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
霓虹燈,將黑夜點燃,像是要將藏在黑暗中的全部能量都消耗殆盡。
每年的這個時候,都是整個學校的狂歡。
沒錯,迎新晚會,正在舉行著。
迎新晚會的場地安排在學校的大操場,那里搭建了一個舞臺,這個天氣,露天舞臺也算合適,不會冷,當然,再往后推移一個月,就會冷了。
我坐在操場上面的環(huán)形看臺上,看著操場上活力四射的那些男男女女。
其實來的多半是大一的新生,少許的大二生,大三和大四的就寥寥無幾了。
原因很簡單,大三和大四的已經(jīng)經(jīng)歷了兩次迎新晚會,不會再有很大的興趣,也不屑于參加這樣的活動。而大二的,剛剛從大一變成大二,為了顯示自己已經(jīng)是大一屆的老江湖,一大部分人也是不會來的,而少部分,就是以一種很微妙的心態(tài)來看熱鬧。
當然,為了好玩而參加的,也有不少,凡事沒有絕對。
比方說我,我會在這里,完全是由于蘇瑾汐和沈佳樂的緣故。她們第一次代表話劇社在迎新晚會上表演節(jié)目,死活都要拽我來圍觀,我也沒想推脫。
我們除了是室友,歷經(jīng)一年多的朝夕相處,已然也成了朋友。
無論是哪一種原因,我都一定會來捧場的。
不過我天生不太愛熱鬧,所以我沒有圍在操場上,而是在看臺上尋了一個清凈的角落坐下來。
黑夜成了最好的掩飾,坐在我左后方的一對情侶正在接吻,而不遠處,另一對情侶正湊在一起呢喃耳語。
大學嘛,這樣的場景雖說沒有多到隨處可見的地步,但總歸是有的。
我挪開視線朝下面望去,射燈追蹤之下,是蘇瑾汐一身布衫花裙,他們排的是話劇《雷雨》中的一個場景。
而就在這時,白色燈光一掃,我在人群里看到了一個有些熟悉的人影。
大腦還未來得及做出任何反應,身體已經(jīng)條件反射地站了起來,甚至已經(jīng)往前跑了好幾步。
我的視線始終追逐著那個角落里的一個人影,害怕一旦挪開視線,就再也看不到了。
雖然我根本沒有想過,那個人怎么可能會出現(xiàn)在這里。
那個人,他有一張清秀別致的臉,雖然身陷黑暗的人潮,卻將周遭的一切掩去,獨自圈出一團模糊的光暈。那么耀眼,以至于我能在人潮里一眼就將他認出來。
趙寧,我暗戀了七年的趙寧。
是你嗎?
我分開人群踩著臺階跑下去,始終望著那個方向,直至一個人擋住我的視線。
我頭也不抬地推開他,繼續(xù)往前跑去。
“喂,陸學姐?!睂W弟的聲音傳入耳中來,我沒有回頭,只是死死盯著之前看到的那個角落,心里很急,急得都快哭出來了。
因為他剛剛那么一擋,我的視線里就失去了那個人的蹤影。為什么?明明剛剛那樣顯眼,他只存在于那里,周身的那些人,甚至是黑暗都仿佛已經(jīng)不存在。
可是幾秒鐘而已,只是幾秒鐘,我的視線里就只剩下黑壓壓的人潮。
在哪里啊,趙寧?
你在哪里?。?/p>
“在哪里呢?趙寧,你在哪里?”這一瞬間,胸腔里壓抑出一股無法排解的悲傷,這悲傷讓我就這么不管不顧地喊出了這句話。
心里好難過,難過得我徑直彎下腰去,雙手用力地抱住膝蓋,企圖用這樣的方式逼出胸腔里那股難熬的悲傷。
“我在這里啊!”有人在我身邊蹲下來,我感覺到他將手按在了我的頭頂上。
“我在這里啊,學姐,我就在這里,你看不到我嗎?”他的聲音里藏著困惑和不解,甚至還有迷茫,“真是的,找不到我,會讓你這么難過嗎?”
我輕輕點了點頭,是的,趙寧,找不到你,我會難過。
雖然我明白,此趙寧不是彼趙寧,可是我實在太難過了,心心念念了七年的人,居然曇花一現(xiàn)地出現(xiàn)在眼前,卻再無蹤跡可循。
趙寧,可不可以讓我假裝一次,就一次,假裝出現(xiàn)在我面前的趙寧你,就是我深愛了七年的那個趙寧?
就一次,可以嗎?
“別難過??!”他聲音變得溫柔了些,他沒有動,也沒有再說話,就這么蹲在我身邊陪著我。
心里那陣難過終于緩緩地過去了,我抬起頭來,黑暗里,操場邊上的燈映在眼前俊朗少年的眼睛里,像是點綴了繁星的黑夜一般,他的眼睛里仿佛流動著星光。
“謝謝你啊,忽然心情不太好?!蔽覜_他笑了笑,“現(xiàn)在已經(jīng)沒事了?!?/p>
他這才站起來,然后稍稍彎腰,遞給我一只手:“起來吧,蹲著久了,腿會發(fā)麻的?!?/p>
“謝謝?!蔽疑焓?,然而未曾等我將手放進他的掌心,他就抓住我的手,將我從地上拉了起來。
“看你急匆匆的樣子,是要找什么人嗎?”趙寧看似不經(jīng)意地問我,“需要我?guī)兔σ黄鹫覇???/p>
“不用了,我可能眼花看錯了?!蔽疫B忙拒絕他的好意。
他挑了挑眉:“是這樣?”
“就是這樣!”我點頭說。
“好吧,既然你都這么說了?!焙迷谒傈c到為止,并沒有繼續(xù)問下去。
我頓時松了一口氣,今天真的是太失態(tài)了,大概是心里堆了太多情緒沒有宣泄掉,所以才會一下子爆發(fā)出來吧!
我真是沒腦子了,那個趙寧怎么可能出現(xiàn)在這里呢?
再說,就算他在這里,我這么沖過去找他,也會讓他覺得莫名其妙吧?
因為嚴格來說,他幾乎都不認識我,那時候短暫的同班時光里,我們好像都沒有講過一句話。所以,他肯定不知道這個世界上有個叫陸凌南的女生七年來一直喜歡著他。
多可笑對不對?
這么長的歲月里,毫無交集的兩個人,我卻說喜歡他。
我知道這很奇怪,但這份感情的的確確就是喜歡。
我也曾拼命否認過,可是我發(fā)現(xiàn),無論怎樣否認,怎樣用力想要遺忘那個黃昏,我都無法抹掉他始終存在在我心底最深處的事實。
“我要回寢室了?!蔽覍ρ矍暗内w寧說,“今天謝謝你了,陪了我這么久?!?/p>
“不用說謝謝啊,你上次扶我走了那么一段路,而且你還是個女生,那天太陽還那么大?!彼f,“走吧,我送你回去吧?!?/p>
“不用了?!蔽颐φf,“我自己回去就可以?!?/p>
“男生怎么可以讓女生獨自走進黑夜呢?”他的嗓音宛如一把清泉水,清冽干凈,“走吧,別拒絕,正好我也想回去了。也順路啊,一起走一程?!?/p>
“好吧?!痹捳f到這個地步,再拒絕,就顯得我矯情了。
我和趙寧在岔路口互相道了一聲“再見”,然后各自回了寢室。
我給蘇瑾汐和沈佳樂分別發(fā)了一條短信,告訴她們,我忽然有些肚子疼,可能大姨媽來了,就先回寢室了。
蘇瑾汐的短信很快回過來,她讓我充一個熱水袋,乖乖地上床躺著休息。
于是,我真的就翻出一個熱水袋,充滿電后抱著它爬上了床,然后拉過被子蓋過頭頂,懷抱著暖烘烘的熱水袋躺下來。
這溫暖,是不是就像窩在情人懷里時那種讓人貪戀又甜蜜的溫暖?
這些年,我是不是一直在憧憬著突然有一天,深深喜歡的那個人能給我這樣的溫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