庫奧卡拉避暑，這個小城鎮(zhèn)是彼得堡文藝名流的消夏之都，他們在那里會癡迷地參加各式各樣的游藝娛樂活動……很多人都消失了，消失得無影無蹤，只保留在利哈喬夫的記憶里——或許，因此對他們的興趣與日俱增：因為他是那些人當中的最后一個，他記住了那個完全不同的時代，他經(jīng)歷了那個時代，捍衛(wèi)那個時代。原來，那時候跟現(xiàn)在全不一樣，就連去浴場游泳跟現(xiàn)在也不同。有人可能以為，不就是脫衣服，下水游泳，從來不都是這個樣子嗎？出乎意料的是，在世紀之初，租下別墅的人，立刻會承擔起很多義務(wù)。比如，他要把特制的木板小房子裝在馬車上，運送到浴場。主事的房客(在這種情況下就是利哈喬夫的父親)帶著孩子坐馬車去浴場，選擇一個合適的地點，把木板小房子安置在那里。小房子里存放著躺椅、泳裝、玩具。利哈喬夫喜愛的玩具是一只帶龍骨和船帆的小快艇，他喜歡在泳池離岸不遠、水不太深的地方帶著快艇戲水玩耍。所有這些東西無論白天黑夜都好好地保存在木板小房子里。那可真是個令人驚奇的時代。假如那存放游泳衣物的木板小房子放置到當今的游泳場，不難想象，頭一個夜晚它會有怎樣的遭遇……可那時候人們頭腦里竟然沒有任何壞念頭。的確，歷史不會站在原地不動，時代在變遷，變化更大的是——風(fēng)俗習(xí)性。而利哈喬夫仍然站在那里，在那個時代，那時候的木板小房子夜晚不會遭到破壞。因此非?？释核拿纨嬌嫌心莻€時代美好生活的反光……

那些年代的人們很愛玩，跟現(xiàn)在一樣，玩起來就是幾個小時，直玩到天黑，但是，也會以更多的精力和時間做別的事情。利哈喬夫回憶道：“那時候人們熱衷于慈善演出，以出乎意料的表演帶給觀眾驚喜。排練滑稽劇，抽獎，跟有名的別墅房客開玩笑。也有嚴肅的戲劇演出，有文學(xué)晚會?！弊≡趲鞀W卡拉的都是些什么樣的人?。×匈e朗讀他的回憶錄。楚科夫斯基以各種各樣的聲音模仿他養(yǎng)的鱷魚的叫聲。列賓的夫人熟悉各種青草野菜，了解野菜與草膳的做法。所有的房客(除了新來的)彼此都認識，經(jīng)?；ハ嘣L問、做客。創(chuàng)辦了很好的聚會制度，以社會集資的方式籌辦了幼兒園。

1915年科爾涅伊·楚科夫斯基從英國歸來，開始打赤腳走路，盡管穿著非?？季康姆b。作家們施展想象，標新立異，設(shè)計自己的裝束(后來崇尚灰色和非個性化成了時髦)：高爾基按照自己的想法穿著打扮。美男子列昂尼德·安德列耶夫衣著獨特，馬雅可夫斯基與眾不同……“在通往庫奧卡拉的大道上經(jīng)常能看見這些人，他們有的住在庫奧卡拉，有的經(jīng)常到這里來……”

從年輕的利哈喬夫接觸這些人這些事，感受到的喜悅甚至興奮，就能預(yù)感到：藝術(shù)的優(yōu)雅生活那時候就已經(jīng)吸引了他，讓他感到陶醉。

當時已經(jīng)出現(xiàn)了“命運”施展魔力的征兆，仿佛預(yù)示著他的未來：說來很巧，他們家租的別墅，房東是塞爾維亞人阿·沙伊科維奇，在臨近革命爆發(fā)前最后三年，他正在把《伊戈爾遠征記》翻譯成塞爾維亞語。后來，《伊戈爾遠征記》成了利哈喬夫一生當中研究的重大課題，原來《遠征記》跟他就生活在同一個屋檐下，可是那時候他還小，還不明白這一點！或者說他隱隱約約有某種感覺，有所體現(xiàn)？有時候，某些莫名其妙的事物會以令人驚訝的方式影響我們的命運。

利哈喬夫?qū)φZ言相當敏感，那時候流行的諺語，只要他聽到過，就能記在心里，比如：“衣著不整”(неглижес отвагой)，“氣勢洶洶”(“держитсяфертом”，字母“Ф”就像個雙手叉腰的人)。他記得家里人愛說的俗語：“干吧，葉梅里亞，這周該你干活兒啦”；“上帝選中了你，我們都不行”。他自己又補充了一句：“兩句話都在‘安撫’，宣告，對別人的夸口和故作善良要采取容忍的態(tài)度”。

耳朵如此靈敏，對文本有這樣精確的解釋，已經(jīng)說明了他擅長分析的才能。

但是生活的河流要“流”向哪里呢？人的性格“愛好”有時候會被這河流粗暴地沖毀。許多事情都取決于時間——也取決于學(xué)校。通常說來，學(xué)校應(yīng)當培育天才，開拓人的心靈。當今最重要的大事——是參加國家統(tǒng)一考試，其余的事情可以統(tǒng)統(tǒng)拋開不管。但利哈喬夫小時候還是另外一種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