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節(jié)　亦喜亦憂

我對北京的四合院、小胡同，對老舍先生描繪的市井風(fēng)情有所偏愛，并不僅僅因為我是北京人，更在于這里蘊藏著深厚的中華文化。鄰居之間互相關(guān)心、助人為樂、尊老愛幼、親如一家的人際關(guān)系，看似平常，卻是儒文化兩千多年積蓄形成的東方美德。富裕的美國社會，缺少的正是這種人際關(guān)系。個人至上、自私自利，激烈競爭達到殘酷的程度，老人晚境凄涼，鄰居不串門，進錯了院子就可能被主人開槍打死……我無意貶損美國，所關(guān)心的乃是在拜金主義和商品大潮沖擊下，我們的東方美德也開始淪喪，且不說公共汽車上無人讓座，就連北京、上海、廣州、哈爾濱這樣的大城市，見死不救的怪事也屢有發(fā)生！電視劇《渴望》轟動一時，廣大觀眾渴望什么？我看就是同情劉惠芳事事為他人著想的善良品德，渴望這種人際關(guān)系和真誠的生活。

北京的四合院、小胡同，大多都是上百年的破舊危房，居民們早就盼著拆遷了。我家也是從這種危房遷入新樓的。那還留戀什么呢？作古的吳晗、梁思成，年輕的鄧友梅、舒乙，許多社會名流都請求保留一部分四合院，保留這種文化及其載體，猶如保存別的文物一樣。我不相信北京人富裕到了這種程度，以至于樓房里家家安裝防盜門。面對這些冷冰冰的鐵門，那溫馨的鄰里關(guān)系何處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