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歌卷

讀信者（外二首）

曹正峰

春天找上門，我找到他們

于盲者，我打開春風(fēng)和陽光

迅速晃動花香的紙張，制造脆響

我的聲音，他們的眼睛

于啞者，我提前醫(yī)好

僵硬的舌根腐爛的舌尖

摘取的幾朵鳥鳴

放飛在嘴唇的天空

變換矯正的口型圈住光、笑容、天堂

于聾者，我狠敲鐵鑄的荒野

丟掉天空的瓶子，打碎陽光的玻璃

我這人間的助聽器

對于亡者，我打開自己

肋骨的喪棒，骨髓的泡沫

墜落的雙膝，匍匐的四肢

咬緊的心靈，燃燒的根須

獻給他們

對于自己，我無力哄好倔強的春野

天空無法動搖

閉目，堵耳，鎖緊嘴。巖石的懷抱

加速陷入自己的身體里

而他們找到我

共同發(fā)力擠出的詞的氣味

連綴成句，語言的味道

他們再次拯救了我

立春貼

黎明。先是麻雀后是黑鳥

它們的招呼，有給我和鄉(xiāng)村的部分

它們的歌喉代我唱出淤積的河流底部上升的溫暖

屋后的殘雪繼續(xù)賠盡身子骨

黎明布滿的病斑褪盡，春天赫然而立

念頭有一點點抬高，塵世的寥廓

就會蔓延在頭頂空洞的回聲里

放低身軀，這才是自己所有的起源

學(xué)會用自己的聲音充滿虛空的日子

我不多的春天總要償還給春天

就像從今天開始，一腳踏上一條漫長的路

我只需攜帶南風(fēng)吹送的幾粒春日的音符和雨水

此時我看到，墻頭上騎行的陽光

突然停下來。仿佛認(rèn)識我就要說出我的名字

一直相信體內(nèi)有顆釘子

天牛的幼蟲在樹干里

釘子在我身體里

樹麻木，不喊疼

我麻木，就很疼

天牛的成蟲

從樹的體內(nèi)爬出

帶著木香飛翔

鮮活的釘子

被我連血帶肉拔出

帶出我早就彎進去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