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梨花辯白

王業(yè)旺

一

陽光下，雪白，耀眼。

我為我自己的清白辯白，每年春天，我都要遞交一紙?jiān)V狀，來證明我的清白，我打開我行囊里所有的光芒，純凈，千樹萬樹的純凈，在煙雨中洗凈我所有的污點(diǎn)。我舌尖上的一點(diǎn)紅，是我憤恨時(shí)咬碎銀牙濺出的血，不是為了攫取你的憐憫和同情，而是作為我清白的一部分，作為訴狀的附加補(bǔ)充。

每一夜，我都將魂魄從月光中取出，在夜的懷里放任自己，只有夜明白我涼薄的柔軟的心。我不該有的烈性和野性才可以在夜里燃燒起來，才可以舒展或收聚我越來越莊重的愛戀。

二

匆匆，誰的背影？匆匆，誰又在逃亡？

蝴蝶飛過杏花，蝴蝶飛過桃花。我看到杏花捂著臉，指隙間的淚滴，我看到桃花紅消香斷人去，悲情切切。海棠，我唯一的證人，指望它替我說出全部的冤情，怎么也褪去多年的紅艷，暗成空中的一枚弦月？

你不明白，辯白有多難，我積蓄了一個(gè)冬天的沉寂，我采集了一個(gè)冬天的陽光，幽幽的還沒有吐出來，我隱去所有的光芒。在夢(mèng)中，我恍然若雪。

花濺淚，鳥驚心。

這塵世間總有窺人隱秘的惡毒目光。

三

我還能等。棄我去者，亂我心者。即便山林蒼老了，即便云水淡泊了，我也在等。直到站成一棵孤立的樹，在一枝蒼老的樹干上，我該如何安頓自己。

浮生若夢(mèng)，浮生若雪，浮生若花。

稍縱即逝的韶華，曇花一現(xiàn)的流光，能抓住么？

忽如一夜春風(fēng)來，千樹萬樹梨花白，我純純凈凈的白，我威風(fēng)凜凜的白，我明明白白的白，我清清爽爽的白。我就是以這樣的單純赴春天之約。

我不管這個(gè)春天多么風(fēng)和日麗，姹紫嫣紅。

我只要這個(gè)春天交出我的清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