銘言集
我歌唱一個人的自身
我歌唱一個人的自身,一個單一的個別的人,
不過要用民主的這個詞、全體這個詞的語音。
我歌唱從頭到腳的生理結構,
我說不單外貌和腦子,整個形體更值得歌吟,
而且,與男性平等,我也歌唱女性。
我歌唱現(xiàn)代的人,
那情感、意向和能力上的巨大生命,
他愉快,能采取合乎神圣法則的最自由的行動。
給外邦
我聽說你們在尋求什么來解答新世界這個謎,
還要給美國,給她那強壯的民主制度,下個定義,
因此我把我的詩送給你們,讓你們從中看到你們所需要的東西。
我開始研究時
我開始研究時,第一步就使我這樣高興,
就說意識這個簡單的東西,這些形體,這活動的能力,
這最小的昆蟲或動物,感覺,視力,愛情,
我說這第一步就使我這樣驚愕和歡喜,
我還幾乎沒有往前走,也沒怎么想走得更遠,
便停下來一直徘徊,用狂喜的歌來歌唱這一發(fā)現(xiàn)。
船在起航
看哪,這大海,浩瀚無邊,
它的胸脯上一只船正在起航,所有的帆篷都張開了,甚至掛上了月帆,
當她疾駛時,威嚴地疾駛時,三角旗高高飄揚——下面是爭先恐后的波浪在洶涌向前,
它們以閃閃發(fā)光的弧形運動和浪花簇擁著那只起航的船。
我聽見美利堅在歌唱
我聽見美利堅在歌唱,我聽見種種不同的頌歌,
機械工的頌歌,每人以自己的心情歌唱,健壯而快樂,
木匠歌唱著,當他量著他的木板或橫梁的時候,
泥瓦匠在準備上工或歇工時唱他的歌,
船夫唱著他船上所有的一切,水手在汽船的甲板上歌唱著,鞋匠坐在他的板凳上歌唱,帽匠站立著歌唱,
伐木工人唱的歌,犁田的小伙子早晨出工或中午休息或日落時唱的歌,
母親的美妙的歌聲,或者年輕妻子工作時或姑娘縫洗時的美妙的歌聲,
每人都唱屬于他或她而不是屬于別人的事情,
白天歌唱屬于白天的事情——夜里是強健而友好的年輕小伙子們在晚會上,
張開嘴放聲高唱,那歌聲雄壯而悠揚。
未來的詩人
未來的詩人!未來的演說家,歌唱家,音樂家!
今天還不能公正地評價我并說明我存在的意義,
可是你們,土生土長的,健壯的,屬于本大陸的一群,
起來呀,因為你們必須給我以公正的評議。
我自己只給未來寫下一兩個帶指示性的詞語,
我僅僅前進了一會兒便轉身急忙地回到黑暗中去。
我是個漫步向前的人,從沒真正停止過,偶爾看你們一眼,隨即又轉過臉來,
把一切留給你們去證實、闡明!
而主要的東西從你們身上期待。
給你
陌生人,如果你在路上遇到我并想跟我說說話,你為什么不該跟我說話呢?
我又為什么不該跟你說話呢?
從巴曼諾克開始
1 從魚形的巴曼諾克我的出生地開始,
在那里我被一位完美的母親所生育并撫養(yǎng)成人,
我漫游了許多地方,愛好熱鬧的街道,
做過我的城市曼納哈達或南方草原上的居民,
或者作為駐扎在兵營里或背著行囊和步槍的士兵,或者一個加利福尼亞礦工,
或者居住在達科他森林中,過著以肉食當飯、以泉水解渴的生活,
或者隱居在某個幽僻的地方沉思默想,
遠離人群的喧囂,享受快樂幸福的時光,
意識到清新而不吝施舍的密蘇里河流,意識到聲勢浩大的尼亞加拉瀑布,
意識到在平原吃草的野牛群和多毛而胸膛壯闊的公牛,
意識到大地、巖石,觀賞了五月花,對星星雨雪感到驚奇,
研究了模仿鳥的曲調和山鷹的飛翔,
聽見了天曉時那無與倫比的從沼澤杉木林中傳來的鶇鳥的歌聲,
這時我孤獨地在西方歌唱,為一個新世界開始歌唱。
2 勝利,聯(lián)合,信念,同一,時間,
不能分解的盟約,財富,奧秘,
永恒的進步,宇宙,以及現(xiàn)代的消息。
那么,這就是生活,
這就是經過那么多苦痛和痙攣之后浮現(xiàn)到表面的東西。
多么新奇!多么真實!
頭上是太陽,腳下是神圣的土地。
看哪,地球在運轉,
原生的陸洲在遠方聚集,
現(xiàn)在和將來的大陸分居南北,地峽被夾在中間。
看哪,渺無人跡的廣大空間,
它們仿佛在夢中變化,很快就得到充實了,
無數的人群涌現(xiàn)在它們上面,
它們現(xiàn)在已布滿了最先進的人們、藝術和機構。
看哪,經過漫長的歲月,
為我提供了無窮無盡的聽眾。
他們以堅定整齊的步伐走著,從不停息,
連綿不絕的人們,美利堅人,幾億的人,
一代人完成了他們的使命后走過去,
另一代人跟著完成自己的使命,
他們向我轉過臉或回過頭來,
以回顧的目光望著我,向我傾聽。
3 美利堅人!征服者們!人道主義者們的前進!
最先進的呀!世紀的進軍呀!自由呀!群眾呀!
這是為你們準備的一曲頌歌。
大草原的頌歌,
一瀉千里直入墨西哥灣的密西西比河的頌歌,
俄亥俄、印第安納、伊利諾伊、艾奧瓦、威斯康辛和明尼蘇達的頌歌,
從中心,從堪薩斯,并由此經過同等的距離,
放射出脈搏般永不停息的烈火讓一切生機旺盛的頌歌。
4 接受我的葉子吧,美利堅,把它們帶到南方去,帶到北方去,
讓它們到處受到歡迎,因為它們是你自己所生育。
從東方和西方環(huán)繞著它們,因為它們將環(huán)繞著你,
而你們祖先們喲,請與它們親密地連在一起,因為它們也親密地連著你。
我曾細心地研究歷史,
我曾坐在偉大導師的膝前學習,
如今,哦,要是適宜,但愿大師們也回過頭來把我評議。
難道我應該以美國各州的名義蔑視古代?
不,這些州正是古代的兒女,他們要為它辯解。
5 去世了的詩人,哲學家,牧師,
殉教者,藝術家,發(fā)明家,很久以前的政府,
在世界上其他地方形成語言的人們,
曾經強大而如今衰弱了、沒落了或凋零了的民族,
只有我尊敬地信任你們所遺留至今的一切,我才敢前進,
我研究了這一切,承認它是可敬的,(一度在其中運動,)
認為沒有什么能比它更偉大,沒有什么能比它更值得稱賞,
久久地專心注視了它,然后把它撂在一旁,
如今在這里,我和我的時代站在我自己的地方。
這里是女性和男性的國土,
這里是世界的男繼承權和女繼承權,這里是物質的火焰,
這里是傳達一切的靈性,是公開承認的,
是永遠向前的,是看得見的形體的終點,
是經過適當的等待后如今在前進的給人以滿足的人,
是呀,這里出現(xiàn)了我的主婦——靈魂。
6 靈魂,
永遠永遠——比褐色堅硬的土地更久遠——比時漲時落的水流更久遠。
我要寫物質的詩,因為我想它們是最神圣的詩篇,
我要寫我的肉體的和凡人的詩篇,
因為我想那時我才能為我自己提供關于我的靈魂和不朽的詩篇。
我要給美國各州寫一支歌,使沒有哪個州在任何情況下會服從另一個州的支配,
我要寫一支歌,使美國各州之間和任何兩個州之間都不分日夜能和睦相處,
我要寫一支歌,給總統(tǒng)的耳朵聽,那里充滿了武器和彼此威脅的鋒芒,
而在那武器背后是無數失望的臉龐;
我還要寫一支歌,它歌唱一個由全體中形成的個體,
一個牙齒犀利、眼睛發(fā)亮和出人頭地的個體,
一個堅強而有戰(zhàn)斗性的、代表全體而又超乎全體的個體。
(無論任何別人的頭多高昂,他的頭在眾人之上。)
我要承認當代各國,
我要走遍整個地球,禮貌地向每個或大或小的城市表示敬意,
還有,各行各業(yè)啊!我要把你們寫入我的詩中,連同你們在陸地和海上的英雄主義,
我要以一個美利堅人的觀點報道你們全部的輝煌業(yè)績。
我要唱伙伴之歌,
我要說明只有什么才必然將這些最終聯(lián)結起來,
我相信這些將奠定他們自己的男人之愛的理想的基礎,將它表現(xiàn)在我身上,
于是我要讓那威脅著要焚毀我的熊熊烈火從我身上點燃起來,
我要揭開將那些窒悶的火焰覆蓋得太久的東西,
我要讓那些火焰燒個痛快,
我要寫伙伴和愛的福音的詩歌,
因為除了我還有誰能懂得那連帶憂愁和歡樂的愛呢?
除了我還有誰應當做歌唱伙伴的詩人呢?
7 我是個偏于信任品質、時代和民族的人,
我從人民中出發(fā),以他們自己的精神前進,
這里唱的便是不受拘束的信任。
全體啊!全體??!讓別人去輕視他們想輕視的事物吧,
我也歌唱寫罪惡的詩歌,我也把惡引為同道,
我自己恰恰是又善又惡的,我的國家也是如此——而且我說事實上并沒有罪惡,
(或者,如果有,我說它對你對我或對國家也如任何別的事物一樣重要。)
我追隨著許多人并為許多人所追隨,我也創(chuàng)立一種宗教,走入競技場,
(很可能我注定要在那里發(fā)出高聲的叫喊,勝利者的震天的吶喊,
誰知道呢?它們還可能從我發(fā)出,并翱翔于萬物之上。)
每一事物的存在都不是為它自身,
我說整個地球和天上全部的星辰都是為了宗教而生存。
我說沒有人已經有了他應有的一半那樣虔誠,
沒有人已經敬仰和崇拜得夠一半了,
沒有人已開始認識到他自己多么神圣和未來是多么肯定。
我說這些州的真正而永恒的壯觀必須是它們的宗教,
否則就沒有什么真正而永恒的壯觀了;
(沒有宗教,也就沒有了名副其實的品種和生命,
沒有宗教,也就沒有了國土、男人或者女人。)
8 青年人,你在干什么呢?
你那樣認真,那樣專心致志于文學、科學、藝術和愛情?
這些表面的真實、政治、觀點,
不管怎樣都作為你的雄心和事業(yè)來擔承?
這是好的——我對此一點也不反對,我也是它們的詩人,
可是要當心!這一切將很快消失,為了宗教而燒得精光,
因為并非一切物質都是發(fā)熱的燃料,無形的火焰,大地的基本生命,
像這些對于宗教那樣。
9 你這樣沉思默想地尋求什么?
伙伴喲,你需要什么?
親愛的兒子,你覺得那是愛情嗎?
聽著,親愛的兒子——聽著,美利堅,女兒或兒子,
過分地愛一個男人或女人是痛苦的事,不過那可以使人滿足,也是偉大的,
但是還有別的事也很偉大,它使得全體一致,
它壯麗,超過物質,不斷地以雙手拂拭一切并給一切以支持。
10 你知道,僅僅為了給大地撒下更加偉大的宗教的種子,
我才分門別類地寫出了下面這些詩。
我的伙伴喲!
只要你和我分享兩種偉大,第三種更豐富更輝煌的就將萌發(fā),
那是愛情和民主的偉大,以及宗教的偉大。
我自己是可見和不可見的混合體,
河川奔注的神秘的海洋,
在我周圍搖曳和閃爍的物質的預言家精神,
有生命的東西,此刻無疑在空氣中靠近我們的我們不知道的個體,
每日每時都不愿放松我的接觸,
這些選擇,這些以暗示要求于我的東西。
從兒童時代起便天天親吻我的人,
沒有能將我纏繞住、捆住,緊緊地抱住,
像把我跟蒼天和整個精神世界抱得這樣緊,
他們給我那樣做了之后,又把許多的主題向我提出。
哦,這樣的主題——種種的平等!哦,神圣的平凡!
太陽下的婉轉歌唱,此刻、中午或日落時發(fā)出的歌吟,
低回地流過時代、如今在這里發(fā)出回響的弦樂,
我喜愛你們的不經意地組合的和音,我增添些新的,又愉快地送它們前進。
11 當我清晨在亞拉巴馬漫步的時候,
我在那里看見了雌性模仿鳥在荊棘叢中的巢里坐著孵她的幼鳥。
我也看見了那只雄鳥,
我曾停下來聽他在近處鼓著嗓子唱出歡樂的歌調。
當我停步時,我想到他并非真正就為那里而歌唱,
也不僅僅為他的伴侶或他自己,或由回聲送回的東西,
而是為了一種微妙的、秘密的、在遠處的,
給新生者傳來的責任和玄妙的贈禮。
12 民主喲!你身邊有一只笙簧正在膨脹著歡樂地歌唱。
我的女人喲!為著我們后面的和屬于我們的孩子,
為著那些屬于這里的和那些將要到來的人們,
我高興要為他們作好準備,現(xiàn)在就唱出比大地上所曾聽到過的更為強大和驕傲的歌聲。
我要唱出熱情的歌來為他們開辟途徑,
而你們不法的冒犯者的歌聲,我也以同類者的目光審視你們,像帶走別人那樣帶走你們。
我要唱出真正的富裕之歌,
去為肉體和心靈贏得彼此依附和一路前進而不受死亡制約的一切;
我要擴散自我中心主義并說明它是一切的基礎,我要成為一個歌頌個性的詩人,
我要指出男性和女性之間彼此平等的關系,
還有性器官和性行為!你們要集中在我身上,因為我決心要以勇敢而明白的聲音告訴你們,證實你們是光明正大的,
我要說明現(xiàn)在沒有什么缺陷之處,將來也不可能有,
我要說明對于任何人發(fā)生的無論什么事情都可能導致美好的結果,
我要說明沒有什么能成為比死亡更美的事情,
我要用一條線貫穿于我的詩中,使時間和事件都緊密相連,
使宇宙間的一切事物都成為完美的奇跡,每一個都同樣深沉。
我不想創(chuàng)作關于局部的詩歌,
但是我要寫有關全體的詩篇、歌曲和思想,
我不想唱關于某一天的歌,而要唱關于每一天的歌,
我連一首詩或一點點的詩也不想寫,要寫就寫有關靈魂的詩歌,
因為我已遍覽宇宙萬物,我發(fā)現(xiàn)沒有哪一個或其中的哪一部分不是與靈魂有關的。
13 有人要求看看靈魂嗎?
瞧,你自己的形態(tài)和面貌,人物,實體,野獸,樹木,奔流的河,巖石和黃沙。
一切都緊抱著精神的歡樂,然后把它們釋放;
真正的肉體怎能有一天死亡并被人埋葬?
你那真正的肉體和任何男人或女人的真正的肉體,
都會一個一個地逃脫洗尸人的手,去充塞一個適宜的世界,
帶著它從出生的片刻到死亡的片刻所不斷增添的東西。
印刷工排出的鉛字并不回歸它們的字跡、意義和重要的內容,
同樣,一個男人的實體和生命或一個女人的實體和生命也不會回到肉體和靈魂中,
無論是在死前或死后都沒有什么不同。
瞧,肉體包含著而且就是那意義和主要的內容,同時包含著而且就是靈魂;
無論你是誰,你的身體或它的任何一部分都那么卓越而神圣!
14 無論你是誰,這是對你發(fā)出的無盡的宣示!
大地的女兒,你在等待你的詩人嗎?
你在等待一個口若懸河、指指點點的詩人?
對這些州的男人,也對這些州的女人,
發(fā)表歡娛的言論,對各個民主地區(qū)的言論。
彼此交錯的生產糧食的地區(qū)喲!
煤和鐵的地區(qū),黃金的地區(qū),棉花、糖和稻米的地區(qū)!
小麥、牛肉、豬肉的地區(qū)!羊毛和大麻的地區(qū)!蘋果和葡萄的地區(qū)!
放牧牛羊的平原地區(qū),世界的草原!空氣清新、連綿不絕的高原地區(qū)!
牛群、花園、健康的土坯房的地區(qū)!
西北哥倫比亞和西南科羅拉多繞過的地區(qū)!
東部切薩皮克的地區(qū)!特拉華地區(qū)!
安大略、伊利、休倫、密歇根地區(qū)!
古老的十三州地區(qū)!馬薩諸塞地區(qū)!佛蒙特和康涅狄格地區(qū)!
海岸地區(qū)!山脈和山峰地區(qū)!
船夫和水手的地區(qū)!漁民地區(qū)!
不可分解的地區(qū)!那些緊抱在一起的地區(qū)!熱情的地區(qū)!
那些并排站著的!哥哥和弟弟般的!瘦骨嶙峋的!
偉大的婦女們的地區(qū)!女性的!有經驗的姐妹們和沒有經驗的姐妹們!
遙遠的地區(qū)!被北極圈緊箍著的!吹著墨西哥微風的!各種各樣的!緊密連接的!
賓夕法尼亞人!弗吉尼亞人!兩個卡羅來納州的人!
??!你們全都被我熱愛著,我的無畏的各民族喲!啊,我無論如何要以全部的愛包容你們!
我不能與你們分離,不能與你們中的任何一個分離!
啊,死亡!啊,盡管如此,我還是屬于你們中那些看不見的人,此刻正懷著不可抑制的愛,
行走在新英格蘭,作為朋友,作為旅行者,
在巴曼諾克的沙灘上,赤腳踏著夏天微波的邊沿,
橫過大草原,又在芝加哥住下,在每個城鎮(zhèn)流連,
觀看各種陳列,誕生,改進,建筑物,藝術,
在公眾集會上傾聽男演說家和女演說家,
像活著時那樣,屬于各州又遍歷各州,每個男人和每個女人都是我的鄰舍,
路易斯安那人,佐治亞人,都和我接近,正如我接近他們,
密西西比人和阿肯色人仍然和我在一起,我也仍然和他們中的任何人在一起,
仍然在那主干河流西面的平原上,仍然在我的土坯房子中,
仍然東返,仍然在濱海州或馬里蘭,
仍然有加拿大人冒著寒冬的冰雪愉快地把我歡迎,
仍然是緬因或花崗石之州或羅得島州或帝國之州的一個忠實的兒子,
仍然在向別的海岸航行并占領它們,仍然在歡迎每個新的弟兄,
在這里,當它們與舊的結合時,我讓這些草葉適用于新來的人,
我自己也來到新人中間成為他們的伴侶和同輩,現(xiàn)在親自向你們走來,
要求你們和我一起來表演劇情、人物和場景。
15 請緊緊地握住我的手吧,但是要快,趕快向前。
請拼命地跟著我,
(也許要經過多次說服,我才會同意將我自己真正委身于你,但這有什么呢?大自然不也必須多次說服嗎?)
我不是怎么優(yōu)美雅致的,
胡須滿面,曬得黝黑,灰色的脖子,難以親近,我來到了,
當我走過時人們將與我為贏得宇宙間的堅實獎品而搏斗,
因為我將把這些獻給任何一個能堅持戰(zhàn)斗來贏得它們的人。
16 我在路上停留片刻,
這是為了你,這是為了美利堅!
我仍然高舉著現(xiàn)今,仍然欣喜而莊嚴地預言著各州的前景,
而對于過去,我要宣告大氣中所保留的紅色的土著人種。
紅色的土著人種,
留下自然的呼吸,風和雨的聲音,林地中的對于我們已變成名字的鳥獸般的叫喚,
奧科伊,庫薩,渥太華,莫農加希拉,索克,納奇茲,查特胡奇,卡克達,奧羅諾科,
沃巴什,邁阿密,薩吉諾,奇珀瓦,奧什科什,沃拉沃拉,
把這些留給各州,然后他們消失了,給山川定下了名稱。
17 從此以后,便飛速地擴展著,
元素,種類,調整,混亂,迅速而大膽,
又是一個永生的世界,光輝的前景不停地涌現(xiàn)和分流,
一個新的種類支配著以前的各個種族,而且更龐大,引起新的爭斗,
新的政治,新的發(fā)明和技藝,新的文學和宗教。
這些,我高聲宣告——我不再睡眠,我起來了,
你們這些曾經與我寧靜相處的海洋喲!我在怎樣感受著你們深不可測的、騷動的、正在醞釀著的史無前例的暴風雨和狂濤。
瞧,駛過我詩中的冒汽的汽輪,
瞧,進入我詩中的不斷前來定居的移民,
瞧,后面的那些棚屋,小徑,獵人的茅舍,平底船,玉蜀黍葉子,新開的土地,粗陋的籬墻,以及森林后面的鄉(xiāng)村,
瞧,一邊是西海,另一邊是東海,它們在我的詩中,就像在它們海灘上那樣漲落和洶涌,
瞧,我詩中的草地和森林——瞧,野生的和馴養(yǎng)的動物——瞧,在卡瓦族那邊無數的野牛群在嚙啃著短而蜷曲的草叢,
瞧,我詩中的那些城市,堅固而宏大,在內地,有石鋪的街道,有鋼骨石塊的大廈,川流不息的車輛,以及貿易,
瞧,那些多滾筒的蒸汽印刷機——瞧,那橫越大陸的電報,
瞧,那穿過大西洋海底直達歐洲的美利堅脈搏,以及準時回來的歐羅巴脈搏,
瞧,那正在起動的、喘息著吹著汽笛的強大而迅速的火車頭,
瞧,那些犁地的農夫——瞧,那些開采的礦工——瞧,那無數的工廠,
瞧,那些拿著工具坐在長凳上忙著的機械工——瞧,從他們中間要產生的優(yōu)秀的法官、哲學家、總統(tǒng),走出來,穿著工裝,
瞧,我徜徉于各州的商店和田野,被人們深愛著,日夜緊抱著,
聽著我的歌從那里發(fā)出的響亮的回聲——讀著那些終于到來的指令。
18 啊,親密的伙伴!啊,你和我終于見面了,只有我們倆。
啊,用一句話來掃清前面無盡的道路呀!
啊,某種令人陶醉而莫名其妙的東西!啊,狂奮的音樂!
啊,如今我勝利了——你也會這樣的;
啊,手拉著手——啊,健康的歡樂——啊,又一個追求者和相愛者!
啊,趕快握著手,握得緊緊——趕快,趕快與我一起向前進。
我自己之歌
1 我贊美我自己,歌唱我自己,
我所承擔的一切你也得承擔起來,
因為屬于我的每一個原子都同樣屬于你。
我閑游,邀請我的靈魂一起,
我悠閑地俯身觀察一片夏天的草葉。
我的舌頭,我血液中的每個原子,都由這泥土這空氣所構成,
我生在這里,我的父母生在這里,他們的父母也生在這里,
我如今三十七歲,身體完全健康,開始歌唱。
希望不停地唱下去,直到死亡。
教條和學派先不去管,
暫且退回來,滿足于它們的現(xiàn)狀,可是決不能忘了,
我一味懷抱自然,我允許無所顧忌地述說自然,
以原始的活力,誰也不能阻攔。
2 屋子和房間里充滿了香味,架子上也滿是芳香,
我獨自呼吸這芳香,認識它也喜愛它,
那氣息也會使我沉醉,但是我不讓它這樣。
大氣并不是一種芳香,它沒有那種氣味,它是無臭無味的,
它永遠合乎我的口味,我愛上了它,
我要到林邊的堤岸上去,去掉一切虛飾,赤裸裸地,
我瘋狂地渴望它接觸我的身體。
我自己呼出的熱氣,
回聲,漣漪,嚶嚶細語,愛根,合歡樹,枝丫和藤蔓,
我的呼吸,我心臟的跳動,我肺部中流動的血液和空氣,
綠葉和枯葉的氣息,海岸和黑色的海邊巖石以及谷倉干草的氣息,
從我喉嚨里迸出飄散在旋風里的話語的聲音,
幾個輕吻,幾番擁抱,兩臂伸出的合圍,
柔軟的枝條擺動時光和影在樹上的嬉戲,
獨自一人或在鬧市中或沿著田壟和山邊行走時的歡喜,
健康的感覺,正午的顫音,我從床上起來迎著太陽時的歌曲。
你以為一千英畝就很多了嗎?你以為地球很大了嗎?
你曾經長期用功來學會閱讀嗎?
你因懂得詩歌的意義而感到驕傲了嗎?
今天和今夜同我在一起,你就會掌握一切詩歌的來源,
你就會有了大地和太陽的好處(還留下千百萬個太陽呢),
你就會不再間接又間接地認識事物,或通過死者的眼睛,或以書本里的幽靈來喂養(yǎng)自己,
你也不會用我的眼睛來觀察,或從我獲取事物,
你會向所有各方面諦聽,并通過你自己把它們?yōu)V取。
3 我聽見了談話者的談話,關于始與終的談話,
可是我不談論始與終。
從來沒有過像現(xiàn)在這樣多的開始,
也沒有過像現(xiàn)在這樣多的青年和老年,
將來不會有像現(xiàn)在這樣的完美,
也不會有像現(xiàn)在這樣的天堂或地獄。
沖動,沖動,沖動,
永遠是世界生殖的沖動。
對立的對等物從朦朧中前進,永遠是物質和增殖,永遠是性的活動,
永遠是同一性的聯(lián)結,永遠有區(qū)分,永遠在繁殖生命。
有學問或沒學問的人都覺得這樣,用不著仔細說明。
像最確定的東西一樣確定,像垂直一樣正直,緊緊拴住,用梁木牢牢支撐,
像馬一樣健壯,熱情,傲慢,帶電,
我和這種神秘,我們就站在這里。
我的靈魂清澈而香甜,那些非我靈魂的東西也清澈而香甜。
缺一則兩者俱缺,看不見的由看得見的來證實,
等到后者也看不見了,又照樣取證,輪回不已。
指出最好的并把它從最壞的分開,一代煩擾一代,
知道事物是十分和諧安靜的,它們爭論時我一聲不響,走去洗澡,自我欣賞起來。
我的每個器官和屬性都受歡迎,任何熱心而清潔的人也受歡迎,
沒有哪一寸或一寸中的哪一分是壞的,也沒有哪一部分比其余的較為陌生。
我很滿足——我看呀,跳呀,笑呀,唱呀;
那個緊抱著我和愛我的同床者通宵睡在我旁邊,天一亮就悄悄地走了,
留給我一些蓋著白毛巾的籃子,滿屋子都是,
我應該遲遲不去接受和了解它們,卻呵斥我的眼睛,
叫它們別從后面沿著大路向前凝望,
要回頭來仔細算算,
一件值多少,兩件又值幾何,以及哪一件最好呢?
4 游客和探問的人包圍著我,
我所遇見的人,我早年的生活,我住過的地區(qū)、城市或國家對我的影響,
最近的幾個重要日子、發(fā)現(xiàn)、發(fā)明、社會、新老作家,
我的飲食、衣著、親友、外表、問候、債務,
我所愛的某個男人或女人的真正的或想象中的冷漠,
我的一個同伙的或我自己的疾病,或者錯誤,或者金錢的損失或缺少,或者抑郁或興奮,
戰(zhàn)爭,內戰(zhàn)的恐怖,可疑新聞的流行,時冷時熱的事件,
這一切日日夜夜向我襲來,又離我而去,
但它們不是我自己。
不顧任何拉扯,我作為我自己而站立,
站立著,愉快,自足,憐憫,悠閑而完整,
俯視,直立,或者將一條胳臂放在一個無形而可靠的支架上,
歪著腦袋瞧著,且看下一步將發(fā)生什么,
既在局中又在局外,觀望著,猜測著。
回過頭來,我看見自己當年同語言學家和辯論家流著汗穿過濃霧,
我沒有嘲笑或爭辯,我親眼看著,等待著。
5 我相信你,我的靈魂,那另一個我決不向你屈就,
而你也決不屈從那另一個。
跟我在草地上閑游,把你喉嚨里的塞子拔掉,
我要的不是言語,不是音樂或韻律,不是習俗或演講,哪怕它們最好也不要,
我只喜歡安靜,你那有節(jié)制的聲音的低吟。
我記得有一回在這樣一個明亮的夏天早晨,我們躺著,
你把你的頭橫擱在我的大腿上,在我身上輕輕地滾動,
然后把我胸脯上的汗衣解開,將你的舌頭伸入我那赤裸的心,
直到你摸觸到我的胡須,直到你把我的雙腳抱住。
一種無可爭議的平靜和認識迅速地在我周圍升起和擴展,
我知道上帝的手便是我自己的諾言,
我知道上帝的精神是我自己的兄弟,
所有出生過的男人也都是我的兄弟,女人是我的姐妹和情侶,
而造化的一根龍骨是愛,
無窮無盡的是田野里那些挺直或低垂的葉子,
它們底下那些小洞中的褐色蟻群,
以及亂石堆、接骨木、毛蕊花、牛蒡草和曲欄上的苔痕。
6 一個孩子說草是什么呢?他兩手捧著一大把遞給我;
我怎樣回答這孩子呀?我知道的并不比他多。
我猜想它是性格的旗幟,由充滿希望的綠色質料所織成。
我猜想它是上帝的手帕,
一件故意丟下的芳香的禮物和紀念品,
我們一看便注意到,并說這是誰的?因為它的某個角上帶著物主的姓名。
我猜想或者草本身就是個孩子,是植物產下的嬰兒。
我猜想或者它是一種統(tǒng)一的象形文字,
它意味著,在或寬或窄的地區(qū)同樣繁殖,
在黑人或白人中間一樣生長,
凱納克人、塔克荷人、國會議員、柯甫人,我給他們同樣的東西,我對待他們完全一樣。
如今我看來它好像是墳墓上沒有修剪過的美麗的頭發(fā)。
我要溫柔地對待你,蜷曲的草喲,
你可能是從年輕男人的胸口生長出來的,
也許,假如我認識他們,我會愛上了他們,
也許,你是從老年人或者從很快就離開了母親懷抱的嬰兒身上生長出來的,
而在這里你就是母親們的懷抱。
這草葉顏色很深,不會是從老母親的白頭上來的,
比老年男人的無色的胡子也暗黑些,
黑得不像來自淡紅色的上顎。
哦,我畢竟看見了這么多說話的舌頭,
我看出它們不是無緣無故地從那些上顎來的。
我但愿能夠譯出那些關于已死的青年男女的暗示,
還有關于老年男人和母親以及很快離開她們懷抱的嬰兒們的暗示。
你想那些青年和老年男人們后來怎樣了?
你想那些婦女和孩子們后來怎樣了?
他們還活著,好好地在某個地方,
那些最小的幼芽說明實際上沒有什么死亡,
即使有過,它也只引導生命前進,而不在末了等候著將它俘虜,
而且生命出現(xiàn)時它便結束。
一切都在向前和向外發(fā)展,什么也不會消隱,
而死不同于任何人所想象的,它更加幸運。
7 有人認為出生是幸運的事嗎?
我趕快去告訴他或她,死去也一樣幸運,而且我知道。
我和垂死者一起經過死亡,與新生兒一起經過誕生,而我不僅局限在我的鞋帽之間,
還要細察各種事物,它們沒有哪兩個是同樣的,而且兩個都很好,
大地很好,星星很好,附屬于它們的一切也全是好的。
我不是大地,也不是大地的附屬品,
我是人們的朋友和同伴,一切都像我自己一樣是不朽而無窮的,
(他們不知道怎樣不朽,而我知道。)
每種東西都是為它自己和它所有的一切,男性和女性都是為了我的所有,
那些曾經是男孩子的人和現(xiàn)在愛女人的人是為了我,
那個驕傲的和被人輕視時感到多么痛苦的人是為了我,
情人和老處女為了我,母親們和母親們的母親們是為了我,
微笑過的嘴唇、流過淚的眼睛是為了我,
孩子們和孩子們的生育者們是為了我。
去掉那些掩飾吧!你對于我是沒有什么罪過的,也不陳腐,也沒有被拋棄,
我能透過那白布和花布看出個究竟,
我在你身邊,固執(zhí),貪求,不倦,也擺脫不掉!
8 小家伙睡在搖籃里,
我揭開紗帳看了許久,用手悄悄地把蒼蠅趕走。
小青年和紅臉蛋的女孩轉身走上灌木叢生的小山,
我從山頂上凝視他們。
自殺者橫躺在臥室里血污的地板上,
我看見那頭發(fā)黏著血液的尸體,注意到手槍掉落在什么地方。
石子道的唧唧喳喳,車輛的輪胎,靴底上的污泥,散步者的談話,
笨重的馬車,舉著大拇指發(fā)問的車夫,馬蹄敲打著花崗石的嘚嘚的聲響,
叮叮當當的雪車,大聲的說笑,雪球的投擲,
對大眾喜愛之物的歡呼,被激起的暴徒的憤怒,
帶簾子的擔架的震響,里面被抬往醫(yī)院的一個病人,
仇敵的遭遇,突發(fā)的咒罵,打擊與仆倒,
激動的人群,佩著星徽迅速擠到人群中心的巡警,
往返接送著回聲的無情的鋪石,
中暑或發(fā)痙攣倒地的過飽或半饑餓者發(fā)出的呻吟,
因突發(fā)陣痛而趕回家去生孩子的婦人的呼喊聲,
活著或已被埋葬在這里的人的演說的震響,為禮貌所抑制的號叫,
罪犯的逮捕,輕蔑,淫邪的勾引,接受,撅著嘴唇的拒斥,
我注意這一切或它們的表現(xiàn)和反響-我來了又走了。
9 村里倉庫的大門打開了,一切都已準備好,
收獲中的干草裝滿了緩緩行著的大車,
明澈的陽光照耀在兩相輝映的棕灰色和綠色上,
一捆一捆的干草往斜亸著的草堆搬運著。
我在那里,我給人幫忙,我躺在重載之上,
我享受舒服的顛簸,我交叉著兩腳,
我躍過大車的橫檔,我抓住稗子草和苜蓿,
我一個筋斗翻下來,頭發(fā)上沾滿了稻草。
10 我獨自在野外和荒山中打獵,
漫游著,驚奇于我自己的歡快和昂揚,
到傍晚時找個安全的地點過夜,
燒起一堆火將新宰的野味烹享,
然后酣睡在堆積的葉子上,讓我的狗和槍躺在身旁。
美國快船在它那摩天的風帆下,它沖開閃電和急雨,
我的眼睛凝望著陸地,我在船頭彎著腰或者從甲板上大聲歡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