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王韜神怪小說創(chuàng)作背景及創(chuàng)作情況

第一節(jié) 王韜神怪小說的創(chuàng)作背景

清朝末年，整個社會呈現(xiàn)出一片衰敗的氣象。隨著清末西方傳教士來華、兩次鴉片戰(zhàn)爭的爆發(fā)、口岸城市的開放等，中西文化的交流也變得日益頻繁。其次，王韜所在的城市上海作為最早的口岸城市之一，也以極快的速度朝著近代化的商業(yè)大城市邁進。另外，王韜自己又對神怪小說有著深厚的興趣，積累了豐富的資料，他的小說觀念尤其是“奇境幻遇”和“經(jīng)世致用”小說理論與他神怪小說的創(chuàng)作也有很大的關系。正是在這樣的社會機緣和個人因素的激發(fā)引導下，王韜的神怪小說應運而生，而且得以呈現(xiàn)出別異的色彩。

一、晚清的衰落與現(xiàn)代化潮流

王韜生活在道光到光緒前期，可是從乾隆中后期開始，中國社會已開始走下坡路了，到王韜的時代，整個社會呈現(xiàn)出一幅“萬馬齊喑究可哀”的破敗局面。

首先，在政治上，清朝繼承了明代中央集權的君主專制制度，而且將其推到了頂峰。清末官場也是腐敗不堪，貪污腐敗、賄賂公行是隨處可見的現(xiàn)象，王韜神怪小說《因循島》中的相關描寫就可看作這樣的一個典型，縣署的行牌上寫的是“粉飾太平，虛行故事，廉嗤楊震，懶學嵇康。”厲縣令“外示和平，而貪狡殊無人理?！惫倮魝冎恢@營升官，食民脂膏。另外，到了清末，賣官鬻爵的現(xiàn)象也很嚴重，由于國庫空虛，政府支出卻很大，賣官鬻爵就成為政府解決財政危機的一條重要手段。而且，此時除虛銜外，知府以下的實職也可賣。官場不再是精英充分施展才能的舞臺，而是成為金錢壘筑而成的高臺，有錢就能當官，出的錢越多，買到的官就越大，這就在解決政府財政危機的同時，也給原本就千瘡百孔的滿清吏治帶來更多的問題。

在社會經(jīng)濟上，清末東南沿海一帶已孕育著資本主義的萌芽，可是由于政府繼續(xù)推行前代的重農(nóng)抑商政策，把先進的生產(chǎn)技術和工藝視為“奇技淫巧”“雕蟲小技”，這就使占社會主導地位的仍是地主階級土地所有制，地主、高官和富商占有全國絕大部分的土地。在道光年間，“田之歸于富戶者，大約十分之五六，舊時有田之人，今俱為傭耕之戶?！?sup>注由于高額的地租，再加上繁重的徭役和苛捐雜稅，就使許多農(nóng)民生活在水深火熱之中，整個社會的階級矛盾越來越尖銳。王韜生活的年代，更是一個戰(zhàn)亂不斷、自然災害頻發(fā)的年代。在這段時期，兩次鴉片戰(zhàn)爭，太平天國起義，云南、陜西、廣州的回民起義，新疆民兵叛亂，中法戰(zhàn)爭，中日甲午戰(zhàn)爭等各種內亂外患不斷發(fā)生。1849 年夏長江中下游的大水災和這年冬天廣西的大災荒，1876 年至 1879 年主要發(fā)生在山西、河南的大旱災等各種自然災害，更是給原來就蕭條不堪的社會生產(chǎn)雪上加霜，這些戰(zhàn)爭和自然災害嚴重削弱了清朝政府的國力，也對百姓的生產(chǎn)和生活造成了很大的破壞。

在軍事上，道光年間，清軍總兵力大約 90 萬人，由八旗軍和綠營兵構成。八旗軍是世襲，子承父業(yè)，可以免除一切賦稅徭役，每月還可以領到固定的薪俸。綠營兵雖無八旗兵的世襲特權，但薪俸也很高。這些高待遇使得士兵們只知享樂，整天三五成群，斗雞走狗，賭博嫖娼，吸食鴉片，日益頹廢，作戰(zhàn)能力越來越低。另外，由于政府不重視科學技術的發(fā)展，在西方人制造大炮火槍的同時，清朝士兵用的仍是刀矛弓箭，兵器裝備十分落后。官員的腐敗、士兵的享樂、兵器的落后，使得軍隊再也無法承擔起保衛(wèi)國家的重任，在許多對內對外戰(zhàn)爭中都以失敗而告終。

在思想文化上，清末政府沿襲了清初的閉關鎖國政策，自高自大，唯我獨尊，對正在高速發(fā)展的西方列強不屑一顧。對外交往，將禮、義作為衡量一切事情的標準，以為“立國之道，尚禮儀不尚權謀，根本之圖，在人心不在技藝?！?sup>注“‘利’是禍亂的根源，是人心不穩(wěn)的淵藪。而只有儒家倡導的‘義’，則是治國平天下的‘根本大法’?！?sup>注對內則極力鼓吹“三綱五?！钡确饨ńy(tǒng)治的學說，大興文字獄，對漢族官員和讀書人的言行大加防范，對任何有可能對其統(tǒng)治造成威脅的言行都嚴加鎮(zhèn)壓。在西方已高度現(xiàn)代化的時代，在世界越來越一體化的時代，清朝政府卻仍在做天朝上國的美夢，這使整個國家死氣沉沉。

總之，到清朝末年，滿清王朝在政治、經(jīng)濟、軍事、思想文化等方面全都走向了末路。整個大清王朝如同一座即將就要倒塌的宮殿，在夕陽的余光下，顯得更加陰森黑暗。

但從來沒有永遠的黑夜，黎明的曙光已經(jīng)在悄悄走出陰影。西方國家的侵略給中國帶來災難的同時，也帶來了機遇，中國千年來等待的大變革時代已經(jīng)來臨。隨著兩次鴉片戰(zhàn)爭的爆發(fā)，《南京條約》《黃埔條約》《天津條約》《北京條約》《中法新約》《馬關條約》等各種不平等條約的簽訂，中國和西方的交流日益頻繁，各種新鮮的東西如潮水般涌入中國。

首先是西方的物質文明。西方國家精良的制造工藝，威懾力極強的堅船利炮，在中國產(chǎn)生了強烈的影響。魏源在他的《海國圖志》中提出了“師夷長技以制夷”的觀點，主張學習西方國家先進的軍事和科學技術來抵制西方———以彼之道，還之彼身，開創(chuàng)了中國近代向西方學習的新風。正是在這些先進思想的影響下，1861 年至 1894 年，清朝政府內的洋務派在全國范圍內掀起了“師夷長技以制夷”的洋務運動。洋務運動的主導思想是“中學為體，西學為用”，所以，它將興辦軍事工業(yè)并圍繞軍事工業(yè)開辦其它企業(yè)、建立新式武器裝備的陸海軍作為改良的主要內容。盡管洋務派的成敗得失，至今論說不一，但它卻將“師夷長技以制夷”的思想，由理論推到了實踐。

其次，是西方的意識形態(tài)。盡管當時中國人還沒有認識到自己制度上的不足，但是，西方人的入侵，使得他們的一些思想意識對中國社會產(chǎn)生了潛移默化的影響，尤其是西方的基督教和天主教。從 1844 年簽訂的《中法黃埔條約》允許外國人在通商口岸傳教開始，大批的傳教士涌入中國。他們不僅傳播教義、出版宗教刊物，而且興辦慈善事業(yè)。在他們的影響下，中國出現(xiàn)了部分信仰上帝的學者，王韜就是這樣的一個典型。一些農(nóng)民的思想也發(fā)生了很大的變化，太平天國義軍的領導就是吸收和利用了基督教的一些思想，從而發(fā)動和領導農(nóng)民站起來反抗清王朝的腐朽統(tǒng)治的。盡管他們只是借用了基督教的一些教義和“上帝”的權威，事實上他們對基督教并沒有完全認識，但是從他們能夠利用基督教來發(fā)動起義這一事實可見，當時西方思想對中國即使是農(nóng)民都產(chǎn)生了很大的影響。

晚清社會的黑暗、混亂，使得人民生活非常艱辛，同時他們對現(xiàn)實和未來都感到十分迷惘。在這樣的狀態(tài)下，他們只能把希望寄托于虛幻的世界。西方奇異的內容，又使整個社會顯得有些光怪陸離。王韜的神怪小說正是在這樣的社會大背景下產(chǎn)生的。

二、上海租界的繁榮與王韜小說

上海曾是一個建縣很遲、規(guī)模很小的縣城，可第一次鴉片戰(zhàn)爭后，1842 年 8 月中英《南京條約》簽訂，上海成為“五口通商”口岸之一，上海租界就以驚人的速度，朝著近代化的商業(yè)大都市邁進，成為當時全國最繁華的商業(yè)城市之一。1848年，王韜第一次來上海，此時黃浦灘的景象是：“從舟中遙望之，煙水蒼茫，帆檣歷亂，浦濱一帶，率皆西人舍宇，樓閣崢嶸，飄渺云外，飛甍畫棟，碧檻珠簾。此中之人，呼之欲出；然幾如海外三神山，可望而不可即也?！?sup>注可見此時上海城市的人口之多、樓閣之高、規(guī)模之大。

隨著城市的發(fā)展，各種資本主義的生活方式開始彌漫于整個都市。小說《海上繁華夢》中說上海“自道光二十三年泰西開埠通商以來，洋場十里中，朝朝弦管，暮暮笙歌，賞不盡的是綠酒紅燈，說不了的是紙醉金迷?！?sup>注市民們享樂型的生活方式，開拓了廣闊的娛樂消費市場，形形色色的休閑娛樂場所如戲園、茶室、彈子房、跑馬廳、跑狗場、俱樂部、游戲園等處處可見。與此同時，適應城市大眾文化生活需要的通俗性報刊也大量涌現(xiàn)，如 1872 年創(chuàng)辦的《申報》、1875 年創(chuàng)辦的《四溟瑣記》、1876 年創(chuàng)辦的《寰宇瑣記》等報刊。這些“面向普通市民讀者的通俗性報刊的相繼涌現(xiàn)，標志著具有近代商業(yè)性質的文化消費市場的漸趨形成。”^注這些報刊在流通過程中，最受讀者歡迎的正是那些神怪小說之類的通俗有趣、雅俗共賞的作品。

與小說大眾消費市場的形成、傳播方式的改變同時出現(xiàn)的是稿酬制度的建立。明清時期，許多情況下是作者向出版商繳納費用，作為出版其作品的報酬。而 1872 年《申報》創(chuàng)刊號上登載的一份《條例》稱：“如有騷人韻士，有愿以短什長篇惠教者，如天下各名區(qū)竹枝詞及長歌記事之類，概不取值?！?sup>注這表明《申報》愿意免費發(fā)表文人的作品。《申報》免費發(fā)表作品的《條例》，打破了長期以來作者向出版商繳納出版費用的傳統(tǒng)，對稿酬制度的建立起了很大的影響。1877 年《申報》購買了一部名為《后水滸》的小說原稿。1878 年 3 月《申報》的一則廣告稱：“本館愿出價購稿，代為排印，或裝訂好后，送書十部或百部申酬謝之意，總視書之易售與否而斟酌焉?！?sup>注這里提到的“出價購稿”和“送書申酬”都可以看作是稿酬的一種形式。后來《申報》對報刊來稿也開始付酬，1884 年 6 月 4 日《申報》為《點石齋畫報》征稿，刊登了《招請各處名手畫新聞》啟事，稱：“本齋特請海內大畫家，如遇本處有可驚可喜之事，以潔白紙新鮮濃墨繪成畫幅，另紙書名事之原委，函寄本齋。如果惟妙惟肖，足以列入畫報者，每幅酬筆資洋兩元。”^注近代報刊稿酬制度也正是從此開始。

這樣的書報出版環(huán)境，為文人們充分展現(xiàn)自己的才能提供了極好的舞臺，同時也使寫作成為一種謀生的手段。王韜也不例外，當《淞隱漫錄》?？臅r候，他哀嘆萬千：“然韜月中之入，又少佛餅四十枚矣！”^注

綜上所述，晚清的黑暗、國門的被迫開放、西方文明的大肆涌入成為王韜創(chuàng)作神怪小說的大背景。而王韜所處的城市———上海這一特殊的通商口岸城市，又為王韜的神怪小說提供了較大的消費市場和先進的流通方式。同時稿酬制度的創(chuàng)立，也為王韜創(chuàng)作小說提供了強大的動力。

三、王韜與神怪小說

王韜在中國近代是最早走向世界、主張向西方學習的重要思想家之一，可是這樣一個對西方的先進科學文化非常推崇的知識分子，怎么會創(chuàng)作出數(shù)量如此大、藝術水平相對也較高的神怪小說呢？除了上面提到的一些客觀的社會原因，這與王韜個人也有很大關系。

（一）王韜與神怪小說的情緣

王韜對小說的興趣，是從小培養(yǎng)而成的。早在“四五歲時，字義都由母氏口授，夏夜納涼，率為述古人節(jié)烈事，老民聽至艱苦處，輒哭失聲，因是八九歲即通說部?！?sup>注九歲時就已“畢讀群經(jīng)，旁涉諸史，維說無不該貫?！?sup>注可見，王韜從小就對小說非常感興趣，此時，不僅閱讀了大量的經(jīng)書，而且閱讀了一些雜史和小說類作品。王韜幼時，還經(jīng)常做夢，“屢夢浮屠佛像，魂自能從泥丸宮出入，十余歲后始止。”^注后來當他離開甫里，來到錦溪，平時閱讀時，非常喜歡野史、稗史，他認為“稗史雖與正史背，而間有相合，足以擴人見聞。”“野乘亦可怡情”。^注另外，他對佛經(jīng)也很感興趣，他在《弢園尺牘·與覺阿上人》中曾說：“一昨病中，遍歷幻境，頓豁悟人世一切是非，從此當一意離垢，懺種種罪孽，修種種善果，依大比丘座，即登彼岸不昧宿，因回憶前事，如漚如泡，如影如塵?！?sup>注一場小病，就使他引發(fā)出這么多的佛學感嘆，可見佛學對他的影響很大。幼年時的教育、充滿奇思異想的夢境和對佛學的喜好，不僅為他以后創(chuàng)作神怪小說提供了直接的素材，同時也培養(yǎng)了他豐富的想象力。

成年之后的王韜，更是對小說愛不釋手。他經(jīng)常是以小說為伴的，不僅自己購書，有時也托朋友不遠千里從上海到香港給他帶書或寄書，有時還和朋友借書。搜奇記異成為他的興趣，許多前代的神怪小說他大都讀過，如《冥報記》《述異記》《聊齋志異》《剪燈閑話》《閱微草堂筆記》《鏡花緣》等。他尤其喜歡讀《西青散記》，還為其寫過序。《西青散記》曾是他的床頭讀物之一，王韜對它非常癡迷，有一次竟夢見了書中的一個女子，并在夢中哭了起來，等醒來后，卻發(fā)現(xiàn)淚水早已浸透了書頁，可覺得夢中的女子好像仍在窗外。

另外，王韜性格外向，不管走在什么地方，都有許多朋友，包括數(shù)學家李善蘭、小說家郭友松、詩人秦云等。這些朋友們不僅經(jīng)常一起談艷訪妓，而且喜歡一起看戲閑談，大到天下時局，小到奇聞異說，都成為他們的話題。這就使王韜的視野非常廣泛。再加上王韜獨特的漫游經(jīng)歷，更為他后來創(chuàng)作神怪小說作了準備。

（二）王韜小說觀之“奇境幻遇”與“經(jīng)世致用”

王韜能夠創(chuàng)造出大量的神怪小說，不僅與晚清獨特的時代背景，上海租界的繁榮，王韜的教育、興趣、性格等人生經(jīng)歷有關，王韜的小說觀念“奇境幻遇”和“經(jīng)世致用”，與他神怪小說的創(chuàng)作也有很大的關系。

“奇境幻遇”是王韜在《淞濱瑣話》中明確提出來的。他說：“世間榮華富貴、貧賤屈辱，皆境也。境也者，不過暫焉而已。優(yōu)游恬適，舒暢怡悅，所以養(yǎng)乎心者也。心能入乎境之中而超乎境之外，且能憑虛造為奇境幻遇，以自娛其心?！薄敖駥⒂谥T蟲豸中別辟一世界，構為奇境幻遇，稗傳于世，非筆足以達之，實從吾一心之所生。”^注這個“境”看起來好像是指虛幻的、與現(xiàn)實生活無關的想象世界。但是我們聯(lián)系王韜獨特的個人經(jīng)歷，“奇境幻遇”其實指的就是將奇特的人生經(jīng)歷加以理想化，將壓抑在心中的情感加以虛幻化。在這里想象成為其中的重要手段之一，“意奇”成為創(chuàng)作追求的主要目標，而要達到“意奇”的目標，作家必須既能統(tǒng)攝外在的客觀世界，又能自由出入內在的心理世界，并將其融合到自己的文學創(chuàng)作中去。正是在“奇境幻遇”這樣的理論指導下，情節(jié)的迷離、境遇的離奇、韻味的新穎成為王韜小說創(chuàng)作所要達到的最高境界。

王韜在創(chuàng)作上追求“奇境幻遇”，但是立足點卻仍是現(xiàn)實世界。王韜非常重視小說“經(jīng)世致用”的教化功能。他曾在《水滸傳序》中說：“……今我以《水滸傳》為前導，《結水滸》為后傳，并刊以行世……兩書并行，自能使詐悍之徒，默化于無；乖戾之氣，潛消于不覺?！?sup>注可見王韜是把小說當作改良社會的重要工具而創(chuàng)作的。而《遁窟讕言·自序二》中提到前人的詼諧之作時也曾這樣說：“神仙怪誕，狐鬼荒唐……所以不遭摒斥者，亦緣旨寓勸懲，意關風化，以善惡為褒貶，以貞淫為黜陟，俾愚頑易于觀感，婦稚得以奮興，則南董之槧鉛，何異遒人之木鐸？斯編所寄，亦猶是耳。”他在這里指出，前代的神怪小說之所以歷千年而不衰，是因為它們對凈化社會環(huán)境、促進社會進步有著極大的積極影響力，當然，他的小說作品也不例外。

正是在“奇境幻遇”與“經(jīng)世致用”這樣的小說理論指導下，《遁窟讕言》《淞隱漫錄》《淞濱瑣話》這樣的神怪小說才既充滿了離奇的想象，又有著極其深刻的思想內涵。

第二節(jié) 王韜神怪小說創(chuàng)作情況

在王韜“小說三書”中，《遁窟讕言》的創(chuàng)作開始于 1862 年王韜流亡香港期間，這其中也有一部分是他少年時期的作品，所以這部小說集中作品的風格不盡相同。這部作品主要記載的是粵地的風情故事、太平天國的燒殺搶掠、香港及其近島的一些民情風物。

《淞隱漫錄》是王韜在游歷歐洲廣泛接觸西方文明之后，晚年回到上海創(chuàng)作的。這些作品最初以單篇的形式發(fā)表在申報館發(fā)行的《畫報》上?！懂媹蟆访吭鲁鋈冢?1884 年下半年開始，每期登載一篇，并有畫家吳有如、田子琳為其所配之畫一幅，從1884 年下半年開始一直到1887 年才登完，后點石齋將其結集發(fā)行。這部小說集主要記載的是一些談艷訪妓、俠士除惡、男女愛情之類的故事。二十多年的流放生涯使王韜的銳氣消磨了不少，他回國之后看到晚清社會政治的黑暗、經(jīng)濟的落后、社會空氣的虛浮、人民生活的艱難，更是感到非常失落，所以他這一時期的作品已開始從現(xiàn)實的土地轉向了遐諏異域。

《淞濱瑣話》是在《淞隱漫錄》成書之后創(chuàng)作的，也曾在《畫報》上連載，后因《畫報》銷量不好而?？?，1893 年《淞濱瑣話》開始以單冊發(fā)行?！朵翞I瑣話》風格與《淞隱漫錄》近似，但由于長期的冶游、吸毒，王韜已是一個體弱多病的老人了。在品嘗了人生的種種磨難和痛苦之后，他對現(xiàn)實有了更清醒的認識，所以在這部作品集中，有一些作品批判、揭露的鋒芒非常尖銳，作品的浪漫色彩比《淞隱漫錄》更為強烈。

在這三部集子中，除了《淞隱漫錄》中與《淞濱瑣話》所收相同的《徐麟士》《藥娘》《畫船記艷》和《田荔裳》4 篇作品，總共收了 348 篇作品。在這些作品中，有 48篇是新聞報道、傳記、傳說、社論、散記、游記之類的非小說類作品。所以在這三部小說集中，小說作品共有 300 篇。

王韜小說創(chuàng)作數(shù)量如此多，而且各種題材混雜在一起，有的小說又是介于神怪與非神怪之間的，這就為對其進行恰當?shù)姆诸愒斐闪艘欢ǖ睦щy。本文將選取王韜“小說三書”中全部的神怪小說和非神怪小說的神怪情節(jié)作研究，以期對王韜神怪小說作比較全面深入的分析研究。為了研究的方便，現(xiàn)把王韜的神怪小說和有部分神怪情節(jié)的非神怪小說都稱為“神怪小說”。

在王韜“小說三書”中，神怪小說和神怪小說以外的作品在各書中所收篇數(shù)及具體創(chuàng)作情況如下（具體分類見附錄）：

綜觀王韜“小說三書”，神怪小說數(shù)量很多，總共有 183 篇，占將近全部小說總量的二分之一，所以從內容上來看，這些作品顯得有些零散、雜亂。不過，還是有一定的內在線索可循的。根據(jù)小說的內容，大致可以分為 8 類，即婚戀類、奇航類、術數(shù)類、武俠類、戰(zhàn)爭類、官場類和科考類，另外，還有一些無法確切歸類的作品。其分類統(tǒng)計結果如下（具體分類見附錄一）：

由上表可見，在王韜的神怪小說中，婚戀類作品最多，多達 99 篇，其次是術數(shù)類作品，其它、武俠類、奇航類、戰(zhàn)爭類、科考類和官場類作品依次減少。

在下一章中，筆者將對這些神怪小說的思想內容作具體論述。

注：《陳明米貴之由疏》，楊錫紱著，選自賀長齡輯《皇朝經(jīng)世文編》卷三十八。

注：《試論晚清思想文化上封閉的表現(xiàn)及其影響》，劉云波，《湖南社會科學》，2006 年第 5 期，第 182 頁。

注：《試論晚清思想文化上封閉的表現(xiàn)及其影響》，劉云波，第 183 頁。

注：《弢園老民自傳》，王韜著，江蘇人民出版社，1998 年，第 26 頁。

注：《海上繁華夢》，海上漱石生著，上海古籍出版社，1991 年，第 3 頁。

注：《傳統(tǒng)與現(xiàn)實之間的探詢—吳趼人小說研究》，胡全章著，河南大學出版社，2006 年，第 16頁。

注：《中國報學史》插圖整理本，戈公振著，上海古籍出版社，2003 年，第 88 頁。

注：《魯迅與現(xiàn)代稿酬制》，陳明香，指導教師：許祖華，華中師范大學 2010 年碩士學位論文，第 5 頁。

注：《從稿費制度的實行看晚清上海文化市場的發(fā)育》，張敏，《史林》2001 年第 2 期，第 91 頁。

注：《晚清新型文化人生活研究———以王韜為例》，張敏，《史林》，2000 年第 2 期。

注：《弢園文錄外編》，王韜著，中州古籍出版社，1998 年，第 386 頁。

注：《弢園文錄外編》，王韜著，第 386 頁。

注：《弢園文錄外編》，王韜著，第 382 頁。

注：《弢園老民自傳》，王韜著，江蘇人民出版社，1999 年，第 25 頁。

注：《弢園老民自傳》，王韜著，第 25 頁。

注：《淞濱瑣話·自序》，王韜著，齊魯書社出版，2004 年，第 2 頁。

注：《水滸資料匯編》，馬蹄疾編，中華書局，2004 年，第 45 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