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不是對那些不幸的人的一種很消極的勸慰嗎?其實是沒有任何實際意義的啊?!?/p>
何歡笑了,劉恒覺得,她現(xiàn)在的笑容就像濃茶,特別的苦澀,可是深深的苦澀里面,又能讓人感覺出縷縷的清香和甘甜:“當(dāng)我沒有遇上災(zāi)難的時候,我也曾經(jīng)認(rèn)為所謂的‘劫數(shù)’只是一種沒有任何實際意義的勸慰,是用來安慰那些愚夫愚婦的無稽之談??僧?dāng)我真正遇上了一次不幸,并且深陷其中不能自拔的時候,我的想法改變了。曾經(jīng)在差不多兩年多的時間里,不管我是在夢中還是在醒著,我的腦子里全部都是在深圳發(fā)生的一切。你無法想象,那對我而言,是怎么樣的一種折磨??墒呛髞砦野l(fā)現(xiàn),如果我按照古人的思想去整理自己的心情,去對自己說,‘發(fā)生的這一切,只是我命中該有的一個劫數(shù),這個劫數(shù)如果不應(yīng)在這里,就會應(yīng)在其他的地方?!@樣想了之后,我的心情就好多了,我的思想就不再繼續(xù)在黑暗的深淵中肆意沉淪了。”
劉恒的眼睛突然有些濕潤了,他站起來,背對著何歡活動了一下身體,借機平復(fù)一下自己的情緒。即使到現(xiàn)在,他也沒弄明白何歡所謂的“劫數(shù)”的論點到底有沒有道理,他是被何歡的堅強感動了。一個獨居的女人,每天面對著那樣一段不堪回首的往事,每天面對著這座像墳?zāi)挂粯拥目照?,每天面對著自己?nèi)心深處地獄般的啃嚙和折磨,她竟然挺過來了。不僅挺過來了,還在自己的精神狀態(tài)都遠(yuǎn)遠(yuǎn)沒有恢復(fù)的時候,就已經(jīng)原諒了往日的仇敵。
“歡姐,你還是那么讓我敬佩。你不愧為一位磊落君子,可惜周家的那些人,不配得到你的寬容和寬厚?!?/p>
何歡又是一笑:“其實我并沒有刻意去寬容些什么。如果說我主動放棄了對周家的仇恨,那也是為了我自己。一段充滿仇恨的記憶,帶給人的只會是痛苦和不快樂,我既然現(xiàn)在有了選擇的能力,為什么不選擇忘記呢?”
“可是仇恨不是應(yīng)該銘記著嗎?”
“仇恨與仇恨不同,有的仇恨的確是需要刻骨銘心??墒怯械某鸷蓿€是早些忘記為好,例如我和周家之間的恩怨。換個位置想一想,周博也不過是在保護他的家族和兒女的利益,一方是他的親生骨肉,一方是我,沒有了周濤的維系,我和周家之間可以說沒有了任何的關(guān)系,他在那個時候作出這個決定,雖然顯得粗糙,倒也不是完全不可理解。”
“粗糙?”
“對,憑我對周博的了解,他當(dāng)時對付我,應(yīng)該有更加圓滑的方法。說實話,他當(dāng)時采取的可以說是下策中的下策。也許是因為兒子的突然去世,他有些亂了方寸了吧。所以有的時候我就想,老年喪子,人生大慟莫過于此??粗懿┊?dāng)時對我的行為,已經(jīng)完全沒有了往日的從容謀略,可見他心中所受的打擊有多么強烈,我又何必對一位老人傷心至極時的行為耿耿于懷呢。”聽了一會兒,何歡又低低加了一句,“何況他對我還有培育之恩。”
對于何歡的這番話,劉恒也覺得無可辯解,只是他們都沒有想到,當(dāng)時不是周博不想采取圓滑的方法,而是他那對兒女太不爭氣。
劉恒突然又想起了一個問題,他想問何歡,縱然何歡原諒了周家的所作所為,難道她也原諒了周濤的背叛嗎?可是想了想,劉恒還是把話咽了回去,不管何歡是否原諒了周濤,既然現(xiàn)在何歡正在慢慢地平靜,自己又何苦再提起這些讓人傷心的話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