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 論貴族

說到貴族，我們將先談?wù)撈渥鳛閲抑械囊粋€階層，然后再談?wù)撈渥鳛閭€人的身份。一個完全沒有貴族的君主國總是一個純粹而極端的專制國，如土耳其就是這樣。因為貴族是調(diào)劑君權(quán)的，貴族把人民的眼光引開，使其多少離開皇室。但是說到民主國家，它們是不需要貴族的，并且和有貴族巨室的國家相比較，他們通常是較為平靜、不易有叛亂的。因為在民主國家中，人們的眼光是在事業(yè)上而不在個人上，或者就算是眼光放在個人身上，也是為了事業(yè)本身，要問某人是否勝任，而不是為了標榜血統(tǒng)。我們看到瑞士這個國家就能持久，雖然他們國家中有很多宗教派別，而且行政區(qū)劃也不一致：這就是因為維系他們的是實利，而不是對在位者個人的崇拜與信仰。荷蘭共和國政治優(yōu)良：因為在權(quán)利平等的地方，政治上的商議是重事不重人，并且人民也樂意納稅付捐，一個強有力的貴族階層增加君王的威嚴，卻削弱了他的權(quán)力；貴族可為國民注入活力與生機，卻壓抑了他們的福利。較為理想的情況是，貴族不要凌駕于君權(quán)或國法之上，同時還能夠保持在一定的高位之上，這樣下民犯上作亂就得先與貴族沖撞，如水擊石而分散其勢力，而不會過早觸及君主的權(quán)威。貴族人數(shù)眾多會導(dǎo)致國家貧困：因為貴族的花銷是一種額外的負擔，并且貴族中有許多人會家道中落，這就會造成尊榮與財富之間的不相稱。

至于作為個人身份之貴族，我們看見一座古堡或建筑物依然完好，或者一棵好樹堅實而完美的時候，總覺得那是一種令人肅然起敬的景象。同樣，要是見到一個歷經(jīng)歲月滄桑的古老貴族之家，這種敬仰之情會再增加幾分。因為新的貴族不過是權(quán)力所致，而老的貴族則是時間所致。頭一個升到貴族階級的那些人多是比他們的后人富于才力而不如其純潔；因為很少有追逐高位者不在其手段中雜以陰謀詭計的。但是這些人留給后代的記憶中只有長處，而他們的短處則隨著他們的死亡一同消失了，這也是合理的。身為貴族則多半輕視勞作，而自己不勤勞的人是要嫉妒勤勞的人的。另外，身為貴族就不能再高升了，而那自己停留在某種地位而目睹他人上升的人是難免產(chǎn)生嫉妒之念的。在另一方面，貴族身份能消滅別人對他們的那種消極的嫉妒，因為貴族中人好像生來就應(yīng)享受某種榮華富貴似的。毫無疑問，作為君主，如果能在他們的貴族中發(fā)現(xiàn)人材而用之，則他們將輕松自如地理順各種國家大事，因為人民會認為他們生來就有權(quán)發(fā)號施令，自然就會心悅誠服地服從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