語錄十四

本篇是陽明對于立志必須專一、必須注重道德完善的解說。古人論學(xué)，歷來主張將道德放在技藝之前。后世的學(xué)者，學(xué)業(yè)專攻，成就超過前人的不少，但對于品德的完善，卻不是人人都能重視的。

“種樹者必培其根[1]，種德者必養(yǎng)其心。欲樹之長，必于始生時刪其繁枝；欲德之盛[2]，必于始學(xué)時去夫外好[3]。如外好詩文，則精神日漸漏泄在詩文上去。凡百外好皆然[4]?！?/p>

又曰：“我此論學(xué)，是無中生有的功夫[5]，諸公須要信得及[6]，只是立志。學(xué)者一念為善之志，如樹之種[7]，但勿助勿忘[8]，只管培植將去，自然日夜滋長，生氣日完[9]，枝葉日茂。樹初生時，便抽繁枝，亦須刊落[10]，然后根干能大。初學(xué)時亦然，故立志貴專一?！?/p>

【翻譯】

“種樹的人必須努力培植樹根，種德的人必須要修養(yǎng)他的心靈。要想讓樹長大，必須在樹剛生的時候剪除它多余的枝條；要想品德完美，必須于初學(xué)階段舍去對外在事物的愛好。比如愛好作詩和文章的人，他們的精神就漸漸地消耗在詩文上了。所有對外在事物的愛好，都會如此?！?/p>

先生又說：“我對你們談?wù)摰膶W(xué)問，都是無中生有的功夫，你們要信得過我，就只是去立志。做學(xué)問的人立下了一心為善的志向，就像種樹一樣，只要不去人為地助長，不忘記下功夫，不斷地培植下去，樹自然會日夜滋長，生氣會一天天充足起來，枝葉會一天天茂盛起來。樹初生的時候，即便長出了繁茂的枝條，也必須除掉，這樣樹根和樹干才能粗大。人在初學(xué)時也是一樣的，所以立志貴在專一。”

注釋

[1] 培：培土。

[2] 盛：美盛。

[3] 夫（fú扶）：語助詞。外好：內(nèi)心修養(yǎng)以外的愛好。陽明提倡“心學(xué)”，所以稱愛好詩文等為外好。

[4] 凡百：一切。皆然：都這樣。

[5] 無中生有：指道德的進步是從內(nèi)心中生出。

[6] 信得及：信得過。

[7] 如樹之種：如種樹那樣。

[8] 助：助長。此處暗用《孟子·公孫丑上》所載“揠（yà亞）苗助長”故事，宋國有人為助苗生長，用手將苗拔高，結(jié)果苗都枯死了。

[9] 完：完全，充足。

[10] 刊落：刪除。刊，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