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河淌水和過橋米線
彩云之南,小河淌水。
我對云南的向往始自那首流傳天下的民歌,其次是似乎只在傳說中存在的神秘國度大理、麗江和香格里拉,最后是過橋米線和云腿月餅。真正感受彩云之南的過程正好相反,首先接觸的是過橋米線和云腿月餅。
南方各省的米線、米粉和北方的面條一樣普遍,云南的過橋米線和貴州的花江狗肉一樣名聲在外,我也是到了云南才真正領(lǐng)略過橋米線的價廉物美,才明白除了筷子般粗的常見品種,過橋米線也有細(xì)粉,后者更適合做炒粉。我在大理古城南門口的幾個農(nóng)家小館做過試驗,粗的米線炒出來的效果遠(yuǎn)不如細(xì)粉。其中一次我要求店家用當(dāng)?shù)靥禺a(chǎn)的樹皮(菜名)和泥鰍同炒,當(dāng)時店里的所有人都覺得我離經(jīng)叛道,炒出來的效果卻出奇的好。我要了一杯色如瑪瑙的楊梅酒。這頓不到十元的快餐讓我在大理陽光明媚的初冬如沐春風(fēng)。
云腿月餅是沾一個杭州同學(xué)的光。他找了位來自昆明的女友,中秋的時候送我一盒竹筒包裝的月餅。我一向?qū)鹜葲]有好感,認(rèn)為能夠吃到鮮肉就不必食腐,尤其在聽說河南和浙江兩個著名火腿產(chǎn)地某些店家見利忘義后,更是對火腿敬而遠(yuǎn)之。但我不得不承認(rèn),那盒只有四個的云腿月餅不負(fù)盛名。后來看了曾在西南聯(lián)大讀書的汪曾祺先生介紹云腿的文章,對云腿月餅更如情人般相思,只是不知是否只有中秋前后才能一親芳澤,就算如此也滿足了,“金風(fēng)玉露一相逢,便勝卻人間無數(shù)”!
相對昆明、麗江,我更喜歡大理。中國很多歷史悠久的城市都滄海桑田幾經(jīng)變遷,有些已經(jīng)和原址相距甚遠(yuǎn),成為一座新城,唯有大理一直玉體橫陳在蒼山洱海間。此前我一直以為《小河淌水》是三峽一帶的民歌,因為我在三峽的夜晚見過那種讓“情人怨遙夜,竟夕起相思”的月光,到了大理看過蒼山洱海才知道,這里才是小河淌水的地方、“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時”的原鄉(xiāng)。
走在大理古城青石鋪地的街道上,左望蒼山,右眺洱海,在葫蘆絲的優(yōu)美旋律中一邊漫步一邊和街上走過的美麗“金花”們亂打招呼。熱情爽朗的“金花”們大都含笑回應(yīng),笑問客從何處來。累了渴了之后,從路邊小攤要一碗冰粉。呀,阮肇到天臺!
云南給我印象最深的除了“月亮出來”之后的蒼山洱海,就是這里的陽光、空氣、豐饒的物產(chǎn)和無與倫比的水。我來的時候已經(jīng)過了冬至,北方很多城市開始使用暖氣,但在大理麗江一帶,陽光明媚得如同仲夏,空氣清新得好像從前。
清澈流動的水是生命的象征,從這個意義上說,很多大城市是死寂之城。云南的各族人民是我聞見所及最善于對待生命之泉的民族,他們的城鎮(zhèn)往往先修水路,然后在水路兩旁再修街道和房屋,所以無論你在大理、麗江還是麗江附近新開發(fā)的旅游區(qū)束河古鎮(zhèn),清澈奔流的溪水永遠(yuǎn)讓你感受到生命的活力。麗江的溪水里還有很多彩色的鯉魚,兩岸酒吧林立,華燈照射下魚兒為了不被流水沖走只好永不停息地游弋,和溪邊悠閑的男女相映成趣。走在小河淌水的街上,聽著《小河淌水》的旋律,不快樂的人請你離去,因為你很難在這里找到知己。
在很多地方下館子我們都會擔(dān)心做菜的原料是否新鮮干凈,尤其是小飯館,到了云南你就是杞人憂天。他們把蔬菜和魚類都擺在門口的清水盆里,爐灶也是開放式的,你完全可以監(jiān)控洗菜做菜的整個過程。我在朋友圈里以“老饕”自居,可這些飯館門前擺放的蔬菜竟有不少聞所未聞,什么樹皮、海草,讓我大開眼界。我最喜歡吃蘑菇,而云南是蘑菇王國,任何一個小店都有四五種蘑菇。身在香格里拉即是神仙,何必更求不老長生。
大理、麗江的很多小飯館都是家庭作坊式的,漢語流利的小“金花”負(fù)責(zé)招呼客人,父母則洗菜做菜,很少另請廚師。我經(jīng)過觀察發(fā)現(xiàn),父母輩的當(dāng)?shù)厝擞袝r衛(wèi)生習(xí)慣不是很好,炒菜喜歡濃油赤醬,而小“金花”往往心靈手巧,最好要求她親自下廚。小“金花”表面平靜,心里歡喜,做菜往往會有神來之筆。
這里的飯館都賣一種散裝的楊梅酒,色如瑪瑙,清冽甘甜。醉后枕著溪聲入夢。人生只合云南老,蒼山洱海好墓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