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你愿意為了我留下來
對一個人的失望，是積分制的。
失望變成絕望，就意味著放棄。
一
2003年的九月沒有開學(xué)，因為非典，那是我們第一次看到全城戒備。
人人都搶著買板藍(lán)根，超市里的口罩被一掃而空。
但王辰并沒有在意這些，因為他面臨著更大的問題：
他本來要去的大學(xué)被封鎖了。
十月，非典的恐慌過去了一點。
王辰終于得到了學(xué)校發(fā)來的新消息，所有新生一律被安排到新校區(qū)上課。
他滿懷期待到新校區(qū)報到，卻發(fā)現(xiàn)這所謂的新校區(qū)，不過是一些臨時搭建的房子。
自習(xí)室的屋頂還沒有建好，還有一股濃郁的油漆味。
自習(xí)室的隔壁是一間簡陋的畫室，他在心里仔細(xì)盤算，最后決定投入畫室的懷抱。
可畫室的座位有限，他的專業(yè)是哲學(xué)，總不能堂而皇之地在畫室研究哲學(xué)，于是假模假樣地買了張A4紙和畫畫鉛筆，隨便畫上幾筆就偷偷研究起落下一個月的課程。
那時人人都還戴著口罩，每個人都想拼命地趕上進(jìn)度，倒也沒有太多人注意到他。
直到有天一個姑娘走到他跟前，問：“同學(xué)，你畫的是什么？”
他一瞅自己畫的是一條魚，還是簡筆畫的那種，媽蛋這怎么圓？
瞬間拿起哲學(xué)課本就奪門而出，只聽到姑娘在后面大喊：“同學(xué)，同學(xué)你的畫沒拿?！?/p>
這個姑娘后來變成了他的初戀。
她叫天琪，我們都叫她甜七。
為什么呢，因為王辰說天琪讓他覺得每個星期的每一天都很甜蜜。
是的，當(dāng)我后來聽到他這個解釋的時候，我沒有忍住，惡心得逃跑了。
二
一個星期后，學(xué)校例行體檢。王辰因為踢球遲到，趕到醫(yī)務(wù)室的時候全校只剩下三個人。
他就這樣又遇到甜七。
是甜七先跟他打招呼：“哎，你就是那個逃跑的同學(xué)吧？”
王辰擺擺手，說：“不好意思，你認(rèn)錯人了?！?/p>
甜七說：“不可能，就是你?！?/p>
王辰想起逃跑的場面羞愧難當(dāng)，嘴硬說：“我們都戴著口罩，你怎么確定就一定是我？”
甜七笑著說：“因為我認(rèn)得你的眼睛啊?！?/p>
王辰的心被這句話擊中，從此陷入愛河。
可他還沒來得及再跟姑娘多聊幾句，就聽到醫(yī)務(wù)室的老師叫他的名字。
只得匆匆告別，連個聯(lián)系方式都沒留，兩人再一次錯過。
從那天起，他開始厭惡起醫(yī)務(wù)室。
自此王辰著了魔，甜七的身影在他腦海里揮之不去。他幻想過無數(shù)個跟甜七再次見面的場景，甚至跑去畫室蹲點。
為了偽裝得更徹底，他一咬牙買了全套畫畫裝備，花光了一個月預(yù)算，吃起了泡面。
可沒想到還沒有等到他用上那套昂貴裝備，他就遇到了甜七。
因為非典，學(xué)校成立了據(jù)說是有史以來的第一個環(huán)保協(xié)會。王辰本想?yún)⒓幼闱蜿牐魏嗡夹g(shù)欠佳，掙扎了三天發(fā)現(xiàn)只有環(huán)保協(xié)會還招人，就硬著頭皮報了名。
新人大會時，他又因為踢球遲到。
他是最后一個趕到新人大會的，會長是個女生，倒也沒和他多計較，就對王辰說：“你就坐到最后吧。”
他連連道歉，走向最后一排，卻看到坐在倒數(shù)第三排的甜七。于是厚顏無恥地?zé)o視最后一排的空位，硬要坐到甜七身邊。
他捅捅甜七的手，說：“又見面了，真巧?！?/p>
甜七看著他的眼睛，說：“是啊?！?/p>
他說：“我是王辰，王八的王，星辰的辰。”
甜七笑得合不攏嘴，說：“哪兒有人說自己是王八的，我叫天琪，天氣的天，王字旁的琪?！?/p>
會長在臺上咳嗽了一聲，說：“談戀愛的朋友請忍耐一下，現(xiàn)在我在介紹規(guī)章制度?！?/p>
這次換王辰笑得前仰后合。
那天的每一句話，王辰都記得。
那天他們第一次正式認(rèn)識。
后來他跑回操場死活要了那個讓他遲到的足球，說這是他的幸運(yùn)球。
三
兩個人開始頻繁見面，不見面的時候也每天互發(fā)信息。
有一天甜七突然不回信息了，王辰如坐針氈，開始反復(fù)思考之前的相處模式，生平第一次對自己產(chǎn)生了懷疑。
難道是我哪里做錯了？
他又抽了自己一巴掌，不可能，老子這么完美怎么可能做錯呢，一定是因為其他問題。
說服自己的他決定從畫室等起，買的那一套畫畫設(shè)備終究有了用處。
他等到了甜七，打完招呼試探性地問她：“你怎么沒回我信息？”
甜七拿出手機(jī)，愁眉苦臉地說：“我手機(jī)按鍵壞了，老是發(fā)不了短信。”
王辰搶過手機(jī)說：“包在我身上，我去給你修?！?/p>
甜七用的那款手機(jī)是周杰倫代言的第一款手機(jī)，蝴蝶姬。
很漂亮的一款小手機(jī)。
而王辰用的是諾基亞6610，是他用的第一款彩屏手機(jī)。
因為修手機(jī)要去市里，王辰就把自己的手機(jī)給了甜七，自己一個人奔赴松下的售后服務(wù)處。
找到客服，客服說能換，但要等一個月。
王辰靈光一閃，趕緊給甜七打了個電話，說：“我給你換了新手機(jī)，可新手機(jī)要一個月才能到貨。這樣，你先用我的手機(jī)，我就先用著你的，反正我除了給你發(fā)信息以外也不給別人發(fā)。你想我了就給我打電話，電話功能沒壞。”
甜七在電話另一頭臉唰地就紅了，說：“誰想你了?！?/p>
王辰趁熱打鐵，說：“你可以當(dāng)我女朋友嗎？”
甜七在電話那頭沉默五秒，王辰腦海一片空白，伴隨他的只有自己的心跳聲。
沉默過后，甜七下定決心似的說：“好?！?/p>
就這樣兩人在一起了，王辰那個月每次碰到哥們兒就會炫耀自己的手機(jī)。
蝴蝶姬是紅色的，又很娘，正當(dāng)哥們兒準(zhǔn)備向王辰投去鄙夷的眼神時，王辰說：“這是我女朋友的啦?！?/p>
所有人嘆服。
哥們兒又問王辰是怎么追到的女朋友，他就把故事經(jīng)過說了一遍。
所有人跪服。
故事聽到這里我掀桌而起：“你大爺?shù)?，你這個故事我不聽了！”
王辰拉住我，說：“別別別，你聽完，我真的太久沒講這個故事了，你不讓我講我難受?！?/p>
我說：“那你還虐不虐狗？”
他說：“不虐了不虐了?！?/p>
很好，盧思浩心滿意足地坐下來繼續(xù)聽故事。
四
幾個星期后環(huán)保協(xié)會組織水質(zhì)調(diào)查，王辰心想反正沒什么事就替甜七報了名。
活動當(dāng)天一大早王辰打電話叫醒甜七。
電話那頭傳來甜七虛弱的聲音：“你怎么不早告訴我，我今天有點不太舒服……”
王辰說：“在學(xué)校太悶了，去吧去吧，肯定很好玩，一會兒我去你宿舍樓下等你?！?/p>
甜七想了想，還是答應(yīng)了。
回校的車上，王辰偶遇初中同學(xué)。他鄉(xiāng)遇故知，王辰特別激動，這廝本來就嘴貧，從來沒有不說話的時候。加上好幾年沒見，于是只顧著和老同學(xué)聊天，忽略了甜七，連甜七暈車都沒發(fā)現(xiàn)。
甜七或許是生王辰的氣，就這么忍了一路。
等到下車時甜七想要站起來，卻突然腿一軟，瞬間頭暈?zāi)垦＃铝似饋怼?/p>
王辰一把抱起甜七，一路飛奔到醫(yī)務(wù)室，醫(yī)生一看這場面瞬間慌了神，顫顫巍巍地拿起溫度計。
最壞的情況發(fā)生了，甜七發(fā)燒，39℃。
王辰想陪甜七掛點滴，醫(yī)務(wù)室的醫(yī)生卻說，雖然非典過去一段時間了，但以防萬一，甜七要被隔離起來一個人掛點滴。
王辰急了，說：“這規(guī)定是誰定的？”
醫(yī)生給了他一個白眼：“不服氣啊，不服氣去找校長啊。”
甜七說：“沒事的，再說就隔離幾天，有事我們打電話?！?/p>
王辰?jīng)]聽進(jìn)去，轉(zhuǎn)身就跑，一路沖到校長室，非要跟校長討個說法。
他說，甜七是因為下午考察水質(zhì)著了涼，再加上暈車不舒服，一個普通的發(fā)燒而已。她壓根兒沒有接觸病源的機(jī)會，憑什么把人家一個小姑娘關(guān)起來？
校長剛開始還和顏悅色，說：“這是規(guī)定，萬一呢？”
王辰念叨了一句：“萬一個屁，傻×規(guī)定?！?/p>
校長不樂意了，說：“這位同學(xué)，你注意你的態(tài)度，我沒叫保安把你趕走就很不錯了?！?/p>
王辰怒從心中起：“我怎么了？我說錯了嗎？就是傻×規(guī)定。行，你們都嫌棄她，老子不嫌棄?！?/p>
校長一看王辰這德行，立馬叫了學(xué)校保安，要把王辰趕走。
王辰拼命反抗，推搡中手機(jī)從口袋里滑落摔到地上，機(jī)殼瞬間脫落。
王辰掙脫開來，大聲喊：“這他媽是我最重要的手機(jī)！”
摔壞的手機(jī)就是甜七之前用的那部蝴蝶姬。
王辰?jīng)]鬧出結(jié)果，也沒了心思，一心只想修復(fù)手機(jī)，跑去市里找到客服，客服說：“這手機(jī)不是本來就不好使嗎？你再等幾天，新手機(jī)就到了?！?/p>
王辰說：“你不懂，真的沒辦法修復(fù)了嗎？”
客服面露難色，搖了搖頭。
晚上王辰回到宿舍，又想起甜七虛弱的樣子，恨不得馬上沖到甜七身前。
突然靈光一閃，王辰脫光了衣服開始給自己沖涼水，又沖出宿舍站在寒風(fēng)中。
舍友被他吵醒，看他那架勢還以為他瘋了，拼命拉住王辰問：“你干嗎？發(fā)瘋啊？”
王辰憤憤地說：“他們不是都不讓我去看甜七嗎？老子就把自己也弄發(fā)燒，我也隔離去！”
室友若有所思，感嘆：“你他媽是真愛啊，服?！?/p>
第二天一早，王辰忍著頭疼沖向醫(yī)務(wù)室。
他拉住醫(yī)生，說：“醫(yī)生，我發(fā)燒了，你快看看我多少度？”
體溫量完，38℃。
醫(yī)生眉頭緊鎖，說：“這是被傳染了啊?！?/p>
王辰喜出望外，說：“醫(yī)生你看我這情況是不是要隔離？”
醫(yī)生點頭，王辰第一次對這醫(yī)生有了好感。
他簡直是一路小跑跟著醫(yī)生到了隔離室，卻只看到一個空空的床位。
他問：“昨天被隔離的人呢？”
醫(yī)生一臉無辜地說：“同學(xué)，你不知道嗎？男女隔離是分開的啊?！?/p>
“哈哈哈哈！”聽到這里我忍不住笑出聲來。
王辰白了我一眼，說：“我哪兒知道男女隔離是要分開的！”
這下好了，連借室友的手機(jī)給甜七打電話的機(jī)會也沒了。
七天的隔離期，過得像是七年那么長，連窗外的月亮都無趣了起來。
隔離期結(jié)束，王辰?jīng)_到女生宿舍，在所有人異樣的眼光和宿管阿姨的指責(zé)聲中拉著甜七就走。
他們一路逃離到附近大樓的樓頂，兩人在樓頂坐著，王辰想告訴她這些日子自己有多想她、多擔(dān)心她，可話到嘴邊就是說不出口。
他太自責(zé)，說：“都怪我?！?/p>
甜七笑著說：“我也不好，不舒服就不應(yīng)該硬撐著?！?/p>
兩人看完日落看月亮，甜七累了就靠在王辰的身上，王辰一把把甜七抱住，那一刻他覺得什么都不用說了，她一定都懂。
他甚至覺得，就在這個時刻，這世界上的某處一定有一束煙火正在放著，而這束煙火是為他們放的。
五
大三那年，有一天王辰對甜七說要給她一個驚喜。
甜七不明所以，被王辰拉著就走。
到了一個居民樓樓下，甜七終于忍不住開口問：“你要給我的驚喜是什么？”
王辰松開手，指了指樓上，說：“我租了一個房子，我們同居吧？”
甜七愣在原地，顯然沒意識到是這樣一個驚喜。
王辰說：“我想每分每秒都跟你在一起?！?/p>
甜七本來還在猶豫，看到王辰的眼神瞬間投降，用力點了點頭。
兩個人開始布置出租屋，一起逛小商品市場，去淘那些家居用品。
慢慢地，這個看似簡陋的出租屋也有了生色。
正式搬家的第一個晚上，甜七說：“我也有一個驚喜要給你?！?/p>
王辰說：“什么驚喜？有我給你的驚喜大嗎？”
甜七抿著嘴唇從包里拿出一張紙，是他們最初相遇時的那張畫。
王辰瞪大了雙眼，說：“這張紙你居然留到現(xiàn)在？”
甜七點點頭。
王辰用力抱緊了甜七，滿是幸福。
同居的生活平淡如水，兩個人一起騎車上課，再一起回他們兩個的家。
有一天周末，合肥的天氣正好，王辰說：“甜七，不如我們?nèi)ス珗@吧?！?/p>
甜七面露難色，說：“我這周跟我媽約好了，要回去看她，下午的車票都買好了。”
王辰說：“看媽媽什么時候都可以啦，你看今天難得天氣這么好，你陪我去嘛。”
甜七的“可是”剛說出口，王辰不由分說拉起甜七的手就出了門。
大四，兩個人到了該做選擇的時候：畢業(yè)之后去哪里？
王辰想的是，去南京，因為他從小對南京就有不一樣的感情，也對甜七反復(fù)提起過。
甜七想的是，留在合肥，因為他們都是安徽人，畢業(yè)之后就在這里結(jié)婚。
他們從來沒有想到兩個人的回答會不一樣。
短暫的沉默。
甜七先妥協(xié)，那我們就分開考公務(wù)員，我先考合肥的，你先考南京的，反正不遠(yuǎn)。等穩(wěn)定了，我們再考慮到底在哪里定居。
王辰不肯讓步，說：“你陪我去南京，我想讓你陪在我身邊，我們一起考南京的公務(wù)員?！?/p>
甜七抿著嘴唇搖搖頭，說：“不行，你知道我媽媽最近身體不好?！碧鹌哂窒肓讼胝f：“實在不行你等我，過幾年等家里情況好轉(zhuǎn)了，我就去南京找你?！?/p>
王辰說：“可我想這幾年你一直陪著我，誰知道以后會發(fā)生什么?！蹦鞘撬麄儜賽廴暌詠?，第一次有分歧。
王辰一直是這么以為的。
以為只要他說一句話，她就會跟著他，就像以前的每一天，每一個決定一樣。
他以為所謂的愛情就是這樣。他們是彼此血液的一部分，她會一直陪在他身邊。
于是兩人開始為了這件事情發(fā)愁。
他們也不爭吵，看起來還是恩愛如初，只是每次提到這件事情時，兩人都不說話。
終于拖不下去，烏云終究要成雨，這個話題不可避免地被提上日程。
甜七說：“能不能為了我留下來？”
王辰不說話。
甜七說：“說你愿意為我留下來好嗎？”
王辰不說話。
甜七說：“那你說，說你去了南京還會回來?！?/p>
王辰搖了搖頭。
甜七第一次在王辰面前哭。
那一天，是情人節(jié)。
甜七說過自己不過情人節(jié)，因為那是情人節(jié)又不是戀人節(jié)、愛人節(jié)，她又不是王辰的情人，她才不要過。
王辰在出門之前對甜七說：“今天是情人節(jié)，你反正不愛過，我出去透口氣，我們好好想想。”
只是王辰從來沒有想過妥協(xié)這個選項。
他把自己的手機(jī)電池取了下來，找了一個哥們兒家住了一晚。
他覺得自己不過是在逼迫她，在他看來，只要兩個人在一起，在哪里生活不一樣？
他習(xí)慣了她的好，以為這就跟呼吸一樣自然，只要她聯(lián)系不到他，她就會想通。
王辰以為自己勝券在握。
那時的他還不知道，這是自以為成熟的他最大的幼稚。
第二天他打開手機(jī)想要聯(lián)系甜七時，甜七的手機(jī)關(guān)機(jī)。
他瞬間什么聲音都聽不見了，明明哥們兒在問他怎么了，可他無法回應(yīng)。
他第一次有了不好的預(yù)感，心急速下沉，喘不過氣來。
回過神后，他連外套都沒穿，一身睡衣就沖著他倆的家跑去。
沒有人在。
王辰拿出手機(jī)，一個個地打給朋友，終于通過她的一個朋友聯(lián)系上她。
王辰說：“甜七，你回家好不好？”
甜七說：“你知道我當(dāng)時聯(lián)系不上你的心情了嗎？”
王辰說：“別鬧?！?/p>
甜七先是難以置信，而后又無奈地笑出聲來，說：“你到現(xiàn)在都還覺得我在鬧是嗎？王辰你給我聽好了！我倆分手！”
六
那天王辰一夜沒睡，不停地坐起來，躺不踏實。
天還沒亮，他就找了自己最好的朋友去他家。朋友不明就里，帶著王辰去找甜七。那時還沒有那么多出租車，王辰只能一站一站坐公交，每過一站他的心就顫一下。
半小時的車程顯得無比漫長。
他想起以前有次他跟甜七聊天，也不知道為什么就聊起了分手的話題。
甜七說：“要是我倆真分手了，我就當(dāng)一個很愛你的朋友，我離不開你?！?/p>
王辰說：“這世界上沒有誰離不開誰?！?/p>
到了她閨密家樓下，等了很久沒等來甜七，她的閨密拍拍他的肩膀，說：“回去吧。”
王辰說：“你告訴甜七，我死也不回去?！?/p>
不知道等了多久，他的手機(jī)來了一條信息，是甜七的。
他興奮地打開，甜七說：“馬上過元宵節(jié)了，你快回去，有話以后再說，你先看看你爸媽?！?/p>
王辰不聽，說：“我不，我就要你現(xiàn)在下來。”
甜七回復(fù)：“你知道嗎？這么多年你一直沒明白，不是每個人都有你這樣的條件。你的條件允許你輕松自由，這沒關(guān)系，最讓我難過的是，王辰，我以為我們是這世界上最了解彼此的兩個人，可你一直沒看到我肩膀上的責(zé)任。我們是成年人了，拜托你長大好不好？”
那句話把王辰的防線徹底擊潰。
在很多沒有結(jié)局的故事里，青春期的女生總是比男生更成熟。
所有的回憶像是泡沫不停地出現(xiàn)，然后碎裂。
他早該想到這些天甜七有多掙扎，他早該想到那天甜七肯定打了無數(shù)個電話給他，一次次的關(guān)機(jī)，一次次的失望，一次次的難受，慢慢變成絕望。
你知道嗎？對一個人的失望，是積分制的。
為什么那些平日看起來可能與你相安無事的人最后選擇離開？
因為她早就在心里給了你無數(shù)次機(jī)會，只是你從來沒有把握住。
失望變成絕望，就意味著放棄。
七
后來王辰寫了一本書，在扉頁上寫下甜七的名字。
那已經(jīng)是五年后的事情了。
他回到了合肥，想盡一切辦法找到了甜七的聯(lián)系方式，想要把這本書給她。
可遠(yuǎn)遠(yuǎn)見到她的一瞬間，王辰自己把書撕了。
我問：“為什么不把書給她？”
他說：“有時候你滿腹心事，對面的已經(jīng)不是那個你想訴說的人。
有些事就是這樣，一眼萬年，滄海桑田，那些所謂的補(bǔ)救辦法，不去做也許更好。沒有結(jié)局的故事，就讓它留在風(fēng)里吧?！?/p>
那一瞬間他想起以前兩人一起看書一起準(zhǔn)備考試，一起去租房子一起去學(xué)英語。他想到自己剛開始準(zhǔn)備考研時，甜七雖然知道他要去南京，但還是陪著他一起準(zhǔn)備。
他還想起自己說，沒有誰離不開誰。
其實那幾年，一直是他離不開她。
最后他離開合肥時，遇到了當(dāng)年兩人共同的好朋友。
她見到王辰之后嘆了一口氣，說：“你知道嗎？你的初戀是學(xué)校最好看的姑娘，誰都沒想到她居然被你搞定了?！?/p>
她說：“你知道嗎？我一直都替你們倆遺憾，或許你再也找不到愿意陪著你的姑娘了，而她或許也再找不到像你一樣細(xì)心的人了?！?/p>
王辰說：“沒什么，是我不配?！?/p>
最后她說：“你別回來找她了，我知道，你經(jīng)得起波瀾，可是她經(jīng)不起了。她好不容易徹底忘了你，開始了自己的生活，你一出現(xiàn)，她又要從頭開始了?！?/p>
王辰點頭，什么話都沒有說。
那天他回了南京，找我去他家喝酒，給我講完了這個故事。
故事講到最后，他拿起酒杯一飲而盡，沖進(jìn)廁所洗了把臉。
我不知道他是不是要掩飾自己的眼淚。
他說，十年了，都快十年了。
我在一旁不知道該說什么。
他說那年情人節(jié)的情景，總能出現(xiàn)在他腦海里，變成夢境，他分不清真假。
夢里的甜七問：“能不能為了我留下來?！?/p>
王辰說：“可以?！?/p>
甜七繼續(xù)說：“說你愿意為我留下來好嗎？”
王辰一字一頓地說：“我愿意為了你留下來?！?/p>
然后他就醒了。
我瞥見他柜子里放著一個足球，突然想起我喜歡的歌里有一句這么唱：
我張開了手，卻只能抱住風(fēng)。
回到最初的美好，掃碼回復(fù)“魚”，就可以看到王辰的簡筆畫。
告別是看到那些美好，也不會跟你說了
走廊被黃昏染色，冬天被大雪喚醒，思念被歌曲收藏，卻找不到分享的人。
一
楊小毛是個攝影大神。
當(dāng)年她還是一個攝影小白，拿著傻瓜相機(jī)到處試驗。
有一次我們一起去廈門玩耍，她自告奮勇當(dāng)起了攝影師，她男朋友李誠責(zé)無旁貸，充當(dāng)模特。
那天天氣很好，小毛說：“老李你站到那個石頭邊上去，來來來，你假裝你左側(cè)45度來了你的心上人，就往那邊看?！?/p>
老李哭笑不得：“我愛的人不就在我正前方嗎，你讓我怎么往左側(cè)看?！?/p>
小毛說：“你別來這一套，為了藝術(shù)我甘愿你這一秒鐘的戀人不是我。”
我們在一旁目瞪口呆。
更令人目瞪口呆的是，楊小毛同志突然間劈了個叉，我們驚恐地問：“小毛……你的腿疼嗎？”
小毛給了我們一個大白眼，說：“你們懂個屁，這叫攝影角度！”
回來后我們一起導(dǎo)照片，我瞇著眼睛端詳半天，疑惑地問：“小毛，這張照片老李在哪里？”
小毛指指照片的右下角，說：“不是在這里嗎？”
我認(rèn)真辨認(rèn)，終于從那脫離地心引力的三根頭發(fā)辨認(rèn)出了老李。
我瞬間對楊小毛佩服得五體投地。
二
楊小毛突然想學(xué)攝影的原因是：她想把每天看到的東西都記錄給老李看。
那年去廈門玩耍，是老李的畢業(yè)旅行。小毛比老李小三歲，畢業(yè)對她來說還很遙遠(yuǎn)。
有一天我們深夜失眠，在群里你一句我一句地聊天。
老陳說：“小毛啊，異地戀可是很危險的，你看看老盧，因為常年在國外，從來談不成戀愛?！?/p>
我說：“小毛啊，異地戀可是很危險的，你看看包子，因為常年漂泊，喜歡的人就跟他分手了?！?/p>
包子說：“小毛啊，異地戀可是很危險的……等等，我分手是因為我常年漂泊嗎，老盧？！”
老李趕緊打岔，說：“呸呸呸，你們別亂講話。”
又看小毛很久沒說話，就說：“沒關(guān)系啊，現(xiàn)在科技多發(fā)達(dá)，你把日常生活拍給我看不就跟我們每天在一起一樣嗎？”
老李可能只是隨口一說，小毛卻默默背起相機(jī)，開始出沒在上海每一個他們一起走過的角落。
過了半年，到了冬天，那年的上海下了場大雪。
她沖出家門在大雪里一陣狂拍，活蹦亂跳的，像個孩子。
老李看到照片后打電話給小毛，哈哈哈笑說：“小毛，你怎么拍得跟頭皮屑似的。”
小毛說：“你嫌棄我拍照難看，那你回來啊，你回來啊。”
第三天，老李偷偷從北京飛回上海，小毛開心地把我們都叫上，一起撮了頓火鍋。
回去途中又開始下雪，小毛突然跪下來說：“老李同志，你將來愿意娶我嗎？”
老李樂了，說：“小毛同志，你怎么了？”
小毛急了，說：“你管我怎么了，你就說你愿意不愿意?！?/p>
老李說：“好啊?！?/p>
小毛樂不可支，說：“太好了，這下看你怎么逃?！?/p>
包子搶過小毛手里的相機(jī)，繞著他倆轉(zhuǎn)了一圈又一圈一頓狂拍。
小毛笑著說：“包子，你這么一圈圈轉(zhuǎn)得累不累？”
他躺在地上氣喘吁吁，說：“你懂個屁，這叫攝影技術(shù)！”
接著他說：“老李啊，我可是用電影的手法把這畫面拍下來了，你賴不掉?！?/p>
老李哈哈笑，牽起小毛的手說：“不會的?！?/p>
我和老陳在一旁看著，他突然下定決心似的，說：“我想去南京?！?/p>
我問：“去南京干嗎？”
他說：“追大丁?！?/p>
我記得那一年，是2011年。
我們熱淚盈眶，一個人也像千軍萬馬，活得熱烈。
三
2012年我去北京，老李招待我。
好朋友好久沒見準(zhǔn)備去喝一杯，去之前我正好跟小毛在聊天。
我說：“小毛，我見到你家老李了，一會兒我們?nèi)ズ染疲刀蕟?？哈哈哈?！?/p>
小毛回：“老李跟我報備過啦，我恩準(zhǔn)了，怎么樣，你個單身狗有人在意你去喝酒嗎？”
……我再也不和楊小毛發(fā)信息了。
喝到一半楊小毛來了電話。
老李接起電話說：“不是跟你說過了嗎？我跟老盧在喝酒呢，你放心。沒姑娘，真的沒姑娘。”
掛完電話他對我不好意思地笑笑，說：“她就這樣?！?/p>
過了沒多久，電話又響了起來，又是小毛同志。
老李說：“你等我一下，這里太吵了，我出去接。”
老李接電話時煙抽了一根又一根，掛了電話還在原地待了會兒。
他回來時我試探性地問：“沒事吧？”
他搖搖頭，說：“沒事，就是她老不信。”
沒想到一會兒我的電話響了，剛接起來就聽到小毛大喊：“老盧，老李在你那兒嗎？”
我說：“在啊?！?/p>
她還沒等我說完，就說：“你把電話給老李。”
接完電話老李無奈地沖我搖搖頭，把他的手機(jī)翻過來給我看。
滿屏的未接來電，通通是小毛的。
我說：“你就讓著點小毛，你們異地，她一個女生還是會擔(dān)心的?！崩侠钫f：“你是不知道，每天都這樣，24小時她都在給我打電話。有好幾次我說了在開會，她還是每隔五分鐘打一次電話。如果我關(guān)機(jī)或者總不接，她就打給我所有的同事。你知道嗎？我同事看我的眼神都不耐煩了，我還得挨個兒去道歉?！?/p>
我隱隱覺得這段感情或許不像看到的那樣，只是后來的事我就記不大清了，只記得半夜喝了一杯又一杯，還有小毛給我發(fā)的一條又一條信息。
反反復(fù)復(fù)都表達(dá)著同一個意思：你們怎么還不回家？
第二天迷迷糊糊醒過來，看到手機(jī)里有一條早上發(fā)過來的信息。是小毛：“他不在我身邊，我沒有安全感。”
四
2014年小毛畢業(yè)，她給我們發(fā)信息：“我來北京找老李，抽空一起聚聚啊?！?/p>
那天我們在后海，夏夜的晚風(fēng)總是把人吹得心神蕩漾。
同樣的情緒也感染著小毛，小毛拉著老李的手停了下來。
老李轉(zhuǎn)過身來，疑惑地問：“怎么了？”
小毛看著他的眼睛說：“娶我吧?！?/p>
老李卻回避著小毛期待的眼神，說：“再等等吧?！?/p>
小毛說：“我已經(jīng)等了兩年半了?！?/p>
老李說：“你別鬧，等我再好一點，等我們再穩(wěn)定一點?！?/p>
小毛突然一聲大喊：“我從來不怕吃苦，只怕不能跟你在一起?！?/p>
老李沒有正面回應(yīng)，說：“這么多朋友看著呢，你乖，我們回去說?！?/p>
小毛的眼淚在眼眶里打轉(zhuǎn)，說：“你怎么了？你以前不是這樣的，你以前明明答應(yīng)了?！?/p>
老李說：“你知道北京生活壓力多大嗎？你知道我不想讓你跟著我吃苦嗎？你知道什么叫業(yè)績考核嗎？我不是說了，等我再好一點嗎！”
小毛突然說：“你是不是對不起我？”
老李大驚，半天嗓子里蹦出一個字：“??？”
小毛聲嘶力竭，說：“那你說你這段時間為什么不給我發(fā)信息？”
老李說：“我不是回你了嗎？”
小毛說：“兩小時之后回也叫回嗎？”
老李嘆口氣，說：“無理取鬧。”
小毛抓住老李的胳膊說：“好，那我再問你，為什么你的房間里沒有我的牙刷，沒有我的毛巾？你說？！”
老李甩開小毛的手，說：“你都兩個月沒住了，我收拾了一下怎么了？”
小毛說：“才兩個月沒住，你就要把我住過的痕跡都收拾干凈嗎？”
老李氣得說不出話，轉(zhuǎn)身就走，留下小毛一個人怔在原地。
我有點胸悶，喘不上氣。
包子本來拿著相機(jī)拍著我們，也一時間不知所措。
小毛轉(zhuǎn)向包子，說：“拍什么拍！”
說著就想奪過相機(jī)往地上砸，包子拼命護(hù)住相機(jī)。
小毛鬧了一會兒，慢慢地蹲了下來，把頭埋到了膝蓋里。
我們知道她在哭。
五
2015年春天的一個夜晚，我在上海。
老李把小毛寄給他的所有照片轉(zhuǎn)交給我。
我說：“小毛拍的照片都是給你的，你放我這兒不合適?！?/p>
老李說：“那你找個機(jī)會幫我給她吧?！?/p>
我問：“你連見她一面都不愿意？”
老李說：“我不見她，是為了她好?！?/p>
我嘆口氣，說：“你不見她，是為了讓自己心里舒服。”
一時無話。
老李打破沉默，說：“幫我對她說對不起?！?/p>
我說：“我不管，要說你自己去說?！?/p>
他沒接話，打車走了。
剩下我不知道怎么跟小毛開口。
我打電話找她，找不到；我去她租的房子，她室友說她下午就出門了，到現(xiàn)在都沒回來。
我想了想，去了她當(dāng)時跪下求婚的公園找她。
她果然在，滿身酒氣死活抱著一棵樹喊老李的名字。
我拼命把她拉開，她又一把抱過去。
她說：“你不要拉著我，讓我抱會兒他?！?/p>
我說：“楊小毛！你別發(fā)酒瘋了！我送你回家！”
小毛突然整個人軟了下來，靠著樹坐下來，說：“我知道啊，我知道我在發(fā)酒瘋啊，可只有我在發(fā)酒瘋的時候，我才能把這棵樹當(dāng)成他啊。”
我腦海里突然浮現(xiàn)起以前自己的樣子，走到樹邊陪她蹲了下來，說：“你想走的時候告訴我?！?/p>
等她嗓子喊啞了，我打車送她回家。
在出租車上她突然問：“盧思浩，你說是不是都是我的錯？”
我不知道該說什么，只好說：“那就都忘了吧?！?/p>
她哭著說：“我忘不了，我總覺得他還會回來的，所以我等。”
我還沒來得及說話，她頭抵著前座，睡著了。
剩下那句“老李把你的照片都退回來了”我怎么也說不出口。
六
過了半個多月，小毛過生日。
我們想給她舉辦一個生日派對，卻突然得知她去了北京。
兩天后，她回來了，一身疲憊，滿眼通紅。
她去做了什么我們都猜得七七八八，誰也沒有問她發(fā)生了什么。
只是我說了一句：“對一個人好直到失去了自己，值得嗎？”
小毛說：“一會兒我去你家，你把那一箱子?xùn)|西給我吧?！?/p>
我說：“是老李告訴你的嗎？”
她擠出一個無力的笑容，點點頭。
老陳說：“我們陪你去。”
小毛說：“不用，我拿了就走。”
小毛就這么銷聲匿跡了兩個月，有天她突然給我發(fā)信息。
她說：“你陪我去田子坊吧?！?/p>
我問：“去田子坊干嗎？”
她說：“手癢了，想拍照?！?/p>
一直拍到天快黑，拍到相機(jī)沒電用手機(jī)拍，過了會兒手機(jī)也沒電關(guān)機(jī)了。
我拿移動充給她充上，小毛開機(jī)，熟練地輸密碼，突然就哭了。
我大腦一片空白，慌慌張張找紙巾，小毛緩過神來說：“沒事，我就是突然發(fā)現(xiàn)我的密碼還是他的生日，因為習(xí)慣了一直沒在意，我現(xiàn)在就把密碼改了?！?/p>
記憶里的人離開了，手機(jī)卻替你記得。
吃完飯我想送她回家，小毛說：“不用了，我想一個人坐地鐵?！?/p>
我說：“注意安全。”
臨走時她問：“你知道喜歡一個人是什么感受嗎？”
我說：“是無時無刻不想知道他的消息吧?！?/p>
她說：“你說對了一半，當(dāng)你很喜歡一個人的時候，你會希望他能參與你的生活，你會希望你的所有情緒他都能有回應(yīng)。他回復(fù)得慢了一點，你就覺得他不關(guān)心你了，因為我們都太怕失去，一點風(fēng)吹草動都受不了。”
她又問：“那你知道一個人不喜歡你是什么表現(xiàn)嗎？”
我搖搖頭，她說：“是他不再跟你分享他的生活了，也不再對你有所回應(yīng)。”
第二天小毛把自己所有的相冊都上了鎖，把朋友圈分享的歌都刪了，還賣了自己的相機(jī)，退了在上海租的房子。
我擔(dān)心小毛，發(fā)信息給她。
小毛回：“有時候就算你站在那扇門前，你也不想再開門了。你以為你在分享生活，可其實只是你一個人自娛自樂。我把回憶上鎖了，不需要鑰匙，就當(dāng)是我自己的秘密?！?/p>
然后小毛就離開了上海，再也沒有在朋友圈里分享歌和照片。
七
2016年，我在北京安穩(wěn)下來。
有一天小毛給我發(fā)信息，我們在三里屯見了一面。
她說：“上次我來北京還是我生日呢。”
我說：“那時我們還想給你過生日呢，你居然拋棄了我們一個人來了北京?！?/p>
她說：“什么叫拋棄你們啊，是我拋棄了自己。”
她看著窗外，突然說：“原來這就是北京啊?！?/p>
我疑惑地問：“你不是來過北京嗎？”
她說：“不一樣?！?/p>
她說：“有那么一陣子，我拼了命地想來北京，瞞著所有人投簡歷。其實我已經(jīng)找到工作了，就差跟老李說。生日那天我想著最后一次，給老李最后一次機(jī)會。沒想到他已經(jīng)連我的生日都不記得了，那一刻我突然明白，是我一直沒有放過自己。我不是給老李機(jī)會，是給我最后一次機(jī)會：最后一次死心的機(jī)會?！?/p>
我正色說：“一年過去，小毛同志，你長大了?！?/p>
小毛拍案而起，說：“長大個屁，老娘一直年輕，我永遠(yuǎn)十八歲，十八歲！”
我舉手投降，說：“是是是，你十八你十八，三里屯里一朵花?！?/p>
小毛說：“你陪我去拍照吧?！?/p>
我說：“又來？”
她說：“怎么的，不樂意？”
我再次投降，說：“好好好，拍拍拍?！?/p>
我本來以為她要拍很久，才拍了三張她就停了下來，取出相機(jī)里的內(nèi)存卡。
她把卡丟給我，說：“那一箱子照片我還是扔掉了，卻舍不得扔掉這張卡。這張卡本來快滿了，這次我終于有勇氣把它拍完了，你留著吧，或者丟給包子。這里面的回憶對我不重要了，但我覺得或許你們想要留著?！?/p>
回家我打開了內(nèi)存卡，里面是她那些年拍的所有照片，有些是老李，有些是她學(xué)會用三腳架之后的自拍，當(dāng)然還有一些是拍的我和包子。
我看著照片哈哈大笑，心想原來那個時候我們長那個樣子。
一邊笑一邊復(fù)制一張照片給包子發(fā)了過去，包子秒回：“老盧，沒想到這么多年我們的顏值進(jìn)步很大啊。”
我回：“呸?！?/p>
我一邊聊天一邊把照片都拷給他，系統(tǒng)提醒我這里面有兩段視頻。
我點開，所有的笑容都凝固在臉上。
一段是那天包子跑了一圈又一圈給他們拍的視頻。
視頻里兩個人多么幸福，視頻外兩個人毫無聯(lián)系。
“老李同志，你將來愿意娶我嗎？
“好啊?！?/p>
另一段是那天在后海，包子拿著相機(jī)拍的。
在他們吵架前五分鐘，還有這么一段對話。
“老李，好像你從來沒有拍過照片給我呀?！?/p>
“小毛，我哪兒像你有那么多時間到處拍照啊。”
然后小毛說：“娶我吧。”
老李說：“再等等吧。”
我想到了什么，又把所有只有小毛一個人的照片點開一張張看。
我終于明白了我剛才一閃而過的違和感是什么。
在所有只有小毛一個人的照片中，她永遠(yuǎn)在畫面里的最左端。
因為她說過，老李喜歡站在她的右邊。
我的眼淚止不住往下掉。
我突然想起楊小毛的那句話，喜歡就是想把自己的生活分享給他。
就像那時漫天飛雪，想拍給你看；那時聽到好歌，想唱給你聽；那時激動的情緒，希望不用說都有人懂。喜歡就是看到所有美好的東西，都想和你分享。
后來走廊被黃昏染色，冬天被大雪喚醒，思念被歌曲收藏，卻找不到分享的人。告別就是看到所有美好的東西，也不會再和你說了。
想看楊小毛拍的照片，掃碼回復(fù)“小毛大神”，即可查看。
我最好朋友的婚禮
生活的本質(zhì)就是這樣，希望和失望共存，美好與丑惡共生。而我們能做的，是從失望中看到希望。
一
為什么這個紅綠燈這么久？
我看了眼手機(jī)，還有兩個小時我的航班就要起飛了，而我現(xiàn)在堵在路上。
來不及了，來不及了，我一路飛奔辦完登機(jī)牌，臨安檢了突然背后一涼，才發(fā)現(xiàn)我把背包落在了出租車上。
我沒停下，向登機(jī)口跑了過去。
沒有什么比趕回去參加婚禮更重要。
上飛機(jī)前我給老陳發(fā)信息：“我飛了，等著我！”
關(guān)機(jī)，看了會兒書，機(jī)艙逐漸暗下來，我開始回憶他的故事。
我和老陳認(rèn)識，要追溯到我們的小學(xué)時代。
小學(xué)時我癡迷水滸卡，不知道吃了多少小浣熊的干脆面，死活湊了100張水滸英雄卡。
我有事沒事就拿著水滸卡在學(xué)校里晃悠，走到哪里都能吸引同齡男生的目光。很快，消息傳開，一到課間我就被重重包圍，男生們紛紛表示要一觀我的水滸卡的榮光。
我揚(yáng)揚(yáng)自得，所有虛榮心都得到了滿足，直到有一天，我發(fā)現(xiàn)課間居然沒有別的班的同學(xué)來找我，人群居然向著另一個方向洶涌而去。
同桌從門外跑進(jìn)來，一邊拉著我一邊說：“隔壁班有個人集齊了108將！”
剎那間，我的自尊心受到了打擊。
轉(zhuǎn)念一想，我干脆面吃吐了都沒能集齊，他肯定吹?！?！
倔強(qiáng)的我站在教室外的走廊里大聲吆喝：“我有一張玉麒麟盧俊義的金卡！”
人群瞬間向我擁了過來。
又聽到隔壁走廊傳來一句：“我有豹子頭林沖的金卡！”
走向我的同學(xué)們紛紛停下腳步，又圍了回去。
我大喊：“我有智多星吳用的金卡！”
他說：“我有小旋風(fēng)柴進(jìn)的金卡！”
我大喊：“霹靂火秦明！”
他又說：“小李廣花榮！”
一來二去，圍觀群眾紛紛表示：“你們兩個人都這么牛×，為什么不干脆打一架？”
我還沒回應(yīng)，隔壁班的男生已經(jīng)走到我面前，趾高氣揚(yáng)。
我一個帥B怎么能容忍這種事情發(fā)生，當(dāng)即表示：“來啊，我們坐下比一比誰的卡多??！”
那成為我們小學(xué)生涯最為風(fēng)光的一天。
最后我敗下陣來，那個王八蛋居然真的集齊了108將。
我校第一牛×的稱號從此歸了他。
放學(xué)后他找到我，說：“我多了一張旱地忽律朱貴，你要不要？”
旱地忽律朱貴？這是水滸卡最難收集排行榜的頭三名之一啊。
我嘴上說著不要，但身體很誠實，看著他遞過來的水滸卡，接過來放進(jìn)了口袋……
這個人就是老陳。
從此他成了我的朋友。
二
當(dāng)時他還算不上我最好的朋友。
畢竟不在一個班級，也只是有著送水滸卡的交情。
沒想到到了初中，我們成了同班同學(xué)，直到高中畢業(yè)我們還是同班同學(xué)。
我們的友情迅速升溫，是在2006年。
2006年，他開始早戀，哦，不對，是開始單戀。
那年德國世界杯，班里有個午間用來看《新聞30分》的電視，平時都不讓開?？蓱z我們對世界杯心心念念，又沒法看到關(guān)于世界杯的信息。老陳一拍腦袋，說可以用那臺電視搜體育頻道啊！
沒想到我們剛欣賞了五分鐘的足球，班主任神出鬼沒地出現(xiàn)在教室門口，大聲呵斥：“是誰開的！”
老陳剛想站起來自首，大丁站了起來，說：“老師，是我開的?！?/p>
班主任一看是班長，說了句“下次別再開了”，也就沒有追究。老陳從此動了心，無法自拔。
我當(dāng)時也情竇初開，喜歡隔壁班的一個姑娘。
我們兩個苦B單身直男一合計：“我們可以互相支著??！”
從此我們從好朋友變成了兄弟。
于是我們上課互相傳字條，共商大計。
我們兩個天賦異稟，很快就想到了一招，那就是……抄歌詞??！
2006年，周杰倫占據(jù)了華語樂壇的半壁江山，人人都在唱《菊花臺》，就連一向?qū)α餍幸魳凡恍家活櫟拈L輩們，也因為一首《聽媽媽的話》，主動買專輯給我們聽。
而我因為一首《溫柔》開始聽五月天的歌，一首《聽不到》讓我徹底入坑。
于是一個人開始抄《晴天》，一個人開始抄《溫柔》。
把歌詞送出去之前，我們互相看了眼各自的信。
他用力拍了拍我的肩膀，破口大罵：“盧思浩你神經(jīng)病?。 淮驍_是我的溫柔’是用來表白的嗎？”
我拍桌而起：“你看看你自己，‘從前從前有個人愛你很久，但偏偏風(fēng)漸漸把距離吹得好遠(yuǎn)’，是用來分手的吧垃圾？”
老陳一臉“你懂個屁”的表情看著我，我用“我就懂”的眼神還了回去。
然后呢？然后我倆被對方一打擊，誰都沒有把情書送出去。
三
機(jī)艙突然亮了起來，我也從回憶里醒過來?？战銌栁乙裁矗艺f：“要可樂吧?！?/p>
我其實好久沒喝可樂了，自從上了大學(xué)之后身體不好，我就刻意地避免碳酸飲料。我在高中時最愛可樂，一到周末就跟老陳、包子三個人奔向肯德基，一人一杯可樂。那年頭還有寒暑假，不管酷暑還是寒冬，我們都愛去打籃球，打完球就一人一罐可樂。
我籃球打得一般，老陳卻是校隊的。那年學(xué)校比賽，我們都去為他們加油，大丁也去了。
比賽結(jié)束，兩分惜敗。
我看著老陳落寞的眼神，剛想走上前安慰，正好看到大丁。
我一臉壞笑地把可樂遞給大丁，說：“大丁，我肚子痛，這是我給老陳買的，你幫我給他吧?！?/p>
我沒等她反應(yīng)過來，就把可樂塞了過去，假裝奔向廁所。
到了轉(zhuǎn)角，我停了下來，暗中觀察，臉上帶著欣慰的笑容。
我家的豬終于被白菜拱了。
可老陳似乎什么都沒說，接過可樂就走了。
等他經(jīng)過我身旁，我拉住他，問：“剛才你們說什么了？”
他愣了愣，說：“謝謝啊?！?/p>
我大驚：“就這些？”
他認(rèn)真地點點頭，說：“就這些?！?/p>
我恨鐵不成鋼，說：“你這么蠢，當(dāng)年到底是怎么集齊水滸卡的？”
他說：“因為我有錢啊……”
因為我有錢啊……
有錢啊……
錢啊……
一個重?fù)簟?/p>
盧思浩倒在地上再也不想起來了。
很快，我們迎來了高中畢業(yè)聯(lián)考。
我和大丁成績都不錯，應(yīng)付考試倒也不太費(fèi)力。老陳就不同了，天天把自己扔在測試題里，做得鉛筆冒煙，還是沒進(jìn)步多少。
然后呢？然后考試完，成績放榜，大丁班級第二，老陳倒數(shù)第五。
老陳就此消停下來。
高中時代喜歡一個人，成績就是頭頂?shù)臑踉疲瑩]散不去。
四
飛機(jī)的聲音真吵啊，我壓根兒無法睡眠。
看了眼小電視上顯示的時間，還有五個小時才能到。
為什么墨爾本離中國這么遠(yuǎn)？
說到墨爾本，第一個知道我要出國的人就是老陳。
老陳問：“真決定出國了？”
我點點頭。
老陳說：“在外頭好好的，畢竟不比國內(nèi)，你看你這小身板，在國外出了啥事你絕對扛不住?！?/p>
我笑著罵：“你大爺?shù)??！?/p>
他接著說：“畢竟我們都不在你身邊，誰帶著你打籃球？誰幫你追姑娘？”
我突然什么都說不出口了。
臨走前我們?nèi)コ瑁详慄c了首張震岳的《再見》。
我們一宿沒睡，第二天我就跟著爸媽去了機(jī)場，老陳給我發(fā)了一條言簡意賅的短信：“我們已經(jīng)朋友六年了，未來還有很多年?！?/p>
我回：“有空來找我玩啊。”
他說：“好。”
我說：“早日追到大丁?！?/p>
他轉(zhuǎn)移話題：“在外頭好好的?！?/p>
五
下午的浦東機(jī)場依舊人山人海，我一看距離婚禮開始還有四小時。而我需要在這四小時內(nèi)從浦東趕到虹橋，再從虹橋坐高鐵到無錫，然后打車回家，感覺是一項不可能完成的任務(wù)。
我咬咬牙，一路小跑奔向機(jī)場大巴。
2011年老陳已經(jīng)在南京了，我去南京找他。老友很久沒聚，先互相數(shù)落對方，然后也不生疏，直奔籃球場。當(dāng)然他輕松把我斬落馬下，我戰(zhàn)死沙場也沒贏回一局。坐在場邊時他突然說起：“我這輩子只記得兩個人的背影，一個是當(dāng)年齊達(dá)內(nèi)和大力神杯擦肩而過，一個是大丁站在我面前替我頂了罪?！?/p>
我說：“快三年過去了，你表白了嗎？”
他說：“我嘗試過，有天我在她小區(qū)門口等她，你知道發(fā)生了什么嗎？嘿，她從小區(qū)的另一個門回家了。”
那時剛剛有微博，他就看著大丁的微博主頁，她難過，他就替她難過，她開心，他就替她開心，她戀愛了，他就找我吐槽，說這世上還有誰能比自己更了解她、更能照顧她。我當(dāng)時用力拍了一下他的腦袋，說：“那你他媽的倒是去追啊?！崩详惪粗覔u搖頭苦笑，把他的微博草稿箱給我看。
我當(dāng)時就震驚了，因為，那里面放滿了老陳對大丁要說的所有話，卻一條都沒有發(fā)送出去。
那一年，還發(fā)生了另外一件事情。
是我的慘敗。
那一年我寫了一本書，叫作《想太多》。
你知道一個人努力了三年，終于等來了一個所謂的結(jié)果，你滿心歡喜，滿懷期待，卻發(fā)現(xiàn)那不過是一場空，是什么感覺嗎？
就好像，如果我知道今天是下雨天，那我出門總會帶著傘?？捎袝r候生活偏偏讓你覺得今天是個大晴天，然后又給你澆一盆大雨。
如果結(jié)局是失望，干嗎還要給你一點希望？
那時的我自然不明白，生活的本質(zhì)就是這樣，希望和失望共存，美好與丑惡共生。有多少好的，就有多少壞的，付出從來不等于回報，不公平就是生活本身。
而我們能做的，是從失望中看到希望。真正的樂觀，不是因為沒見過世界的黑暗，恰恰是因為見過之后，才懂得生活的珍貴。
可我當(dāng)時還沒想通，我意志消沉。
一個人躲在上海，哪里也不去，誰也不找，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不知道自己還能到哪里去。
幸運(yùn)的是，在我最難過的時候，我有兩個好朋友。
他們沒有笑話我，更沒有落井下石。
李婧從南京到上海，一個個地鐵站找到我，拉著我，陪著我，等到我自己幡然醒悟。
老陳不知道從哪兒弄來一輛車，對我說：“你把這些書交給我，老子去幫你賣，有的人不知道你的好，是他們沒眼光?！?/p>
后來我才知道，老陳把這些書打兩折賣了出去，然后再按原價把錢給我。
我執(zhí)意要還他錢，他擺擺手，說：“你就把這些錢當(dāng)份子錢吧，我結(jié)婚的時候再給?！?/p>
六
我趕到酒店的時候已經(jīng)九點多。
他們給我的請柬上，寫著婚禮開始時間：18：18。
我知道我遲到了，雖然包子和老唐一直在群里給我發(fā)信息，說安全第一。
可我知道，我就是錯過了。
包子在群里問我：“到了嗎？”
我回復(fù)：“到門口了?！?/p>
他說：“快來，我們在等你?！?/p>
賓客走得七七八八，服務(wù)員正在收拾桌子。
我心里一沉，還好看到最里面的一桌酒席還坐滿了人。
我聽到老陳對我大喊：“老盧，這里這里?！?/p>
我第一次看到這么帥的老陳，還沒走近他就給了我一個結(jié)結(jié)實實的擁抱。
我說：“對不起，我遲到了?！?/p>
他沒等我說完，搶著說：“辛苦你了，大老遠(yuǎn)趕回來。”
我滿懷歉意，說：“不辛苦，就是沒想到還是晚了，錯過了你們的婚禮儀式。”
老陳哈哈大笑，說：“晚什么，我們不都在嗎？”
我還想說些什么，包子拉著我坐下，沖我眨眼。
我還沒來得及思考，卻看到從門外紅毯緩緩走進(jìn)來的大丁。
穿著婚紗的大丁。
老陳給我一個俏皮的眼神，就沖著大丁跑了過去。
他挽著她，一步步從門外走進(jìn)來。那時候酒店已經(jīng)沒有那么好的燈光了，另外兩個朋友大頭和芋頭一左一右，用手機(jī)的閃光燈照著他們。音響也撤了，小裴和包子就用手機(jī)人工放著《終于等到你》。我還在發(fā)呆，包子拍拍我的肩膀，說：“愣什么呢，一起拍手一起唱啊?！?/p>
“終于等到你，還好我沒放棄?！?/p>
這是我參加過的最簡陋的婚禮。
卻是我參加過的最美的婚禮。
全世界所有的漂亮，此刻都集中在他們身上。他們一步步走向我們，緩慢而鄭重。大丁輕輕靠在老陳的肩膀上，眼里寫滿了溫柔。
包子給我了一堆彩紙片，問我：“準(zhǔn)備好了嗎？”
我瞬間會意，跟包子走到他們身后，人工制造煙花。
他走到我們這桌前，單膝跪下對大丁說：“大丁，這么多年我一直在努力變好，你愿意把你的余生，都托付給我嗎？”
大丁認(rèn)真又緩慢地點頭，說：“我愿意?！?/p>
這是我最好朋友的婚禮。
他們的婚禮儀式其實早就結(jié)束了，但他們愿意為了我，重來一次。
老陳走到我身旁，說：“這么多人里，我最希望你能幸福，因為你總是我們中最漂泊的一個，我知道你熱愛自由，但我希望有一天你能找到落腳的地方。”
我再也沒忍住眼淚。
仿佛我們還是十年前的那兩個少年。
我們互相催促對方去表白，卻雙雙失??；我們又集體落魄，在黃浦江邊吹了一晚上的風(fēng)；我沒等到姑娘那天，老陳拍著我的肩膀說“人生自古誰無死，啊呸，人生在世誰不失戀，沒事啦，你想怎么發(fā)泄我都陪你”；我們又時常熱血，半夜說走就走，一路漫無目的；又或者我們一起出游，在海灘邊一起唱著《紅日》，等日出。
可我們轉(zhuǎn)眼又長大了。
十年后我們見證了彼此的成長。
那個我最好的兄弟，終于找到了自己的幸福。那個在我最難挨的時候幫助我，在我開心的時候祝賀我的老陳，終于等到了大丁。
我以前一直不理解“永遠(yuǎn)年輕，永遠(yuǎn)熱淚盈眶”的意思。
或許我現(xiàn)在也無法理解這句話的意思，但我跟他們在一起的時候，我就能感受到力量。
那種力量來源于我們的共同回憶，來源于我們的熱血熱淚，來源于平日里的點點滴滴。
這是我們最好的年紀(jì)。
我們光芒萬丈的青春。
對了，我是不是還沒有說他們是怎么在一起的？
后來啊，他們終于遇見。
老陳終于表白，說：“很多年了，很多年了，我喜歡你已經(jīng)很多年了，可我一直不敢說，現(xiàn)在我把自己變好了。我說這些是想告訴你，我有能力照顧你了，跟我在一起好嗎？”
大丁說：“很多年了，這么多年你終于說出這句話了，不然你覺得當(dāng)時我為什么要幫你頂罪？你傻不傻？”
七
那次我花了整整兩天時間在路上，參加了一小時的婚禮。
但我做了最想做的事情。
我無法錯過。
無法錯過我最好朋友最幸福的瞬間。
有人說，友情是有保質(zhì)期的。
大概到了年紀(jì)，我身邊的人走得七七八八。
我以為和那些好朋友，只不過是短暫地分開，最后我們還會殊途同歸。
可轉(zhuǎn)眼那些曾經(jīng)在生命中的人消失在人海，居然找不到一絲痕跡。
那些還能找到痕跡的，卻因為時間開始生疏，早就找不到當(dāng)初的感覺。
而我最幸運(yùn)的是，還有那么幾個人，我們一直是好朋友。
我們很久沒見，也不會有隔閡。我們有共同的回憶可以分享，又可以自然地說著現(xiàn)在的生活。不會有妒忌，也不會有嘲笑，有的是帶著吐槽的鼓勵。
友情更像是一種不需要常常惦記，但都保持著關(guān)心，不需要時常保持聯(lián)系，但聊起天來感覺時間就像沒走，不需要陪伴在身邊，但有困難時可以第一時間到你身邊的感情。不需要太多寒暄，一句“傻b”就能開聊；不管距離有多遠(yuǎn)，就像在面對面聊天；不管多久沒聯(lián)系，就像從來沒離開。
我早就不是那個相信友誼天長地久的少年，也知道這世上更多的是分道揚(yáng)鑣。
可就是因為他們，我還是相信，有些友情是可以打敗時間的。
跟他們在一起的時候，我能感受到我不是任何人，我的身上沒有任何標(biāo)簽，我的工作也不重要，因為跟他們在一起的時候，我就是我自己。
完完全全的我自己。
而你也知道，在你最幸福的瞬間，他們一定會趕來見證；在你最需要他們的時候，他們也會及時出現(xiàn)，在你最失落的時候陪著你。不需要任何回報，不需要任何道理，這就是朋友。
我的朋友就這么多，不多不少，每一個都很重要，每一個都要幸福。一個都不能少。
看到這里的你也是。
我們相遇才明白友情的定義。掃碼回復(fù)“老陳”，給你講個關(guān)于他的笑話。
給你一管熱血，你可別?啊
萬事抵不過不甘心。
因為不甘心，所以無法放棄。
一
2015年1月12日，生日。
沒有人跟我一起過，我只是不知怎的，一個人游蕩到了南京。在先鋒書店買了幾本書，回酒店的路上，看到一個小姑娘蹲在馬路邊上打電話。
1月的南京，天寒地凍，人人行色匆匆，不愿在風(fēng)里多待一分鐘。而這個小姑娘就這么蹲在馬路上，看著都讓人心疼。
路過她身旁，聽到她一字一頓地說：“我——不——甘——心。”
我知道的，你也不甘心。
二
因為頻繁熬夜，所以總能看到埋在深夜里的故事。
有一天凌晨我從二十四小時健身房回家，在路邊看到一個小伙子蹲著痛哭流涕。
他西裝革履，拿著公文包，地上撒滿了文件，看著比我大不了多少，一邊打著電話一邊一個人默默地?fù)炱鹞募?/p>
又或者在去蘭州的臥鋪上，聽到上鋪的姑娘給爸媽打電話：“對不起，媽，我不甘心嫁給一個我不喜歡的人?！?/p>
有天夜晚，甜筒給我發(fā)信息，說：“我熬不動了，可是還有很多事情沒做完。我好想離開北京，我想把我該死的夢想拋下，真的?！?/p>
然后她說：“可是為什么那么多次，那么多次我說要離開北京，我卻沒有收拾行李呢？”
我想了想，說：“大概因為不甘心吧?！?/p>
我想她大概也在深夜痛哭過。
三
萬事抵不過不甘心。
因為不甘心，所以無法放棄。
你認(rèn)真生活，努力賺錢，找到自己的喜好，不在乎別人是否認(rèn)同，用心經(jīng)營自己的生活。
可你在有些人或者你的長輩眼中，還是一個不結(jié)婚的神經(jīng)病。
過年時，大概你也被當(dāng)成話題中心討論過。
他們評判你的標(biāo)準(zhǔn)，居然是你有沒有結(jié)婚。
我很幸運(yùn)，有很愛我的父母。
雖然我媽嘴上常念叨讓我相親，讓我早點找個兒媳婦，我也的確去相過幾次親。但只要我說我不喜歡或者還沒準(zhǔn)備好，我媽又會很開明地說，沒關(guān)系。
可不熟的親戚朋友們，卻還是抓住這件事不放。
我實在無法理解，本來我們就不太熟，怎么一提到這些話題，我們就變成親密的人了？
當(dāng)身邊的人都開始結(jié)婚生子，當(dāng)你的長輩父母都開始以你為話題中心，當(dāng)你的朋友無法理解你的堅持，當(dāng)你開始覺得自己格格不入的時候，你會怎么選？
將就嗎？妥協(xié)嗎？還是跟有些人一樣再也不相信愛情？
妥協(xié)太容易了，你只需要說服自己，就可以跟他們一樣。
但妥協(xié)也太難了，你必須要說服自己，換一種生活方式。
我知道的，你不甘心。
你活了二十多年，用心生活，一步一步變成現(xiàn)在的樣子，沒有人知道你有多辛苦。你減肥，你健身，你學(xué)習(xí)，你讀書，你相信這世上有個詞叫氣質(zhì)，氣質(zhì)就藏在你的眼神、你的言談舉止里。你認(rèn)真豐富自己，不是為了不結(jié)婚，只是為了能遇到愛情再結(jié)婚。
憑什么被別人否定？
那我告訴你，你不該被任何人否定。
一件事堅持了那么久而你依舊覺得舒服，那這件事對你來說就是對的。
四
還年輕的時候，我希望全世界都是我的，希望有很多的朋友，覺得朋友越多越好，而自己一定要在交友圈的中央，這樣才顯得我被需要。
被迫也好，主動選擇也好，我偏偏在很早的年紀(jì)就開始一個人生活。
或許也因為這樣，我比一些人成長得快些。
于是我終于明白，是我在乎的東西變少了。
陌生人的認(rèn)同不再那么重要，喜歡的東西也不一定非要分享。
就像有那么一陣子，我希望身邊的所有朋友都喜歡五月天和coldplay（酷玩樂隊），當(dāng)我把那首yellow放給很多人聽，才發(fā)現(xiàn)并不是每個人都那么喜歡。那時我覺得生氣，心里想，為什么這么好的東西會有人不喜歡。
沒什么的，每個人都是不同的，他們不喜歡就不喜歡好了，那些歌一直在耳機(jī)里，感動著能聽懂它們的人。
只不過有些時刻，我還是不甘心。
我知道的，你不甘心。
不甘心的是那些你真正在乎的人，跟你漸行漸遠(yuǎn)。
你明明有用心珍惜，可無法接受朋友越來越少；你明明真誠待人，可那個人轉(zhuǎn)頭就跟別人說你的不好；你明明什么都沒做錯，可就是有人逼著你去道歉。
你有時懷疑自己的那套準(zhǔn)則，到底適不適合你現(xiàn)在的交際狀態(tài)。
可能怎么辦呢？你知道他們的小伎倆，你知道他們的舉動，你就是沒辦法跟他們一樣。你看電影時就會開振動，從來不大聲喧嘩；你就是習(xí)慣對服務(wù)員說謝謝，對每個人都保持禮貌。
不是裝×，不是清高，而是這些東西早就融在你血液里了。
你改變不了，因為在你看來這就是你的日常，不這樣才奇怪。
可就是有人覺得你是矯情是裝×是做作，我知道你難過。
可難道要變成你不喜歡的那類人嗎？然后跟他們做同樣的事情嗎？
不是的。
你要做的不過是堅持，因為我懂你，因為還有很多人懂你。
因為半山腰總是最擠的，你得到山頂看看。
五
某天你跟一個朋友說起自己的夢想，結(jié)果他一盆冷水潑下來頓時讓你沒了興致，也許他根本沒有意識到自己的一句話會給你帶來這么大的阻力。
有人說：“你折騰啥？”
別人總說你的生活真好啊，看你的照片過得很滋潤。然而沒有人知道你忙到半夜三點才睡覺，第二天一早又得爬起來。
我一個好朋友，失去了親人，同時段男友跟她分手，第三天就照常去上班了，一如往常。只是她在去洗手間的時候聽到別人說她真冷血，她把自己反鎖在隔間里，無聲地掉眼淚。
讓你難過的事情太多了，你只是想要調(diào)整好自己給別人一個好狀態(tài)，可有人偏偏抓住你的痛腳，說你是沒心沒肺。
你想要去的地方你真的在認(rèn)真打算，可有人偏偏要冷嘲熱諷。
他們學(xué)不會的，學(xué)不會無法理解的事情就保持沉默，學(xué)不會對每個在自己領(lǐng)域努力的人表示尊重。學(xué)不會的，他們永遠(yuǎn)就在他們的井里，永遠(yuǎn)到不了你這邊，永遠(yuǎn)觸摸不到天空。
六
不甘心。
我知道的。
你的所有成績所有努力無法得到認(rèn)可，當(dāng)然不甘心。
可我怕你久而久之習(xí)慣了，你開始懷疑真誠，你開始懷疑熱血，你開始懷疑努力，你開始懷疑所有美好的意義。
有那么一段時間，我們什么都不愿意去相信了。
我知道的，我也這樣過。
迷霧籠罩在前，回頭看不見退路，你站在你的世界中心，處處都是岔路，而你看不到站牌。沒有指示標(biāo)，沒有人在前方，你只有自己。
而你的心里有“放棄”和“堅持”這兩個按鍵，你告訴自己按下放棄鍵，你就能擺脫一切負(fù)擔(dān)。
可你按不下去，你知道你按下了放棄鍵，不是放下所有負(fù)擔(dān)，而是在你的心里上一層鎖。
而你知道自己還沒到絕望的時候。
人為什么要往前走？
因為你不到最后永遠(yuǎn)不知道自己的命運(yùn)會如何，你也不知道未來是不是會有個好結(jié)果。你始終有機(jī)會去到你想去的地方，而你知道你停在原地的話你哪里都去不了。
而我知道你也曾熱血過，你也曾為了一件事情拼命過，只是你慢慢忘記，漸漸懶惰，那樣的熱血仿佛從來都沒有過。
不是的，仔細(xì)回想吧。
回想起來吧。
七
我身邊的人們，跟我大多三觀相同，習(xí)慣相同，目標(biāo)一致。
人人有著自己的堅持，都在用自己的方式活著。
我們也常聚會，抱團(tuán)取暖。我們也常獨(dú)處，靜靜思考。
深夜的時候我們都不睡覺，讓音樂陪著我們。
為什么選擇這樣的生活？
是因為我們都太了解自己了。
了解自己內(nèi)心那團(tuán)火一直燃著，帶著你一路披荊斬棘，去一個你必須要去的地方。
了解自己生來就是這個性格，做不來巧取豪奪，學(xué)不來花言巧語，寧可這么笨拙地生活著。
了解自己害怕給別人帶來不安，如果可以，寧可選擇麻煩自己，也不要去麻煩別人。
也因為隨著一路成長，再也沒力氣去取悅誰了。
無須從別人的稱贊中得到力量，也無須從別人的生活里找到歸宿。
那么如果自由的代價是孤獨(dú)，我便坦然接受。
我等的，一定是一個理解我又被我理解的人。
我愛的，和愛我的我都不選，我選的一定是那個我愛且愛我的人。絕不將就。
去喜歡一個讓你有動力的人吧，每天起來都覺得陽光萬里；而不是喜歡一個讓你有傷口的人，每天睡去都覺得萬籟俱寂。
要每天過得充實，不管別人是否認(rèn)同，也不管他們是否在意，這世上有那么多人，余生還長，總有人懂得欣賞。
就算日落，也有一萬種色彩。
還有爬起來的力氣，就不要讓自己躺在地上太久。路的盡頭不見得跟想象中一樣，但你得走過去看看。
給你一管熱血，你可別啊。
就算被命運(yùn)打敗了，大不了拍拍灰塵，說剛才是老子大意，我們?nèi)謨蓜佟?/p>
就算失策失措失意失落，你也能挺直了背，說一句：這一路走來，我從來沒過。
如果你有想堅持的東西，掃碼回復(fù)“不甘心”，我有一句話想告訴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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