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訓誠談“疑似彭加木遺骸”

由于香港鳳凰衛(wèi)視“尋找彭加木”節(jié)目組的邀請，我和彭加木摯友夏訓誠教授一起擔任嘉賓。2006年5月12日，我在北京與夏訓誠教授久別重逢，分外高興。

早在26年前，我在羅布泊參加搜索彭加木時，便在庫木庫都克炎熱的搜索隊帳篷里采訪了中國科學院新疆生物土壤沙漠研究所研究員夏訓誠。他很詳細地回憶了他與彭加木的交往、友誼以及彭加木感人的事跡。

這一次，我在北京再度采訪了他。年已七十有一的他身體很不錯，如今仍很忙碌，忙于工作。他告訴我，他家在北京，而在烏魯木齊也有住房，每年有一半時間在新疆。他不斷往返于北京與新疆之間。過幾天，他又要去烏魯木齊，去馬蘭，在那里個把星期，完成工作之后，返回北京。

夏訓誠談起不久前在羅布泊發(fā)現(xiàn)的疑似彭加木遺骸的干尸。他說，自從彭加木在庫木庫都克失蹤之后，這些年來，不斷有人報告，在羅布泊一帶發(fā)現(xiàn)干尸，懷疑是彭加木遺骸。那些干尸，有的距離彭加木失蹤處200多公里，他一聽就排除了是彭加木遺骸的可能性，因為根據(jù)失蹤時彭加木的體力，不可能走到那么遠的地方；還有一具干尸，腳穿阿迪達斯球鞋，憑這一點也就可以排除是彭加木遺骸的可能性，因為彭加木從來不穿這樣的鞋，失蹤時他穿的是翻毛皮鞋。

2006年6月，葉永烈與夏訓誠在烏魯木齊久別重逢

夏訓誠說，這一次發(fā)現(xiàn)的干尸，引起他的注意有幾個原因：一是這具干尸距離彭加木失蹤處只有20多公里，這么多年以來從未在如此近的范圍內(nèi)發(fā)現(xiàn)干尸；二是這具干尸經(jīng)過中國科學院古脊椎古人類研究所的專家鑒定，身高將近1.7米，腳長22.5厘米（相當于41~42碼），年齡中年以上，死亡時間20多年，這些都與彭加木相符；三是這具干尸的第一發(fā)現(xiàn)地在彭加木失蹤處的東南，這一區(qū)域恰恰是多次搜索忽略了的地方。當時搜索的重點放在了東面和東北方向，因為東南方向的地勢稍高，以為彭加木不可能往高處尋找水源。

夏訓誠拿出一張照片給我看，那是他在干尸第一發(fā)現(xiàn)地拍攝的，可以看出，有一條河道的痕跡。

夏訓誠說，當然，這具干尸也有許多地方與彭加木不符。目前，只能說可能性50%。最后的結(jié)果，要等待DNA鑒定。

夏訓誠教授告訴我，鄧亞軍博士對于那具干尸的DNA測定已經(jīng)全部完成。接下去，關鍵性的一步是從彭加木的兒子或者女兒身上提取對照樣品。這一步，從技術上講很簡單，只需要從彭加木子女的耳垂里取幾滴血就可以了。如果與干尸的DNA提取物呈陽性反應，就表明干尸確系彭加木遺??；倘若呈陰性，就排除了這一可能性。

彭加木的兒子在上海，女兒在美國。最方便的，當然是從彭加木的兒子彭海那里取幾滴血。鄧亞軍博士作好了飛往上海的準備。

目前的關鍵是彭加木之子彭海不愿意配合。作為長輩，作為彭加木的生前好友，夏訓誠這幾天跟彭海通電話，希望彭海能夠配合鑒定。不過，夏訓誠說，設身處地替彭海想想，他承受的壓力太大。彭海在26年前失去了父親，在三年前母親夏叔芳又離開了人世。彭海當然期望能夠有一天找到父親的遺骸。正因為這樣，在26年前，彭海參加了第四次搜索。那時候，夏訓誠每天跟他在一起搜索彭加木，晚上彭海就睡在夏訓誠旁邊。彭海參加搜索前后達一個月，最后失望地離開了庫木庫都克，離開了羅布泊。此后那么多年，不時傳出在羅布泊發(fā)現(xiàn)干尸的消息。這一次，又傳出類似的消息，而在沒有確認這具干尸的身份之前，“發(fā)現(xiàn)疑似彭加木遺骸”的新聞已經(jīng)鋪天蓋地。何況又傳出幾家電視臺要現(xiàn)場拍攝鄧亞軍從彭海耳垂取血樣的鏡頭，這更使彭海感到壓力。彭海在電話中對夏訓誠說，如果那具干尸有90%的可能性是父親彭加木遺骸，他愿意抽血驗證。夏訓誠畢竟是科學家，他說，他只能說，現(xiàn)在的可能性是50%。

夏訓誠說，希望大家不要太著急，應該給彭海一個考慮的時間，要體諒他，要理解他的心情。媒體不要過分炒作這件事。

對于有人組織“尋找彭加木”探險隊，要進入羅布泊，再度尋找彭加木遺骸，夏訓誠表示既不支持也不反對。他不支持，因為在他看來，重要的是繼承彭加木精神，大可不必再花人力、物力去羅布泊尋找彭加木遺?。凰环磳?，則因為這些探險者畢竟是懷著對彭加木的尊敬之情。

夏訓誠說，紀念彭加木，主要是兩個方面：一是繼承他的事業(yè)，二是學習他的精神。

這些年，夏訓誠致力于完成彭加木的未竟之業(yè)。當年，彭加木考察羅布泊有兩個目的，即考察羅布泊的自然條件和查找羅布泊的資源。在彭加木失蹤之后，夏訓誠多次率隊考察羅布泊的自然條件，發(fā)表了許多論文。往日，“羅布泊在中國，羅布泊研究在國外”?，F(xiàn)在，中國科學家對羅布泊的研究已經(jīng)超過了國外。他告訴我，查找羅布泊的資源，這些年也取得了令人矚目的成績。他們在羅布泊發(fā)現(xiàn)大量的鉀鹽礦，儲量達120萬噸。國家已經(jīng)準備開發(fā)羅布泊的鉀鹽。

夏訓誠認為，當今應著重宣傳彭加木的獻身精神，這種精神是值得青年一代發(fā)揚光大的。正因為這樣，媒體要多多宣傳彭加木事跡。彭加木畢竟已經(jīng)離開我們26年了，現(xiàn)在的許多年輕人連彭加木的名字都不知道。應該讓年輕一代知道彭加木是什么樣的一個人，他的精神是什么，這才是對彭加木最好的紀念。

夏訓誠前后25次進入羅布泊進行科學考察，他非常熟悉羅布泊。他說，當年有關部門在庫木庫都克建造彭加木紀念碑時，考慮到彭加木是往東北方向找水井而失蹤的，打算把紀念碑的正面朝著東北方向。在征求夏訓誠的意見時，他提出，紀念碑的正面，應該朝西南方向。他以為，羅布泊盛行東北風，倘若紀念碑朝東北方向，風沙很快就會侵蝕紀念碑的正面。正是聽取了夏訓誠的意見，彭加木紀念碑改為面向西南，至今碑面上的字跡還清清楚楚。

又一次走入羅布泊的夏訓誠

夏訓誠得知我不久之后又要前往新疆，非常高興，希望我們能夠在新疆見面。

2006年4月13日，新華社關于發(fā)現(xiàn)“疑似彭加木遺骸”的新聞，在全國掀起“彭加木旋風”。讀著方方面面的報道，塵封已久的記憶閘門忽然被打開，我仿佛又回到26年前在新疆羅布泊度過的難忘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