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戰(zhàn)長社：曹操初露鋒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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干柴燃起的烈焰，能焚毀一個舊世界，也能鍛造出一個新世界！這就是鳳凰涅槃神話傳說的意義所在！

對統(tǒng)治者不滿意的人民就是干柴。

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想生產(chǎn)出遍地干柴來，也絕非一朝一夕之功，經(jīng)過東漢皇朝幾代政府的不懈努力，終于積攢夠了足夠焚燒自己的干柴。

在這種持之以恒的生產(chǎn)過程中，居功至偉的當屬桓、靈二帝，而靈帝更是二人中的佼佼者，這位天子的干柴生產(chǎn)工藝簡直稱得上“爐火純青”：皇宮里面玩得不過癮了，一心想到洛陽郊區(qū)去返璞歸真，圈上幾萬畝好地，修幾個皇家園林，在這自然保護區(qū)內(nèi)保護些瀕臨滅絕的珍稀動植物，豈不是大大的功德？天子么，不玩得空前絕后還能算上天之子？

司徒楊賜和侍中任芝、樂松為此事掐了起來：

楊賜：“周圍的百姓都已經(jīng)餓得相互交換孩子吃了，哪能再趕走他們?nèi)ヰB(yǎng)些野生畜類？城外光園林都建了四五座了，還玩不開嗎？”

任芝、樂松：“最賢明的周文王的園子方圓百里，老百姓還都嫌?。粣好阎凝R宣王的園子才五里，老百姓還都說大，主上是愿意做周文王還是學齊宣王？”皇帝絕對圣明，當然要做周文王，你楊賜是教唆朕做齊宣王啊！

于是畢圭、靈昆二苑當即動工。

出去游玩很重要的一項就是可以呼吸新鮮空氣，可那時候到處都是黃土路面，逢晴天就起“沙塵暴”，的確危害身體健康，上哪兒去找承建柏油馬路的路橋公司？連水泥路也修不起來，怎么辦？

世界上怕就怕認真二字，漢靈帝在玩樂方面就最講認真。

干脆挖條御用河吧，直接引水入宮，多安幾部水車，路面時刻灑水，瞧，多高明的防塵壓沙措施！這也是間接為民服務，減輕了百姓運水灑道的力氣呀？

官員貪污最普遍的套路就是設法上馬幾個大型基建項目，沒名目咋撈錢。

靈帝也挖空心思出了個撈錢的巧招：宮殿需要修繕，為避免重復建設，一并鑄就四個銅人，再捎帶著鑄就四口大鐘，以鳴皇威。

銅哪里來？不要緊，眾人拾柴火焰高，天下的田畝每畝捐助十文，一切搞定。

就這樣，靈帝不光備足了干柴，連火種都準備妥當，萬事俱備，只欠東風。

深藏于內(nèi)被拯救的原始意識，人人都有，只是自己平時不一定覺察到。

東漢中平元年（公元184年），冀州鉅鹿（今河北平鄉(xiāng)西南）人張角瞅準了在中國歷史上留下自己名字的機會。

張角把騙子工夫與陳勝、吳廣的英雄舉動集于一身，在中國的中原大地上掀起了狂飆，點燃了東漢桓、靈二帝堆積在全國的干柴，大河上下，頓時風起云涌，火趁風勢，風助火威，烈焰霎時席卷華夏。

先拋開武功、軍事、扯旗造反不說，就騙術(shù)來說，后世的“大師”們估計跟著張角提鞋都未必及格。

張角以自創(chuàng)太平教起家，自稱“大賢良師”，廣招信徒，潛心經(jīng)營十余年，到了靈帝中平元年，已發(fā)展成一個龐大的政治及軍事組織，青、徐、幽、冀、荊、揚、兗、豫八州的地面上，分布著武裝信徒數(shù)十萬，并嚴密地組織為三十六個方，大方萬余人，小方也六七千之多，每方各立渠帥，從者早逾百萬之眾。

張大師以給人看病做幌子起家，不過，估計張角所施予患者的符水極有可能是用中草藥煎制的，不會全是空口說白話忽悠人。

關鍵是由桓、靈二帝所創(chuàng)造的客觀條件已成熟，老百姓已經(jīng)到了實在沒法活下去的地步了。

人們?nèi)绻搅伺c鄰居交換孩子殺了充饑的絕境，還有啥不敢干的？總不能把自己的兒女送進肚皮之后，去心安理得地睡太平覺去吧？第二天睡足又餓了，再去找個同樣嘴饞的：

“兄弟，換條胳膊啃啃怎么樣？自己啃自己的下不去嘴呀”！

那位一估量：“你那胳膊比我的瘦，想占俺的便宜??？這樣吧，搭給半拉屁股，干不干？”

這位一狠心：“你也送我兩只耳朵，就依你?！?/p>

“這……成交！”

……

張角的黃巾軍起事之后，一呼百應，隨者如流，旌旗指處，無不望風披靡，所經(jīng)州縣，皆如摧枯拉朽，一時天下震動，朝廷震動，唯有靈帝逍遙如舊，安然玩樂。

此時皇宮內(nèi)盛傳：天公將軍法術(shù)天授，撒豆成兵，并有天賜神言：“蒼天已死，黃天當立，歲在甲子，天下大吉?！眱蓚€主要宦官封胥、徐奉早已暗中備下退路，要與張角里應外合，宰殺靈帝，再奉新主。

蹇碩心中大喜：你曹操不是會兩下子嗎？咱家就助你一臂之力，讓你與那天公將軍去拼上一拼，到時候張角一把黃豆就替咱家報仇了！

三月，曹操被奪筆從戎，任命為騎都尉，率兵與皇甫嵩、朱儁一起抵抗?jié)}川的黃巾軍。當然，工資也提了，由現(xiàn)在的年俸六百石火線提為兩千石。

從現(xiàn)在起，曹操將會逐漸懂得“刀把子里面出政權(quán)”的絕對真理，就此開始了他戎馬一世的廝殺生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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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角和他的黃巾軍受歷史的局限，只是停留在“吃大戶”的初級階段，雖然用一些鬼話神功騙得“從者如云”，但鬼話只能騙一時，卻經(jīng)不得實踐的檢驗，要完成摧毀一個舊政權(quán)，建立一個新政權(quán)的革命壯舉，實是力不從心，失敗是必然的。

然而，黃巾軍吃大戶的行動卻是了不起的，他們吃的是所能遇到的一切州府郡縣。這是一支世所罕見的部隊，攜家?guī)Э?，老幼隨軍，攻下城市的唯一目的就是為了吃一頓飽飯。

也難怪，當時赤地千里，遍地白骨，哪來的后方安頓家小？丟下了父母妻兒，作戰(zhàn)便失去了目的，總不能革命的目標是為了一人吃飽全家餓死吧？所以，部隊的累贅也正是它的士氣之所在，士兵們的背后就是自己的家小，拼命是不用做政治動員的。

所以，這支百萬大軍更像漫山遍野的蝗蟲，吞噬著他所能接觸到的一切，所過之處，寸草不留，未經(jīng)洗滌之州縣，惶惶不可終日。

東漢的國家政權(quán)慌了神，開動了支撐這個政權(quán)的軍事機器，哪里有反抗，哪里就會有鎮(zhèn)壓。

久經(jīng)訓練的邊防軍被緊急調(diào)往內(nèi)地，天下所有地方政權(quán)管理下的順民被緊急動員，無數(shù)支新組建的救火大軍啟動了事先沒有預定的滅火程序，武裝到牙齒的官軍再加上民團——地主豪強組建的城管執(zhí)法隊——與渴望混個肚子圓的奴隸，展開了你死我活的拼殺！

?；逝桑簞偙环鉃樯骱畹暮幽弦芜M晉升為大將軍，率左右羽林軍及京師五營衛(wèi)戍部隊拱衛(wèi)洛陽。

外圍防線由函谷、太谷、廣成、伊闕、轘轅、旋門、孟津、小平津八關都尉構(gòu)成。

另組編了三支機動部隊，分別由左中郎將皇甫嵩、右中郎將朱儁、北中郎將盧植率領，實施機動圍剿作戰(zhàn)。至于各地郡守各守本土那自然是分內(nèi)職責。

另外他又大發(fā)慈悲，對之前所拘押政治犯、刑事犯一律赦免，一概允許戴罪立功。

造反派：張角稱天公將軍；其弟張寶稱地公將軍；張梁稱人公將軍。主力很快形成了三大軍事中心：

人公將軍張梁活動于冀州（州治鄴城，今河北省臨漳縣西南鄴鎮(zhèn)南）的廣大地區(qū)；地公將軍張寶屯兵下曲陽（今河北晉州市西北）；天公將軍張角駐廣宗（今河北威縣東南），成為領導起義的中樞。

其部將張曼成自稱“神卜使”，率南陽黃巾軍屯兵宛城，成為南方的黃巾主力；波才、彭脫領導的黃巾軍，控制潁川（郡治陽翟，今河南禹縣）、汝南、陳國（治所今河南淮陽市）一線，成為東方的黃巾主力。此外，還有卜已等領導的黃巾起義隊伍，分別活動于東郡蒼亭（今山東陽谷東北）。

各方黃巾軍從北、東、南三個方向?qū)熉尻栃纬珊蠂畡荨?/p>

其中對京師洛陽威脅最為嚴重的是潁川方向的二十余萬黃巾軍，由波才、彭脫率領，剽悍異常，已進軍至洛陽不足三百里。

右中郎將朱儁的三萬鐵騎沒把這支烏合之眾放在眼里，貿(mào)然進剿，結(jié)果鐵騎難擋亡命徒，竟被一幫泥腿子殺得丟盔棄甲，以致后勤供應基地長社（今河南長葛東北）暴露敵前，城中僅有左中郎將皇甫嵩率領的步騎兵三千余人，眼看不免城陷人亡，軍需資敵。

波才乃張角麾下一員悍將，當然趁大勝余威不失時機地傾巢出動，十萬余人將一個僅有三千守軍的長社城圍了個鐵桶一般，并承諾部眾：破城之后，開戒三天，劫掠歸己。將士們無不雀躍，攻城時人人前仆后繼，個個舍命求財。

而左中郎將皇甫嵩卻是個極會帶兵之帥才，平日對部屬恩威有加，雖然兵少，卻鎮(zhèn)靜如常，依仗著長社城高墻厚，將士一心，堪稱強據(jù)守得住。

只是不知援軍何日來到，滿城軍民寄希望于一人：指揮著五千羽林軍的騎都尉曹操。

那初涉軍旅的曹操曹孟德現(xiàn)在何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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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操率領著五千羽林軍踏上了征途！

二十九歲的曹操踏入仕途不足十年，已登上騎都尉——相當于現(xiàn)代一個旅長的高位，這時候的曹操是否應該在暗自慶幸生逢亂世？

至于他在自己的詩歌《蒿里行》中所流露出的悲天憫民的句子，那絕對是蒙人的。詩人這樣感嘆：

……

白骨露于野，

千里無雞鳴。

生民百遺一，

念之斷人腸。

別被曹操給忽悠了，曹操從沒因百姓的白骨露野斷腸過，也就是想感動一下讀詩的傻瓜。上了戰(zhàn)場，哪怕是對待俘虜，曹將軍砍別人的頭從沒猶豫過。

現(xiàn)在曹操的部隊已悄悄地靠近長社，離波才的黃巾軍最外圍的包圍圈已不足十里。曹操命令士兵停止前進，借著一大片樹林，傍著穿林而過的小河立下了臨時應急營寨。

通過斥侯騎不斷的回報，曹操早已清楚了自己將要面對的是什么：長社被圍攻已半月之久，敵人達十萬之眾，又持擊潰右中郎將朱儁三萬鐵騎余威，士氣正盛；自己如想以區(qū)區(qū)五千騎兵解長社之圍無疑白日做夢，貿(mào)然進攻等于飛蛾撲火。

況且自己部隊屬長途奔襲，臨近敵人時已人困馬乏；人是鐵，飯是鋼，不光士兵需要進食，戰(zhàn)馬更需要喂飲，傍河結(jié)寨便是為了解戰(zhàn)馬之渴。

《孫子兵法》曹操早已背得滾瓜爛熟，豈能不知“知己知彼，百戰(zhàn)不殆”的基本常識？可現(xiàn)在呢？長社城中主帥皇甫嵩的情況不明、敵方波才的具體部署不明、就連自己率領的這五千人馬的戰(zhàn)斗力也是不明！剛接手的部隊，士兵對自己的主將也毫無了解的可能。這仗怎么打？

最要命的是自己部隊官兵的士氣，士兵緊張的下馬動作及略帶慌亂的眼神使曹操感到不容樂觀，曹操需要等待戰(zhàn)機，尤其是需要解決士兵的怯敵心理。孫子曰：攻城為下，攻心為上。先需要解決的是自己部隊的軍心！

唯有兩點令曹操心里稍安：

一、對左中郎將皇甫嵩的作戰(zhàn)指揮能力早有耳聞，提起皇甫嵩大名，人們都是用崇敬口氣的。

二、已與敵人接近到了可以用騎兵沖鋒的距離，可還未曾見到過黃巾軍的哪怕一個探馬，這只有兩種可能：要么敵人極度傲慢大意；要么波才根本就不懂最起碼的作戰(zhàn)常識，不管是哪一種，都是好事。

曹操沉思片刻，叫過兩個副手，如此這般交代一番。二人各率五百騎向東西不同方向疾馳而去。

長社的黃巾軍包圍圈外圍，東西兩個方向同時出現(xiàn)了官軍的小股騎兵。

波才分析：這一定是被擊潰的朱儁殘余部隊，因戰(zhàn)敗后無法向朝廷交差，而賴在這里進行的騷擾行動。

“把他們誘近些，多預備些繩索、陷阱，人要死的，馬要活的，老子正想弄些新鮮馬肉補充軍糧呢。”

戰(zhàn)鼓聲聲，吶喊陣陣。不一時部下來報：“稟將軍，來騎只接近到我軍一箭之地，放了陣騎弩便潰散退去，我軍追之不及，伏軍傷亡十余人?！?/p>

波才更加相信了自己的判斷：“多置藤牌防護，不要再理睬他們，留五千軍士保護各營婦孺，其余全力攻城！”

長社城頭。皇甫嵩被城外的幾陣戰(zhàn)鼓催上了城頭，開始以為是曹操的羽林軍到了，哪知遠處上空轟隆了一陣雷，沒見下雨，城頭守軍有些沮喪。

遠方又是幾通戰(zhàn)鼓聲，皇甫嵩現(xiàn)在有些明白了：這是援軍在向自己通風報信呢：我們已經(jīng)到了，你們一定要堅持下去，如果突圍，我們會策應的。

突圍？皇甫嵩看著城外密密麻麻的草舍木寨，苦笑著搖了搖頭，自己的這三千來人，如離開了堅城的依托，將如同大海里撒進了一把沙子，連浪花都不會泛起的！萬幸敵方?jīng)]有登城的器具，光靠一些綁扎在一起的云梯暫時還奈何不了長社城。

“傳令下去，擂鼓三通，嚴密監(jiān)視，不得妄動。”

城外騷擾的小股騎兵，聽到城內(nèi)的戰(zhàn)鼓，像得到了軍令一樣揚長而去，停止了騷擾。

未損一人一騎的千名羽林軍繞道回來了。

進入隱藏在樹林中的營寨時大家異常興奮，出發(fā)時的恐懼心理一掃而光：第一次打這么輕松的仗，像去做了一場射擊表演，就差唱著“打靶歸來”回營了，也沒見天公將軍撒豆來拾掇我們呀。

看來出發(fā)時這位“草草”主將并非草草傳令，交代說我們不準近敵百步以內(nèi)，只準吶喊，不準廝殺，聽到城內(nèi)的戰(zhàn)鼓響起便可急退，如折損一騎定要拿將領說事兒。

這回呀，國軍碰上了好運氣，像一趟趕集似的跑了回來，還超額完成了任務：回營時碰上了一個黃巾軍的探馬，順手給俘虜過來，帶到了曹操大帳。

13

陽春四月，天尚微寒。被俘虜?shù)狞S巾軍探馬還赤著腳，身上破衣爛衫，除了包頭的一方黃布外，怎么看也不像個當兵的，小伙子憨厚可掬，做了俘虜也沒見十分害怕。

曹操大喜，趕緊吩咐手下拿一塊馬肉來，給他松綁并賞渾白酒一碗。

等小伙子恢復了精神頭，曹操開始了拉家常：“小伙子，有二十了吧？娶媳婦了沒有？”

探馬十分不解：怎么這官軍里還有好人？這個當官的面雖不善，看樣子心還挺好的。吃人家的東西嘴短，總得陪人家聊幾句吧？于是有點害羞地回答：“您眼力不錯，俺今年剛二十，媳婦在那邊老營里呢?！?/p>

“看你身上穿的，咋不讓媳婦給做身像樣的呢？”

“俺將軍說了，打開城就給俺發(fā)新軍裝?！?/p>

“在這兒待了多久了？”

“半個多月了，那城太高，難爬得很。”

“哦——這些天晚上夠冷的吧？”

“不冷，俺將軍說了，要長住，困死守城的，讓俺們都搭了避風的草庵屋，再說，還有俺媳婦每晚陪著俺……”小伙子臉有些微紅，看樣子新婚不久。

“草屋？”曹操心里微微一動，繼續(xù)和俘虜扯皮，“聽說你們都被天公將軍施了符咒，上陣刀槍不入，你有這功夫嗎？”

“當然，俺曾在天公將軍面前演示過，天公將軍還賞過俺五斗米呢！”小伙子有些自豪。

“出去給我們這幫弟兄露一手怎么樣？不看看誰能信啊。”

“不行，師傅說了，隨便施法要遭天譴的，我給你們逮住了，也沒打算活著回去，只是俺媳婦……”探馬顯得既堅決又沮喪。

“嗯……你犯的是造反的大罪，論罪該滅九族，我今天判你身受一刀之刑，如果真的一刀砍你不死，就放你回去與媳婦團聚，你服氣嗎？”

“說話算數(shù)？”

“吾乃大漢朝廷命官，豈能失信于你一介草民？”

“那俺先給您磕個頭，挨完這一刀俺就走，到時候省得告辭了。”小伙子撲通跪下，給曹操磕了個響頭，站起身向外就走。

當下曹操心里有點打鼓：難道真的一刀砍他不死？看他心中有數(shù)的樣子，還真說不定。

來到帳外，幾千人除了警戒哨全都把目光集中在了這小伙子身上。

只見這敵軍探馬甩去上身破衣，扎了個馬步，雙手按住自己小腹，口中念念有詞，登時面色漲紅，前胸后背鼓起了數(shù)個大包。

軍營里的專職劊子手得到曹操的示意，提著行刑的專用鬼頭大刀，走到小伙子面前，口里說起了殺人前必說的套話：“冤有頭，債有主，喪命莫怪刀斧手，魂別散，往西走，家人等你去喝酒……挺住了！”

只聽一聲暴喝，如同“刮喇喇”半空中響了一聲霹靂，寒光一閃而過！大伙兒全愣住了！

那小伙子不失時機地將身一長，讓過脖項，一刀砍在后背之上，啊？竟將鋒利無比的鬼頭大刀“砰”的一聲彈了出去，再看小伙子身上，隱隱只見得一道紅印，眼見是分毫未損。

樹林內(nèi)一下子鴉雀無聲，空氣仿佛凝固。

只聽得曹操一聲朗朗大笑：“雕蟲小技，何足掛齒？歪門邪道，斬你易耳！”

親自走到行刑之處，對呆若木雞的劊子手說道：“借你刀一用?！苯舆^鬼頭刀，對劊子手說：“還要借你一物。”

“向標下借……？”劊子手一時不解。

“把褲子解開，向這刀上撒上一泡熱尿?！?/p>

“??？”劊子手從沒在這么多人面前暴露過那玩意兒，一時扭捏。

四周的士兵卻沒有一人有取笑之意，還沒從剛才的震驚中恢復過來。

“邪不侵正，自古有聞，污穢之物，可破百邪，撒尿上去，待我斬他！”

“你……你說話不算數(shù)！”小伙子氣急敗壞，張嘴欲罵，旁邊幾個機靈的親兵伸手把不知什么東西塞進了他的口里，小伙子不斷掙扎，卻動彈不得。

這邊劊子手也顧不得害羞，當即在眾目睽睽之下掏出自家小兄弟，把一股熱尿直射到鬼頭刀之上。

劊子手正尿之間，忽然刀身不見，卻見一顆血淋淋的人頭滾在了腳下，原來那小伙子已經(jīng)身首異處！曹操這時已將鬼頭刀扔在地上，向大帳走去。

不用多做動員，士兵們一片歡呼，樹林里響起了暴雨般的“嘩嘩”撒尿聲。

14

入夜，東南風大作，曹操聽著風聲，忽然記起傍晚被斬的小伙子說過的草屋一詞，若有所思：初次領軍，最應謹慎，不怕一萬，就怕萬一，左中郎將皇甫嵩是個善用兵之將，現(xiàn)在已經(jīng)知道外面有援軍接應，怎會沒有任何動作？

敵營全是草木結(jié)營，而上風頭正是長社城，一旦皇甫嵩有行動，最大的可能便是以火代兵，而自己部隊所藏身宿營的樹林則正處于下風位置……不好，這個險冒不得！

當即傳令：緊急集合，全體拔營，繞過長社城，直撲城南方向的黃巾軍后方。

白天的殺俘行為，羽林軍全體沒有一個人認為有什么不對，反而對主將能破解黃巾軍的邪術(shù)感到由衷的佩服，現(xiàn)在接到移營的命令自然是理解的要執(zhí)行，不理解的也執(zhí)行，沒用一個時辰，部隊順利出發(fā)。

兩個時辰的急行軍，天未明已集結(jié)至預計位置，長社城南二十余里的要道。

突然，正北方向一片通明，曹操心中暗呼一聲：“好險！”

曹操隨即吩咐部屬全體下馬，休息馬力，士卒分別以攜帶的干糧進食，做好行動的一切準備。

回頭說長社城中?；矢︶园兹罩懒嗽娨阎粒闹猩园?，雖不能完全斷定是曹操的羽林軍，但援軍主將是個會用兵之人是無疑的，此人用騷擾之計通知了守城部隊，暫時穩(wěn)定了城中軍心，同時又告訴自己：兵力不多，暫無力解圍。

長社城的防守是沒問題的，但有一條戰(zhàn)爭鐵律皇甫嵩是明白的：戰(zhàn)爭的目的是消滅敵人，從沒有靠一味防守能贏得戰(zhàn)爭的。面對擁有十萬之眾的一只瘋牛，從哪兒下刀宰殺呢？

呼嘯的東南風驚醒了皇甫嵩的沉思，他馬上想起白天在城樓之上看到的情形：一眼看不到邊的是黃巾軍連綿不絕的草舍營寨，眼前突然出現(xiàn)了一幅遍地火海的圖畫，皇甫嵩甚至聽到了敵人的營寨在烈焰中噼噼啪啪的燃燒聲，哼！敵人畢竟是一群烏合之眾，大概連《孫子兵法》是何物都未知也！

在軍事行動上，皇甫嵩歷來是雷厲風行，從不拖泥帶水，時已三更，再不行動，更待何時？當即傳令：所有部隊，全部集中北城待命突擊，緊急懸賞敢死隊員三百名，各帶火種，用長繩縋城而下，秘密接近敵營，同時舉火，火光就是城里突擊部隊的命令，到時城門大開，趁風跟在大火后面，掃蕩殘敵。

風火席卷之處，人海又有何用？至于外圍的援軍，想來也絕不會隔岸觀火，一場大勝，就在今日。

一切正如皇甫嵩預料，城外的黃巾軍自恃人多勢眾，根本就沒料到敵人會驟然而至，但只見瞬間火起，周圍已是滿目通紅，風借火勢，嗚嗚怪響，火光之中，敵軍吶喊如潮，誰能知索命者有多少？

波才從睡夢中驚醒，不及披掛，火龍已卷到眼前，此時欲拼命卻不知去找何人，自古水火不容情，天公將軍并未教自己避火仙訣，只能飛身上馬，要以馬力對決風速火勢，試看逃命誰能追？

常言道，兵慫慫一個，將慫慫一窩。主帥帶頭當起了運動員，開始了與火頭子賽跑的運動，當兵的還能落后？于是大家爭先恐后搶上逃命之路，一時人踐馬踏，爭路不惜拼命。

這時候誰是我們的朋友？誰是我們的敵人？就一條標準：讓我者友，擋我者敵。剛砍翻一個前面礙路的，轉(zhuǎn)眼自己又被不知哪來的一槍捅了個透心涼；左邊剛搶過不知誰家的包袱，右邊自己美貌的妻子不知被誰拎上了戰(zhàn)馬；回頭剛張望七十歲的老母親，低頭一瞅自己的左腿不見了蹤影；黑暗之中，滿眼見到的唯有遍地煙火，紛亂聲里，耳聽到的俱是哭爹叫娘！又怎是一個“亂”字所能形容？

皇甫嵩身先士卒，放馬屠殺。這時候，已經(jīng)不用發(fā)布任何命令，原始的野性已掙破了任何約束，戰(zhàn)場的局面已經(jīng)成為一群殺人的瘋子到處追逐更多逃命的瘋子。

人什么情況下跑得最快？絕對不是短跑運動員的百米沖刺時，肯定是在奪路而逃時，這時候人的內(nèi)在能量才能得到最大限度的釋放。

由于這種原因，波才及所部高級將領這次與死神賽跑的速度得到了超常發(fā)揮，氣得皇甫嵩心中暗怨朝廷沒給自己配備一架直升機，現(xiàn)在唯一指望的就是那還沒參戰(zhàn)的援軍了，這時候皇甫嵩還不知道其指揮員是名不見經(jīng)傳的曹操。

曹操已經(jīng)及時地把自己率領的五千騎兵織成了一張大網(wǎng)，牢牢地罩住了黃巾軍的南逃之路，根本不用做什么戰(zhàn)前動員，羽林軍人人憋足了勁，要憑此一戰(zhàn)而封侯。耍痛打落水狗的套路，人人都有此興趣。

倉皇逃命的波才像一只慌不擇路的兔子，一頭撞進了曹操支好的大網(wǎng)里，只可惜連困獸猶斗的勇氣也沒有了，只是被漫山遍野的黃巾部眾裹挾著東一頭西一頭地亂撞，騎在馬上目標太大，舍棄戰(zhàn)馬又有可能被亂軍踐踏喪命，真有點騎虎難下的感覺。

一陣亂箭射來，替波才解決了拋棄戰(zhàn)馬與否的難題，坐騎中箭，波才翻身落馬。身邊的貼身護衛(wèi)早不知貼向何方，混亂之中又有誰認得什么將軍，什么神仙？幾騎戰(zhàn)馬襲來，一群頭頂黃巾的士兵將他連踏帶擠，波才無奈英雄落水，滾到了河中。

哪知竟然因禍得福，波才幼時在河邊長大，簡單的狗刨自然不在話下，當下只覺心頭一片空明，計上心頭，又上眉頭。雙眼微閉，屏住呼吸鉆在兩具浮尸之下，扯過死人頭上的黃巾，蓋在自己英俊的面龐之上，腳丫暗踩綠水，順流而下，竟然逃得一條性命。

據(jù)說，三三制戰(zhàn)術(shù)原則的原始發(fā)明人應該是曹操的羽林軍，有下面的文字記載為證：

羽林軍的殺戮行動沒有經(jīng)過戰(zhàn)前訓練，他們本能地分為三人一組，分工合作，配合嫻熟。錐子型的殺人小組，首騎專管放血，左后騎負責割頭，右后騎承擔收集腦袋。這樣的殺人程序使工作效率得到了成倍的提高——摘自長社戰(zhàn)役的戰(zhàn)后總結(jié)報告。

曹操持戟立馬于高坡，平靜得如同一潭靜水，他的目光掃視著目所能及的屠宰場，心里不時也涌起一絲微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