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時代！哦，風(fēng)尚！依我之見

你們正在可悲地改變你們的主權(quán)——

我說風(fēng)尚的流行早已是流水落花，

因人已沒有風(fēng)尚，或至少世風(fēng)日下；

至于說時代，盡管許多人眾口一詞，

說“美好的往昔”是最糟的日子，

雖然我篤信這至理名言的每個字母，

可我仍認(rèn)為今朝比往昔稍有不如。

我是一種思想——這難道不是格言？——

我喜歡你的北方腔調(diào)和北方習(xí)慣——

我是一種思想，不管怎樣做最好，

是嚴(yán)肅對待人生，還是把人生當(dāng)玩笑；

是學(xué)赫拉克利特，那個嚴(yán)厲的老翁，^[2]

像他一樣哭泣，直哭得兩眼紅腫；

還是跟著他笑，那個奇怪的哲人，

色雷斯的德謨克利特，笑對人生，

他常翻開人生之書，對著折頁發(fā)笑，

仿佛要說“干嗎，究竟有誰會在乎？”^[3]

哦，天啊，就是這一個問號，

把世人那個不幸的問題一筆勾銷！

不是兩問，約伯幾乎有八問，^[4]

每問都應(yīng)該花上四小時來辯爭。

那我該怎么辦？先把問題擱一邊，

待我有能力解答時再回過頭來看；

而與此同時，我將避開一切煩擾，

既不跟著人哭，也不跟著人笑，

既不誣蔑誹謗，也不阿諛奉承，

而是一手拉一個，只是憤憤不平。

啊哈，我的朋友，你憤憤不平什么？

喲，真的，先生，我?guī)缀跻淹鼌s——

可真該死，先生，我認(rèn)為那真丟臉，

那些家伙竟厚顏無恥盯著咱們看，

終日在街頭招搖，還不時點頭哈腰，

那些家伙肯定是學(xué)人模樣的活寶。

我請求讀者原諒，原諒我出言不遜，

雖說不情愿，可那些猴子使我罵人；

我的作風(fēng)很容易變得自由散漫，

但請稍安勿躁，只需一點點時間，

我就會像政客們一樣搖身一變，

恢復(fù)我的風(fēng)度舉止和行為規(guī)范。

在所有的城市中——我見過不少人；

因為，朋友，我和你一樣愛旅行——

可現(xiàn)在我腦海中一個也想不起，

不過干脆就把他們視為一個整體，

(就像有人喜歡他的邏輯保持囫圇，

因為一旦被分解，很可能一文不名)

如此恰當(dāng)，如此相宜，如此方便，

把這整體比作一個精明活躍的老板，^[5]

在這世上他沉迷于他心靈的滿足，

活蹦歡跳如魚得水，如渴者逢甘露，

從優(yōu)雅的額前把美麗的卷發(fā)向后一甩，

縱身跳過柜臺，以大老板的氣派，

在夜間來完成他上午開始的任務(wù)，

騙一個個夫人小姐與他翩翩共舞；

因為在舞場上哪位淑女能逃走，

從那雙賣給她火酒的漂亮小手；

或誰會那么無情，竟忍心推辭，

撕綬帶為她系鞋的年輕紳士！

這些魚中的一條，杰出的花花公子——

愿上帝助我——我注定與他相識，

至少見過他，因為我生性害臊，

只要能夠忍住，我總是忍住不笑；

但對他說話，他會對你扮個鬼臉，

主??！那鬼臉的魅力超過了莊嚴(yán)。

所有女人的芳心都跟著他轉(zhuǎn)悠，

她們明亮的眼中也溢滿他的甜酒，

還有他那身價格昂貴的燕尾服，

除此之外她們對誰都不屑一顧。

他那悅耳的聲音像音樂一樣動聽，

他那我曾見過的身軀已成為一景；

他的衣領(lǐng)、容貌、風(fēng)度，總而言之，

就像是阿多尼，理想中美的極致。^[6]

哲學(xué)家們從來就爭論不休，

何處是思想之寓所，于人于獸；

由于思想的力量伴隨著后者，

我漂亮的朋友已把這問題解決，

雖說有無數(shù)定理世世代代流傳，

但一個解決的問題勝過十個圣賢。

因為他就愛思想，盡管我常疑惑

是否我能說出他到底在想些什么。

啊，對啦！在想他的腳和腳踝，

對他來說那兒就是智慧的寓所，

一個睿智的哲學(xué)家只會搖頭晃腦，

而他，則肯定會把腳甩得老高。

為了報復(fù)，那只腳將向我甩來——

又一個思想的證明，我不會誤解——

因為我把鏡子湊到他貓眼跟前，

讓他照一照自己，一個十足的笨蛋！

我想他會為自己把這幅肖像畫成，

但如果他不畫，他將是愚蠢的精靈，

而且，唯恐猜測惹得這傻瓜發(fā)脾氣，

我來完成這幅肖像，以皮茨的名字。^[7]

(18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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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原文為拉丁文，最初是古羅馬政治家西塞羅在公元前70年控訴以權(quán)謀私、貪贓枉法的西西里總督威勒斯和在公元前63年揭露陰謀家喀提林的演說中的用語?，F(xiàn)用作批評不良世風(fēng)時的感嘆語，有調(diào)侃諷刺的意味。愛倫·坡這首稚氣的雙行體諷刺詩是他幼時的習(xí)作?！g者注

[2]指那個認(rèn)為“一切皆流，一切皆變”的古希臘哲學(xué)家赫拉克利特(約公元前540—約前480至約前470之間)。此處愛倫·坡將他與德謨克利特相對比，可能是認(rèn)為他比后者更悲觀，因為他抱怨世人大多缺乏理性?！g者注

[3]德謨克利特(約公元前460—約前370)認(rèn)為幸福乃人生之目的，真正的幸福不在于感官享受而在于心靈寧靜，具有理性者自然能達(dá)到幸福的境界?！g者注

[4]此行涉及約伯無罪受罰，與眾友爭辯并責(zé)問上帝的故事。見《舊約·約伯記》。——譯者注

[5]老板一詞原文是counter-hopper，系倫敦方言，指那些巧舌如簧、頗能蠱惑婦女的商店老板?！g者注

[6]阿多尼是希臘羅馬神話傳說中的美少年?！g者注

[7]這位不幸成為少年愛倫·坡調(diào)侃對象的皮茨是當(dāng)時里士滿一家時髦用品商店的店員，他曾追求里士滿一個年輕美貌的女士，而該美女后來嫁給了一位州議會議員?！g者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