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太濃的時候，連星光也看不到，而我的眼睛，只能看得清你而已。

01．

因?yàn)槟昙壷魅芜^分節(jié)儉，辦公室里沒有開空調(diào)，只有風(fēng)扇呼啦啦吹著疲倦的風(fēng)，讓人覺得頭昏腦漲。

李子夜站在班主任的辦公桌前，眼睛一直看著斜上方旋轉(zhuǎn)的風(fēng)扇，祈禱班主任滔滔不絕的演說能早點(diǎn)結(jié)束。她身邊還站著一個同班的女生，從始至終都低著頭，一副做錯了事的姿態(tài)。

“我說你們兩個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們到底是來學(xué)校上課的還是來搗亂的？開學(xué)才多長時間，就這么多人跑來我這里告狀，你們兩個的同桌也是三番四次提意見不肯和你們坐在一起，教書這么多年，你們這樣的學(xué)生我還是第一次見?！?/p>

班主任戴著眼鏡，目光犀利，好像能在她們身上剜出兩個洞來。

女生沒有吭聲，李子夜也沒有吭聲。

老師更加生氣了，一拍桌子，吼聲能把人的耳膜震穿：“你們兩個到底有沒有把我說的話聽進(jìn)去？還是打算這樣跟我沉默對抗？還想不想在這個學(xué)校待下去了？”

女生的身體顫抖了一下，把頭埋得更低了，身體在輕微地顫抖。片刻之后，就傳來了一兩聲抽泣的聲音。

如果是剛?cè)雽W(xué)那會兒，被老師這樣說，李子夜應(yīng)該也要哭了。但是也不知道是不是葉向那番話的效果，她現(xiàn)在非但沒有想哭，反而挺直了腰桿站在老師面前，表情沒有多大變化，回敬道：“老師，你調(diào)查過事情的真相嗎？”

班主任被她的話說得愣了一下，停頓片刻，扶了扶眼鏡：“你在說什么？”

“我說，為什么你就這么確定是我們的錯？你有沒有想過，我們才是被排擠被欺負(fù)的人？”李子夜說得還是很平靜，聲音堅(jiān)定得完全不像“被排擠、被欺負(fù)”的樣子。

班主任聽她的口氣覺得分外不悅，眉心一擰，眉毛一挑：“怎么了？你們天天惹那么多麻煩還有理了是不是？還想怪我沒查清楚是不是？如果不是你們的問題，怎么會有這么多同學(xué)站出來說你們有問題？”

李子夜沒有再說話了，只是淡淡把頭撇向一邊，似乎不打算再和班主任理論了。

班主任覺得她實(shí)在是太過分了，于是拿出手機(jī)，威脅道：“看來跟你講道理是沒有用了，我要叫你家長來把你領(lǐng)回去好好教育！”

聽到“家長”兩個字，李子夜才恍然回過神來，身體一震，幾乎下意識地吐出兩個字來：“不要……”

“不要？現(xiàn)在還由得你胡來？”班主任不由分說地拿出花名冊就要去找她的名字。

李子夜忍不住沖過去，伸手按住了花名冊：“別打電話，您要罵就罵吧，我保證不還嘴?！?/p>

班主任看到她這么緊張，覺得她是怕了，得意地彎了彎嘴角：“現(xiàn)在知道錯了？剛才氣焰這么囂張，囂張給誰看呢？還有沒有把我這個老師放在眼里？”

李子夜沒有說話，身體輕微地顫抖了一下。

她無法接受班主任說的話，但是她也不希望班主任打電話回家。一想到宋媽媽的語重心長和宋爸爸寬容關(guān)切的眼神，她就受不了。

她是這個家的局外人，她不想惹麻煩，也不想受到不必要的關(guān)注。

就在兩個人僵持的時候，忽然有一個聲音輕輕地插了進(jìn)來：“老師，你這么連吼叫帶威脅的，我倒是想知道她的罪名是什么？”

依舊是涼涼的聲音，只是這次透著一絲玩味。

李子夜愣住了，幾乎在聽到這個聲音的那一瞬就回過頭去，結(jié)果就看見了雙手環(huán)肩笑得邪氣的葉向。

他手里拿著一張請假條，應(yīng)該是剛才過辦公室來找老師簽字的……所以剛才那一幕他都盡收眼底了？

班主任明顯很了解葉向這個刺頭，于是頭痛地揉了揉眉心：“我在教育我們班的學(xué)生，你有什么事情去找你們老師，不要在這里瞎搗亂。”

葉向笑了笑，聳了聳肩：“我只是看不慣某些老師愛給別人找麻煩罷了?！?/p>

“我找麻煩？開學(xué)到現(xiàn)在已經(jīng)不知有多少人跟我說她們兩個難相處了，一個人說可能是偏激，但是這么多人都這樣說，我不信她們兩個身上沒問題?！卑嘀魅蔚穆曊{(diào)沒有像剛才對待李子夜她們那樣高了。

“我倒是看見你說難相處的這個女生，前幾天還被你那些寶貝學(xué)生堵在后操場扇巴掌呢。難道老師你的邏輯是，不能好好相處的人還要被打嗎？”葉向嘴角微微彎了彎，露出了一抹譏諷的笑容，看起來笑得輕巧，卻莫名給人一種壓力。

班主任被他說得愣了一秒，回過頭去看向李子夜和另一個女生，厲聲問道：“李子夜、孟夏子，你們兩個誰被打了？為什么不及時報(bào)告老師？”

孟夏子瑟縮了一下，沒有吭聲。

李子夜提了一口氣，也許是葉向替她出頭的那幾句話給了她力量，她迎著班主任的目光看了回去，口氣不卑不亢：“是我被打了，我覺得說了也沒有用，所以就不說了?！?/p>

“混賬！”班主任被她一刺激，更加生氣了，一雙眼睛瞪得比銅鈴還大，目光灼灼，“你說這話是什么意思？你覺得我就這么是非不分，所以說了也沒有用？”

李子夜靜靜地看了她良久，才吐出一個字：“是?！?/p>

這個“是”一出來，旁邊的孟夏子驚了一下，一臉詫異地看著她。隨后，她們身后就傳來了葉向忍俊不禁的笑聲，然后，他留下一句“真是蠢得無藥可救了”就轉(zhuǎn)身走了。

來去如風(fēng)，他再一次好像什么都沒有發(fā)生一樣離開了。

李子夜手心捏了一把汗，雖然她也知道自己就這么直接和班主任嗆聲不明智，但是她就是覺得，有些話不吐不快。

班主任著實(shí)被氣到了，臉色發(fā)白，身體顫抖了半天，瞪著李子夜愣是一個字也沒說出來。最后，好不容易把一腔的火氣按捺下去，她也只能憋出一句：“李子夜，我不管你是被欺負(fù)了還是挨打了，你這么公然頂撞老師今天就別想蒙混過去了！回去給我寫三千字的檢討書，明天交到我辦公室來！”

李子夜眉頭一皺，沒有被嚇唬到，只是淡淡地吐出一句：“是非不分，說了也沒用?！?/p>

“你！”這個李子夜簡直膽大包天，居然拿她說出口的話反過來嗆她！簡直目無尊長！

但是，再這么計(jì)較下去，只會讓她不分青紅皂白不調(diào)查事情始末的缺漏無限放大，所以最后她只能深吸了一口氣：“李子夜，你這樣的學(xué)生以后我管不了了，既然你們兩個都這么不合群，干脆你們就坐一起吧！”

02．

一口氣吼完這些話之后，班主任猛喝了一口茶，然后揮手讓她們出去。

李子夜當(dāng)然也一刻都不想多待，轉(zhuǎn)身連招呼都不打就直接走出了辦公室。

孟夏子則朝老師欠了欠身：“老師再見……”然后才跟著李子夜走回了教室。

回到教室里的時候，一群人都等著看好戲。但是李子夜沒有給任何人機(jī)會，只是走回自己的座位，氣勢洶洶的，幾個想奚落她的女生都被她銳利的目光給擋了回去。

孟夏子顯得狼狽得多，她一聲不吭，慌慌張張地收拾自己的東西，臉色從始至終都是蒼白的。

班主任派課代表來宣布換座位的事情，一下子全班又一次炸開鍋了。

“哈哈哈哈……我們班兩個討厭鬼要坐在一起了！”

“正好正好，不會禍害到別人了?！?/p>

“就是，一個窮酸鬼，一個假高傲，真是絕配。”

……

孟夏子被她們說得臉色一片臊紅，似乎恨不得挖個地洞躲進(jìn)去。

李子夜則深深吸了一口氣，朝周圍的人看了一眼，吐出了兩個字：“閉嘴！”

不知道是因?yàn)槌泽@還是真的被李子夜狠厲的口氣嚇到了，一下子周圍的同學(xué)居然真的安靜下來了，只有孟夏子一邊收拾東西一邊落座的聲音，還有一絲細(xì)微的抽泣——孟夏子的眼眶已經(jīng)紅了，一直強(qiáng)忍著眼淚才沒有掉下來。

李子夜伸手拍了拍孟夏子的肩膀，遞過去一張紙巾，對她露出一個友好的笑容：“別哭了，沒事的，以后我們就是戰(zhàn)友了?！?/p>

孟夏子接過紙巾，用很輕很輕好似蚊子叫的聲音回了一句：“謝謝?！?/p>

白羽望回過頭來怨念地看著孟夏子：“孟夏子同學(xué)，你的待遇怎么能這么好呢。你一來就和李子夜成戰(zhàn)友了，我這么辛辛苦苦討好她那么久了還只是普通同學(xué)，這不公平！”

李子夜給了白羽望一記白眼：“不要亂開玩笑?！?/p>

白羽望撇了撇嘴，朝她做了個鬼臉：“我沒有開玩笑，我說話從來都很認(rèn)真?！?/p>

李子夜卻沒有再說話，只是低下頭去看書。

白羽望又一次碰壁，只能淡淡地嘆了口氣轉(zhuǎn)過身去。有些話他用開玩笑的口氣說出來卻是搭進(jìn)去了一百分的真心，只是李子夜永遠(yuǎn)都不愿意嘗試去相信，所以再認(rèn)真的話也只被當(dāng)成一句玩笑而已。

后來李子夜再回想起來最初和這些人相遇的時光才猛然驚覺，原來白羽望其實(shí)來得比葉向早得多，對她也比葉向?qū)λ们П栋俦丁?/p>

但是，好像命里注定好了似的，她只在意葉向，當(dāng)時她的眼里只有葉向而已。愛情似乎從來都不分早晚先后，也從來沒有緣由。

如果再仔細(xì)一點(diǎn)回想，很多事情其實(shí)命運(yùn)早有伏筆，只是當(dāng)時她并未料到最后會是那樣的結(jié)局。

03．

李子夜也不知道從什么時候開始，經(jīng)常會有意無意留意葉向的事情。比如周圍有女生在討論今天哪個班的某某跟葉向表白被拒絕了，又或者是葉向參加了某個數(shù)學(xué)競賽輕松拿了省一等獎被學(xué)校表彰了……

總之，這種過去她絕對不會留心的八卦忽然變成了她生活里除了學(xué)習(xí)之外的重點(diǎn)內(nèi)容。

不僅如此，她起床的時間越來越早，就是為了每天能夠和葉向一起搭第一班公交車。雖然葉向每次都好像不認(rèn)識她一樣，從來不會打招呼只是自顧自戴耳機(jī)聽音樂、看書，但是她喜歡待在一邊安安靜靜看他看書時專注的模樣。

或許每個姑娘在十六七歲的時候都愛慕過一個穿白襯衫長得很好看的少年，干凈、明澈，好似不食人間煙火。

葉向不說話的時候，身上就帶著這種氣息，高傲里透出凜冽來，讓人不敢冒犯，心生敬意。

他的眉眼也是越看越耐看的，眼睛是狹長的丹鳳眼，原本是媚態(tài)的眼形卻愣是被他雕琢出了一絲戾氣，眉毛濃而齊整，眉峰透著一絲鋒銳，看起來總讓人感覺不可捉摸不能接近。

所以，雖然李子夜無數(shù)次有想打招呼的沖動，但是最后都只能悻悻作罷。雖然現(xiàn)在她已經(jīng)敢跟老師叫板，班級里也少有人敢欺負(fù)她了，但是碰到葉向，她就好像什么底氣都沒有了。

張牙舞爪的小豹子突然變成了溫順柔軟的貓咪，怯生生的。

在知道葉向經(jīng)常會去學(xué)校圖書館借書之后，李子夜跑圖書館的次數(shù)也多了，而且經(jīng)常趁著午休時間在圖書館蹲點(diǎn)。她的確碰到過幾次葉向，但是基本上都是很匆忙地擦肩而過。

終于有一天，葉向站在書架前閱讀資料，停留得稍微久了一些。

李子夜喝下去整整一瓶水，才把心里的忐忑按捺下去，鼓起勇氣走到葉向面前：“葉同學(xué)，你應(yīng)該還記得我吧，我叫李子夜……你之前幫過我兩次，我想鄭重地跟你說聲謝謝……”

要知道，其實(shí)從開學(xué)到現(xiàn)在，說這么長一段話，對她來說是很不容易的事情。

其實(shí)在班上的人眼里，她的“冷傲”完全不亞于葉向。

但是她的話還沒說完，就被葉向淡淡地打斷了：“不記得?！比缓笏湍弥鴷呦蛄私钑?wù)臺。

李子夜有點(diǎn)不死心地跟上去：“不可能的，你肯定記得我……你不是還在辦公室里幫我說過話嗎？”

葉向完全沒有要回答她的意思，加快了腳步走向圖書館的側(cè)門。

李子夜的心在怦怦跳，但是鬼使神差般一步都沒有停下來，而是直接跟著他出了圖書館：“你還說我蠢得無藥可救，你怎么可能不記得……”

葉向終于停下腳步，李子夜心里一陣竊喜，緊接著，葉向冷得像結(jié)了冰碴的聲音響了起來：“我說了不記得就是不記得，你有這個時間做這些無聊的事情不如去多看兩本書長長腦子?！?/p>

李子夜被葉向的話堵得無法反駁，愣了半晌只能看著他留下一個冷峻的背影消失在她面前。

如果說不受傷那是騙人的，就好像鼓起了所有勇氣在心里醞釀了一團(tuán)火結(jié)果被人兜頭一盆冷水徹底澆滅了。

但是她知道，葉向幫她只不過是路見不平，他的個性本來就是生人勿近的。而且他那么優(yōu)秀，喜歡他的女生都排著隊(duì)呢，她不是她們之中最漂亮的，也不是最優(yōu)秀的，所以她也沒資格讓葉向記得她吧。

也許，就這樣默默看著就很好了吧。

04．

很長一段時間里，李子夜再也沒有主動找葉向說過話，一直都是遠(yuǎn)遠(yuǎn)地看著他。當(dāng)時她或許也不知道這種感覺叫喜歡，她這樣做是在暗戀，她就是憑借著自己的直覺，覺得想要靠近葉向，僅此而已。

當(dāng)然她的生活注定不會平靜，上一次她頂撞老師氣勢洶洶，周圍的人還以為她找到了大靠山，一時弄不清楚她的底細(xì)。但是長期看下來，她還是那個不吭聲的木頭李子夜罷了，哪有什么后臺。

得出這個結(jié)論之后，周圍人的挑釁就開始重演。班主任也總是對她“特別優(yōu)待”，以上課不專心為由罰她打掃教室一個星期。

從她開始負(fù)責(zé)打掃班級衛(wèi)生開始，班里的垃圾就成倍增多，她總是剛剛掃過一遍，就又被人弄得亂七八糟。而孟夏子有時會仗義地幫她掃掃地，不過也總因此受到宋希恩一幫人的奚落，最后李子夜于心不忍只能讓她不要再幫忙了。

其實(shí)孟夏子和李子夜不太一樣，她是因?yàn)樽员八圆挪幌矚g和別人交流的。她雖然熱心腸但性子卻特別軟，于是她就漸漸成了李子夜在班級里的第二個朋友，她們也算是“失敗者”二人組了。李子夜會幫她擋掉很多辱罵的聲音，而她也總是會教李子夜做作業(yè)或者是幫她打掃衛(wèi)生。雖然還沒有到“死黨”“閨密”那樣的程度，但是因?yàn)橥∠鄳z，兩人相處得還不錯。

但是，與此同時，班里看李子夜不順眼的人也開始愈發(fā)變本加厲。有一次她還親眼看見有人從隔壁班提回來兩大袋子垃圾，扔進(jìn)了班級的垃圾桶。

所以，每天放學(xué)之后，她總是要花很大的力氣提著兩個大號的垃圾桶去倒垃圾，每次倒完垃圾回來，她的手臂就酸軟得發(fā)抖。

只不過她沒想到，更過分的事情還在后面！

她剛把教室收拾完，提著垃圾桶艱難地挪動到門口，結(jié)果突然伸出來一只腳狠狠踹在她左手拿的垃圾桶上，本來她就提不動，這一踢她的手根本抓不穩(wěn)，垃圾桶整個滾在地上。

被打翻的垃圾瞬間散發(fā)出一股難聞的惡臭味，簡直讓人作嘔。

她還沒做出反應(yīng)，突然又有人伸出腳來，李子夜右手的桶也被踢飛出去，垃圾滾得整個走廊到處都是。

接著李子夜就聽到一陣尖銳的笑聲，然后來人就從她背后走到了她身前，不是別人，正是上次帶頭“教訓(xùn)”她的宋希恩。宋希恩俯下身來，目光里透著一抹嘲諷意味，看著她：“呀，怎么這么不小心呢，倒個垃圾都倒不好。你說你這種人還有什么事情是做得好的？廢物！”

然后又有一個男生走到了宋希恩身邊，和她一起瞇著眼睛鄙夷地看著蹲在地上的李子夜：“就是啊，我還以為你有多大本事呢，原來也不過如此嘛?！?/p>

李子夜沒有吭聲，只是轉(zhuǎn)身走進(jìn)教室去拿掃把。前陣子宋爸爸又住院了，今天是宋爸爸回家的日子，所以宋媽媽提前跟她說過要早點(diǎn)回家，她不想在這里耽擱太久。

當(dāng)然，最重要的是，如果掛了彩，估計(jì)會遭受宋爸宋媽的輪番關(guān)愛轟炸，她受不了。

所以她只想趕緊把垃圾都收拾好，離開這個地方。

當(dāng)她剛剛彎下腰想打掃地上的垃圾時，男生就舉起垃圾桶把里面剩下的垃圾朝著她兜頭倒下來。一瞬間一股惡臭把她整個包裹起來，惡心的牛奶和豆?jié){液體順著她的頭發(fā)滴下來，讓人作嘔。

宋希恩見狀，笑得更開心了，雙眼瞇了起來：“哈，你不是很有能耐嗎？你繼續(xù)囂張啊。”

就在宋希恩笑得猖狂的時候，原本空蕩的走廊里忽然響起了一陣腳步聲。

宋希恩的表情僵硬了一下，臉色瞬間有點(diǎn)發(fā)白：“葉，葉向……你怎么……”

有那么一瞬間，李子夜胸腔里忽然燃起了一絲火花，就好像一個垂死的病人看到了活下去的希望，幾乎在一瞬間回過頭去看向腳步聲傳來的方向。

但是葉向好像什么都沒有看見一樣，耳朵里塞著耳塞，手放在口袋里，風(fēng)輕云淡地從他們身邊走了過去。

在他走過去之后的那一瞬間，李子夜感覺自己身體里的血液凝固了，心臟很劇烈地顫動了一下，呼吸都變得艱難起來。

宋希恩見狀，笑得更厲害了，肩膀都在顫抖：“哈哈哈，我就說嘛，葉向這種人怎么可能給你撐腰，這次就當(dāng)給你一個教訓(xùn)，如果以后你再這么囂張，就不是一桶垃圾這么簡單了！”

李子夜握緊了拳頭，把頭深深地埋進(jìn)兩肩之間，指甲幾乎掐進(jìn)肉里去了。

她知道，她現(xiàn)在應(yīng)該站起來，把這些垃圾扣回他們頭上去……但是剛才葉向的漠視如同一把鋒利的刀，狠狠地插在她心上，她痛得不知道該做出什么樣的反應(yīng)了。

她一個人在原地蹲了很久很久……等到風(fēng)幾乎把她的頭發(fā)都吹干了，她才一身狼狽地開始收拾滿地的殘局。

不知道過去多久，一個高挑的身影在她身前站定了。她本來沒有打算理會，但是她知道那雙球鞋的主人……一抬頭，就撞進(jìn)了葉向冰涼涼的目光里，那一瞬間，她感覺眼淚已經(jīng)涌到眼眶邊緣了。

葉向微微俯身，好似神祇一樣注視她，唇邊微微漾開一個有點(diǎn)殘酷的笑容：“不要白費(fèi)力氣靠近我了，我不是你想象中那種好人，以后沒事最好離我遠(yuǎn)點(diǎn)。”

李子夜很明顯地感覺到又有幾把鋒利的刀狠狠地扎在自己身上，她真的動彈不了了。

她不明白，她一直以為，葉向會兩次出手幫她就算不把她當(dāng)成朋友起碼并不討厭她吧？

她真的不明白，為什么現(xiàn)在往她身上插刀子的人，也是他。

但是，她還在晃神的時候，葉向又一次一聲不吭地走開了。

她不記得自己當(dāng)時是怎么從地上站起身來的，也不記得自己是怎么回到家的，甚至也忘記了回到家之后宋媽媽看見她的慘狀時的驚呼聲。

她只知道，晚上她把自己關(guān)進(jìn)浴室里，狠狠地洗了兩個小時的澡，洗到皮膚發(fā)紅，手指泛白，洗到宋爸爸宋媽媽以為她想不開差點(diǎn)就要破門而入。

宋爸爸宋媽媽想找她談?wù)勑?，但是又一次被她關(guān)在了房門外。

把門反鎖之后，她一下跌坐在地上，頭發(fā)還濕嗒嗒地往下滴水。

她真的感覺好累，從被帶回這個家開始，她被迫站在這個世界的外面，不想進(jìn)去卻不得不融入。

她也不知道為什么，唯一讓她想要靠近的人……是葉向。

他不像白羽望那樣有那么好的人緣，他永遠(yuǎn)形單影只，性格冰冷又傲慢，也很不討人喜歡。如果他不是強(qiáng)大到所有人都撼動不了，可能也會和她一樣悲慘吧……

她的直覺告訴她，他們是同一個世界里的人。

但是現(xiàn)在，她發(fā)現(xiàn)，原來只有她自己這么認(rèn)為而已，他一點(diǎn)都不歡迎她走進(jìn)他的世界。

或許，在他眼里，她仍然只是個陌生人。

想到這里，強(qiáng)大的孤獨(dú)感如同一座牢籠，死死地把她困在了里面，悲傷洶涌而來，帶著摧枯拉朽的氣勢把她吞沒了。

暗無天日，她的腦袋里最后只剩下這四個字。

05．

李子夜又恢復(fù)到過去一個人獨(dú)來獨(dú)往的狀態(tài)，其實(shí)細(xì)算起來應(yīng)該還有白羽望和孟夏子。白羽望本來是想陪她一起打掃衛(wèi)生的，但是他的家教很嚴(yán)，白爸爸每天都開車到校門口來接他。所以每次他都會趁著最后一節(jié)課上課前幫李子夜把教室打掃干凈。

他打掃完還會特意跑來跟李子夜邀功：“你看，我掃得多干凈，下次你請我吃飯吧？”

李子夜每次都只是回他一句：“謝謝……”

其實(shí)她很想讓他不要再幫忙了，班里的女生對她意見已經(jīng)夠大了，他這么公然地幫她，簡直就是在火上澆油。但是如果她真的這么說了，估計(jì)又會招來一頓罵……

——白羽望對你這么好你還擺一副臭架子給誰看??？你以為你自己多了不起啊！

——白羽望這么幫你你心里肯定偷著樂吧，表面上裝得那么清高，真是看了就惡心。

……

她甚至能想到她們會說些什么，表情有多么惡毒。但是她沒有辦法，她不像葉向那么強(qiáng)大，再努力成績也上不去，在面對周圍人的攻擊時也還是會崩潰……

孟夏子倒是漸漸和白羽望成了不錯的朋友，整個人漸漸開朗起來了，也會和白羽望開一些玩笑。

看到孟夏子漸漸敞開自己的心扉，李子夜心里還是替她開心的。但是，也因?yàn)檫@樣，李子夜也漸漸地和她疏遠(yuǎn)了。

畢竟，孟夏子骨子里還是一個個性溫柔的姑娘，但是李子夜不一樣，她就像是只刺猬，總是充滿了敵意和防備，她要是繼續(xù)和孟夏子玩，可能反而會影響班級里的人接納孟夏子。

察覺到李子夜的疏遠(yuǎn)后，孟夏子問道：“子夜，是不是我做錯什么了，為什么你都不跟我說話了？”

李子夜卻只是搖頭：“沒有，你別多想，我本來就不太愛說話。”

久而久之，孟夏子似乎也習(xí)慣了這樣的相處方式……但是只有李子夜自己心里知道，把每一個靠近自己的人都推開是多么痛苦的一件事。

如果孤獨(dú)是一種病，她現(xiàn)在是不是已經(jīng)病入膏肓了？

她決心不再理會周遭的所有事情，專心學(xué)習(xí)。那段時間的記憶對于她來說真的有點(diǎn)模糊了，也許太過讓人難受的記憶真的會讓人選擇性地遺忘掉吧。

時間一晃離期末考試只剩下一個月了，雖然她已經(jīng)把大部分的時間都花在了學(xué)習(xí)上，但還是免不了吊車尾的命運(yùn)。而且她的英語發(fā)音總是帶著濃濃的口音，英語老師不得不經(jīng)常在課堂上糾正她，然后就引來全班一片哄笑。

到最后，她對自己都有些失去信心了。

那時候她真的很害怕，害怕連她自己最后也會放棄自己，成一個一無是處的人。

白羽望看她這么努力成績卻沒有起色，也替她著急：“李子夜！這道題我不是跟你說過嗎？這里應(yīng)該用這個公式……”

李子夜只是埋頭看書，不搭理他，很想讓自己消失在所有人的視線里。

白羽望也注意到李子夜的話越來越少了，有的時候連他都跟她說不上一句話。但越是這樣，他反而越是堅(jiān)持不懈地?zé)┧骸袄钭右?，我聽我爺爺說過，他有一個朋友一直都不愿意說話，然后有一天他就變成啞巴了。你要是再不說話，你有一天也要變啞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