移居雜詩

一

豈類并州客，更渡桑干水。

河間三十載，又遷延吉里。

舊林似可戀，依依情未已。

水流心不競，云在意自喜。

賈島詩云：“客舍并州已十霜，歸心日夜憶咸陽。無端更渡桑干水，卻望并州是故鄉(xiāng)?！庇枳噪x京華后，久無故鄉(xiāng)之思，來滬卜居于浦西河間路已三十余載矣。十一月底遷居延吉四村六十八號。而家人小輩對舊居仍有依戀之情，直視作故鄉(xiāng)矣。此亦我國傳統(tǒng)安土重遷，熱愛家邦之感情自然流露。

二

今作廣廈居，昔為牧豬地。

少陵留好句，寒士情歡喜。

難得太守賢，百廢興次第。

猶有杞人憂，米珠與薪桂。

新居在營口路東側(cè)。憶約三十年前，所在單位養(yǎng)豬場即在此路之北。予曾于其役，每經(jīng)過之。今則建為居民小區(qū)，廣廈連云矣。江澤民書記任市長時，曾來視察。上海暨中央電視臺均曾廣播，因思從古至今，地方官不知多少萬千？而能為百姓做好事，如李冰都江堰，白居易白堤，蘇軾蘇堤，遺愛于人間者，實在太少?，F(xiàn)在提倡辦實事，受惠者漸多。惟通貨膨脹，物價上漲，影響實大。難免杞人之憂耳。

三

借車載家具，破書真不少。

亡者憶良朋，聚者皆友好。

欲棄又拾回，片紙亦堪寶。

同是秦火余，夢魂入懷抱。

前人移居詩云：“借車載家具，家具少于車。”詩頗有名，但非好詩。余則每愛吟司空圖“得劍乍如添健仆，忘書久似憶良朋”句。上句則敬謝不敏，下句則深有感受。自“七七事變”，亂離以來。幾經(jīng)播遷，家中圖書，喪失殆盡。卅余年前客居上海斗室，所余者，斷簡殘編而已?！拔母铩背醭艺咂叽尾槌?，具捆載而去。余每憶李易安《金石錄后序》語：“豈人性之所著，死生不能忘之歟?！备锌抵?。撥亂反正之后，少數(shù)發(fā)還，大多散失。十年來又經(jīng)不斷購買及海內(nèi)外師友贈送。新舊書亦有兩千余冊分裝六個架柜。搬家時，承小友李青幫助，代為借車運送。書與人俱是秦火之余。殊感明時之惠矣。

四

旅食等浮萍，遷居大不易。

諸務(wù)實紛繁，求人恥獻媚。

世態(tài)感炎涼，車稀少入市。

地僻音問難，安得彩鳳翼。

搬家之事，實在困難多端。分配房屋，收拾裝修，戶口關(guān)系，糧油關(guān)系，自來水、煤氣、電話遷移。無一不要多次奔跑，求人幫助。遇到態(tài)度和善的，還好辦事，自應深深感謝。遇到難說話的，則困難重重矣。無權(quán)無勢又少關(guān)系，搬了一趟家深嘗當今辦事之困難，世態(tài)炎涼之況味。實在說不勝說，只能盡在不言中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