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座山”組詩

馬

——獻給我敬愛的小晶導師

只有自然的生靈

才深知致命的孤獨

少年的心跳聲是雪野的脈搏

大地為夢注入乞顏的魂靈

生命狂傲的孤獨著

而你，長生天賜予我的神駒

在一個寒冷的早上

舔著我霜凍的鼻頭

蒙古包里的爐火依然燃燒著

牛糞味是飄香奶茶的神秘前奏

深夜，讓我嚎啕大哭吧！

森林沉睡

還有我，和你，鬃毛飄動

以大特寫的姿態(tài)聆聽

水語，火憤與風怨

火車聲使沖動停滯，繼而轟隆不止

沖刺！與天馳騁！

你俯首前昂

肌膚激蕩著我的吶喊

韁繩刻入我血流的隱秘中

此刻，我是一個與文明搏擊的強盜

在對自然的敬畏中

盜取了一顆不羈少年心

時光更迭，命運是殘忍的

暴風雪的一次恣意外出

使馬群狂舞，迸發(fā)不止

追尋一群生命是你的成人禮

一個決定如打馬鬃一樣容易

而一次舉措卻不如馬的烙印般堅定

它跳動的血管給予你瞬間的勇氣

與昏天暗地來一場死拼

可是你使它停止了

你旁邊的蒙古小伙子橫沖而上

那一次，他們將生命捍衛(wèi)予長生天

安靜的甘達里繼續(xù)著命運歷程

挺拔的白樺林支撐著你的正直

蒙古母親的皺紋刻畫了你的忠誠

牛糞燒制了你這一生的簡樸

溪水撫慰你和它一樣平易近人

如山巒般的俊美

撫摸著年輕人的面龐

它用壯美安慰著主人

依然是徹骨的孤獨

回來吧

縱使幾萬里

一排排電線桿令我忘情哭泣

這是對一望無際的贊美禮

回去吧

我的家園在何處？

草原上扭動的小屁股

——給敬愛的導師

圓形矩形方形里

三角的人

纖維脂肪合金里

綠色的客人

三三倆倆把一個撂一邊

冷落冷成了紅外線

兩歲磁個蛋肉干里投個籃

灑落剪接著趔趄

淚液滋潤著客人

眼球睜圓著主人

關上的包門后是趴地娃娃

酒精開始擁抱情意了

余光從卷起的氈子飛出了

肉干和乳齦倉皇親吻了

綠草地上是紅嘟嘟的小嘴兒

紅嘟嘟的小嘴里是紫嘩嘩的血兒

黑豆豆的眼睛里是白盈盈的淚兒

紫糖糖的小屁股扭一扭

大黃狗舌頭舔著紅紅臉蛋

胖嘟嘟小手摸著光滑毛毛

游牧的后代是這樣扔出來的

硬朗的漢子是這樣練出來的

磁實的屁股是這樣扭出來的

天邊

數量蘊含的濃度

像種類的豐盛一樣令人驚喜

如果浪漫源于一片美麗唇瓣

請你不要責怪我

指尖的碰觸

使兩個酒杯發(fā)出悅耳的聲音

整個下午的等待

也像紅酒的年代一樣漫長吧

那個飾物你喜歡，我猜

它像咖啡一樣等著我們加糖

我希望播放一曲卡薩布蘭卡

所以我又為你加了冰塊

布宜諾斯艾利斯的舞者在瓶中飄蕩

如果時間不那么倉促

我愿成為盲人軍官的拐杖

當十六只手指在琴鍵上此起彼伏時

四只眼神的碰觸淡入了夢鄉(xiāng)

當我凝視著星光時

你的手早已把我的腳輕放在馬鐙上

當我猶豫著要不要看你時

我們早已馳騁在草原上

在天邊

我像一匹黑馬明亮而優(yōu)美

一個在異鄉(xiāng)聆聽的呼喚

不正是這個名字嗎？

當初我把一片歌聲寫在森林上

不正是原始海島的一晌煙火嗎？

她翻過溝壑，獵人們追趕

一只手握著一支箭對準她

當她驕傲地扯下狐貍帽子

另一只手阻止了那支箭

那只手是你的嗎？

修長而溫暖

那惻隱之心是你的嗎

殘酷而持久

牛排松軟而可愛

秀發(fā)和傷感很樂意被吞沒

時間是個務必回家的人

我們咀嚼著食物

連同微妙與愛情

我要戴著草帽回家

雖然我將它忘了

這只是個數量

濃度不減……

牧馬人

車聲轟隆的夜晚總帶來一絲哀傷

夢如奔跑的駿馬如期而至

心跳聲敲響了一滴秋天的晨露

孩童在雄鷹的陰影下奔跑

金色的歌聲婉轉如我嬉戲的河流

那是我的父親

飽經風霜的牧馬人

生靈降生的夜晚萬物復蘇

一根煙袋濃縮了悠長的寂寞

他瞇縫的雙眼中有精準的數量和毛色

馬蹄聲總是將每個清晨叫醒

沉睡總是在博爾帖赤那的嚎叫中嘶鳴

大雨滂沱的日子里

鬃鬢像蘇力德祭奠著十三世紀的鐵騎

風、火、水、土、木如馬群中的彩虹

乞顏的風骨穿透奔騰的肌腱

那是長生天施予他的一次恩惠

藍天白云草地不離不棄地承載著滄桑

孤獨的夜里他叩天長拜

為自然牲畜的瞬息萬變

也為心靈的恒古不斯

他駕馭著它們漫過每一個黃昏

逆著山溝里刺骨的寒風

聞著山谷里每一朵花的芬芳

這就是我的父親

有著渾厚嗓音的牧馬人

一個風雪彌漫的深夜

牧馬人被一雙鹿眼俘虜

他騎著的薩日拉為主人不安起來

但他深知狼群匍匐馬群的哲理

于是他們馳騁在原野上

薩日拉用極速表示著懊惱

卻又甩出穩(wěn)健的步伐以示安慰

這就是我的父親

終生以馬為伴的人

我深刻地記著你的皺紋

我已將你的訓言鑲嵌在欲望的堤壩上

我已將你的正直雕刻在城市的圍墻中

故事

藍天切斷了草原

遠方靄氣流動

蘇力德舞弄著色彩。

烈日曬黃了她粗黑的發(fā)辮

輕縷至耳后

牛糞看到她，靜靜等待。

馬蹄聲，越來越近

流動的音符飄然入耳……

背影后是一顆忐忑不安的心

“要給孩子們做飯了”，她想

一雙棕色的靴子只想親吻草地

還有她飄進空氣中的呼吸

幾只野兔掛在馬鞍子上

孩子們又可以飽餐一頓了。

幾分鐘如剎那

鳥叫劃過天空

一雙粗糙的手終于拉起了韁繩

她如扇的睫毛落在緊閉的雙眼上

策馬狂奔……

或許可以感受他手指的溫暖……

在她轉頭的剎那

一雙有力的腳踩了馬鐙

天地間只有疾馳的背影

那聲音越飄越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