贈劉司戶蕡

唐敬宗寶歷二年（826）十二月，宦官劉克明等殺害了敬宗，立絳王李悟?yàn)榈?。樞密使王守澄等殺死劉克明，立江王李涵，改名昂，是為文宗。宦官們氣焰依然十分囂張，國家政?quán)很不穩(wěn)定。一些清醒的知識分子起來大聲疾呼，強(qiáng)烈要求宦官們交出權(quán)力，希望政府部門重新任用有作為的人管理政事。劉蕡即于唐文宗大和二年（828），參加賢良方正直言極諫科的考試。他在對策中猛烈抨擊宦官專政，提出很多建設(shè)性的措施，因而遭到宦官的忌恨，被考官黜退。劉蕡多年在令狐楚、牛僧孺等幕府中工作，終被宦官誣陷，被貶為柳州司戶。義山此次與劉蕡相會的時間已不易考定，此詩是別時所贈，表現(xiàn)作者對劉蕡的敬慕。

江風(fēng)吹浪動云根，重碇危檣白日昏。^①

已斷燕鴻初起勢，更驚騷客后歸魂。^②

漢廷急詔誰先入？楚路高歌自欲翻。^③

萬里相逢歡復(fù)泣，鳳巢西隔九重門。^④

【今譯】

江上寒風(fēng)卷起驚浪，兩岸懸崖石壁都被撼動，

船只收帆系碇，露出高高的桅桿，日暗天昏。

從北方燕地來的鴻雁，剛要作勢飛起，就已被阻斷；

貶謫到南方的騷客那未歸的精魂，也被驚擾了。

誰能接到漢家朝廷的急詔，先被征回呢？

只好效法接輿，在楚地的大路上，放意高歌。

我在萬里之外與您相逢，既喜且悲，

鳳凰居住的地方，在西邊遠(yuǎn)隔著皇帝的九重門啊。

【注釋】

①“江風(fēng)”二句：寫江上氣候突變，以喻甘露之變后險惡的政治環(huán)境。陸昆曾《李義山詩解》：“只十四字，而當(dāng)日北司專恣，威柄凌夷，已一齊寫出。”云根：張協(xié)《雜詩》：“云根臨八極?！弊ⅲ骸霸聘?，石也，云觸石而生?！?重碇：沉重的系船石。 危檣：即高檣。檣，桅桿。指船只。 白日昏：古人常以白日象征皇帝。昏，暗示喪權(quán)失勢、受制于人。

②“已斷”二句：燕（yān煙）鴻：燕，指河北北部地區(qū)。劉蕡是幽燕慷慨之士，故以燕鴻為喻。 騷客：屈原被貶到湖南，憂憤而作《離騷》，故稱。此以喻劉蕡。 上句指劉蕡初到長安，懷著遠(yuǎn)大的志向，正要奮發(fā)高蹈，卻遭到宦官的壓制。下句指劉蕡被誣陷貶斥，久而不歸。

③“漢廷”二句：漢廷急詔：據(jù)《漢書·賈誼傳》載：賈誼被謫做長沙王太傅，后來漢文帝思念他，下詔書拜賈誼為梁懷王太傅，召返長安。這里指劉蕡雖如賈誼之謫，但卻沒有被召回。 楚路高歌：據(jù)《論語·微子》載：楚國的高士接輿，佯狂避世，孔子到楚時，“接輿歌而過孔子曰：‘鳳兮鳳兮，何德之衰也？’” 翻：飛貌。指歌聲高翔。 詩意謂劉蕡像接輿那樣，用詩歌來抒發(fā)自己的憤激。

④“萬里”二句：鳳巢：朱鶴齡注引《帝王世紀(jì)》：“黃帝時，鳳凰止帝東園，或巢于阿閣?！?九重門：宋玉《九辯》：“君之門以九重?！?詩意謂賢德的人被貶斥在萬里之外，無法與皇帝接近，更無法訴說自己的沉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