尋你

馮悅

那一日盤古尚未揮動手中的斧，天走到盡頭，地沒有洪荒，重重的黑暗無門。

那一日佛祖仍端坐蓮臺誦一段無嗔無喜的經(jīng)，尚未啟齒關(guān)于輪回的囈語。

那一日烈日灼身，炙烤萬物，你于蒼茫白光中盲了目。

那一日鉛云蔽日，星光滅絕，我于無指暗夜里失了聰。

你喚我，我不聞；我尋你，你不見。

就這樣失散。

直到混沌初開，天光四射；直到佛經(jīng)誦起，誓言應(yīng)驗。

是什么于風(fēng)起云涌中淺然浮現(xiàn)，轉(zhuǎn)身間茁壯成一整片森林。

我的眼睛千辛萬苦地穿越天涯，只為尋你——一個連我也不知道是否在場的人，哪怕這是我雙眼最后的權(quán)限！

你的呼喚百轉(zhuǎn)千回地響徹大地，只為等我——一句蓋過一切直抵你心的回應(yīng)，不管這是否是你雙唇最后的閉合。

我以為的遙不可及只因我蒙住雙眼，你以為的牢不可破只因你身陷牢籠。

風(fēng)經(jīng)過，便減緩了它呼嘯的速度，雨淋來，便放慢了它墜跌的瘋狂。

世間生靈皆屏住呼吸等待著，等待著沉寂已久的愛化作醞釀了一季的溫柔的雨水，邁過不醒的夢境，沖垮塵世紛繁，在每一個黑夜觸及白晝的邊緣昭示執(zhí)著的不死。

時間沖散了記憶，淚水模糊了朝夕，泣血殘陽落進你的眼睛，突然失了火。轟鳴雷聲滾過我的耳朵?；芈曊鹆颂?。狂風(fēng)破繭而出席卷每分每寸過往，卻不得不繞過你我靈魂相依的輾轉(zhuǎn)離合。

我明白我能看清的天空只有頭頂狹小的一線，也明白我能征服的土地只有雙腳覆蓋的面積。但我依然固執(zhí)地想要支持起無限遼遠，好了然你落拓的容顏，等待你寂寞的回歸。

只因你說，愿用這一世幸福，換來那逝者且往。

我便死了心認了命，不離不棄不舍不忘地，等你醉過千年風(fēng)煙，等你歷經(jīng)離啟別殤，等你穿越人生四季，穿越悲歡離合，穿越重疊著的光與暗，穿越漫無止境的寒，最終來到我的面前，微笑不語。

盡管明知這是一場永世不醒的夢。

卻依然想要至深的沉淀。

哪怕不能山無陵，江水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演繹旁人一般的溫情。也求上天惓憐，在滄海桑田之前，讓我能握緊你的心，好溫暖你那因為懸念而冰冷的指尖。

（第80期 C3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