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并非每件小事都值得斤斤計較。

你說你喜歡誰誰不喜歡你，那就隨自己心意繼續(xù)堅持。你問我喜歡誰誰不喜歡我，那我就隨你心意順勢承認。學(xué)校這么大，找不到一個能夠完全接受我的小圈子。轉(zhuǎn)學(xué)這么久，沒有一個人關(guān)心過因為缺少校服而與大家格格不入的我。成績或真或假地變差，任課老師也不喜歡……這些我都可以一笑而過，不在意。

熱情的人一直只有程司，但也只是熱情而已。男生理解不了女生那么多繾綣心機，看到陰郁的神情后，寬慰也像隔靴搔癢治標(biāo)不治本，但是每晚收他的短信，十條中有九條帶有“哈哈”兩個字，莫名其妙地也會釋懷。

給自己珍貴的溫暖的人，就這樣逐漸離不開。

為了留住他，說的謊也越來越多。

等到彼此都被傷害，就又各自陷入絕境。

明知道會重蹈覆轍，卻拿不出對策，一味重復(fù)著過去那些一同走過的日子，歡笑，淚水，欣喜，不安，手心緊貼手心，那么溫暖，但攤開看，生命線還是無法改變地從中間截斷。

討論完難解的數(shù)學(xué)題，隔了五分鐘沒回短信過去，程司便好奇地追加一條：“之前那條沒收到嗎？”

夏樹用毛巾揩干手上的水，回道：“正在洗衣服?！?/p>

“呵呵，真勤勞啊。不過應(yīng)該是機洗，要不怎么可能還在跟我短信……”

“我大多數(shù)衣服都不能機洗，一洗就完蛋了，現(xiàn)在先用洗衣液泡一會兒?！?/p>

“可以用一個洗衣袋把不能機洗的衣服裝起來再放到洗衣機洗，這樣很保護衣服的，我高一住校時都是這樣做的，一般都是把衣服積壓一星期，然后花半天時間去洗，懶死O(∩_∩)O哈哈~”程司發(fā)短信速度不是一般快。

夏樹拎出一件歪過頭仔細再看一遍水洗標(biāo)：“但是水洗標(biāo)上都寫著：手洗 不可機洗 不可氯漂 不可干洗。沒問題嗎？”

“→_→它為什么不直接注明‘免洗，一次性使用衣物’，呵呵。你可以先拿一件裝洗衣袋試驗一下……如果壞了我賠你?！?/p>

夏樹微笑著，把手機放在水池旁，回頭朝里屋喊：“奶奶，家里有洗衣袋嗎？”

沒有那么絕對，雖然規(guī)定只可手洗，但機洗也未必行不通。試過就知道了。擦去手機背后沾上的泡沫時，夏樹仰頭望向晾在夜幕中的那件白色上衣。

以前沒有嘗試的機會，因為這類雜事都由父親包攬，從不讓自己插手。

回憶過往，夏樹忽然鼻子發(fā)酸。死死地堅持，不去接父親的電話，說服自己離開了他會過得更好，強烈的恨意在心里堆疊，屬性卻在不斷改變。溫暖人心的結(jié)論等在那里，卻自欺欺人對它視而不見。

雖然成長中沒有母親，生活也過得很清貧，可得到的寵溺卻一點不少，自己并不像大家猜測的那樣悲慘，只是個普通的、甚至比一般小姑娘更幸福的孩子，難過的時間不過短短一季，所謂的“被雙親遺棄”根本是無稽之談。貪心地索取同情，如今還想得到更多，因此半真半假地編著謊。就是像別人說的那樣狡猾。

“對不起。騙了你。”想對程司這樣坦白，但每次都以“現(xiàn)在還不是時候”拖延下去。

還是害怕寂寞。

夏樹看著屏幕里對方發(fā)來的“晚安”，一如既往地回“再見”，把手機放在枕邊闔上了眼睛。

藏在我所能看見的未來里，你是那么失望又落寞的神情：“夏樹，我不是要責(zé)怪你，只想問你，預(yù)料過今天么？謊言終有一天會到無法自圓其說的境地?！?/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