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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回 露真名險(xiǎn)遭毒手 托假意仍舊安身

粉妝樓全傳 作者:羅貫中


  話說程家眾人聽得羅琨說出真情,那些人都要拿他去報(bào)官請賞。程爺喝住道:“你們休得亂動!此人病重如山,胡言亂說,未知真假。倘若拿錯了,不是自惹其禍?!碑?dāng)下眾莊漢聽得程爺吩咐,就不敢動手,一個(gè)個(gè)都退出去了,程爺吩咐眾人:“快取開水來,與這客人吃?!惫映粤碎_水,程爺忙叫眾人都去安歇。

  程爺獨(dú)自一人,點(diǎn)著燈火,坐在公子旁邊,心中想道:“看他的面貌,不是個(gè)凡人。若果是羅家侄兒,為何不到邊關(guān)去救他父親,怎到淮安來,作何勾當(dāng)?”程爺想了一會,只見公子昏昏睡去。程爺?shù)溃骸扒业任铱纯匆路欣睿猩趺次锛??!本蛯⑺陌こ庖荒?,只聽得鐺的一聲,一道青光掉下地來,程爺點(diǎn)燈一看,原來是口寶劍落在地下,取起來燈下一看,真正是青萍結(jié)綠,萬道霞光。好一口寶劍;再看鞘子上有越國公的府號,程爺大驚:“此人一定是羅賢侄了。還好,沒有外人看見,倘若露出風(fēng)聲,如何是好?!泵γ殑Σ迦肭蕛?nèi),連包袱一齊拿起來,到自己房中,交與小姐收了。

  原來程爺?shù)姆蛉嗽缫淹龉?,只有一男一女。小姐名喚玉梅,年方一十六歲,生得十分美貌,文武雙全,程爺一切家務(wù),都是小姐做主。當(dāng)下小姐收了行李。

  程爺次日清晨起身,來到客房看時(shí),只見羅琨還是昏昏沉沉,人事不省。程爺暗暗悲傷道:“若是他一病身亡,就無人報(bào)仇雪恨了?!狈愿兰胰藢⑦@客人抬到內(nèi)書房,鋪下床帳,請了醫(yī)生服藥調(diào)治。他卻瞞定了家人,只說遠(yuǎn)來的親眷,留他在家內(nèi)將養(yǎng)。

  過了兩日,略略蘇醒。程爺?shù)溃骸昂昧?,羅賢侄有救了。”忙又請醫(yī)生調(diào)治。到中飯時(shí)分,忽見莊漢進(jìn)來稟道:“今日南莊來請老爺收租。”程爺?shù)溃骸懊魅丈锨f說罷。”家人去了,程老爺當(dāng)下收拾。

  次日清晨,用過早飯,取了帳目、行李,備下牲口,帶了四五個(gè)家人,出了莊門,到南莊收租去了。原來程爺南莊有數(shù)百畝田,每回收租有二三十天耽擱:程爺將行時(shí),吩咐小姐道:“我去之后,若是羅賢侄病好了,留他將養(yǎng)兩天。等我回來,再打發(fā)他動身?!毙〗愕溃骸皶缘??!狈指兑旬?,望南莊去了。

  且言羅琨過了三四日,病己退了五分,直如睡醒,方知道移到內(nèi)書房安歇,心中暗暗感激:“難得程家如此照應(yīng),倘若羅琨有了大日之光,此恩不可不報(bào)?!毙闹兴枷?,眼中細(xì)看時(shí),只見被褥床帳都是程府的,再摸摸自己的包袱,卻不見了,心中吃了一驚:“別的還可,單是那口寶劍,有我家的府號在上,倘若露出風(fēng)聲,其禍不??!”正欲起身尋他的包袱,只聽得外面腳步響,走進(jìn)一個(gè)小小的梅香,約有十二三歲,手中托一個(gè)小小的金漆茶盤,盤中放了一洋磁的蓋碗,碗內(nèi)泡了一碗香茶。雙手捧來,走到床前,道:“大爺請茶?!惫咏恿瞬璞銌柕溃骸敖憬?,我的包袱在那里?”梅香回道:“你的包袱,那日晚上是我家老爺收到小姐房中去了。”公子道:“你老爺往那里去了?”梅香道:“前日往南莊收租去了。”公子道:“難為姐姐,代我將包袱拿來,我要拿東西?!?br/>
  梅香去不多時(shí),回來說道:“我家小姐上覆公子,包袱是放在家里,拿出來恐人看不便?!惫勇勓?,一發(fā)疑惑,想道:“聽他言詞,話里有音,莫非他曉得我的根由了?倘苦走了風(fēng)聲,豈不是反送了性命?!毕肓艘幌耄蝗鐜е∽邽槊?。羅琨站起身來道:“姐姐,我就要走了,快些代我拿來,上覆小姐,說我多謝,改日再來奉謝罷?!泵废泐I(lǐng)命去了。正是。

  不愿身居安樂地,只求跳出是非門。

  當(dāng)時(shí)那小梅香進(jìn)去,不多一刻,忙忙的又走出來了,拿了一個(gè)小小的柬帖,雙手遞與公子,說道:“小姐吩咐:‘請公子一看便知分曉了。’”公子接過來一看,原來是一幅花箋,上面寫了一首絕句。詩曰:

  順保千金體,權(quán)寬一日憂。

  秋深風(fēng)氣朗,天際送歸舟。

  后面又有一行小字道:“家父返舍之后,再請榮行?!惫涌戳T,吃了一驚,心中想道:“我的事倒都被他知道了?!敝坏孟蛎废阏f道:“你回去多多拜上你家小姐,說我感蒙盛情?!泵废氵M(jìn)去,不表。

  且言羅琨心中想道:“原來程老者有這一位才能小姐。他的字跡真乃筆走龍蛇,好似鐘王妙楷;看他詩句,真乃噴珠吐玉,不殊曹謝豐采。他的才既高,想必貌是美的了,但不知何曾許配人家?若是許了德門望族,這便得所;若是許了沈謙一類的人,豈不真正可惜了。”

  正在思想,忽見先前來的小梅香掌著銀燈,提了一壺酒,后面跟了一個(gè)老婆子,捧了一個(gè)茶盤。盤內(nèi)放了兩碟小菜,盛了一錫壺粥放在床面前旁邊桌上,點(diǎn)明了燈,擺下碗,說道:“相公請用晚膳,方才小姐吩咐,叫將來字燒了,莫與外人看見?!绷_琨道:“多蒙小姐盛意,曉得?!本蛯⒃娮植痖_燒了。羅琨道:“多蒙你家老爺相留,又叫小姐如此照應(yīng),叫我何以為報(bào)?但不知小姐姊妹幾人?青春多少?可曾恭喜,許配人家?!蹦抢掀抛拥溃骸拔壹倚〗憔褪切置枚耍幽攴绞?,只因他赤紅眼,人都叫他做火眼虎程佩。小姐年方十六,是老身乳養(yǎng)成人的。只因我家老爺為人耿直,不揀人家貧富,只要人才出眾,文武雙全的人,方才許配,因此尚未聯(lián)姻?!绷_琨聽了道:“你原來是小姐的乳母,多多失敬了。你公子如何不見?”婆子道:“進(jìn)長安去了,尚未回來?!表汈?,羅琨用了晚膳,梅香同那老婆子收了家伙回去了。

  且言羅琨在程府,不覺又是幾日了。那一天用過晚膳,夜已初更,思想憂愁,不能睡著,起身步出書房,閑行散悶,卻好一輪明月正上東樓。公子信步出了門,到后花園玩月,只見花映瑤他,樹遮繡閣,十分清趣。正看之時(shí),只聽得琴聲飄然而至,公子驚道:“程老伯不在家,這琴聲一定是小姐彈的了?!?br/>
  順著琴聲,走到花樓底下,朝上一望,原來是玉梅小姐在月冶上撫琴。擺下一張條桌,焚了一爐好香,旁邊站著一個(gè)小丫鬟,在那里撫琴玩月。公子在樓下一看,原來是一個(gè)天姿國色的佳人。公子暗暗贊道:“真正是才貌雙全。”這羅公子走到花影之下。

  那玉梅小姐彈成一曲,對著那一輪明月,心中暗暗嘆道:“想我程玉梅才貌雙全,年方二八,若得一個(gè)才貌雙全的人定我終身,也不枉人生一世?!闭谙胫?,猛然望下一看,只見一只白虎立在樓下,小姐大驚,快取弓箭,暗暗一箭射來。只聽得一聲。弓弦響處,那箭早已臨身。

  不知后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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