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 起源

歐洲文學史 作者:周作人


第一章 起源

一 希臘古代文學最早者為宗教頌歌,今已不存。所稱神代詩人,如Orpheus,其子Musaios,及Linos,亦第本于傳說,并非實有。蓋儀式誦禱之作,出于一群;心有所期,發(fā)于歌舞,以表祈望之意,本非以為觀美,純依信仰以生。迨禮俗改易,漸以變形,乃由儀式入于藝術(shù)。昔之頌諸神者,轉(zhuǎn)而詠古英雄事跡,頌歌之后,乃發(fā)揚而為史詩焉。

頌歌(Hymnos)皆關(guān)神話(Mythos),史詩(Epos)大抵取材于傳說(Saga)。神話與傳說,本甚近似,唯神話記神人之行事,傳說則以古英雄為主。其一對于超自然之存在,有畏敬之心,近于宗教紀載。其一對于先民之事跡,致愛慕之意,近于史傳。此為二者之大別,唯后以便于稱名,或并謂之神話。

希臘神話,于古代文學,至有影響。其內(nèi)容美富,除印度外,為各民族所不及。唯神怪荒誕之處,與各國神話,同一不可甚解。古來學者,各立解說,有譬喻歷史神學言語學諸派,皆穿鑿不可據(jù)。十九世紀后半,英人Andrew Lang氏創(chuàng)人類學解釋法,神話之本意,始大明了。古代傳說,今人以為荒唐不可究詰;然在當時,必自有其理由,為人民所共喻。今雖不能起古人而問之,唯依人類進化之理,今世蠻荒民族,其文化程度略與上古諸代相當。種族雖殊,而思想感情,初無大異,正可借鑒,推知古代先民情狀。今取二者之神話比勘之,多相符合。古代神話,以今昔禮俗之殊,已莫明其本旨。蠻荒民族,傳說同一怪誕,而與其現(xiàn)時之信仰制度相和合,不特不以為異,且奉為典章。由是可知古代神話,正亦古代信仰制度之片影,于文化研究至有價值,非如世人所謂無稽之談,出于造作者也。

民生之初,事莫切于自保。飲食以保生時之存在,妃偶以保生后之存在,更以種種求保生后之存在。人觀于自然之神化,影響及其身命,或間接及其衣食之資,莫不畏敬,因生崇拜。又觀于睡夢形影,生老病死之不測,因生靈魂之信仰,人鬼物鬽,悉從此出。生殖崇拜,亦自成立,歲舉春祭,以祈人畜禾稼之長養(yǎng)。由是數(shù)者,綜錯雜和而成原始思想,神話傳說,因亦無不留其痕跡,一一可按。希臘神話中,獸婚變形返魂諸說,皆可以精靈崇拜(Animism)解釋之。若王子行牧,太上躬耕,則凡知酋長制度情狀者,亦一見可解也。

希臘民族,其初分居各地,各自有其神話。后以轉(zhuǎn)徙,漸相溷雜,終乃合諸神祇,成一大家族焉。主神Zeus其妻Hera,共居Olympos山顛。其子女Athena(戰(zhàn)爭之神又司工藝之神)Hephaistos(火神又鍛冶神)Apollon(音樂之神)Artemis(佃獵女神)Hermes(牧神又司傳宣之神)次之。Zeus之女弟Demeter為禾稼之神,義曰地母。又其弟Poseidon為海神。戰(zhàn)神Ares與愛之女神Aphrodite則非同族。以上共為神國中堅。此外有自然現(xiàn)象之人格化者,如日Helios月Selene啟明星Phosphoros曙Eos虹Iris風Aiolos諸神。又有數(shù)類,位甚卑,而于文學甚有關(guān)系。今略述于下。

(一)牧神Hermes之外,又有Pan與Satyros,同為牛羊之神。唯起源不同。Pan為Arkadia牧人所奉,其狀人身長髯有角,兩耳足尾皆如羊。冬居山穴中,夏則隨羊群至平原,當午晝寢,夕吹牧笛,如本土牧人所為。Satyros出Argos,其地居民以牧畜釀酒為業(yè)。其神羊身,以羊最善滋殖故。后轉(zhuǎn)為人身,羊耳垂尾。及酒神(Bakkhos)祭起,列入從者。Pan則僅限于牧;唯以希語又釋作一切,后以Pan為主神,代Zeus而有之。

(二)音樂之神外,有文藝女神。亦Zeus之女。相傳有九人,各有本名,分司歌舞戲曲之事。通稱曰Musai。

(三)凡水泉之地,皆有神女,稱曰新婦(Nymphe),言其美好。又分稱之曰Naias,居川中。曰Oreias,居山林中。曰Dryas,居樹中。位置介乎人神之間,雖靈異而非長生。生命依其所居,如水泉涸,或木枯,則神女亦死。又有Nereides為水神Nereus諸女,時或與Naiades相溷。

(四)Aphrodite外有愛神曰Eros,意云欲求。象小兒,持弓矢。其矢傷人,以比愛戀之苦?;蛞詾锳phrodite之子,文學中多互舉之。

希臘古代,亦信死后之存在。幽冥之國,在地下,有冥王曰Hades及其后Persephone主之。生魂居其中,作息一如生時,唯芒然了無意志。其地與世隔絕,有數(shù)惡川為阻。Kharon在其中,操舟渡人魂,往而不返。死者于舌下必置一Obolos,以為渡資。西方有樂土曰往者原(Elysion Pedion),善人得入之。又有地獄(Tartaros),以罰叛神者。唯死后賞罰,起于西歷五世紀前。其初皆執(zhí)行于生前,且只限于神所愛憎,其人世罪惡,則由人自報復。唯殺父母兄弟,無人復仇者,乃由怨鬼(Erinys)自報之。后轉(zhuǎn)為兇神之一類,女身黑色有翼,首上蟠蛇。與死神Thanatos夢神Hypnos,共居幽冥之國。雅典人畏之,稱曰慈惠(Eumenides),又曰莊嚴女神(Semnai)。悲劇中多見之。

第二章 史詩

二 希臘史詩存于今者,有Ilias PoiesisOdysseia兩種,相傳皆Homeros所作?;角鞍税倌觏?,生Ionia。后世有七邑,爭自承為其故鄉(xiāng),唯皆不可據(jù)。有頌歌,亦傳為Homeros作。其一有云,客問誰歌最美,可答曰有盲人居Khios多山之地,其歌最美,永永無匹,后人因謂其老且瞽,行吟乞食。唯此歌著者,實不知為何人,故不得決為Homeros自述也。

Homeros身世無可考,學者多謂非實有其人。其名義曰人質(zhì),或當為Hemerodokhos,方成完全姓氏。Khios乃有一族,號曰Homeridai,世為歌人,自承為Homeros之后。唯詳考其故,蓋先有Homeridai族,其先代曾為質(zhì),因以得姓。不得為戰(zhàn)士,唯以行吟為業(yè)。終乃遺忘本源,自釋其姓為Homeros子,因立Homeros之名而追崇之。正如希臘人自名其國曰Hellas,民曰Hellenes因立Hellen為先祖,Ionia人亦自稱Apollon子Ion之后也。

或謂Homeros之故鄉(xiāng)為Khios,蓋亦有說。Khios既為Homeridai一姓聚族所居,而其人又悉為Rhapsodoi。故今若以Homeros之生,解作Homeros史詩之發(fā)達,則其言固有至理。Rhapsodos者,意云唱補綴之詩者。大抵史詩之作,由短而長,由散而聚。歌人收散片之詩,聯(lián)集而吟詠之,又遞相口授,多有變易,后乃輯錄,成為今狀。非Homeros先作此二長篇,其子姓Homeridai乃承受而分歌之也。

或又謂Homeros為盲,殆亦據(jù)古代社會情狀而云然。上古之世,以戰(zhàn)爭立國,男子之少壯者,皆為戰(zhàn)士。跛者為工,制兵器,盲者唯可吟詩耳。且此外復含神秘之思想,詩人術(shù)士,皆得神寵,而復加以殘廢,乃遠人世而近神明,于是能預(yù)言,或作歌。如Odysseia中先知Tiresias盲,而Athena授以神智。歌人Demodokos為Musai所愛,而禍福并臻,去其目光而予以美音。今所存Homeros石象,在Naples博物館,亦刻作盲目也。

基督七世紀前,詩人Kallinos(前660)始言及Homeros著“Thebais”一詩。次有Semonides(前630)引成語曰,人生如葉之落,云是一Khios人所言,今見于Ilias中。爾后紀載漸多,史家Thukydides(前430)只言IliasOdysseia為Homeros所作。至二詩編定之時,Cicero(前106)云雅典王Peisistratos(前550)編錄Homeros散亂之詩,訂定之,如今世傳本。Plutarkhos則謂Solon(前660)所為,編定次序,用于Panathenaia大祭。唯Lykurgos(前350)但云先人所定,不舉其名,后世遂以歸之大立法家,此說差可據(jù)也。

Ilias者,敘Ilion戰(zhàn)爭之事。初Peleus之婚,大宴諸神,而Eris獨不與。Eris怒,遂以一金頻果投筵上,書其上曰予最美者。于是Hera,Athena,Aphrodite共爭之,Zeus不能定,命就Ilion王子Paris決焉。Paris方牧羊山中,三女神各賂之命右己。Hera許以富貴,Athena許以功業(yè),Aphrodite則許以天下最美婦人。Paris從其言,遂以神助,誘斯巴達王Menelaos妻Helene而歸。王約與國,興師伐之,Agamemnon為主師,其下有Akhilleus及Odysseus諸名將。而Paris兄Hektor亦勇猛無敵,相持十年。會希軍出掠,Agamemnon分俘得Apollon祭師Khryses女,神乃降以大疫。Ilias開端,即在此時。希軍既大創(chuàng),Akhilleus勸歸Khryseis以息神怒,Agamemnon允之,而取Akhilleus所得之女Briseis為代。Akhilleus怒,決絕而去,希軍益不支。Akhilleus稍悔,遣其友Patroklos赴援,為Hektor所殺。Akhilleus大怒,欲復仇。Agamemnon復以Briseis歸之,卑詞求和,Akhilleus乃出,殺Hektor,唯其運命亦垂盡。詩至二英雄之葬而止,不及Akhilleus之死,或后人諱而去之。后以O(shè)dysseus木馬之策,破Ilion,復得Helene以歸,此大戰(zhàn)遂畢。近世發(fā)掘小亞細亞,見有古城焚余之跡,考其時當在基督前千二百年,似Ilion之戰(zhàn),亦本于事實也。

Odysseia紀Ilion下后,Odysseus歸國之事,然亦有后世羼入者。Odysseus歸途,歷諸危難,登Ogygia島,為神女Kalypso所留,七年不得歸。Athena為之請于Zeus,乃命神女縱之行。海神以前怨,碎其筏,游泳登岸。其地曰Skeria,王遇之厚,Odysseus為述所遭。云初過Lotophagoi之國,又遇Kyklops,食其同伴,以計矐其目而遁,過Aiolos,遭逆風失道,抵日神女Kirke之島,留一年。發(fā)舟遇Seirenes于海上,其狀女首鳥身,善歌,聞?wù)呙载?,投水而死。途中或不謹,盜殺日神之牛,雷震其舟,眾皆溺,Odysseus以不食牛獨免,乃至Kalypso之居。終至于此,王遂厚贈而遣之。既歸Ithaka,偽為丐者至其家,眾方迫其妻Penelope欲娶之。Odysseus乃與子Telemakhos共誅眾惡,家復得完。又往謁其父Laertes,退隱村間,躬耕以自給。

Odysseia舊傳為Homeros晚年作,唯據(jù)近代考證,以二詩所寫社會情狀,頗多不同,故定為非一人所造。Odysseia敘Odysseus漂流海上,歷遇神異,事既瑰奇,詩亦益妙。唯偉大悲壯之處,不及Ilias,此固性質(zhì)不同使然。Ilias雖以Akhilleus之怒為主旨,其最得人同情者,乃為Hektor。詩人歌勝利之光榮,而人生之戰(zhàn)敗者,其閱歷乃更深徹而偉大。作者之心,能不為狹隘之愛國思想所囿,因得了徹兩方之感情,表而出之,此正希臘特具之才能,而早見于Homeros之詩者也。

Homeros又有頌歌,然實非祝禱之作。古者歌人吟詩,必先呼神而求其助,相沿成習,遂有所謂Prooimion者??舍屧灰?,后或分立,稱頌歌焉。又有諧詩“Batrachomyomachia”(《蛙鼠戰(zhàn)爭》),“Margites”,亦相傳為Homeros作,然俱出假托。古代著作,大抵不知主名,后世以意定之。如“Iliu Persis”著者之為Arktinos,“Telegoneia”著者之為Eugamon,并有雙關(guān)之意,顯為后起之假名矣。

四 方Homeros史詩盛行于Ionia時,在Boiotia亦有一派,與之角立。今存Erga Kai HemeraiTheogonia二詩,為Hesiodos作。Homeros詠戰(zhàn)爭涉險,Hesiodos則歌田功農(nóng)時。Homeros為貴族之詩人,Hesiodos則齊民之詩人也。Boiotia古時,故多民歌,及英雄詩歌流行,受其反動,益復發(fā)達?;蛲鈦碓娙?,取材本土,造作別體,Hesiodos殆其一人。相傳幼時牧羊山中,得Musai指授,遂能詩。后至Lokris識一女子曰Klymene,其兄弟共襲殺Hesiodos,投諸海,海豚負尸登岸,遂葬之。女生一子,即詩人Stesikhoros云。又或謂Hesiodos父死,兄弟析產(chǎn),其弟Perses賂鄉(xiāng)官,悉以沃田歸己。蓋因Erga中多言鄉(xiāng)官之不公,又時呼Perses予以教訓,因生此說。實皆附會,非實有也。

Erga首責Perses之游惰,鄉(xiāng)官之貪婪,以力作為人生要義。引Prometheus竊天火助下民,及Pandora故事,次述人世金銀銅鐵四時代。而今世已為末期,諸神多去,唯余Aidos及Nemesis二神。后將并此悉去,而人間亦愈淪落。唯若齊民能起而懲王公之罪惡,或更有光明之望,較之Ionia史詩贊頌先王功德者,迥不侔矣。其后為農(nóng)時月令,次為格言,次為吉兇日占。其書通稱曰農(nóng)功與日占,古人極重之?;蛉∑涞赖轮逃?,或取其農(nóng)功之指導;唯在今日,乃能于此見古代希臘民間情狀,聞田夫野老,罄其心曲,故為可貴也。

Theogonia此言諸神世系,首紀天地開辟,以至Zeus立為主神。次編列諸神,意欲定其職守,明其系屬,以成神國世本。唯希臘神話,本集各族傳說而成,初無定序,故為事極難。Theogonia傳本,亦不完善,往往不相聯(lián)屬。大類歌人所記,以備取材之書,唯于神話研究,頗有價值。詩末,紀諸女神下嫁人間者。又紀民女為神妻者,名Eoiai。唯此卷已佚,僅在古書中,散見數(shù)十則而已。

Erga同類者,有星學鳥占諸詩。云亦Hesiodos所作,今皆不存。Pausanias著《希臘志》中云,鄉(xiāng)民示以一鉛板,上刻Erga而無序言。且曰,此外著作,皆非Hesiodos真本云。

史詩作家,實有其人者,首為Pisandros(前650),著Herakleseia。又有Anyte,見《希臘志》,人稱女Homeros,所作皆不傳。

第三章 歌

五 Hesiodos之詩,源似微而流甚長。Theogonia之后,有各地傳說,記先代系序。又仿Eoiai作詩,以記述為重,不主譜錄,衍為艷歌(Erotikos Elegos)。至Erga之影響,亦分兩支。一由農(nóng)時月令,曼衍為學術(shù)詩,如星辰地理醫(yī)藥占卜諸詩。一由格言,曼衍為哲理詩。而Solon等之Elegos,與Arkhilokhos之Iambos,其起源亦均有相關(guān)者焉。

哲理詩之起,由Xenophanes。本Anaximandros弟子,居Kolophon,遭波斯之亂(前546),遂周流為歌人。唯不信神話,以自然無限為神,形質(zhì)心意,皆與人殊。古人以奸盜詐偽,人世眾惡,加之于神。又繪己之形以象神,使師虎能繪,亦必象神為師虎矣。所作有詩論自然,Parmenides繼之,亦有是作。今皆不傳,僅存斷片,然實為希臘古代哲學之源泉,至足珍也。

Elegos本為挽歌,后仿其體別用之。見于史傳者,以六世紀前Tyrtaios作戰(zhàn)歌為最早。Mimnermos(前630)更作Nanno,詠古代愛戀之事。蓋脫胎于Eoiai,以其婦字為篇名。終乃厭世,至憐日之奔走為勞,自愿以六十無疾而死。大立法家Solon(前639—前559)亦有著作,唯以傳布政見為事,不甚致力于文字。Theognis(前520)詩,今世所存較多,以格言(Gnome)勝。Theognis本Doris貴族,以革命出亡,故為詩多怨懟,至祈神欲飲Demos之黑血。今之所傳,乃三世紀前學校教本,故字句多改易,然亦以此獨得完也。Semonides(前620)作亦散失,唯詩選中存一章。古時值祭日,女子得作歌嘲男子為樂。此為報歌,以蟲為喻,淑女為蜂,高傲者馬,善問者鼬,懶而好食者為豚。其詩則Iambos之體,非Elegos也。

Iambos者,詼諧調(diào)笑之詩,其體近于常言,相傳為Arkhilokhos(前650)所創(chuàng)。Arkhilokhos放曠不羈,以事去其故鄉(xiāng),移居小島。與土人戰(zhàn),棄盾而走,曰是何害,吾可更得新盾也。又去之,應(yīng)募為兵,或為海賊以自給。其詩有云,吾于矛頭得蒸餅,得Ismaros之酒,吾又臥矛上而飲酒,即詠其事。終歿于戰(zhàn)。嘗作詩云,吾為戰(zhàn)神之仆,又得詩神之美贈,論者以為二言足盡其為人矣。Hipponax(前540)作詩,純用Iambos體。多惡言,滑稽之趣頗少。始作跛體(Skazon),世謂其人跛而丑,以丐自給者,或因此也。

世所稱《伊索寓言》(Logoi Aisopos),本亦諷刺詩之一種。起源尚在上古,人獸之際,形體雖殊而性靈不異,即木石水土,亦有憑依,故言動視息,通于萬類。后之文人,采集傳說,或稍加修正,以寄微旨。其作也不出于一人,其成也亦不定于一時。唯相傳為Aisopos作,四世紀前Aristophanes亦已云然。舊傳Aisopos與Rhodopis,同為Iadmon家奴。形體殘廢,而善為寓言,終以譏刺攖Delphoi人之怒被殺。然別無左證,殆亦后人假造,猶Homeros事也。今所有希臘文本,為基督一世紀末時Babrios所編定,其詩亦用Kholiambos體。

六 希臘古代詩皆合樂,假管弦之力,以表情思,補言語之不足。故誦史詩者配以Lyra,挽歌則和以Aulos,即Theognis之詩尚然,蓋古無徒歌也。第紀敘實事,或敷陳義理,重在索解,則但永歌之,不復用絲竹合奏,后因以為常。若其表現(xiàn)感情,言不盡意,重在感興而不在思索者,則音樂之為效益大,于是所謂Melos者起焉。Melos者,抒情之歌,與紀事之詩相對。又分二類,一曰獨吟,一曰合唱。私人著作,偶有興會,寫其情思,以自怡悅,是為個人之歌。吉兇典禮,佐以歌舞,作者撰詞,率Khoros唱之,其詩不為一己。Aristoteles嘗辨別之,所謂一為為己之詩,一為為人之詩是也。獨吟之詩,以Alkaios,Sappho及Anakreon三人為最著。

Alkaios(前600)者Lesbos舊家子。惡君主而賤齊民,多歷征戰(zhàn),后以國事出亡,十五年始得返。所著詩十卷,多自述身世,言流亡行役之苦,后盡零失。亦有風懷之作,而非其本色。Teos之Anakreon(前540),世謂之醇酒婦人之詩人。其詩五卷,備諸體制,今所傳止斷片一章,短歌一卷,詞旨俊妙,婦孺可解。后來代有仿作,自三世紀前以至中世,合稱Anakreontea。放誕淫佚,往往過之,至令后人以Anakreon為縱欲敗度之老翁,亦其不幸也。

Sappho又稱Psappho,亦Lesbos人,生基督前六百年頃。其身世大略,頗見于紀載,然大抵不足憑信。唯Herodotos言其父名曰Skamandronymos。有弟Kharaxos,悅豪家女奴Rhodopis,贖之出,后為名伎,留埃及。Kharaxos歸Sappho嘲以詩。又Suidas言Sappho有夫名Kerkolas,為Andros人。今依字義推之,當是后世輕薄者之所造也。Sappho有女Kleis,見于詩。史言其家在Troia,終不詳其姓。又或謂愛Phaon而不見答,乃追之至南意大利,投白崖(Leukas)死。然古詩人多詠其墓,Hephaistion作投崖人名表,亦不著錄。且此說始見于喜劇,距Sappho之死,已二百年,以前未有言者,則無稽可知也。Aiolia之俗,家庭社會間,女子頗得自由,不如Ionia之閉處宮閨,不與外事,亦不如斯巴達之專務(wù)體育。大抵頗能學問,從事文藝,以發(fā)抒情思。Lesbos為全邦文化之中心,而Sappho又實其領(lǐng)袖。結(jié)社講詩,四方景附,論者至比之Sokrates。然俗世少見,乃大驚異,以Sappho非Hetaira而制此深摯之艷詩,則憑臆為解,造作浮詞。加以諧曲狎侮之詞,其說遂益紛糾。至近來學者辭而辟之,乃始稍白于世矣。

Sappho詩舊云九卷,基督二百六十年頃,Athenaios尚言誦習其全詩。三百八十年頃,以東羅馬王命,并古詩人著作悉焚棄之。今僅余艷歌二節(jié),又斷片百十數(shù)則,皆藉古代文法字典家引用得存,而古今嘆慕,不易其度。Platon稱之為第十詩神,Solon聞其侄歌Sappho詩,急欲學之,曰愿及吾未死而得誦焉。Sappho詩以“Eis Aphroditan”與“Eis Eromenan”為最有名?!癊is Eromenan”存十七行,英詩人A.C.Swinburne作Anactoria一卷,以繹其意,序言所謂愛情之暴發(fā),進則堅而為狂怒,退則深而為絕望者也。其“Epithalamia”中亦多佳句,或以為勝艷詩。今舉英譯一節(jié)于左。

As the Sweet apple blushes on the end of the bough,

The very end of the bough the gatherers overlooked,

Nay overlooked not but could not reach,〔so art thou.〕

七 合唱之起,蓋在有史以前。古時宗教儀式,必有歌舞,又如凱旋豐收,以及生死婚嫁時,亦行之。有樂師,率其歌隊,以此為業(yè),寄食于諸侯,Doris諸邦最盛。其歌分戰(zhàn)爭,哀挽,飲宴,婚姻諸事。又或以人分,如男子歌,女子歌,童子歌等。其詞為樂師所作,唯應(yīng)教令為之,與自抒懷抱者有別也。最早有Alkman(前650)者,斯巴達人,著Parthenia,用于Artemis之祭。雅典人繹其詩,謂其先出Lydia,被鬻為奴,以能詩得釋。蓋以斯巴達人為不能詩,故作此說,猶以Tyrtaios為雅典塾師之故事耳。

Stesikhoros(前600)相傳為Hesiodos子,本名Tisias,始取史詩資材,別作歌詠,故有Lyrikos Homeros之稱。所作凡二十五卷,唯多長篇,文句又明晰易解,故文法家不甚引用,而流傳遂絕少。然在當時,聲名播布全國,已有不解Stesikhoros三行詩之語,以喻人之不學。后世文人畫師陶工,咸被其澤,古今傳說之遷變,亦悉緣于Stesikhoros。蓋其對于古代傳說,雖亦信為典要,而時或加以修改,使臻美善。舉凡蠻荒古跡之遺留,與草野民生之情狀,皆美化之,而詩境亦益廣大,不復為神話所范圍矣。Stesikhoros詠Ilion事,于Helene有微詞,已而病目,疑為祟。且考核史跡,亦以舊說為誕。因作《反歌》(Palinodia),言Helene未嘗至Ilion,實Zeus遣一化身(Eidolon)代之往也,未幾疾瘳。Palinodia一詩,雖有為而作,然其精神,則足代表著作之全體也。

Arion與Ibykos同為行吟詩人,又同以軼事著名。Arion始造Dithyrambos,用于酒神之祭。嘗為海賊所襲,投海中,有海豚負以登陸。Ibykos之詩,合三族之長,備極美艷。后為人所戕,有鶴為之復仇,則以鶴名Ibykes,故生此說也。

Simonides(前556—前467)以Tisias死之日,生于Keos。周行列國,以詩游諸侯之門。其先,詩人依居停,應(yīng)教為詩,酬報有差,至Simonides始計值以作,與后世之賣文相似矣。所作備具各體,挽歌,舞歌(Hyporkhemata),凱歌(Epinikoi)尤佳。又作詩銘(Epigramma),本以銘墓,或施于造象,后乃用之他事。Simonides諸作中,以《Thermopylae戰(zhàn)死者》,及《Timokreon墓銘》稱尤最。其一悲壯,其一輕妙,俱為不可及也。

Pindaros(前522—前448)者,Boeotia人,世傳少時與女詩人Korinna競技,不勝,乃發(fā)憤為詩。唯Korinna遺句中,有非議Myrtis與Pindaros角勝事,則其說蓋非實也。Pindaros作詩九種,共十七卷,今所傳止Paianes斷片數(shù)章,及Epinikoi四卷而已。Paian者,頌Apollon之歌。Epinikoi則為希臘四大會時,角力競車之勝者頌也。Pindaros之詩,詠嘆健者之勇武,馬騾之駿逸,而能自出新意,引古代傳說,陳先世之功業(yè),合Epos于Melos之中,蓋承Simonides之傳,又善能光大之者也。Pindaros作詩,雖亦應(yīng)教,而性好武俠之事,故情文相生,自成絕調(diào)。又與Hesiodos同為Boeotia人,道德思想頗相近。然Hesiodos為齊民之詩人,Pindaros則為閱閥之詩人。Hesiodos教農(nóng)民以勞作節(jié)儉,而Pindaros則教貴人以重榮譽,輕施予,勞其身心,棄財力,費時日,以求所謂善Areta者。其理想人物,則Doris人之始祖Herakles也。高貴強武,榮譽聲名,皆具于一人,而Olympionikes則其化身,宜乎Pindaros之永歌之矣。

Bakkhylides(前468)為Simonides之猶子,善作Epinikoi,與Pindaros同時。雖才力稍遜,而文詞平易優(yōu)美,不如Pindaros之艱深,故聲名相并。著作久佚,一八九七年始于埃及古墓中,得蘆紙三枚,錄Bakkhylides詩二十章,由是復聞于世。其中六章不關(guān)競技事,尤可珍重。第十八章題曰Theseus,詠Theseus之返國,兩歌隊設(shè)為雅典人與王Aigeus之詞,互相問答。由合唱轉(zhuǎn)為戲劇之跡,于此又得一旁證焉。Alkman之Parthenion,亦有問答之詞,唯止歌女自相問訊調(diào)笑而已,與此假為古代人物者異也。

第四章 悲劇

八 悲劇之起,Aristoteles以為始于Dithyrambos,當Dionysos祭日,市民假妝為Satyroi,歌舞以娛神。一轉(zhuǎn)而為歌隊,再轉(zhuǎn)而為戲劇。Tragos者,羊也。由是而生Tragikos Khoros,又一變而為Tragoidia也。

世傳Arion始造Dithyrambos,唯其起源甚古,Arion或但訂定之耳。Dithyrambos之字義,或云重戶,或曰神喜,最近學說則解之曰神躍,Dionysos則曰神圣少年。希臘古時,每年四月(Anthesterion),例行春祭三日,以祈人畜禾稼之長養(yǎng)。元始民族,自保之具,莫急于食,故對于四時之運行,疑懼與喜望交并。既懼冬之常住,復恐春之不再來,乃有送冬與喚春諸儀式。心有所期,形于動作,所謂情動于中而形于言;言之不足,故嗟嘆之;嗟嘆之不足,故永歌之;永歌之不足,不知手之舞之,足之蹈之也。故Dithyrambos者,春之歌也,生之復活之歌。而Dionysos者,亦即一切生氣之精也。其別號曰Dithyrambos,曰Bakkhos,曰Bromios,皆示生意之發(fā)動也。此為Dithyrambos最初之一面,希臘以外,亦多有之,不限于一時一地也。

Dithyrambos者,歌Dionysos之生,Platon已云然。后世漸忘春祭之本意,遂造Semele之神話以釋之?;蛞訢ionysos為酒神,至其本來,則止為生命之精靈。其形或為木,或為獸,或為人,不一其狀。最古為一木株,上纏布帛,或刻作人面,以薜蘿蒲陶蜜房干無花果為飾。又或為牛馬,舞者亦伏地作牛鳴,或縛馬尾于背以象之。蓋模其形狀,擬其行動,能得靈感(Enthusiasmos),與神相接也。尤以羊為最多,后雖變形為丈夫,為嬰兒,為少年,而其徒仍作羊形為Satyroi。此Tragikos Khoros之所由起也。

春祭之時,Satyroi隨神輿而行,或就平野作環(huán)舞,后始有定地,曰Orkhestra?;駻rion遂編訂其歌詞,定歌隊之人數(shù),又于合唱之外,加以問答,如Alkman所為。于是環(huán)舞漸蛻化而為隊舞,是蓋又一絕大之變遷也。

然其最大之影響,則緣在上者之提倡。希臘古時,平民之藉牧畜耕種為生活者,當春祭時,為迎春之儀。而高門巨族,則仍崇拜先祖。古之英雄,死而為靈,又多即為地方之守神。執(zhí)政者患其不利于統(tǒng)治,力以諸術(shù)殺其勢。編定史詩,用諸祭典,與后之舉行Dionysia,皆是。蓋Homeros所歌,為希臘全國之神人;而Dionysos者,外來之神,獨立而無所偏倚者也,Peisistratos為Dionysos造祠于雅典。前五三五年行競歌之會,作者各以一曲獻Arkhon,祭日取其佳者三本歌之,校定優(yōu)劣,Thespis得賞,是為演劇之起源。其初歌隊所歌,只Dithyrambos一種,故始終為Satyroi狀。及增新曲,舞者須更衣而歌,Orkhestra之外,乃有Skene。后漸移作背景,加以藻繪。觀者所居地,曰Theatron。古代儀式,漸變而為藝術(shù),于是Orkhestra與Theatron,亦因之為消長焉。

Dithyrambos詠Dionysos事跡,分奮爭(Agon)苦難(Pathos)靈見(Epiphania)三段落。后覺其枯寂,因先以他種歌曲。例凡三章,合Dithyrambos統(tǒng)稱四部曲(Tetralogia)。歌者五十人,作曲者為之長。歌間,作者出而致詞,為獨白或問答,以增興趣,亦使歌者得息。后乃又以左右歌隊之長登場,故悲劇優(yōu)人凡三,稱之曰Hypokrites,義曰應(yīng)對者。謂作者陳詞,而二人應(yīng)答之也。

如上所言,希臘悲劇之起,可分三節(jié)。一,始于Dionysos之春祭,歌呼踴躍,以迎生氣。二,Arion(前620)作Dithyrambos之詞,用之歌舞。三,Peisistratos舉競歌之會(前535)Thespis得勝。又始作科白,已具戲曲模形。及Aiskhylos,Sophokles與Euripides三大家出(前525—前406),乃極其盛。后復消滅,而Dithyrambos則流行如故也。

九 Aiskhylos(前525—前456)者,Eleusis名家子。嘗從軍,與波斯戰(zhàn)。前四七二年以Persae一劇得賞。平生著作,凡九十篇,今所傳者,只七篇而已。嘗自書墓銘云,Marathon樹林,實證其勇,其于詞曲,似自以為末技,而后世競推重之。前三百三十年頃,Lykurgos建大劇場,為之立銅像焉。

Aiskhylos所作,皆三部曲,今唯Oresteia尚全,余止存一部。作《波斯人》(Persae)后,前四六八年競技,為Sophokles所敗。次年復以《七人》(Septem Contra Thebas)得賞,次作Prometheus,前四五八年作Oresteia,又得上賞。唯最早著作,則為《吁請之女》(Supplices),其年代不詳。劇為三部曲之首章,敘Danaos之女五十人,為Aigyptos諸子所逼,逃至Argos,求助于王。埃及雖不禁同姓為婚,而強暴之行,亦為罪惡。Argos遂容留亡人,允為保障。埃及王子來攻,終獲諸女,強娶焉。Danaos乃屬女于婚夕盡殺諸婿,唯一女曰Hypermnestra者不從,因獲罪,Aphrodite援之得免。后其苗裔創(chuàng)業(yè),遂立Argos新邦也。此曲之意,蓋謂天意不可測,又隨在見其調(diào)和。Aigyptos諸子,以強暴獲報,Danaos諸女承父命而殺之,皆正也。然諸子之首禍,與季女之逆命,皆不得其正,而實亦莫外于天意。胤嗣大昌,正非神之反復,殆有深密難知之用存焉。其曲雖以Hypermnestra為主人,而列入五十歌女之中,初無區(qū)別。蓋歌隊尚未分列,唯繞壇而舞,猶有古劇遺風,優(yōu)人亦多只二人,故今定為Aiskhylos早年作也。

《波斯人》為三部曲之中卷,紀波斯王Xerxes攻希臘,橫舟斷海而渡,投黑索于海中,自稱海上之王,獲罪于Poseidon。及Salamis之戰(zhàn),波斯舟師殲焉。劇中止敘母后與諸元老留守故國,憂念征人。及得噩耗,乃吁禱先王,乞其救助。前后二卷,則失之矣。《七人》之前,本有二曲,曰Laios,曰Oedipus,紀Laios父子之悲劇。初Laios不聽神訓而舉子,終應(yīng)預(yù)言,Oedipus殺父妻母,至于兇終。Oedipus子又忤父意,乃詛之,至是亦應(yīng),兄弟爭位,爰興甲兵。Polyneikes聯(lián)與國七君,攻其兄Eteokles,兄弟相殺。詛祝必踐,夙業(yè)遞傳,有觸乃發(fā),終不可逭,此希臘古代之道德觀念,多見于戲曲者也。Prometheus之傳說,對于Zeus之神德,多可非議。唯在古代,疾智忌能,不害于神之正直聰明,如《創(chuàng)世記》所言,亦可以見之。Prometheus愛人類而抗暴力,歷劫不屈,足引萬類之同情,終亦得直,還獲自由。惜其曲不完,不能詳知始末耳。

Oresteia敘Orestes復父仇,三部俱存。一曰Agamemnon,言后Klytemnestra與Aigisthos共謀殺Agamemnon,篡其位。二曰Khoephoroi,三曰Eumenides,言O(shè)restes殺父仇。唯以弒母故,為Erinyes所苦,因發(fā)狂,遁于Delphoi。諸神集議于Areios Pagos,以Athena援得免,遂為凈罪。又慰解Erinyes,為立祠于雅典,稱慈惠女神焉。此曲本事,亦據(jù)傳說,與當時信仰制度相關(guān),足資今日之研究。Aiskhylos戲曲本旨,一以寫人天恒久之爭,一以寫罪業(yè)因緣之報。好勝之心,常引人越軌而進,乃與自然之力相抗,以至敗亡。凡諸惡業(yè),又展轉(zhuǎn)相生,至于無窮,終唯絕滅,乃得解決。而正義公法,亦或能調(diào)劑,使得和平,如Oresteia等,皆可以見此意也。

十 Sophokles(前496—前406)作曲,初用伶人三,歌隊亦不復重要如昔。又廢三部曲例,以一曲為全部。舊劇三部相聯(lián),故可敘歷世事跡,以一題旨貫串之。Sophokles作,則重在展示情節(jié),不專以闡發(fā)義旨為事。所作僅存七篇,皆詠古英雄事。其OedipusAntigone二作,與七人之劇聯(lián)屬。Elektra者,即Orestes女兄,同報父仇,唯其旨趣,乃與Aiskhylos殊異。Orestes弒母,雖經(jīng)神明之示,疫厲之威,而內(nèi)有心誅,外見鬼責,終于狂易。Elektra則躊躇滿志,以如愿為忻。蓋Aiskhylos寫古人而和以今人之情思,Sophokles則即以古人之心為心,求與傳說相近,且思想又絕嚴肅,故不同有如此也。其寫Elektra峻烈剛決,思慮言動,俱為愛父一念所左右,與Antigone以兄弟之誼,甘舍其生者,足相倫比。七人之役,二子駢殞,新王Kreon禮葬Eteokles,獨以Polyneikes叛國,故暴其骸,敢葬者死。其女弟Antigone收瘞之,鞠之不屈,Kreon子Haimon營救不許,遂閉之墓穴。而先知預(yù)言神怒,將降大疫,Kreon父子亟往啟穴,已死矣。Haimon殉之,其母聞之亦自縊。古者以人死不葬為大罰,蓋將使形神永系,不得解脫,而沴厲所積,亦足以違忤天和。且Homeros時,已以侮辱死者為戒,故Kreon之命,雖正而實非。Antigone之抗命收葬,則純由天性,發(fā)乎自然;殉其義分,而不能自明其理之所在;知生之可樂,而終甘就死,又復不自覺其死之可榮。其設(shè)想皆至精微,世以此為希臘戲曲之榮華,良有以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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