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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天才并不是與生俱來

你可聽見我的心在動 作者:李李翔 著


第八章 天才并不是與生俱來

一大早醒來,又是新的一天。夢里依稀年少事,一晌貪歡。

她揉了揉有些酸澀的眼角,頭痛欲裂。那么久遠的事情,為什么還記得這么清楚?歷歷在目,清晰如在眼前。她游魂般爬下床。

左學(xué)穿戴整齊,坐在餐桌前享用鮮奶泡芙芝士醬,吃得滿嘴都是,頭也不抬地問:“昨天晚上你什么時候回來的?”鐘筆頭暈暈的,心神仍有些恍惚,不理他。他扔下叉子,哼道:“我的雪媚娘、榴蓮酥呢?”她怎么可以扔下他一個人不管!

想到這小祖宗的難纏,鐘筆一驚,立馬清醒過來,歪著頭想了一會兒,拍著大腿說:“落在張說的車上了。”

聽到張說的名字,左學(xué)更加生氣,難道這個男人比他還重要?他站在凳子上,將桌布一掀,哐啷哐啷一陣亂響,到處都是他吃剩的牛奶蛋糕,汁液橫流,滿地狼藉。他冷冷地看了眼母親,“你說怎么辦?”

鐘筆在他動手的時候,早已敏捷地跳到一邊,避過一場災(zāi)難。她頭疼地看著他,瞇著眼睛說:“這就是你跟我說話的態(tài)度?”左學(xué)冷著一張小臉,“不要試圖轉(zhuǎn)移話題。我的雪媚娘、榴蓮酥呢?”

鐘筆縱然已經(jīng)習(xí)慣了這小祖宗的頤指氣使、無法無天,仍然氣得臉色發(fā)青,渾身發(fā)抖,“好好好——”站在陽臺上打電話,“張說……”

張說提著紙袋趕來時,母子倆各占一邊,互不理睬,正在冷戰(zhàn)。

鐘筆見他來了,打電話叫服務(wù)生進來收拾房間。三人轉(zhuǎn)戰(zhàn)餐廳。張說將雪媚娘、榴蓮酥裝在精致的碟子里,又要了一杯酸梅汁,遞給左學(xué),“我要趕著上班。你媽媽很生氣,后果很嚴(yán)重。好自為之。”拍了拍他的肩膀,走了。

張說這番關(guān)愛的舉動,使得左學(xué)消除了對他的強烈敵視。他低頭不語,也不看鐘筆,賭氣般自顧自吃點心。

鐘筆嫌惡地看了他一眼,這個小胖子,吃得跟圓球一樣,踢一腳就能在地上滴溜溜打滾,還不知道減肥!她跑上去抱了一堆書出來,抽出其中一本,扔在左學(xué)跟前,“今天你要是不把《大學(xué)》這一篇背下來,就給我去跪鍵盤。”

左學(xué)縱然記性好一些,開竅早一些,心眼多一些,但要他一天之內(nèi)背完艱澀難懂的《大學(xué)》,分明是鐘筆在刁難他。他也知道母親是在找借口整治他的“歪風(fēng)邪氣”,當(dāng)然不肯就范,指著線裝本的《大學(xué)》,“為什么要背這個?”

鐘筆在他對面坐下,“過兩天你要去參加北大附小的入學(xué)考試,總要提前做一些準(zhǔn)備?!弊髮W(xué)不信,“小學(xué)一年級考《大學(xué)》?”鐘筆哼道:“誰說一年級?你給我直接上三年級。你以為這是香港,考試只考ABCD?”

左學(xué)不知道北京的小學(xué)具體是怎樣的情形,總以為大概跟他母親一樣變態(tài),于是不做聲。他翻開一看,大聲叫起來:“怎么是這個樣子?”有注有疏的豎版繁體《大學(xué)》,大小字體不一,一下橫排,一下豎排,看得人眼花繚亂,頭昏腦脹。不要說他,中文系的人都不一定看得下去,鐘筆故意找來殺一殺他的威風(fēng)的。這種版本的古籍,她也只有買過,沒有看過。

左學(xué)將書一推,站起來就走。鐘筆跟在后面問:“干什么?”他恨恨地說:“跪鍵盤?!币?,不如叫他去死,唯今之計,只有乖乖去跪鍵盤。

鐘筆打開電腦放音樂,“《崇拜》這張專輯放完了,你就可以起來了?!彼焕?,抱了套《機器貓》坐在鍵盤上看。鐘筆也不去糾正他姿勢不正確,懲罰到了就行,反正他們母子一向都是這樣斗法的。

跪完鍵盤,母子倆如常吃午飯。左學(xué)氣來得快,去得也快,餐桌上跟她描述剛看的機器貓的故事。鐘筆便說:“怎么還是機器貓?我小時候就看它。我建議你以后改看宮崎駿的動畫?!鳖D了頓,又問,“你早上干什么掀桌子?”

左學(xué)嘴里塞得鼓鼓囊囊的,“你是不是只要男人,不要兒子了?”鐘筆口里的湯差一點噴出來,“我什么時候給你這種錯覺了?如果有的話,我道歉。你想得太多了?!弊髮W(xué)停下筷子,“那你為什么夜不歸宿?”他等點心和母親等了大半個晚上,結(jié)果越等越失望,最后孤零零一個人在饑餓中睡去。

鐘筆辯解道:“我哪有夜不歸宿?我只不過回來得晚了些?!弊髮W(xué)哼道:“晚了些?你知不知道我昨天晚上沒有吃飯?”鐘筆有些詫異,“難道你沒有錢?”左學(xué)不耐煩,“不是這個問題……”他年紀(jì)還小,無法清楚地表達內(nèi)心的煩躁、郁悶、不滿之情——他當(dāng)然希望母親專屬于他一個人。

鐘筆揮手制止他,“OK,我明白,你只是不想一個人吃飯,以后我會帶上你。不過,現(xiàn)在……”不過是小孩子強烈的獨占欲作祟罷了。她將左學(xué)面前的炭烤牛里脊端走,換上一玻璃盆翠綠的海草,“你不能再吃肉了,小心膽固醇過高。”她又想起一件事,“對了,你可以不用背《大學(xué)》,但是《唐詩三百首》你盡快給我背完,入學(xué)考試十有八九會考?!?/p>

左學(xué)小聲嘀咕了一句“老巫婆”,不過不敢讓她聽見。

張說下了班來看他們,見左學(xué)趴在桌子上解方程,小小的人坐在凳子上,小腿還夠不著地。鐘筆窩在沙發(fā)上看言情小說,整個人蜷成一團,眼睛差點兒鉆了進去,連他進來都不知道,還是左學(xué)喊了一聲“張叔叔”,她才回過神來。

“看什么?這么投入?”他自己倒了杯水喝。

鐘筆合上書,似乎回味無窮,“有趣的故事?!睆堈f隨口問:“哦,講什么?”她伸了個懶腰,跑去沖咖啡,“男女間的感情糾葛,相遇、離別、重逢?!比魏喂适露伎梢杂眠@幾個字概括,就像中學(xué)語文課本分析段落大意一樣,千篇一律,但是她依然樂此不疲。沒意思的人生總要找一些有意思的事來做。

張說跟了進來,想了想,說:“你不覺得左學(xué)的教育方式可以更為……嗯,正常一些?”鐘筆愣了一下,才明白過來他要講什么,“說實話,我不是沒有想過這個問題,不過,雖然我不指望他成為天才,但是我也不希望浪費他的天才?!鳖┝怂谎郏澳阕约阂彩翘觳拧獙Υ擞泻慰捶??愿聞其詳。”

張說立即說:“我不是天才,我只不過上學(xué)早,讀書勤奮罷了?!?0歲碩士畢業(yè)并不算什么,北大一抓一大把這樣的高智商人才,但是沒有幾個人在他這個年紀(jì)便成為“全球數(shù)字人物”之一,這其中當(dāng)然另有別人看不見的艱辛努力。沒有人能隨隨便便成功。

鐘筆探頭看了眼在客廳里埋頭苦學(xué)的左學(xué),“我?guī)y過智商,是比平常人高一點兒,但是更多的歸功于他的努力。我想任何一件事,努力到最后,就有了天才?!碧觳挪⒉皇桥c生俱來,更多的是后天的勤奮和堅持,這是每個人都知道的道理。她不愿再談這個話題,捋了捋滑下來的頭發(fā),隨口問:“你今天都忙了些什么?”

張說回答得非常簡要:“工作?!?/p>

鐘筆笑起來,這個人還是這么不懂幽默,一本正經(jīng)得讓她心癢難耐,蠢蠢欲動。她忍不住想逗弄他,極度渴望打破他冰山下的冷靜自持,蹭過去,一手抱住他腰,右手食指在他唇間來回摩挲,一輕一重在他耳旁吹著熱氣,喃喃細語道:“什么樣的工作……嗯——”尾音拖長,聲音、動作、神態(tài)極其魅惑、挑逗,令人聽了骨頭跟著一酥。

就在她即將含住他柔軟的耳垂的時候,張說推開了她,面色潮紅,心跳飛快,看她的眼神十分隱忍,顯然極力克制著自己——門沒關(guān),左學(xué)還在外面,他們不能不分場合。他開口,聲音沙啞,暗含情欲,“我跟左思通過電話了?!辩姽P渾身一冷,臉色驟變,“哦,說什么了?”聽到這個名字就像做了一場噩夢。

“他不肯離婚。”

提到這事就心煩。她撫著額頭說:“香港的法律,離婚雖然有點困難,但這并不是主要問題,我握有他出軌偷情的證據(jù)。最重要的是……”她瞄了眼門外,聲音不由自主放小,“左學(xué)?!?/p>

左思不可能放棄兒子的監(jiān)護權(quán),她也不可能放棄。她拋棄過他一次,不會再犯這等彌天大錯。

張說許久沒說話,“這事慢慢來。你要做好打持久戰(zhàn)的思想準(zhǔn)備?!比绻笏紙?zhí)意不肯妥協(xié),那么雙方唯有對簿公堂,只怕會是一場曠日持久的攻防戰(zhàn)。

鐘筆很頭疼,換了個話題,“左學(xué)就要上學(xué)了,需要添點東西,你陪我們一塊兒去吧,順帶教教他怎么在20歲之前拿到博士學(xué)位。”

張說橫了她一眼,看在為人父母的分上,沒有說她。也許左學(xué)可以在20歲之前拿到博士學(xué)位,書本上的東西,并沒有什么難讀的。但是這一切,全要看他個人的興趣,也許他將來志不在此,真正的天才,想法總是異于常人。張說將話埋在心里,沒有說出來。

鐘筆對著鏡子化妝,“左學(xué),我和張說晚上出去吃飯,你呢?到時候別又掀桌子,說我撇下你獨自去逍遙快活?!弊髮W(xué)抹了抹鼻子,將練習(xí)冊送到她跟前檢查。鐘筆今天發(fā)狠懲治他,丑話早就說在前頭,當(dāng)著張說的面說沒有解完方程式,不準(zhǔn)吃晚飯。

教育孩子方面,她向來言而有信,以身作則,所以左學(xué)才敢因為她答應(yīng)帶雪媚娘、榴蓮酥卻又忘了而大發(fā)雷霆掀桌子。

張說半途劫了過去,翻了翻,一把扔在垃圾桶里,“換衣服出去吃飯?!?/p>

鐘筆看著和鼻涕紙水果皮靜靜躺在一處的練習(xí)冊,心有不滿,但是始終沒有勇氣撿回來,瞟了眼面無表情的張說,嘆了口氣,只得算了。

左學(xué)不敢表現(xiàn)得太過興奮,他并沒有寫完,張說明知道也不說——看著折磨了他一下午、如今已變成垃圾的數(shù)學(xué)練習(xí)冊,忍不住吹了聲口哨,太酷了!他對張說的崇拜之情,頓時猶如滔滔江水,綿綿不絕。

他決定今后和張說站在同一戰(zhàn)線。母親錢包夾層里的那個男子,如今化作真人站在他面前,高大,俊朗,英明,果斷,敢作敢為,他其實并不討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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