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學園后勤辦公室
高挑俊秀的男子邁著閑適的步伐,不疾不慢地走進辦公室,對女老師恭謹?shù)攸c頭:“林真依老師,您好,我來領一點東西?!闭f著,遞上一份蓋好章的物品清單。
林真依一看男生,眼睛里冒出精光。呵呵,帥哥人人愛看,尤其是這種家世良好還不擺譜的王子型完美男生!
“祁觀月同學,聽說你父親身體不適,你回去探望了。現(xiàn)在你的父親應該好轉了吧?”
觀月靜靜地站在辦公室里,冷靜又有禮貌地回著林真依的話,讓林真依心里越來越滿意。
相比起圣學園里身價最高最引人注目的“那位”,其實她更欣賞祁觀月這樣不顯山不露水的孩子。
刻意低調的穿著,平易近人的性格,纖細而俊朗的容貌。這些是優(yōu)點,但不是最耀眼的——最耀眼的是,祁觀月能和學校里最得寵最高傲的“惡魔”成為朋友,又能時刻保持謙遜,和暴發(fā)戶家的普通學子拉近距離!
她曾經見過祁觀月專門去坐圣學園的大巴專線,這對世家少爺小姐們來說,根本就是多此一舉。家里有車,干嗎去坐大巴???
可祁觀月經常坐那路大巴進出學?!@在出身不錯的林真依來看,也有點奇怪。但不知為何,她覺得能這樣做的祁觀月是很了不起的。
他還未成年,就已經懂得“體驗生活”的道理,真是少年老成?。?/p>
“老師,今天有新同學轉校嗎?”這時候,沉穩(wěn)淡定的少年問了一句。
任何新人進校,首先要通過后勤部,不然怎么入住?
林真依一邊對著電腦核對清單上的物品一邊說:“是呀,來了個有點呆頭呆腦的小姑娘,長得挺可愛的。她是走了點關系進來的,好像她家里覺得她讀書不行怕以后考不上大學,所以想進我們這兒能直升大學,能得到大學文憑?!?/p>
說到這里,林真依突然想起自己“甩手不管”的糗事,就有點不自在地說:“不過她家里真不靠譜,怎么不給她辦理住宿手續(xù)呢?現(xiàn)在沒她的號,這要怎么排?沒排號,我又不能做主安插她……”
祁觀月點點頭,也沒說什么。
他的眼角微微上揚,卻不會讓人感覺他很傲慢;挺直的鼻梁象征著他是個原則性很強的人;淡色的薄唇嘴角微翹,又顯得他溫和淡定。
他不說話,整個人就像一尊靜謐的雕塑,只有眼眸中點點寒星的秋水,在默默地訴說他內心的波折。
辦完事后,祁觀月道了謝,禮貌地離開了辦公室,嘴角泛起一抹玩味的笑:“只能借住嗎?這倒是很有趣呢。”他朝好友所在的別墅走去。
學園當然很大,但后勤部離校門比較近。他就這么漫步在校園的小道上,卻沒有看到預期中會出現(xiàn)的那個茫然失措的身影。
難道……已經離開了嗎?
懷著淡淡的郁悶,他來到好友所在的獨棟別墅前。還沒推開籬笆門,屋里那毀天滅地的咆哮聲就穿越草坪直撲他臉上來了:“死女人,你要是再敢亂叫,我就……”
“你要怎樣?你想怎樣!”
這什么對話?感覺好詭異!
祁觀月眉頭一皺,飛快地推開籬笆門,直奔屋里:“深海,你在干什么?”
眼前的畫面是高大的男子下半身只裹著浴巾,和一個嬌小的女孩“纏斗”!
我正在努力說服歐陽深海時,忽然沖進來一個男生,還語氣嚴厲地說:“深海,你穿這樣和女生在一起?”
只見剛才還像霸王龍的歐陽深海忽然臉上飛紅,大吼:“誰跟她一起?。窟@家伙是小偷,趁我在洗澡時闖進來。我會這樣子,是因為剛從浴室出來啦!”
可是這個男生完全不理會魯西法,而是擺出淡淡的微笑說:“你好,我是祁觀月,你是新轉校來的同學吧?讀幾年級?”
他那讓人安心的表情,瞬間就將緊張的氣氛松弛了下來。
我眨眨眼,呀,這個人不就是……大巴上下來的那個人嗎?
米色的工裝休閑褲,深灰色的棉外套,格子圍巾,很簡單大方的穿著。看起來不起眼,卻有種特別高雅的氣質。
不過……
“你好,我叫原樂樂。你怎么知道我是轉學生?”我抓抓耳朵,這個人怎么什么都知道啊?
“你來的時候不是拖著箱子在校門口發(fā)呆嗎?”觀月笑了,“難道這箱子不是行李嗎?”
我頓時有點兒臉紅,自己問了很傻的問題呢。
“你現(xiàn)在很煩惱吧?暫時不能入住……”
“嗯,我不知道老爸為什么……”在這個人面前,我有點怯懦。
這個人像月亮一樣皎潔,我從沒見過這樣典雅的人。
正當我和觀月兩人默默地對望時,歐陽深海忽然惡聲惡氣地說:“喂,你們是失散多年的兄妹嗎?這樣眉來眼去是什么意思?你這個女人真討厭,對我就大吼大叫死皮賴臉,對觀月不但裝乖還臉紅!”
我被他的話差點氣死。
什么叫大吼大叫死皮賴臉?
什么叫裝乖還臉紅?
他怎么不檢討下自己的態(tài)度?
如果不是因為他的態(tài)度那么差,我也不會和他爭吵呀。虧我還很高興,想著終于重新遇到了魯西法呢!
正當我與歐陽深海大眼瞪小眼時,觀月干咳一聲,說道:“深海,我說你最好還是穿上衣服,至少穿條褲子。大冬天的,就算你的身材再好,別人看到了也會覺得相當寒冷的,好嗎?”
我心想,沒有沒有,一點不冷!這么火爆的身材,非常養(yǎng)眼!可惜我不敢說出來。
記憶中的魯西法,有著修長柔韌的身軀。沒想到幾年過去,纖細的感覺不在了,整個骨架都拉伸開來。
高大而健碩的體格、勻稱流暢的肌肉線條、頎長的雙腿……即使是雜志上的外國男模特也會很羨慕這樣的身體吧?何況那張臉還是如此英俊逼人……
我心里的想法可不能直接說出來,不過觀月的話估計給歐陽深海造成了極大的打擊,他氣沖沖地回道:
“我身材好不行啊?我就是要走到大街上秀不行啊?這是我家我家我家!請你搞清楚!”
說歸說,怒歸怒,他還是跑回樓上的房間去穿衣服了。
見他離開,觀月對我安撫地笑道:“你別被深海嚇到了。在他暴躁的外表下,是一個實實在在的貴公子,不會真的做出無禮的事來的?!?/p>
樓上傳來乒乒乓乓的聲響,樓下則是祁觀月和我兩個人大眼瞪小眼。
歐陽深海一離開,忽然間沉默的生疏感在我和觀月之間彌漫。
我一點也不明白,這個男生為什么對我這么溫柔。明明不認識,不是嗎?
“你為什么會選擇深海呢?”觀月柔聲問,“即使深海的俊美足以奪走女孩子的心智,但那顯而易見的‘生人勿進’的猛獸氣息也同時嚇退了許多女孩子,難道你不怕嗎?”
“魯西法?不不不,我是湊巧的……”我趕緊擺手。
我不是故意去找魯西法的,真的是天意,天意啦!
觀月薄唇一勾:“深海不喜歡和人同住?!?/p>
“那我要去找別的同學嗎?我本想著他一個人住,我只需要得到他的同意就能住的……如果去找很多人住的宿舍,我大概要征求很多人的同意吧?”我有些泄氣。
我不是真的那么笨,只是有點遲鈍而已。已經感覺到“魯西法”不喜歡我了,可是我好不容易才見到“魯西法”……
難道真的要換個地方試試看?一想到這個,我心里有個小小的地方竟忽然抽痛起來。
“魯西法”就在眼前,自己卻離得那么遠。
觀月微笑著解釋:“我們學校雖然可以一人占有一棟宿舍,但實際上這么做的人只有一個,就是深海。深海因為脾氣不好,和任何人長期生活都不適應,他容易和別人鬧矛盾,性格太直比較容易傷人,所以他是不得已才一個人住的?!?/p>
我垂下頭。
我懂這個男生的意思,他其實就是說:深海是不會答應讓我打地鋪的……
“你愿不愿意到我的宿舍借住呢?雖然要征得另一個人的同意,但小費人很好,應該不會有問題。我們的宿舍和深海這棟是一模一樣的,房間很多,你有自己的私人空間,安全絕對沒問題?!庇^月溫柔地提出他的建議。
雖然聽起來很好,我卻還是搖搖頭:“謝謝你,我還是再問問別人吧。你能不能告訴我女生的宿舍在哪里?”
如果不能和“魯西法”在一起,那就只好找女生們了。
觀月笑瞇瞇地說:“這個就比較抱歉了,我們認識的女生只有一個,她也是個比較麻煩的人,我相信她不會接納你。至于其他女生,我們平日很少接觸……”
他的話讓我郁悶不已時,樓上突然傳來囂張的聲音:“喂,當我的仆人我就答應賞你一個房間住,怎么樣?”
從樓上走下來的少年一身休閑的哈倫牛仔褲,白色的長袖T恤將他上身流暢華麗的肌肉線條精細地勾勒出來。
柔軟的棉質衣料襯托著他小麥色的光潔肌膚,充滿運動風的瀟灑氣派。
我想起多年前,在海邊遠遠一瞥之下,就記住了“魯西法”。
是的,就是因為這無與倫比的氣勢。哪怕看不見他的臉,也絕對忘不了他的身姿,他的存在感!
大概是因為我張大嘴巴的呆相,讓歐陽深海突然覺得很爽吧?他得意揚揚地說:“我已經聽到你和觀月的對話了,反正你也沒地方去,不如當我的女傭好了。”
我望著他,又驚又喜。原來魯西法沒有變,他還是那個愿意救助陌生人的熱心腸。
“誰是什么熱心腸了?哼!”歐陽深海嘴一撇。
我才發(fā)現(xiàn)原來自己竟然不小心把內心的想法說出來了。
歐陽深海忽然走到我面前,居高臨下地俯視著我。
在他的注視下,我的臉越來越紅,心也跳得越來越快。
正當我受不了這種壓迫感,打算后退幾步拉開距離時,他忽然俯身靠近我的耳邊,小聲說:“說實在的,我才沒什么同情心呢,但是觀月居然這么熱忱地要幫你的忙,讓我心里有點小小的不甘。就好像原本是自己的玩具,自己已經不喜歡了,但別人竟然當寶?為什么?是不是這個玩具還有什么好玩的地方我沒發(fā)現(xiàn)?那還是留下來再玩玩看吧。”說完,他就坐到了沙發(fā)上。
歐陽深海的話……其實我并沒有聽進去多少。
我的耳中只充滿了歐陽深海呼出的溫暖氣息,它讓我的腦子變得昏昏沉沉,無法思考。
當好不容易終于擺脫這種暈乎乎的狀態(tài)時,我卻聽到歐陽深海說:“除了我的房間,其他房間任你挑!我現(xiàn)在差一個仆人,生活上的些許小事就歸你負責,包吃包住怎么樣?你也不吃虧吧?”
這不就跟我家以前請的阿姨一樣嗎?我眨眨眼,心想,我們家阿姨好像不怎么忙嘛,所以這種工作應該很輕松吧。
正當我準備答應時,觀月手一擋,飛快地攔住我:“慢!你知不知道深海一年換多少個仆人?每一個離開的仆人,都哭著說再也不想碰到深海少爺……”
他的言下之意就是,伺候歐陽深海的工作,那絕對是凡人不能完成的任務啊!
但是這些話,對一個十七歲的少女來說,有用嗎?
觀月眼睜睜地看著我傻乎乎地揚著蘋果般的小臉,興高采烈地捧著深海的手說:
“我愿意,魯西法!”
啪!
“我叫深海!歐陽深海!”
某人很不客氣地又一次打開我的手,得了便宜還賣乖,依舊是一張很不爽很不爽的臉……
“魯西法……嗯嗯……這個很好吃……香香軟軟的……”裹著潔白的被子,在柔軟的席夢思上翻來覆去睡得爛熟的某人,正咂吧著小嘴,臉上蕩漾著可疑的微笑。
不知在做著怎樣的美夢,我閉著眼睛,迎接著來到圣學園之后全新的一天。當然,幻想中的盛大歡迎典禮并沒有出現(xiàn),大腳丫子倒是免費贈送一只!
“哎,哎,起來了!都什么時候了,起床!”
高大的男生,俊美而略顯驕橫的臉上有種高高在上的淡漠。他略帶鄙夷地抬起長腿,光潔的大腳板大剌剌地隔著被子踩在我的身上,才不管我睡得有多香甜呢!
“嗚嗚,讓我睡嘛,原慎明你給我滾!”我的手在被子上拂了拂,那只大腳卻是紋絲不動,還用了點兒勁道踢了踢!
“你給我起來!都什么時間了,居然讓我叫你起床?你今天不是第一天上學嗎?你還報不報到???”大少爺火大了,聲音瞬間提高了好幾個分貝。
被踢得實在受不了,我微微睜開眼睛,依稀看到那佇立在自己床頭的高大身影,那灰白色的休閑襯衫、淡漠的表情、怒焰滔天的雙眸——
“我醒了,我完全醒了!”我猛地坐直了身體,原本還暈暈的腦袋完全清醒了!
“說,你到底是我的誰?”深海壓低了嗓門,很不爽地“提醒”這個傻丫頭。
誰?
我的嘴里第一時間蹦出一句話來:“我是你的恩人!”
“什么?”歐陽深海的雙眼頓時危險地瞇了起來。
“啊不,你是我的恩人!”我趕緊從被子里鉆出來,學韓劇女主角跪在席夢思上扮認真反省樣。
“嗯,還不夠準確?!鄙詈4笊贍敱硎具@個答案雖然不夠好,但他還比較滿意。
我伏在被子上飛快地想著標準答案,本來就少根筋的小腦瓜,這時候不知怎地忽然靈光一現(xiàn),腦海里冒出一個詞來!
“我是你的女仆!”
叮咚!回答正確!鮮花!掌聲!加分!……以上通通沒有!
深海用他那充滿野性的雙眸狠狠地望著我,低聲咆哮:“那你還有膽子賴床!”
“?。 焙每膳?,我的耳朵要被吼聾了!
我捂著耳朵跳起來很沒骨氣地道歉:“我我我……初來乍到有點不熟悉環(huán)境嘛……”邊說邊像個小動物一樣縮到床腳邊去。
“這是什么理由?不熟悉環(huán)境你還睡得像豬一樣?”怒氣沖沖的深海像個大惡魔似的上前一步。
“我哪里像豬了?我老爸和老弟都說我的睡相可愛……”其實從沒人說過,不過我還是忍不住頂嘴。
見深海朝我撲過來,我像小紅帽遇到大灰狼似的,繞著床腳轉圈圈,就怕被逮到。
“睡得流口水了哪里可愛?你這個懶女人,現(xiàn)在是八點十分,我給你三十秒穿戴完畢滾出來。本少爺要喝咖啡,你給我去泡一杯藍山!”他說完,氣沖沖地轉身離開我的房間。
“呼,得救了!魯西法太可怕了……”癱軟下來的我拍拍胸口,還以為自己會被海扁一頓呢!
等一下……
“三十秒,三十秒怎么夠???”
“還有十五秒!”房間外遠遠傳來深海那囂張的聲音。
“可惡……我知道了!”
穿衣、洗漱、燒水、找咖啡豆……我從未如此迅速地行動過。
很快,一杯咖啡被顫顫巍巍地放到了深海面前。他端起來小心地啜飲一口,立刻大聲怒吼起來:“你是豬啊?你沒有磨豆子也沒有拿去煮?你以為這是速溶咖啡,用開水泡一泡就可以嗎?告訴你,要不是咖啡很燙,我簡直恨不得把杯子扔到你的臉上!現(xiàn)在我后悔了,非常后悔!”
我怯怯地問:“后悔要我泡咖啡嗎?”
“你!”我的回答讓深海露出一副快要噴血的表情。
他拿起皮夾克,抄走一條圍巾在脖子上繞一圈,拿著包包就朝門外走:“算了,上學!本少爺沒閑工夫跟你啰唆,回來再找你算賬!”
盡最大努力卻被吼了一頓的我心里酸酸的。
我知道自己笨,但是,我沒有泡過咖啡嘛!以前在家里,咖啡都是阿姨泡,而且也只有老爸會喝咖啡。我從來不愛喝,怎么知道咖啡要煮啊。
這就是委屈嗎?站在豪華空曠的客廳里,我覺得自己像只鉆錯了地方的小螞蟻。離開了自己的大部隊,走錯了方向,在陌生的環(huán)境里,還要想著怎樣讓自己生存下去……
關門聲在背后響起,砰的一聲,很響很大聲。
深海生氣了。
也對,說好了我是給他當女仆的,結果第一天就闖禍。他沒早飯吃,沒咖啡喝,還要叫我起床……
正當我沉浸在低落的情緒里時,背后忽然又傳來開門的聲音:“喂,你不上學嗎?還要我叫你?”
深海眉毛倒豎,凸顯出他俊挺的五官尤其深邃。大概是有一點混血的關系,他的任何一個表情都顯得那么靈動有力,比東方人柔和的面容更有表現(xiàn)力。
沒想到他竟然回頭過來叫我,我趕緊把郁悶的心情收拾好,沖回房間拿起自己的書包:“我來了,等等我!”
沒有深海帶路,我連哪里是上課的地方都不知道!
“呀,你看!惡魔跟一個女生在一起……”
“竟然不是費元晴!她是誰?。俊?/p>
“好平凡的女生,沒見過!”
…………
自從離開深海的屋子后,我一路上總能聽到這種小聲的議論。
與昨天空蕩蕩的校園不同,現(xiàn)在是上課時間,圣學園明顯熱鬧許多。到處都會看到拎著書拿著包的年輕人,有些和我年紀相仿,有些看起來成熟又穩(wěn)重,大概是大學部的吧。
初來乍到,我知道自己不該問東問西惹人煩,所以只是不住地打量著周圍。
可路過的同學好似把我當成了怪物,用在動物園看猩猩似的目光遠遠地打量我,這種感覺好糟糕!
奇怪,我的頭發(fā)很亂嗎,還是臉沒洗干凈?是衣服太邋遢,還是鞋子穿了一樣一只?奇怪,都不是呀!
我全身上下沒有任何異樣,那么唯一可能的就是……
我抬頭看向走在前方的人。
那高大的背影,與眾不同的傲慢肆意,即使是背面也毫無掩飾地散發(fā)著他的孤絕。
這是我第一次注意到,在人群中的深海,是多么多么孤獨。
那些審視的眼光,那些悄聲的議論,其實不是針對我,而是沖著深海來的。
他就像雞群里的一只丹頂鶴,即使丹頂鶴什么也不做,那些只能仰視它的矮小雞群就會成群結黨,自動拉開與丹頂鶴的距離。
明明什么都沒做……卻被孤立了。
明明身在人群的中央,卻像在孤島上。
為什么“魯西法”要被別人這樣窺視?
因為他比別人高嗎?
因為他的腿比別人長嗎?
因為他的眼睛比別人更亮嗎?
因為他的鼻子比別人更高挺嗎?
還是因為他一個人住著一整棟別墅?
真討厭啊!被人無端端地這么拿眼睛瞅著,高傲的“魯西法”難怪總是一張不高興的臉!
就在我拉緊書包帶子,想加快腳步跟上前面的深海時,他卻突然轉身:“喂,我要走這邊了,你自便?!?/p>
雖然他的口氣還是很沖,但無論做什么都會打聲招呼——我心里暖暖的,“魯西法”其實很有教養(yǎng),并不是看上去那樣粗魯。
他會叫我起床,等著我出門,分別時會說一聲……“魯西法”還是那個站在船舷邊,面容沉靜眼神溫柔的“魯西法”。
還沒等我回答,深海已經轉彎朝右邊的林蔭小道走去。我呆了呆,終于意識到一個非常、非常、非常嚴肅的問題!
“魯西法,我不知道我要去哪里!”
我可憐巴巴地抓著深海的皮夾克下擺,眼淚都快急出來了!
有生以來第一次離開家,轉學到一個陌生的地方,身邊一個大人都沒有。
轉學要做些什么?沒人告訴我!沒人幫我忙!我這才明白自己究竟要面對什么……
一個完全陌生的世界!
被我拉住的深海想甩開我,可揚起的手不知為什么又放下了:“說了不許叫那個惡心的稱呼!你真的很蠢啊,你轉來的第一件事應該是去行政樓報到,弄清自己在哪個班。你來了一天什么都沒干嗎?我要被你氣死了!”
我飛快地搖搖頭,小聲為自己辯解:“沒有人告訴我嘛,所以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又沒轉學過……你怎么一點同情心都沒有???我這么可憐,你都不幫幫我。”
“同情心能當飯吃???而且你竟然敢在眾目睽睽之下反駁我?你是不是要我揍你??!”
聽到深海的話,我大無畏地閉上眼睛:“你要打就打吧。不過打完了還是要幫我?!?/p>
“你以為我不想給你一拳?。康氵@個樣子,我可能只要一拳,你就沒命了吧?這樣你也不怕嗎?”深海惡聲惡氣地說。
我拼命點頭:“怕!可是更怕你不幫我。”
“你進學校應該有人接待吧?接待你的人呢?光拿錢不干活是不是?”深海對著天空一陣咆哮后還是認命地大手一揮,對我說,“跟上!我不等你的!”
與此同時,遠遠的后勤部辦公室里,某個“光拿錢不干活”的人莫名其妙地連打了好幾個噴嚏,鼻子都揉腫了!
“嗚……是誰在背后罵我?”林真依抽著衛(wèi)生紙吸著鼻子說。
“深海,你們這是去哪?”隨著優(yōu)雅沉靜的聲音飄來,高挑的男子踏著閑適的步伐,不緊不慢地走來。
他的出現(xiàn),讓路過的同學眼中都射出艷羨的光芒。與看著深海時那種害怕、敬畏、疏離、嫉妒的復雜眼神不同,這些目光要清澈簡單多了。
誰都不會討厭一個溫和俊美的貴公子,尤其這個貴公子還是那樣平易近人。
在旁人看來,祁觀月和歐陽深海就像是一個對照:一個是童話書中完美的王子,一個是標準的惡魔!
祁觀月今天穿著白色的羽絨衣,使他看上去不只俊美,還帶著一絲清冷高貴的氣息。他的眉眼細挑,五官柔和淡雅,與深海那精致的硬朗完全不同,卻一樣出類拔萃。
“是你啊?!笨吹接^月,深海揮手打了個招呼,用很不耐煩的語氣說,“這家伙,居然沒去報到,連自己在哪個班都不知道!”
說完,他又生起氣來,忍不住順手拉住我的耳朵,大聲道:“你到底是不是來念書的???傻瓜!”
捂著可憐的耳朵,我乖乖接受深海的“訓斥”。誰叫我迷糊,居然連這種事都不知道呢。
祁觀月的目光落到深海拉著我耳朵的手上,這時他身邊的人笑了:“我就說深海怎么會善心大發(fā)呢,原來是撿到一個受氣包??!可憐的小姐,不如到我們的寢室來吧,全部包在我身上,老師絕對不會啰唆的。我叫費靖司,這所學校我家有股份哦,所以放心地依賴我吧!”
說話的男生個頭跟祁觀月差不多,圓圓的一張笑臉,異常閃亮的大眼睛像個孩子似的,既陽光又帥氣,一副天生寵兒的架勢。他的手臂搭在祁觀月的肩上,顯然他就是觀月的室友了。
這三個人一聚首,我突然感覺身邊的氧氣有點稀薄。
不僅是因為三個男生都很高大,還因為他們都有著超脫凡人的容貌和出身。
周圍路過的同學們目光已經變了,變成那種狂熱的羨慕。
這一切就好像漫畫里的場景,每個學校都會有自己的靈魂人物。
毫無疑問的,我發(fā)現(xiàn)自己一不小心就踏進了這個圣學園最核心的圈子,而飛到身上的視線已經不再是好奇的目光,而是犀利的飛刀了!
我小心翼翼地把頭埋低……上帝啊,拜托讓我隱形吧,阿門!
“那現(xiàn)在怎么辦?”祁觀月淡淡地問。
深海惱火地抓了抓亂而有序的頭發(fā),皺著眉說:“還能怎樣,我先帶她去報到!這女人不僅笨,還是個路盲,毫無方向感!”
“那一起吧,我陪你們去。反正我是學生代表,也算我的本職?!庇^月很自然地說。
費靖司笑瞇瞇地揚手:“那我先去簽到了,放心,我會幫你們簽的。拜拜,小可愛!要是厭煩了深海,記得來找我哦!”
深海劈頭就是一句:“滾吧,小費!你也就最多值50塊而已!”
剛剛轉身打算帥氣離開的費靖司,立刻回頭做大哭狀:“喂,說了不許叫這個綽號的!還有,我就算是小費至少也得值500塊吧!”
看他那故意耍寶的樣子,深海狂翻白眼,我和觀月都忍不住笑出聲來。
成功娛樂了大家的費靖司走了,深海和觀月不約而同地說:“那我們走吧!”
伴隨著話音的,是兩個男生下意識伸來的手。
一左一右,像是絕佳的默契,同時牽起了我的雙手。
觀月眼神一暗,而深海掃了觀月一眼后,皺著眉把自己的手一放,轉身說:“走吧,快點!”
我被觀月握著的手,感受著觀月的體溫,在冬日的晨風里,有點冷、有點冰。而被深海丟下的那只手,不過是與深海短短一瞬間的指間輕觸,卻像被熾烈的熔巖燙到一樣……至今仍灼燒著,傳來些許疼痛。
“原樂樂,我們走。”觀月是溫柔的,那種自然而然的體貼與親近,絲毫不讓人感覺突兀。
我點點頭,不管如何,我覺得自己應該接受別人的好意。
只是……兩個男生,一個在左邊、一個在右邊。
一個像月亮,一個像太陽。
我不知道在陌生的環(huán)境里人是不是反應比較遲鈍,又或者是一下子接收了太多新的信息,腦筋已經轉不過來了……總之,我根本沒弄清自己是怎么來到了教務處,又是怎么離開的。
等我清醒過來時,自己連同一大包像磚頭那么重的書一起,被“安放”到一個窗明幾凈的教室里。
面無表情的貴公子,高大俊美卻有著地獄魔神一般的邪惡氣場。當深海拎著一個大包帶著我走進這個班級時,無論是站著的還是坐著的人,都下意識地讓開了通道。
眨眼間,以我的座位為圓心畫圓,惡魔的毒氣威力橫掃方圓5米啊!
這不算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惡魔的身旁還佇立著一個優(yōu)雅完美的王子。
“那我們先回教室了。我和深海都在樓上的特別班,很容易找的,有什么問題你盡管來找我們?!庇^月溫柔地囑咐著。
這時深海已經大搖大擺地轉身走了。臨走時,他也沒有轉過頭來多看一眼……我心里有點小小的遺憾。
這時剛好是第一節(jié)課上完以后,同學們等那兩個人一走遠,就潮水般朝我涌來,瞬間把我周圍堵了個水泄不通!
“你叫什么名字?是轉學來的嗎?”
“你怎么認識祁觀月???歐陽深海竟然還幫你拿包!”
“你是惡魔的親戚嗎?王子對你這么好,你是他什么人?”
“早上我就見你跟深海在一起,你們是什么關系???”
…………
一整個上午,我就這樣被大家圍攻。好不容易才聽明白,原來“惡魔”是指深海,“王子”是指祁觀月。
這樣的綽號還真是形象??!沒想到這兩個人在圣學園的人氣竟然高成這樣。
大家對于我的轉學經歷,其實并不是真的那么感興趣,卻都不約而同地想打聽我跟深海的關系……這里邊不僅有羨慕和好奇,還有一些更深層的窺探!
總是被弟弟原慎明嘲笑的我,這次忽然變聰明了。不管別人怎么問怎么刺探,我都含含糊糊地一語帶過,只是說深海他們好心幫忙,給我?guī)范选?/p>
沒有得到想聽的八卦,同學們一哄而散。落得清凈的我,總算可以拍拍胸口望天:“看來,我是絕對不能泄露在深海的別墅里暫住的事情了!”
我叮囑自己,千萬不要說漏嘴啊!
不過拜她們所賜,我終于對圣學園有些了解了。
我所在的班級是普通班高三2班。普通課程是在這個教室里上課的,只有實驗課才會去化學樓。
圣學園還有一個特殊的存在,與其他學校不同的就是“特別班”。
特別班不僅課程與普通班完全不同,上課的地點也不是在普通的教室,而是在那些特別冠名的教學樓里。
給他們上課的也不是普通教師,而是專業(yè)的國際級導師。
他們還有特殊課程,例如帝王學、搏擊課、談判課,據(jù)說甚至還要學毒理學!
聽到深海他們居然還要學這樣的課程時,我頓時頭昏起來:難道是怕他們食物中毒嗎?
有生以來第一次意識到同人不同命的概念,我有種徹底被震撼的感覺,十分郁悶?!棒斘鞣ā惫徊皇欠踩耍墒俏腋木嚯x……未免也太遙遠了吧?
遙遠的不僅是家世,還有那個神秘的七天禁止接近令。
同學們神神秘秘地說:“你可千萬不要喜歡上惡魔,否則你會死得很慘!”
“沒錯沒錯。你才來這個學校,所以一定要記住,在至少七天內不要再見到惡魔?!?/p>
我驚奇地反問:“為什么在七天內不要再見到他?”
“因為七天后,你就會知道所有試圖接近他的人下場會有多慘,然后你就會對他徹底產生免疫力?!?/p>
她們的話成功地引起了我的興趣:“為什么是七天?”
“因為……哇,上課了……”
雖然還不太明白她們說的話,但那些話也從側面說明:“魯西法”在這個學園是極其特殊的存在,如果我想安然無恙地大學畢業(yè),最好不要和他有什么關系。
手指隔著衣服,輕輕撫摸著那個鏈墜,我真的不是想據(jù)為己有……只是……只是……有點舍不得……
“原樂樂,好了嗎?一起走吧!”
就在我呆坐在教室里的時候,教室門外突然走來一個高大的身影。白色的羽絨服襯托著他白皙的肌膚,使他像天鵝一樣優(yōu)雅。
幸好已經放學,教室里人不多了,不然肯定又是一場轟動啊!
沒想到觀月竟然會來接我……那“魯西法”呢?
我正想起身看看,只見門外鉆出一個人的頭來。微亂的頭發(fā)在冬日的陽光下閃爍著懶洋洋的微光,黑葡萄一樣晶瑩剔透的雙眸,閃爍著神秘的深紫色。
“喂,太慢了,居然讓主人等你!”深海那囂張的聲音讓我嚇了一大跳!
我定睛一看,原來是這家伙懶得走過來,只將頭從門外伸進來,還一臉兇惡——像個小魔怪!
啊,不!看體積的話,該是大魔怪才對呀!
“我已經收拾好了?!?/p>
莫名就開心起來的我,拉著書包就想朝門外跑,不料“撲通”一聲!
書包太重了,背不動……所以,書包沒事,人倒是摔了個狗吃屎!
門外的兩個帥哥,臉上都掛上“云淡風輕”的表情,分明就在說“我們可不認識這個丟臉的家伙”這樣的話。
上帝如果關了你的一扇門,那么多半會給你留一扇窗的。所以你可以放心地相信我、追隨我,因為那扇留下來的窗外,通常都會撿到金子。
上帝有沒有這樣說,我不知道。但我覺得,自己的確找到了那扇被上帝留下的窗戶——雖然,窗外并沒有金子,只有一頓劈頭蓋臉的臭罵……
“喂,你用什么東西淘的米?”
“洗衣粉。難道不對嗎?難道要用洗滌劑?”
“該死!是用水!水!”
…………
“你給我滾出來!你剛才對我的游戲做了什么?”
“我只是稍微玩了一會兒而已,不到十分鐘……”
“你還做了什么,給我老實交代!”
“我……保存了記錄……”
“渾蛋,你的破記錄竟敢覆蓋在我的記錄上!我花了七十二個小時的苦戰(zhàn),眼看就要通關了……我劈了你!”
…………
“這衣服……為什么會出現(xiàn)在洗衣機里?”
“難道洗衣機不是用來洗衣服的嗎?”
“你這笨蛋!你沒看這里寫著只能手洗嗎?這也算了,你干嗎把你的衣服也丟進來???它竟然還脫色,把我的衣服染成了斑馬服!不許再讓我看到這件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