政事第三

　?。薄　￡愔俟瓰樘痖L，時吏有詐稱母病求假。事覺收之，令吏殺焉。主簿請付獄，考眾奸。仲弓曰：“欺君不忠，病母不孝。不忠不孝，其罪莫大?？记蟊娂椋M復(fù)過此？”陳寔已別見?！惨弧?br/>
　　【箋疏】

　　〔一〕　晉書熊遠(yuǎn)傳，遠(yuǎn)上疏曰：“選官用人，不料實(shí)德，稱職以違俗見譏，虛資以從容見貴。當(dāng)官者以理事為俗吏，奉法為苛刻，盡禮為諂諛，從容為高妙，放蕩為達(dá)士，驕蹇為簡雅?！?br/>
　?。病　￡愔俟瓰樘痖L，有劫賊殺財主主者，〔一〕捕之。未至發(fā)所，道聞民有在草不起子者，〔二〕回車往治之。主簿曰：“賊大，宜先按討?！敝俟唬骸氨I殺財主，何如骨肉相殘？”〔三〕按后漢時賈彪有此事，不聞寔也?！菜摹?br/>
　　【箋疏】

　　〔一〕　李慈銘云：“案下主字疑衍，當(dāng)云‘有劫賊殺財主者’為一句。”〔二〕

　　李詳云：“淮南子本經(jīng)訓(xùn)‘剔孕婦’，高誘注：‘孕婦，□身將就草之婦?！哒T去太丘時不遠(yuǎn)，在草、就草，皆謂漢季坐蓐俗稱。”

　　劉盼遂曰：“按草為婦人分娩時藉薦之具。晉書惠賈皇后傳：‘后詐有身，內(nèi)□物為產(chǎn)具，遂取妹夫韓壽子養(yǎng)之。’元帝紀(jì)‘生于洛陽，所籍□如始刈?！跻嗖菀?。高僧傳四：‘于法開嘗投人家，值婦人在草甚急。開針之，須臾，羊膜裹兒而出?！駴W沂之閑謂小兒始生曰落草。”　嘉錫案：金匱要略卷下附方云：“千金三物黃芩湯，治婦人在草蓐自發(fā)露得風(fēng)?！笔勒f所云“在草”，即謂在草蓐也。今千金方三只云“在蓐”，無草字。然由此可知凡醫(yī)書言在蓐即在草矣。

　　〔三〕

　　翟灝通俗編二十三曰：“周禮：‘朝士凡民同貨財者?！柙疲骸涁?，謂財主出債，與生利還主，則同有貨財?！帧矊儇?zé)者’，疏云：‘謂有人取他責(zé)乃別轉(zhuǎn)與人，使子本依契而還財主?！勒f‘盜殺財主，何如骨肉相殘’。按古云財主，俱對債者而言，非若今之泛稱富室?！薄〖五a案：左傳云“盜憎主人”，主即對盜而言。以其富有貲財，致為盜所劫，故謂之財主。雖非泛指富室，然與周禮疏所言出債生利之財主不同。翟說微誤。

　　〔四〕

　　后漢書黨錮傳云：“賈彪字偉節(jié)，補(bǔ)新息長。小民貧困，多不養(yǎng)子。彪嚴(yán)為其制，與殺人同罪。城南有盜劫害人者，北有婦人殺子者。彪出，案發(fā)，而掾吏欲引南。彪怒曰：‘賊寇害人，此則常理；母子相殘，逆天違道?！燔|車北行，案驗(yàn)其罪。城南賊聞之，亦面縛自首?！薄〖五a案：仲弓、偉節(jié)，同時并有此事，何其相類之甚也？疑為陳氏子孫剽取舊聞，以為美談，而臨川誤以為實(shí)。然觀孝標(biāo)之注，固已疑之矣。

　?。场　￡愒侥晔粫r，陳紀(jì)已見。候袁公。袁公問曰：“賢家君在太丘，遠(yuǎn)近稱之，何所履行？”元方曰：“老父在太丘，彊者綏之以德，弱者撫之以仁，恣其所安，久而益敬?！痹隄h紀(jì)曰：“寔為太丘，其政不嚴(yán)而治，百姓敬之?！痹唬骸肮峦邍L為鄴令，正行此事。不知卿家君法孤？孤法卿父？”檢眾漢書，袁氏諸公，未知誰為鄴令？故闕其文以待通識者。元方曰：“周公、孔子，異世而出，周旋動靜，萬里如一。周公不師孔子，孔子亦不師周公?！薄惨弧?br/>
　　【箋疏】

　　〔一〕　嘉錫案：古文苑十九邯鄲淳后漢鴻臚陳君碑云：“年七十有一，建安四年六月卒?！币源送浦?，當(dāng)生于漢順帝永建四年。其十一歲，則永和四年也。后漢書陳紀(jì)傳雖不言卒于何年，然云“建安初，袁紹為太尉，讓于紀(jì)，紀(jì)不受。年七十一卒”，與碑未嘗不合。陳寔傳云：“司空黃瓊辟選理劇，補(bǔ)聞喜長。旬月，以期喪去官。復(fù)再遷，除太丘長。”考桓帝紀(jì)元嘉元年冬閏月（閏十一月），太常黃瓊為司空。二年十一月免。上距永和四年，十二、三年矣。又延熹四年五月前太尉黃瓊所選舉，要不出元嘉、延熹之間，其除太丘長，又當(dāng)在其后一、二年。元方若于年十一時見袁公，安得問其家君太丘之政乎？此必魏、晉閑好事者之所為，以資談助，非實(shí)事也。

　?。础　≠R太傅作吳郡，初不出門。吳中諸強(qiáng)族輕之，乃題府門云：“會稽雞，不能啼?！杯h(huán)濟(jì)吳紀(jì)曰：“賀邵字興伯，會稽山陰人。祖齊，父景，并歷美官?！惨弧成蹥v散騎常侍，出為吳郡太守。后遷太子太傅?！辟R聞故出行，至門反顧，索筆足之曰：“不可啼，殺吳兒！”于是至諸屯邸，〔二〕檢校諸顧、陸役使官兵及藏逋亡，〔三〕悉以事言上，罪者甚眾。陸抗時為江陵都督，吳錄曰：“抗字幼節(jié)，吳郡人，丞相遜子，孫策外孫也。為江陵都督，累遷大司馬、荊州牧。”故下請孫皓，然后得釋。

　　【校文】

　　注“并歷美官”　“美”，景宋本及沈本俱作“吳”。

　　【箋疏】

　　〔一〕　吳志賀齊傳云：“齊字公苗，封山陰侯，遷后將軍，假節(jié)領(lǐng)徐州牧。子達(dá)及弟景，皆有令名，為佳將?！弊⒁龝滗浽唬骸熬盀闇缳\校尉，早卒。”〔二〕

　　嘉錫案：說文云：“邸，屬國舍?！被哿找磺薪?jīng)音義三十九引倉頡篇云：“邸，市中舍也?！睗h書文帝紀(jì)注云：“郡國朝宿之舍在京師者，率名邸。”屯邸者，于時顧、陸諸子弟多將兵屯戍于外，而其居舍在吳郡，故謂之屯邸，如吳志顧承傳“承為吳郡西部都尉，屯軍章坑”是也。

　　〔三〕

　　嘉錫案：藏逋亡者，喪亂之時，賦繁役重，人多離其本土，逃亡在外，輒為勢家所藏匿，官不敢問。觀本篇“謝公時，兵冢逋亡”條注所引續(xù)晉陽秋，便可知矣。

　?。怠　∩焦云髦爻?，年逾七十，猶知管時任。虞預(yù)晉書曰：“山濤字巨源，河內(nèi)懷人。祖本，郡孝廉。父曜，冤句令。〔一〕濤蚤孤而貧，少有器量，宿士猶不慢之。年十七，〔二〕宗人謂宣帝曰：‘濤當(dāng)與景、文共綱紀(jì)天下者也?！踩车蹜蛟唬骸湫∽?，那得此快人邪？’好莊、老，與嵇康善。為河內(nèi)從事，與石鑒共傳宿，濤夜起蹋鑒曰：‘今何等時而眠也！知太傅臥何意？’鑒曰：‘宰相三日不朝，與尺一令歸第，君何慮焉？’濤曰：‘咄！石生，無事馬蹄閑也。’投傳而去，果有曹爽事，遂隱身不交世務(wù)。累遷吏部尚書、仆射、太子少傅、司徒。年七十九薨，謚康侯?！辟F勝年少，若和、裴、王之徒，并共言詠。有署閣柱曰：“閣東，〔四〕有大牛，和嶠鞅，裴楷秋，王濟(jì)剔嬲不得休?！薄参濉惩蹼[晉書曰：“初，濤領(lǐng)吏部，潘岳內(nèi)非之，密為作謠曰：‘閣東，有大牛，王濟(jì)鞅，裴楷秋，和嶠刺促不得休?！敝窳制哔t論曰：“濤之處選，非望路絕，故貽是言。”或云：潘尼作之?！擦澄氖總髟唬骸澳嶙终澹瑴铌柸?。祖最，尚書左丞。父滿，平原太守。并以文學(xué)稱。尼少有清才，文詞溫雅。初應(yīng)州辟，終太常卿?！薄拘Ｎ摹?br/>
　　注“冤句”　“冤”，沈本作“宛”。

　　“并共言詠”　“言”，景宋本作“宗”。

　　注“祖最”　“最”，景宋本作“勖”?！竟{疏】

　　〔一〕　嘉錫案：冤句，晉書本傳作宛句。元和姓纂卷四亦云“山輝宛句令”，然考諸史地志，濟(jì)陰郡有冤句縣，作“宛”者非。

　　〔二〕

　　吳承仕曰：“濤年十七為黃初二年?！薄〖五a案：山濤之年，吳氏以晉書本傳言“太康四年薨，年七十九”推知之也。

　　〔三〕

　　李慈銘云：“案宗人下當(dāng)有脫字。晉書言濤與宣穆后有中表親。宣穆后者，司馬懿夫人張氏也。此云景、文者，指懿子師、昭，乃后人追述之辭。然對父而生稱其子之謚，有以見預(yù)書之無法?！薄〖五a案：景、文謂懿子景帝師，文帝昭也。按晉書本紀(jì)：師以魏正元二年卒，年四十八，當(dāng)生于漢建安十三年。昭以咸熙二年卒，年五十五，當(dāng)生于建安十六年。下數(shù)至魏文帝黃初二年，師才十四歲，昭十一歲耳。縱令早慧夙成，亦安知其他日必能綱紀(jì)天下？且懿是年始為侍中尚書右仆射，柄用方新，勛名尚淺，雖有不臣之心，而反形未具，外人惡能測其心腹，知其必能父子相繼，盜弄天下之柄耶？虞預(yù)之言，明出傅會，理不可信。唐修晉書棄而不取，當(dāng)矣。

　　〔四〕

　　程炎震云：“晉書潘岳傳云‘閣道東’，此及注文并當(dāng)有道字。晉書五行志：‘永興二年七月甲午，尚書諸曹火起，延崇禮闥及閣道。’蓋閣道與尚書省相近，故岳得題其柱耳?！蔽倪x陸士衡答賈謐詩注引謝承后漢書曰：“承父嬰，為尚書侍郎，每讀高祖及光武之后將相名臣策文通訓(xùn)，條在南宮，秘于省閣。唯臺郎升復(fù)道取急，因得開覽?！薄〖五a案：漢、晉臺閣之制殆相似。

　　〔五〕

　　考工記輖人云：“故登阤者，倍任者也。猶能以登及其下阤也。不援其邸，必緧其牛后。”鄭注：“阤，阪也。倍任，用力倍也?！被菔科娑Y說十四曰：“說文‘馬尾●，今之般緧’，則般緧在馬尾，故曰緧其后。緧一作秋。釋名曰：‘秋，遒也。在后遒追，使不得卻縮也。’潘岳疾王濟(jì)、裴楷，乃題閣道為謠曰：‘閣道東，有大牛，王濟(jì)鞅，裴楷□。’夾頸為鞅，后遒為□。言濟(jì)在前，楷在后也?！薄〖五a案：惠氏所用乃今晉書潘岳傳，故與孝標(biāo)所引王隱書不盡同。岳意以大牛比山濤，言其為人所牽制，不能自主也。黃生義府下曰：“世說‘剔嬲不得休’，方言云：‘妯，擾也。’嵇康絕交書：‘嬲之不置。’注：‘?dāng)`嬈也?！捩占存〝_，即擿嬈?！?br/>
　　李詳云：“黃生義府引作踢嬲，方言：‘妯，嬈也?！到^交書‘嬲之不置’，注，擿嬈也。踢嬲即擿嬈。又按胡氏紹煐文選箋證：說文：嬈，苛也。段注：謂嬲乃嬈之俗。眾經(jīng)音義引三倉：嬲、嬈同乃了切。嬲、嬈一字。孫氏星衍以為嬲即嫋字，蓋嬈為本字，別作嫋。草書作●，遂誤而為嬲?！薄〖五a案：宋、明本俱作剔嬲，黃生清初人，未必別見古本，不足據(jù)也。

　　〔六〕

　　程炎震云：“山濤以太康四年卒。此事當(dāng)在咸寧太康閑。濤傳曰：‘太康初，自尚書仆射遷右仆射，掌選如故?！瘯r和嶠為中書令，裴楷、王濟(jì)并為侍中也。潘岳嘗為尚書郎，蓋在其時。岳傳載于河陽懷令之閑，或有別本。潘尼則于太康中始舉秀才，為太常博士，疑不及濤時矣?！?br/>
　?。丁　≠Z充初定律令，晉諸公贊曰：“充字公閭，襄陵人。父逵，魏豫州刺史。充起家為尚書，遷廷尉，聽訟稱平。晉受禪，封魯郡公。充有才識，明達(dá)治體，加善刑法，由此與散騎常侍裴楷共定科令，蠲除密網(wǎng)，以為晉律。薨，贈太宰?！迸c羊祜共咨太傅鄭沖。王隱晉書曰：“沖字文和，滎陽開封人。有核練才，清虛寡欲，喜論經(jīng)史，草衣缊袍，不以為憂。累遷司徒、太保。晉受禪，進(jìn)太傅?！睕_曰：“皋陶嚴(yán)明之旨，非仆闇懦所探?！毖蛟唬骸吧弦庥钚〖雍霛櫋！睕_乃粗下意。續(xù)晉陽秋曰：“初，文帝命荀勖、賈充、裴秀等分定禮儀律令，皆先咨鄭沖，然后施行也?！薄拘Ｎ摹?br/>
　　注“充起家為尚書”　沈本“充”下有“早知名”三字；“書”下有“郎”字。案晉書本傳作“尚書郎”。

　?。贰　∩剿就角昂筮x，〔一〕殆周遍百官，舉無失才。凡所題目，皆如其言。唯用陸亮，是詔所用，與公意異，爭之不從。亮亦尋為賄敗?！捕硶x諸公贊曰：“亮字長興，河內(nèi)野王人，太常陸乂兄也。性高明而率至，為賈充所親待。山濤為左仆射領(lǐng)選，濤行業(yè)即與充異，自以為世祖所敬，選用之事，與充咨論，充每不得其所欲。好事者說充：‘宜授心腹人為吏部尚書，參同選舉。若意不齊，事不得諧，可不召公與選，而實(shí)得敘所懷?！湟詾槿?。乃啟亮公忠無私。濤以亮將與己異，又恐其協(xié)情不允，累啟亮可為左丞相，非選官才〔三〕。世祖不許，濤乃辭疾還家。亮在職果不能允，坐事免官?！薄拘Ｎ摹?br/>
　　注“左丞相”　“相”，沈本作“初”。

　　【箋疏】

　　〔一〕　李慈銘云：“案選上當(dāng)脫一領(lǐng)字。晉書作‘前后選舉，周遍內(nèi)外，而并得其才’?！薄捕?br/>
　　嘉錫案：賞譽(yù)篇注引山濤啟事曰“吏部郎史曜出處缺當(dāng)選。濤薦阮咸，詔用陸亮”，可與此條互證。此出王隱晉書見書鈔六十。

　　〔三〕

　　嘉錫案：晉無左丞相，且安有不可為吏部尚書而可為丞相者？“相”字明是誤字，作“初”是也。

　?。浮　★当徽D后，山公舉康子紹為秘書丞?！惨弧成焦珕⑹略唬骸霸t選秘書丞。濤薦曰：‘紹平簡溫敏，有文思，又曉音，當(dāng)成濟(jì)也。猶宜先作秘書郎?！t曰：‘紹如此，便可為丞，不足復(fù)為郎也?！睍x諸公贊曰：“康遇事后二十年，紹乃為濤所拔。”王隱晉書曰：“時以紹父康被法，選官不敢舉。年二十八，山濤啟用之，世祖發(fā)詔，以為秘書丞?！苯B咨公出處，竹林七賢論曰：“紹懼不自容，將解褐，故咨之于濤?！惫唬骸盀榫贾靡?！天地四時，猶有消息，而況人乎？”〔二〕王隱晉書曰：“紹字延祖，雅有文才，山濤啟武帝云云。”【箋疏】

　　〔一〕　程炎震云：“紹十歲而孤?？邓烙谖壕霸哪辏瑒t紹年二十八，是晉武太康元年?！薄捕?br/>
　　嘉錫案：紹自為山濤所薦，后遂死于蕩陰之難。夫食焉不避其難。既食其祿，自不得臨難茍免。紹之死無可議，其失在不當(dāng)出仕耳。御覽四百四十五引王隱晉書曰：“河南郭象著文，稱嵇紹父死非罪，曾無耿介，貪位死闇主，義不足多。曾以問□公曰：‘王裒（原誤褒，下同）之父，亦非罪死，裒猶辭征，紹不辭用，誰為多少？’□公曰：‘王勝于嵇?！蛟唬骸?、晉所殺，子皆仕宦，何以無非也？’答曰：‘殛鯀興禹。禹不辭興者，以鯀犯罪也。若以時君所殺為當(dāng)耶？則同于禹。以不當(dāng)耶？則同于嵇。’又曰：‘世皆以嵇見危授命?！鹪唬骸o(jì)信代漢高之死，可謂見危授命。如嵇偏善其一可也。以備體論之，則未得也?！惫笾陨跎?，不可以人廢言。□鑒、王隱之論，尤為詞嚴(yán)義正。由斯以談，紹固不免于罪矣。勸之出者豈非陷人于不義乎！所謂“天地四時，猶有消息”，尤辯而無理。大抵清談諸人，多不明出處之義。

　　日知錄十三曰：“有亡國，有亡天下，亡國與亡天下奚辨？曰：易姓改號，謂之亡國。仁義充塞，而至于率獸食人，人將相食，謂之亡天下。魏、晉人之清談，何以亡天下？是孟子所謂楊、墨之言使天下無父無君而入于禽獸者也。昔者嵇紹之父康被殺于晉文王，至武帝革命之時，而山濤薦之入仕。紹時屏居私門，欲辭不就。濤謂之曰：‘為君思之久矣！天地四時，猶有消息，而況于人乎？’一時傳誦以為名言，而不知其敗義傷教，至于率天下而無父也。夫紹之于晉，非其君也。忘其父而事其非君，當(dāng)其未死，三十余年之閑，為無父之人，亦已久矣。而蕩陰之死，何足以贖其罪乎？且其入仕之初，豈知必有乘輿敗績之事，而可樹其忠名，以蓋于晚也。自正始以來，而大義之不明，遍于天下。如山濤者，既為邪說之魁，遂使嵇紹之賢，且犯天下之不韙而不顧。夫邪正之說，不容兩立。使謂紹為忠，則必謂王裒為不忠，然后可也。何怪其相率臣于劉聰、石勒，觀其故主青衣行酒，而不以動其心者乎？是故知保天下然后知保其國。保國者，其君其臣，肉食者謀之。保天下者，匹夫之賤，與有責(zé)焉耳矣?！薄〖五a案：顧氏之言，可謂痛切。使在今日有風(fēng)教之責(zé)者，得其說而講明之，尤救時之良藥也。明詩紀(jì)事辛簽卷五轉(zhuǎn)引明李延是南吳舊話云：“夏存古十余歲，陳臥子適訪其父。存古案頭有世說，臥子問曰：‘諸葛靚逃于廁中，終不見晉世祖，而嵇紹竟死蕩陰之役，何以忠孝殊途？’存古拱手對曰：‘此時當(dāng)計出處。茍憶顧日影而談琴，自當(dāng)與諸葛為侶?！P子嘆曰：‘君言先得吾心者?！?br/>
　　易豐卦彖曰：“日中則昊，月盈則食。天地盈虛，與時消息。而況于人乎！況于鬼神乎！”　嘉錫案：山濤之言，義取諸此，以喻人之出處進(jìn)退，當(dāng)與時屈信，不可執(zhí)一也。然紹父康無罪而死于司馬昭之手。禮曰：“父之讎，弗與共戴天?！贝硕梢韵?，忘父之讎，而北面于其子之朝，以邀富貴，是猶禽獸不知有父也。濤乃傅會周易，以為之勸，真可謂飾六藝以文奸言，此魏、晉人老、易之學(xué)，所以率天下而禍仁義也。

　?。埂　⊥醢财跒闁|?？ぃ總髟唬骸巴醭凶职财?，太原晉陽人。父湛，汝南太守。承沖淡寡欲，無所循尚。累遷東海內(nèi)史，為政清靜，吏民懷之。避亂渡江，是時道路寇盜，人懷憂懼，承每遇艱險，處之怡然。元皇為鎮(zhèn)東，引為從事中郎?！毙±舯I池中魚，綱紀(jì)推之?！惨弧惩踉唬骸拔耐踔?，與眾共之。孟子曰：“齊宣王問：‘文王之囿，方七十里，有諸？若是其大乎？’對曰：‘民猶以為小也?！踉唬骸讶酥?，方四十里，民猶以為大，何邪？’孟子曰：‘文王之囿，芻蕘者往焉，與民同之，民以為小，不亦宜乎？今王之囿，殺糜鹿者如殺人罪，是以四十里為阱于國中也，民以為大，不亦宜乎？’”池魚復(fù)何足惜！”【箋疏】

　　〔一〕　程炎震曰：“文選三十六傅季友為宋公修張良廟教注曰：‘綱紀(jì)，謂主簿也。教主簿宣之，故曰綱紀(jì)，猶今詔書稱門下也?！蓊A(yù)晉書：‘東平主簿王豹白事，齊王曰：“況豹雖陋，故大州之綱紀(jì)也?！薄?br/>
　?。保啊⊥醢财谧鳀|?？ぃ翡浺环敢谷藖?。王問：“何處來？”云：“從師家受書還，不覺日晚?！蓖踉唬骸氨迵閷幵揭粤⑼?，恐非致理之本?！薄惨弧硡问洗呵镌唬骸皩幵秸?，中牟鄙人也?？喔谥畡?，謂其友曰：‘何為可以免此苦也？’其友曰：‘莫如學(xué)也。學(xué)三十歲，則可以達(dá)矣?！瘜幵皆唬骸堃允鍤q。人將休，吾不敢休；人將臥，吾不敢臥。’學(xué)十五歲而為周威公之師也?！笔估羲土顨w家。

　　【箋疏】

　　〔一〕　嘉錫案：致理當(dāng)作致治，唐人避諱改之耳。

　　１１　成帝在石頭，晉世譜曰：“帝諱衍，字世根，明帝太子。年二十二崩?！比巫屧诘矍奥臼讨戌娧?、晉陽秋曰：“讓，樂安人，諸任之后。隨蘇峻作亂?！毖艅e傳曰：“雅字彥胄，潁川長社人，魏太傅鐘繇弟仲常曾孫也。少有才志，累遷至侍中?！庇倚l(wèi)將軍劉超。晉陽秋曰：“超字世逾，瑯邪人，漢成陽景王六世孫。封臨沂慈鄉(xiāng)侯，遂家焉。父征為瑯邪國上將軍。超為縣小吏，稍遷記室掾、安東舍人。忠清慎密，為中宗所拔。自以職在中書，絕不與人交關(guān)書疏，閉門不通賓客，家無儋石之儲。討王敦有功，封零陽伯，為義興太守。而受拜及往還朝，莫有知者，其慎默如此。遷右衛(wèi)大將軍。”帝泣曰：“還我侍中！”〔一〕讓不奉詔，遂斬超、雅。雅別傳曰：“蘇峻逼主上幸石頭，雅與劉超并侍帝側(cè)匡衛(wèi)，與石頭中人密期拔至尊出，事覺被害?！笔缕街?，陶公與讓有舊，欲宥之。許柳許氏譜曰“柳字季祖，高陽人。祖允，魏中領(lǐng)軍。父猛，吏部郎。”劉謙之晉紀(jì)曰：“柳妻，祖逖子渙女。蘇峻招祖約為逆，約遣柳以眾會峻。既克京師，拜丹陽尹。后以罪誅?！眱核煎咧良?，諸公欲全之。許氏譜曰：“永字思妣。”若全思妣，則不得不為陶全讓，于是欲并宥之。事奏，帝曰：“讓是殺我侍中者，不可宥！”諸公以少主不可違，并斬二人。

　　【校文】

　　注“父征”　“征”，景宋本作“微”。

　　【箋疏】

　　〔一〕　程炎震云：“據(jù)文侍中下當(dāng)脫右衛(wèi)二字。晉書劉超傳亦有，下同。”

　?。保病⊥踟┫喟輷P(yáng)州，〔一〕賓客數(shù)百人并加沾接，人人有說色。唯有臨海一客姓任語林曰：“任名颙，時官在都，預(yù)王公坐?！奔皵?shù)胡人為未洽，公因便還到過任邊云：“君出，臨海便無復(fù)人?！比未笙舱f。因過胡人前彈指云：“蘭阇，蘭阇?！薄捕橙汉?，四坐并歡。晉陽秋曰：“王導(dǎo)接誘應(yīng)會，少有牾者。雖疏交常賓，一見多輸寫款誠，自謂為導(dǎo)所遇，同之舊昵?！薄拘Ｎ摹?br/>
　　注“時官在都”　“官”，景宋本作“宦”。

　　注“少有牾者”　“牾”，景宋本作“迕”。

　　注“舊昵”　“昵”，景宋本作“昵”。

　　【箋疏】

　　〔一〕　程炎震云：“王導(dǎo)拜揚(yáng)州，一在建興三年王敦拜江州之后；一在明帝太寧二年六月丁卯。此似是初拜時?！薄捕?br/>
　　朱子語類百三十六曰：“王導(dǎo)為相，只周旋人過一生。謂胡僧曰：‘蘭奢，蘭奢?！撕Z之褒譽(yù)者也?！薄〖五a案：蘭奢當(dāng)作蘭阇，蓋記者之誤。然朱子不言所以為褒譽(yù)之義。王伯厚又以為即蘭若?？坚尰哿找磺薪?jīng)音義五云：“阿練若，或云阿蘭若，或但云蘭若，此土義譯云寂靜處，或云無諍地。所居不一，皆出聚落，一俱盧舍之外，遠(yuǎn)離喧噪，牛畜雞犬之聲寂靜，安心修習(xí)禪定?！庇侄辉疲骸鞍⑻m若者，此翻為無諍聲。謂說諸法本來湛寂無作義，因名其處為法阿蘭若處，此中處者，即菩提場中是也?！贬尫ㄔ品g名義集七云：“阿蘭若大論翻遠(yuǎn)離處。薩婆多論翻閑靜處。天臺云：不作眾事，名之為閑。無憒鬧，故名之為靜?；蚍瓱o諍，謂所居不與世諍。”慧琳、法云釋蘭若之義甚詳，而不言及蘭阇。伯厚謂蘭阇即蘭若，當(dāng)別有所本。譯音本無定字也。茂宏之意，蓋贊美諸胡僧于賓客喧噪之地，而能寂靜安心，如處菩提場中。然則己之未加沾接者，正恐?jǐn)_其禪定耳。群胡意外得此褒譽(yù)，故皆大歡喜也。

　　程炎震云：“困學(xué)紀(jì)聞二十云：‘蘭阇，即蘭若也。’”

　?。保场￡懱驹勍踟┫嘧墒拢^后輒翻異。王公怪其如此，后以問陸。陸玩別傳曰：“玩字士瑤，吳郡吳人。祖瑁，父英，仕郡有譽(yù)。玩器量淹雅，累遷侍中、尚書左仆射、尚書令，贈太尉?！标懺唬骸肮L民短，臨時不知所言，既后覺其不可耳?！薄惨弧?br/>
　　【箋疏】

　　〔一〕　程炎震云：“此蓋咸和中玩為尚書左仆射時，導(dǎo)以司徒錄尚書事，故得咨事也。導(dǎo)猶領(lǐng)揚(yáng)州刺史，故玩自稱民?！奔五a案：方正篇載導(dǎo)請婚于玩，而玩拒以義，不為亂倫之始，可見其意頗輕導(dǎo)。此答以“公長民短”，謙詞耳。亦可謂居下不諂矣。

　　１４　丞相嘗夏月至石頭看庾公。庾公正料事，丞相云：“暑可小簡之?！扁坠唬骸肮z事，天下亦未以為允?！薄惨弧骋罅w言行曰：“王公薨后，庾冰代相，網(wǎng)密刑峻。羨時行，遇收捕者于途，慨然嘆曰：‘丙吉問牛喘，似不爾！’嘗從容謂冰曰：‘卿輩自是網(wǎng)目不失，皆是小道小善耳。至如王公，故能行無理事。’謝安石每嘆詠此唱。庾赤玉曾問羨：‘王公治何似？詎是所長？’羨曰：‘其余令績，不復(fù)稱論。然三捉三治，三休三敗。’”【校文】

　　注“網(wǎng)密刑峻”　“密”，沈本作“繁”。

　　注“詎是所長”　“詎”，景宋本作“誰”。

　　注“三捉三治”　“捉”，沈本作“投”。【箋疏】

　　〔一〕　程炎震云：“此事當(dāng)在成帝初，王導(dǎo)、庾亮參輔朝政時。陶侃所謂‘君修石頭，以擬老子’者也。蘇峻亂后，亮卒于外任矣。”

　?。保怠∝┫嗄┠辏圆粡?fù)省事，正封箓諾之?！惨弧匙試@曰：“人言我憒憒，后人當(dāng)思此憒憒?！薄捕承鞆V歷紀(jì)曰：“導(dǎo)阿衡三世，經(jīng)綸夷險，政務(wù)寬恕，事從簡易，故垂遺愛之譽(yù)也。”【箋疏】

　　〔一〕　嘉錫案：文選晉紀(jì)總論注引劉謙晉紀(jì)應(yīng)詹表曰：“元康以來，望白署空，顯以臺衡之量。尋文謹(jǐn)案，目以蘭薰之器。”導(dǎo)阿衡三世，而但封箓畫諾，真所謂“望白署空”也。

　　〔二〕

　　翟灝通俗篇十五曰：“太玄經(jīng)：‘曉天下之憒憒，瑩天下之晦晦?！比龂臼Y琬傳：“楊敏毀琬，作事憒憒?！睂O琳傳：“罵其妻曰：‘汝父憒憒，敗我大事?！睆V雅釋訓(xùn)曰：“憒憒，亂也?！蓖跄顚O疏證曰：“前卷三云：憒，亂也。重言之則曰憒憒。大雅召旻篇：“潰潰回遹。”傳云：‘潰潰，亂也?！f子大宗師篇云‘憒憒然為世俗之禮?！瘽⑴c憒通。”

　?。保丁√展詸z厲，〔一〕勤于事。晉陽秋曰：“侃練核庶事，勤務(wù)稼穡，雖戎陳武士，皆勸厲之。有奉饋者，皆問其所由。若力役所致，歡喜慰賜；若他所得，則呵辱還之。是以軍民勤于農(nóng)稼，家給人足。性纖密好問，頗類趙廣漢。嘗課營種柳，都尉夏施盜拔武昌郡西門所種。侃后自出，駐車施門，問：‘此是武昌西門柳，何以盜之？’施惶怖首伏，三軍稱其明察。侃勤而整，自強(qiáng)不息。又好督勸于人，常云：‘民生在勤，大禹圣人，猶惜寸陰，至于凡俗，當(dāng)惜分陰。豈可游逸，生無益于時，死無聞于后，是自棄也。又老莊浮華，非先王之法言而不敢行。君子當(dāng)正其衣冠，攝以威儀，何有亂頭養(yǎng)望，自謂宏達(dá)邪？’”中興書曰：“侃嘗檢校佐吏，若得樗蒲博弈之具，投之曰：‘樗蒲，老子入胡所作，外國戲耳。圍棋，堯、舜以教愚子。博弈，紂所造。諸君國器，何以為此？若王事之暇，患邑邑者，文士何不讀書？武士何不射弓？’談?wù)邿o以易也?！弊髑G州時，〔二〕敕船官悉錄鋸木屑，不限多少，咸不解此意。后正會，值積雪始晴，聽事前除雪后猶濕，于是悉用木屑覆之，都無所妨。官用竹皆令錄厚頭，積之如山。后桓宣武伐蜀，裝船，悉以作釘。又云：嘗發(fā)所在竹篙，有一官長連根取之，仍當(dāng)足，乃超兩階用之。

　　【校文】

　　注“督勸于人”　“于”，沈本作“他”。

　　【箋疏】

　　〔一〕　李慈銘云：“案檢疑當(dāng)作儉?！薄〖五a案：檢厲蓋綜覈之意，檢字不誤。

　　〔二〕

　　類聚五十引王隱晉書曰：“陶侃為都督荊、雍、益、梁四州諸軍事，是時荊州大饑，百姓多餓死。侃至秋熟，輒糴。至饑，復(fù)價糶之。士庶歡悅，咸蒙濟(jì)賴?！?br/>
　?。保贰『悟婒T作會稽，〔一〕晉陽秋曰：“何充字次道，廬江人。思韻淹通，有文義才情。累遷會稽內(nèi)史、侍中、驃騎將軍、揚(yáng)州刺史。贈司徒?！庇荽娴苠雷骺ぶ鞑荆捕硨O統(tǒng)存誄敘曰：“存字道長，會稽山陰人也。祖陽，散騎常侍。父偉，州西曹。存幼而卓拔，風(fēng)情高逸，歷衛(wèi)軍長史、尚書吏部郎?！狈锻羝迤吩唬骸板雷值勒妫酥量すΣ??！币院我娍蛣趽p，欲白斷?？?，使家人節(jié)量，擇可通者作白事成，以見存。存時為何上佐，〔三〕正與謇共食，語云：“白事甚好，待我食畢作教。”食竟，取筆題白事后云：〔四〕“若得門庭長如郭林宗者，〔五〕當(dāng)如所白。泰別傳曰：“泰字林宗，有人倫鑒識。題品海內(nèi)之士，或在幼童，或在里肆，后皆成英彥六十余人。自著書一卷，論取士之本，未行，遭亂亡失。”汝何處得此人？”謇于是止?！擦?br/>
　　【校文】

　　注“道真”　沈本作“道直”。

　　“欲白斷?？汀薄【八伪炯吧虮揪銦o“白”字。

　　【箋疏】

　　〔一〕　程炎震云：“晉職官志，郡屬主簿為首，存猶為上佐，必是丞矣。通典三十三，晉成帝咸康七年，省諸郡丞，惟丹陽丞不省。知充作會稽在咸康七年以前也，證之充傳亦合?！薄捕?br/>
　　書鈔卷七十三引韋昭辨釋名云：“主簿者，主諸簿書。簿，普也，普聞諸事也?！蓖ǖ渚砣疲骸爸鞑疽蝗?，錄門下眾事，省署文書?！睆?qiáng)汝詢漢州郡縣吏制考上云：“謝承書：‘劉佑仕郡為主簿，郡守子常出錢付令買果，佑悉買筆、墨、書具與之。’吳錄：‘包咸為吳郡主簿，太守黃君行春，咸留守其郡。郎君緣樓探雀卵，咸杖之三十。’案此可見主簿為親近吏，郡守家事亦關(guān)之也。”　嘉錫案：虞謇欲為何充斷?？停⑹蛊浼胰斯?jié)量者，正以主簿得普聞眾事，且治郡守家政故也。強(qiáng)氏所引謝承書見劉佑本傳注，吳錄亦見書鈔七十三。

　　〔三〕

　　嘉錫案：上佐蓋謂治中也。治中與別駕并為州府要職，故稱上佐。書鈔卷三十八引語林曰“何公為揚(yáng)州，虞存為治中”，是其證也。

　　〔四〕

　　嘉錫案：通典卷三十二云：“治中從事史一人，居中治事，主眾曹文書?！比粍t治中之職主治文書，得為刺史作答教。故謇之白事，先以見存，而存遂取筆題其后也。

　　〔五〕

　　程炎震云：“庭當(dāng)作亭。續(xù)漢志司隸校尉所屬假佐二十五人，本注有門亭長。又每郡所屬正門，有亭長一人。晉多仍漢制。職官志：州有主簿、門亭長等?？び兄鞑?，不言門亭長，而別有門下及門下吏。袁宏后漢紀(jì)延熹七年，史弼為河?xùn)|太守。初至，□門下：有請，一無所通。常侍侯覽遣諸生齎書求假鹽稅及有所屬，門長不為通。此門長即門亭長之省文。知郡屬之門下，即門亭長也?！薄〖五a案：晉書李含傳云：“安定皇甫商欲與結(jié)交，含拒而不納，商恨焉。遂諷州以短檄，召含為門亭長?！贝酥蓍T亭長之見于列傳者。又光逸傳曰：“初為博昌小吏，后為門亭長，迎新令至京師?！贝丝h之門亭長也。州縣皆有此職，則郡亦宜有之，程氏之言是也。

　　〔六〕

　　嘉錫案：品藻篇曰：“何次道為宰相，人有譏其信任不得其人?！弊⒁龝x陽秋曰：“充所昵庸雜，以此損名?！比粍t充之為人，乃不擇交友者。其作會稽時，必已如此。虞謇蓋嫌其賓客繁猥，故欲加以節(jié)量，不獨(dú)慮其勞損而已。

　?。保浮⊥?、劉與林公共看何驃騎，驃騎看文書不顧之。晉陽秋曰：“何充與王濛、劉惔好尚不同，由此見譏于當(dāng)世。”王謂何曰：“ 我今故與林公來相看，〔一〕望卿擺撥常務(wù)，應(yīng)對玄言，那得方低頭看此邪？”何曰：“我不看此，卿等何以得存？”諸人以為佳。

　　【校文】

　　“玄言”　景宋本及沈本俱作“共言”。

　　【箋疏】

　　〔一〕　程炎震云：“康帝初，充以驃騎輔政，時支遁未嘗至都。此林公字必是深公之誤。高僧傳四云‘竺道潛字法深，司空何次道尊以師資之敬’，是其證也。淺人見林公，罕見深公，故輒改耳?！?br/>
　　１９　桓公在荊州，〔一〕全欲以德被江、漢，恥以威刑肅物。溫別傳曰：“溫以永和元年自徐州遷荊州刺史，在州寬和，百姓安之。”令史受杖，正從朱衣上過?；甘侥晟?，從外來，式，桓歆小字也?；甘献V曰：“歆字叔道，溫第三子，仕至尚書。”云：“向從閣下過，見令史受杖，上捎云根，下拂地足。”〔二〕意譏不著?；腹疲骸拔要q患其重?！薄拘Ｎ摹?br/>
　　“桓式年少”　“式”，北堂書鈔引作“武”，非。

　　【箋疏】

　　〔一〕　嘉錫案：桓公，渚宮舊事五作桓沖。下文桓公云作沖云，與孝標(biāo)注作桓溫者不同?；笢刈孕熘葸w荊州，在永和元年?；笡_亦自徐州遷荊州，則在太元二年。溫與沖俱有別傳。世說于溫例稱桓公，于沖只稱車騎。以此考之，舊事為誤。然云恥以威刑肅物，在州寬和，殊不類溫之為人。桓式語含譏諷，亦不類以子對父，似此事本屬桓沖，舊事別有所本。世說屬之桓溫，乃傳聞異辭，疑不能明，俟更詳考。

　　〔二〕

　　程炎震云：“金樓子立言下云：‘桓玄子在荊州，恥以威刑為政。與令史杖，上捎云根，下拂地足，余比庶幾焉?！w用此文。然云根云云乃桓式語。梁元帝認(rèn)為實(shí)事，毋亦如顏介所譏吳臺之鵲耶？”

　　２０　簡文為相，事動經(jīng)年，然后得過?；腹趸计溥t，常加勸免。太宗曰：〔一〕“一日萬機(jī)，那得速！”尚書皋陶謨：“一日萬機(jī)。”孔安國曰：“幾，微也。言當(dāng)戒懼萬事之微。”【箋疏】

　　〔一〕　嘉錫案：上稱“簡文”，下云“太宗”，一簡之內(nèi)，稱謂互見，此左氏之舊法，世說亦往往有之。如言語篇“元帝始過江”條，上稱顧驃騎，下稱榮是也。

　?。玻薄∩藉谌|陽，〔一〕王長史就簡文索東陽云：〔二〕“承藉猛政，故可以和靜致治。”東陽記云：“遐字彥林，河內(nèi)人。祖濤，司徒。父簡，儀同三司。遐歷武陵王友、東陽太守。”江惇傳曰：“山遐為東陽，風(fēng)政嚴(yán)苛，多任刑殺，郡內(nèi)苦之。惇隱東陽，以仁恕懷物，遐感其德，為微損威猛?！?【校文】

　　注“山遐為東陽”　景宋本“遐”下有“之”字。

　　【箋疏】

　　〔一〕　程炎震云：“晉書遐傳云‘郡境肅然，卒于官’，與此不同。又云‘康帝下詔’云云，然簡文于穆帝時始輔政，遐或于永和初年去郡，旋卒耳。”〔二〕

　　嘉錫案：方正篇云：“長史求東陽，撫軍不用。后疾篤，臨終命用之?！比粍t濛雖有此求，而簡文未之許也。

　?。玻病∫蠛剖甲鲹P(yáng)州，〔一〕浩別傳曰：“浩字淵源，陳郡長平人。祖識，濮陽相。父羨，光祿勛。浩少有重名，仕至揚(yáng)州刺史、中軍將軍?！敝信d書曰：“建元初，庾亮兄弟、何充等相尋薨，太宗以撫軍輔政，征浩為揚(yáng)州，從民譽(yù)也?！眲⒁校招∮?，便使左右取□，〔二〕人問其故？答曰：“刺史嚴(yán)，不敢夜行。”【箋疏】

　　〔一〕　嘉錫案：晉書穆帝紀(jì)永和二年三月，以殷浩為揚(yáng)州刺史。浩傳云：“浩頻陳讓，自三月至七月，乃受拜焉?！睋?jù)建康實(shí)錄八，永和三年十二月始以劉惔為丹陽尹，距浩受拜時已一年有半。而謂之始作者，蓋浩嘗以父憂去職，服闋復(fù)為揚(yáng)州刺史。以其前后兩任，至永和九年始被廢去職，治揚(yáng)頗久，故以初任為始作也。 〔二〕

　　程炎震云：“爾雅曰：‘裳削幅謂之纀。’玉篇：‘□，布木切，裳削幅也?！瘡V韻一屋：‘□，博木切。同纀?！瘯x書魏舒?zhèn)鳎骸醣欢觥！袅x曰：‘房玉反?！懠{傳：‘為吳興太守，臨發(fā)，□被而已?！庇[卷七百四引通俗文曰：“帛三幅曰帊，帊衣曰□?！蓖ㄨb一百十七注曰：“□，防玉翻帊也。以裹衣物?！蔽菏妗啊醣欢觥?，韓文“□被入直”。皆此義也。

　　２３　謝公時，兵冢逋亡，多近竄南塘，下諸舫中?！惨弧郴蛴笠粫r搜索，謝公不許，云：“若不容置此輩，何以為京都？”〔二〕續(xù)晉陽秋曰：“自中原喪亂，民離本域，江左造創(chuàng)，豪族并兼，或客寓流離，名籍不立。太元中，外御強(qiáng)氐，搜簡民實(shí)，三吳頗加澄檢，正其里伍。其中時有山湖遁逸，往來都邑者。后將軍安方接客，時人有于坐言：宜糾舍藏之失者。安每以厚德化物，去其煩細(xì)。又以強(qiáng)寇入境，不宜加動人情。乃答之云：‘卿所憂，在于客耳！然不爾，何以為京都？’言者有慚色。”【箋疏】

　　〔一〕　程炎震云：“晉書明帝紀(jì)：‘太寧二年，破王敦軍于南塘。’通鑒一百十五：‘劉裕拒盧循，自石頭出，屯南塘?！緯握Q篇祖逖曰：‘昨夜復(fù)南塘一出?！薄捕?br/>
　　嘉錫案：“京都”，御覽一百五十五引作“京師”。按公羊桓九年傳云：“京師者何？天子之居也。京者何？大也。師者何？眾也。天子之居，必以眾大之辭言之?！豹?dú)斷上云：“天子所居曰京師。京，水也。地下之眾者，莫過于水；地上之眾者，莫過于人。京，大；師，眾也。故曰京師也?！睋?jù)此二義，京師之所以為京師，正以其為眾所聚，故謝公云爾。

　?。玻础⊥醮鬄槔舨坷?，王忱已見。嘗作選草，臨當(dāng)奏，王僧彌來，聊出示之。僧彌，王□小字也?！鮿e傳曰：“□字季琰，瑯邪人，丞相導(dǎo)孫，中領(lǐng)軍洽少子。有才蓺，善行書，名出兄珣右，累遷侍中、中書令。贈太常?！鄙畯浀帽阋约阂飧囊姿x者近半，王大甚以為佳，更寫即奏?！惨弧?br/>
　　【校文】

　　“王大甚以為佳”　“王大”，景宋本及沈本俱作“主人”。

　　【箋疏】

　　〔一〕　嘉錫案：此見王□意在獎拔賢能，不以侵官為慮。而王忱亦能服善，惟以人才為急，不以侵己之權(quán)為嫌。為王□易，為王忱難。

　?。玻怠⊥鯑|亭與張冠軍善。張玄已見。王既作吳郡，人問小令曰：續(xù)晉陽秋曰：“王獻(xiàn)之為中書令，王□代之，時人曰‘大小王令’。”“東亭作郡，風(fēng)政何似？”答曰：“不知治化何如，唯與張祖希情好日隆耳?！薄惨弧?br/>
　　【箋疏】

　　〔一〕　嘉錫案：本書言語篇注引續(xù)晉陽秋，稱玄之少以學(xué)顯，論者以為與謝玄同為南北之望，名亞謝玄。可見玄之甚為時人所推服。小令為東亭之弟，不便直譽(yù)其兄，故舉此以見意耳。

　　２６　殷仲堪當(dāng)之荊州，王東亭問曰：“德以居全為稱，仁以不害物為名。方今宰牧華夏，處殺戮之職，與本操將不乖乎？”殷答曰：“皋陶造刑辟之制，不為不賢；古史考曰：“庭堅號曰皋陶，舜謀臣也。舜舉之于堯，堯令作士，主刑?！笨浊鹁铀究苤?，未為不仁?！奔艺Z曰：“孔子自魯司空為大司寇，三日而誅亂法大夫少正卯?！薄拘Ｎ摹?br/>
　　“王東亭問曰”　“問”，沈本作“謂”。

　　注“三日”　景宋本作“七日”。

　　

　　

　　

　　文學(xué)第四

　?。薄　∴嵭隈R融門下，融自敘曰：“融字季長，右扶風(fēng)茂陵人。少而好問，學(xué)無常師。大將軍鄧騭召為舍人，棄，游武都。會羌虜起，自關(guān)以西道斷。融以謂古人有言：‘左手據(jù)天下之圖，而右手刎其喉，愚夫不為。何則？生貴于天下也。豈以曲俗咫尺為羞，滅無限之身哉？’因往應(yīng)之，為校書郎，出為南郡太守?！比瓴坏孟嘁?，高足弟子傳授而已。嘗算渾天不合，〔一〕諸弟子莫能解?；蜓孕苷?，融召令算，一轉(zhuǎn)便決，眾咸駭服。及玄業(yè)成辭歸，既而融有“禮樂皆東”之嘆。高士傳曰：“玄字康成，北海高密人。八世祖崇，漢尚書。”玄別傳曰：“玄少好學(xué)書數(shù)，十三誦五經(jīng)，好天文占候，風(fēng)角隱術(shù)。年十七，〔二〕見大風(fēng)起，詣縣曰：‘某時當(dāng)有火災(zāi)?！?xí)r果然，智者異之。年二十一，博極群書，精歷數(shù)圖緯之言，兼精算術(shù)。遂去吏，師故兗州刺史第五元。先就東郡張恭祖受周禮、禮記、春秋傳。周流博觀，每經(jīng)歷山川，及接顏一見，皆終身不忘。扶風(fēng)馬季長以英儒著名，玄往從之，參考同異。季長后戚，嫚于待士，玄不得見，住左右，自起精廬，既因紹介得通。時涿郡盧子干為門人冠首，〔三〕季長又不解剖裂七事，玄思得五，子□得三。季長謂子□曰：‘吾與汝皆弗如也。’季長臨別，執(zhí)玄手曰：‘大道東矣，子勉之！’后遇黨錮，隱居著述，凡百余萬言。大將軍何進(jìn)辟玄，乃縫掖相見。玄長八尺余，須眉美秀，姿容甚偉。進(jìn)待以賓禮，授以幾杖。玄多所匡正，不用而退。袁紹辟玄，及去，餞之城東，欲玄必醉。會者三百余人，皆離席奉觴，自旦及莫，度玄飲三百余杯，而溫克之容，終日無怠。獻(xiàn)帝在許都，征為大司農(nóng)，行至元城卒?！薄菜摹晨中妹募裳伞Ｐ嘁捎凶?，乃坐橋下，在水上據(jù)屐。融果轉(zhuǎn)式逐之，〔五〕告左右曰：“玄在土下水上而據(jù)木，此必死矣?！彼炝T追，玄竟以得免。馬融海內(nèi)大儒，被服仁義。鄭玄名列門人，親傳其業(yè)，何猜忌而行鴆毒乎？委巷之言，賊夫人之子。〔六〕

　　【校文】

　　注“自旦及莫”　“莫”，景宋本作“暮”。

　　【箋疏】

　　〔一〕　李慈銘云：“案說文‘筭長六寸。計數(shù)者，算數(shù)也’。是筭為籌筭實(shí)字，算為算數(shù)虛字，然古書多不分別。此處李本作算是也。”程炎震云：“‘算渾天不合’以下，御覽三百九十三引作語林?！薄捕?br/>
　　王鳴盛蛾術(shù)編卷五十八云：“十三歲為永和四年己卯，十七歲為漢安二年癸未?！薄踩?br/>
　　說郛六十六宋竇革酒譜引鄭玄別傳曰：“與盧子干相善，在門下七年，以母老歸養(yǎng)?！薄菜摹?br/>
　　王鳴盛蛾術(shù)篇卷五十八云：“世說注‘獻(xiàn)帝在許都，征為大司農(nóng)。行至元城卒’。案本傳此事無年，而袁宏紀(jì)云建安三年，時康成年七十二。合之劉孝標(biāo)所引別傳獻(xiàn)帝云云，則袁紀(jì)以為三年者是。若孝標(biāo)所云‘行至元城卒’，則大謬。本傳于征為大司農(nóng)乞還家下書五年，方敘袁紹逼康成隨軍，至元城疾篤不進(jìn)，卒于元城。此五年事，何得以為三年征大司農(nóng)事乎？”　嘉錫案：此事誠謬，然是別傳之謬，不應(yīng)歸過孝標(biāo)。且別傳為魏、晉人作，亦不當(dāng)謬誤至此。蓋今本世說注為宋人所刪改，非其舊也。

　　〔五〕

　　李慈銘云：“案史記日者傳：‘旋式正綦?！麟[曰：‘式，即栻也。旋，轉(zhuǎn)也。栻之形上圓象天，下方法地，用之則轉(zhuǎn)。天綱加地之辰，故云旋栻?！芏Y：‘抱天時與太師同車?！嵥巨r(nóng)注云：‘抱式以知天時。’漢書藝文志有羨門式法二十卷。王莽傳云：‘ 天文郎按栻于前。’師古曰：‘栻所以占時日天文，即今之用栻者也。音式。’”　嘉錫案：李氏所引書，桂馥札樸三栻字條均已引之，但未引索隱及鄭司農(nóng)顏師古注耳。桂氏又云：“庾開府詩：‘ 楓子留為式，桐孫待作琴?！瘡V韻：‘楓，木名，子可為式?！瘡V雅：‘曲道，栻梮也。梮有天地，所以推陰陽，占吉兇，以楓子棗心木為之?！碧屏涫脑唬骸爸芏Y：太史抱天時與太師同車?！编嵥巨r(nóng)云：“抱式以知天時也。今其局以楓木為天，棗心為地?？淌?，下布十二辰，以加占為常，以月將加卜時，視日辰陰陽，以立四課?！薄擦?br/>
　　蛾術(shù)編卷五十八云：“融欲害鄭，未必有其事，而鄭鄙融郤有之。蓋融以侈汰為貞士所輕，載趙岐傳注。鄭雖師融，著述中從未引融語。獨(dú)于月令注云：‘俗人云：周公作月令，未通于古。’疏云：‘俗人，馬融之徒?！背萄渍鹪疲骸凹鹃L以章帝建初四年己卯生，年八十八?；傅垩屿渚拍瓯缱洹？党梢皂樀塾澜ǘ甓∶?，少季長四十八歲。季長卒時，康成年四十?！?br/>
　　晉書儒林傳序曰：“有晉始自中朝，迄于江左，莫不崇飾華競，祖述玄虛。擯闕里之典經(jīng)，習(xí)正始之余論。指禮法為流俗，目縱誕以清高。遂使憲章弛廢，名教頹毀。五胡乘閑而競逐，二京繼踵以淪胥。運(yùn)極道消，可為長嘆息者矣?！?br/>
　　南史儒林傳序亦曰：“兩漢登賢，咸資經(jīng)術(shù)，洎魏正始以后更尚玄虛。公卿士庶，罕通經(jīng)業(yè)。時荀顗、摯虞之徒，雖議創(chuàng)制，未有能易俗移風(fēng)者也。自是中原橫潰，衣冠道盡?！薄〖五a案：此節(jié)蓋采自語林，見御覽三百九十三，非義慶之所杜撰也。廣記二百十五引異苑，載有兩說。前一說與此同，后一說云：“鄭康成師馬融，三載無聞，融鄙而遣還。玄過樹陰假寐，見一老父，以刀開腹心，謂曰：‘子可以學(xué)矣?！谑清欢捶?，遂精洞典籍。融嘆曰：‘詩書禮樂，皆已東矣?！瘽撚麣⑿`去。融推式以筭玄，玄當(dāng)在土木上，躬騎馬襲之。玄入一橋下，俯伏柱上，融踟□橋側(cè)云：‘土木之閑，此則當(dāng)矣。有水，非也?！瘡拇硕鴼w。玄用免焉?！庇^語林異苑之所載，知此說為晉、宋閑人所盛傳。然馬融送別，執(zhí)手殷勤，有禮樂皆東之嘆，其愛而贊之如此，何至轉(zhuǎn)瞬之閑，便思?xì)⒑?！茍非狂易喪心，惡有此事？裴啟既不免矯誣，義慶亦失于輕信。孝標(biāo)斥為委巷之言，不亦宜乎？

　?。病　∴嵭⒋呵飩鳎形闯蓵r，行與服子慎遇宿客舍，先未相識，服在外車上與人說己注傳意。漢南紀(jì)曰：“服虔字子慎，河南滎陽人。少行清苦，為諸生，尤明春秋左氏傳，為作訓(xùn)解。舉孝廉，為尚書郎、九江太守?！薄惨弧承犞季?，多與己同。玄就車與語曰：“吾久欲注，尚未了。聽君向言，多與吾同。今當(dāng)盡以所注與君?！彼鞛榉献?。

　　【箋疏】

　　〔一〕　后漢書本傳云：“中平末拜九江太守，免，遭亂，行客病卒。”吳承仕經(jīng)籍舊音序錄曰：“漢書序例云：‘尚書郎、高平令、九江太守。’案尚書郎、高平令，皆先時所歷官也。后漢書朱雋傳，陶謙等推雋共討李傕，奏記于雋，稱前九江太守服虔。時為初平三年，知虔官九江太守，首尾不過五年。隋書經(jīng)籍志云：‘春秋左氏傳解誼三十一卷，漢九江太守服虔注?！輻澓鬂h書補(bǔ)注十八云：‘棟案：服氏解誼，僖十五年遇歸妹之睽，文十二年在師之臨，皆以互體說易，與鄭氏合，世說所稱為不謬矣?！嵳溧崒W(xué)錄三云：‘按六藝論序春秋云：玄又為之注（自注見劉知幾議）?！强党蓪?shí)注左傳，自言明甚。其所以世無鄭注者，盡用所注之文與服子慎，而與服比注耳。義慶之言，為得其實(shí)。”嘉錫案：趙坦保甓齋札記言服注雖本鄭氏，然有與鄭違異者。曾樸補(bǔ)后漢書藝文志考二既歷舉服、鄭之異義，又臚列其所以同，具詳彼書，文繁不錄。

　?。场　∴嵭遗窘宰x書。嘗使一婢，不稱旨，將撻之。方自陳說，玄怒，使人曳箸泥中。須臾，復(fù)有一婢來，問曰：“胡為乎泥中？”衛(wèi)式微詩也。毛公曰：“泥中，衛(wèi)邑名也。”答曰：“薄言往愬，逢彼之怒?！薄惨弧承l(wèi)、邶柏舟之詩。 【箋疏】

　　〔一〕　迮鶴壽校蛾術(shù)編五十八注云：“‘胡為乎泥中’云云，似晉人氣習(xí)。且鄭公厚德，安有曳婢泥中之事？小說家欲以矜鄭，適以誣鄭耳?！薄〖五a案：此事別無證據(jù)，難以斷其有無。特世說雜采群書，不皆實(shí)錄，迮氏之言，意有可取，存以備考。

　　丁晏鄭君年譜云：“若夫義慶之說，婢曳泥而知書；樂天之詩，牛觸墻而成字，小說傅會，亦無取焉?！瘪R元調(diào)本白氏長慶集二十六雙鸚鵡詩云：“‘鄭牛識字吾常嘆，丁鶴能歌爾亦知’。自注引諺云：‘鄭玄家牛觸墻成八字?！薄〖五a案：康成蓋代大儒，盛名遠(yuǎn)播，流傳逸事，遂近街談。不惟婢解讀書，乃至牛亦識字。然白傅之引鄙諺，雖有類于齊諧，而臨川之著新書，實(shí)不同于燕說。且子政童奴，皆吟左氏（見論衡案書篇）；劉琰侍婢，悉誦靈光（見蜀志）。斯固古人所常有，安見鄭氏之必?zé)o？既不能懸斷其子虛，亦何妨姑留為佳話。丁氏必斥其傅會，所謂“固哉高叟之為詩也！”

　　４　　服虔既善春秋，將為注，欲參考同異；聞崔烈集門生講傳，摯虞文章志曰：“烈字威考，高陽安平人，骃之孫，瑗之兄子也。靈帝時，官至司徒、太尉，封陽平亭侯?！彼炷湫彰瑸榱议T人賃作食。每當(dāng)至講時，輒竊聽?wèi)舯陂g。既知不能逾己，稍共諸生敘其短長。烈聞，不測何人，然素聞虔名，意疑之。明蚤往，及未寤，便呼：“子慎！子慎！”虔不覺驚應(yīng)，遂相與友善?！惨弧?br/>
　　【箋疏】

　　〔一〕　嘉錫案：崔烈見后漢書崔骃傳。史但言其有重名于北州，入錢五百萬為司徒，致有銅臭之譏，而不言其經(jīng)學(xué)。然崔骃傳言骃年十三，能通詩、易、春秋，博學(xué)有偉才?？踪覀饕喾Q僖與崔骃同游太學(xué)，習(xí)春秋。崔瑗傳言其好學(xué)，盡能傳父之業(yè)。年十八，從侍中賈逵質(zhì)正大義，逵善待之。逵固以左氏傳名家者，然則崔氏蓋世傳左氏者也。烈承其家學(xué)，故亦以左傳講授，與服子慎共術(shù)同方，則其于春秋為不淺，得此可補(bǔ)史闕。知冀州名士，固非浪得虛聲者矣。其后烈卒死李傕之難。烈子鈞身討董卓，旋欲因報父讎不得而卒。鈞弟州平，從諸葛孔明游。奕世忠貞，無負(fù)于經(jīng)學(xué)，所宜表而出之者也。

　　５　　鐘會撰四本論，始畢，甚欲使嵇公一見。置懷中，既定，畏其難，懷不敢出，于戶外遙擲，便回急走?！惨弧澄褐驹唬骸皶摬判酝悾瑐饔谑?。四本者：言才性同，才性異，才性合，才性離也。尚書傅嘏論同，中書令李豐論異，侍郎鐘會論合，屯騎校尉王廣論離。文多不載?！薄捕?br/>
　　【校文】

　　“既定”　“定”，沈本作“見”。

　　“便回急走”　“回”，景宋本及沈本俱作“面”。

　　【箋疏】

　　〔一〕　程炎震云：“‘便回’，御覽三百六十五面門，又三百九十四走門均引作‘面’字，是也。”〔二〕

　　嘉錫案：南齊書王僧虔傳載僧虔誡子書云：“才性四本，聲無哀樂，皆言家口實(shí)。如客至之有設(shè)也，汝皆未經(jīng)拂耳瞥目，豈有庖廚不脩，而欲延大賓者哉？”清談之重四本論如此，殆如儒佛之經(jīng)典矣。

　?。丁　『侮虨槔舨可袝?，〔一〕有位望，時談客盈坐，文章敘錄曰：“晏能清言，而當(dāng)時權(quán)勢，天下談士，多宗尚之?！蔽菏洗呵镌唬骸瓣躺儆挟惒牛普勔?、老?！蓖蹂鑫慈豕谕娭捕场ｊ搪勫雒?，弼別傳曰：“弼字輔嗣，山陽高平人。少而察惠，十余歲便好莊、老。通辯能言，為傅嘏所知。吏部尚書何晏甚奇之，題之曰：‘后生可畏。若斯人者，可與言天人之際矣！’以弼補(bǔ)臺郎。弼事功雅非所長，益不留意，頗以所長笑人，故為時士所嫉。又為人淺而不識物情。初與王黎、荀融善，黎奪其黃門郎，于是恨黎，與融亦不終好。正始中以公事免。其秋遇癘疾亡，〔三〕時年二十四。弼之卒也，晉景帝嗟嘆之累日，曰：‘天喪予！’其為高識悼惜如此?！薄菜摹骋驐l向者勝理語弼曰：“此理仆以為極，可得復(fù)難不？”弼便作難，一坐人便以為屈，于是弼自為客主數(shù)番，皆一坐所不及。

　　【校文】

　　“仆以為極”　“為”下景宋本有“理”字。

　　【箋疏】

　　〔一〕　魏志管輅傳注引輅別傳曰：“舉為秀才，輅辭裴使君，使君言‘何尚書神明精微，言皆巧妙，巧妙之志，殆破秋豪，君當(dāng)慎之’。”又曰：“裴使君問：‘何平叔一代才名，其實(shí)何如？’輅曰：‘其才若盆盎之水，所見者清；所不見者濁。神在廣博，志不務(wù)學(xué)，弗能成才。欲以盆盎之水，求一山之形，形不可得，則知由此惑。故說老、莊則巧而多華，說易生義則美而多偽。華則道浮，偽則神虛。得上才則淺而流絕，得中才則游精而獨(dú)出。輅以為少功之才也。’

　　裴使君曰：‘誠如來論。吾數(shù)與平叔共說老、莊及易，常覺其辭妙于理，不能折之。又時人吸習(xí)，皆歸服之焉，益令不了。相見得清言，然后灼灼耳?！薄〖五a案：傳所謂裴使君者，裴徽也。輅與徽問答，在晏敗之后，或不免詆之過當(dāng)。然別傳又曰：“裴冀州、何、鄧二尚書及鄉(xiāng)里劉太常潁川兄弟，輅自言與此五君共語，使人精神清發(fā)，□不暇寐。自此以下，殆白日欲寢矣。”是輅亦甚推服晏也。合裴徽與輅之言觀之，蓋晏之為人，妙于言而不足于理，宜其非王弼之?dāng)骋印?br/>
　　〔二〕

　　經(jīng)典釋文序錄曰：“其后談?wù)撜?，莫不宗尚玄言，唯王輔嗣妙得虛無之旨?！蔽褐剧姇髯⒁鰝髟唬骸板鲎⒁?，潁川人荀融難弼大衍義?！薄踩?br/>
　　魏志荀彧傳注引荀氏家傳曰：“衍，彧第三兄。衍子紹。紹子融，字伯雅，與王弼、鐘會俱知名，為洛陽令，參大將軍軍事。與弼、會論易、老義，傳于世。”程炎震云：“御覽二百二十一引傅子曰：‘王黎為黃門郎，軒軒然得志，煦煦然自樂。 ’魏書鐘會傳注引作‘正始十年，曹爽廢，以事免’。于文為備。此注蓋經(jīng)刪節(jié)，故‘其秋’字無著落。且正始止于十年，不得云中也。”〔四〕

　　李詳云：“傳為何劭撰，見魏志鐘會傳裴注引。今取較此注‘十余歲便好莊、老’，彼作‘年十余好老氏’?！}之曰后生可畏’，彼作‘嘆之曰仲尼稱后生可畏’。‘故為時士所嫉’，彼作‘故時為士君子所忌’?！贾幸怨旅狻俗鳌际瓴芩瑥U，以公事免’?！咦R悼惜’，彼作‘所惜’。弼傳甚長，劉注才得二三耳?！苯寡子嗷a錄一曰：“劉表以女妻王凱，生業(yè)。業(yè)生二子，長宏，次弼。凱為王粲族兄，粲二子被誅，業(yè)為粲嗣。然則王輔嗣為劉表外曾孫，而王粲之嗣孫也。劉表為荊州牧，開立學(xué)官，博求儒士，使宋衷等撰定五經(jīng)章句。表撰易章句五卷、衷注易九卷，弼兄宏字正宗亦撰易義（原注見釋文）。王氏之于易，蓋淵源于劉表，而表則受學(xué)于王暢，暢為粲之祖父。劉表、王業(yè)皆山陽高平人。”

　?。贰　『纹绞遄⒗献?，始成，詣王輔嗣。見王注精奇，迺神伏曰：“若斯人，可與論天人之際矣！”因以所注為道德二論?！惨弧澄菏洗呵镌唬骸板稣摰兰s美不如晏，自然出拔過之。”【校文】

　　注“自然出拔過之”　“自”上景宋本及沈本俱有“然”字。

　　【箋疏】

　　〔一〕　魏志鐘會傳注引弼別傳曰：“其論道附會文辭不如何晏，自然有所拔，得多晏也?！薄〖五a案：河上公及王弼老子注，皆以上卷為道經(jīng)，下卷為德經(jīng)，蓋漢、魏舊本如此。平叔此論亦上篇言道，下篇言德，故為二論。隋志云：“梁有老子道德論二卷，何晏撰，亡。”舊唐志仍著錄。新唐志于道家老子下有何晏講疏四卷，又道德問二卷。疑道德問即道德論也。其書今亡。

　　嘉錫又案：列子天瑞篇張湛注引何晏道論曰：“有之為有，恃無以生；事而為事，由無以成。夫道之而無語，名之而無名，視之而無形，聽之而無聲，則道之全焉。故能昭音向而出氣物，包形神而章光影。玄以之黑，素以之白，矩以之方，規(guī)以之員。員方得形，而此無形，白黑得名，而此無名也。”此其論之僅存者。嚴(yán)可均全三國文三十九何晏集內(nèi)未收，故具錄之。觀其持論，理甚膚淺，不及王注遠(yuǎn)矣。文心雕龍論說篇曰：“魏之初霸，術(shù)兼名法。傅嘏、王粲校練名理。迄至正始，務(wù)欲守文。何晏之徒，始盛玄論。于是聃、周當(dāng)路，與尼父爭涂矣。詳觀蘭石之才性，仲宣之去代，輔嗣之兩例，平叔之二論，并師心獨(dú)見，鋒穎精密，蓋人倫之英也?！币φ褡谒逯究甲C六曰：“王弼兩例即易老略例。平叔二論即道德論也。”孫詒讓札移十二曰：“考晏有無為論，見晉書王衍傳。又有無名論，見列子仲尼篇注。無為、無名皆道德經(jīng)語，殆即二論之細(xì)目與？”

　?。浮　⊥踺o嗣弱冠詣裴徽，〔一〕永嘉流人名曰：“徽字文季，河?xùn)|聞喜人，太常潛少弟也。仕至冀州刺史?！被諉栐唬骸胺驘o者，誠萬物之所資，圣人莫肯致言，而老子申之無已，何邪？”弼別傳曰：“弼父為尚書郎，裴徽為吏部郎，徽見異之，故問。”弼曰：“圣人體無，無又不可以訓(xùn)，故言必及有；老、莊未免于有，恒訓(xùn)其所不足。”〔二〕

　　【箋疏】

　　〔一〕　魏志管輅傳注引輅別傳曰：“冀州裴使君才理清明，能釋玄虛。每論易及老、莊之道，未嘗不注精于嚴(yán)、瞿之徒也。”〔二〕

　　陳澧東塾讀書記十六曰：“輔嗣談老、莊，而以圣人加于老、莊之上。然其所言圣人體無，則仍是老、莊之學(xué)也。猶后儒談禪學(xué)而以圣人加于佛之上，然其所言圣學(xué)，則仍是禪學(xué)也?！薄〖五a案：此出何劭為弼別傳，見魏志鐘會傳注。

　　９　　傅嘏善言虛勝，魏志曰：“嘏字蘭碩，北地泥陽人，傅介子之后也。累遷河南尹、尚書。嘏嘗論才性同異，鐘會集而論之?！备底釉唬骸柏偶冗_(dá)治好正，而有清理識要，如論才性，原本精微，鮮能及之。司隸鐘會年甚少，嘏以明知交會。”荀粲談尚玄遠(yuǎn)。〔一〕粲別傳曰：“粲字奉倩，潁川潁陰人，太尉彧少子也。粲諸兄儒術(shù)論議各知名。粲能言玄遠(yuǎn)，常以子貢稱‘夫子之言性與天道，不可得而聞也’，然則六籍雖存，固圣人之糠秕。能言者不能屈。”每至共語，有爭而不相喻。裴冀州釋二家之義，通彼我之懷，常使兩情皆得，彼此俱暢。〔二〕粲別傳曰：“粲太和初到京邑，與傅嘏談，嘏善名理，而粲尚玄遠(yuǎn)，宗致雖同，倉卒時或格而不相得意。裴徽通彼我之懷，為二家釋。頃之，粲與嘏善。”管輅傳曰：“裴使君有高才逸度，善言玄妙也?！?【箋疏】

　　〔一〕　程炎震云：“列子仲尼篇張湛注：荀粲謂傅嘏、夏侯玄曰：‘子等在世，榮問功名勝我，識減我耳?！拧⑿唬骸蚰艹晒γ?，識也。天下孰有本不足而有余于末者耶？’答曰：‘成功名者，志也，局之所弊也。然則志局自一物也，固非識之所獨(dú)濟(jì)。我以能使子等為貴，而未必能濟(jì)子之所為也。’”〔二〕

　　嘉錫案：此魏志管輅傳注裴松之語也。古人引書往往以注為正文。

　　3-２０１-

　?。保啊『侮套⒗献游串?，見王弼自說注老子旨。何意多所短，不復(fù)得作聲，但應(yīng)諾諾。遂不復(fù)注，因作道德論?！惨弧澄恼聰浽唬骸白匀逭哒撘岳献臃鞘ト?，絕禮棄學(xué)。晏說與圣人同，著論行于世也。”【校文】

　　“但應(yīng)諾諾”　“諾諾”，景宋本及沈本俱作“之”。

　　【箋疏】

　　〔一〕　嘉錫案：此與上文“何平叔注老子”條，一事兩見。而一云始成，一云未畢，余亦小異。蓋本出兩書，臨川不能定其是非，故并存之也。

　?。保薄≈谐瘯r，有懷道之流，有詣王夷甫咨疑者。值王昨已語多，小極，不復(fù)相酬答，乃謂客曰：“身今少惡，〔一〕裴逸民亦近在此，君可往問?！睍x諸公贊曰：“裴頠談理，與王夷甫不相推下?！薄竟{疏】

　　〔一〕　焦循易余籥錄十八曰：“爾雅云：‘余，身也?！崛嗽疲骸?，卑謙之身也?！痹疲骸袢艘嘧院魹樯??！慈龂緩堬w曰：‘身是張益德也?！?br/>
　　１２　裴成公作崇有論，〔一〕時人攻難之，莫能折。唯王夷甫來，如小屈?！捕硶r人即以王理難裴，理還復(fù)申。晉諸公贊曰：“自魏太常夏侯玄、步兵校尉阮籍等，皆著道德論。于時侍中樂廣、吏部郎劉漢亦體道而言約，〔三〕尚書令王夷甫講理而才虛，散騎常侍戴奧以學(xué)道為業(yè)，后進(jìn)庾敳之徒皆希慕簡曠。頠疾世俗尚虛無之理，故著崇有二論以折之。才博喻廣，學(xué)者不能究。后樂廣與頠清閑欲說理，而頠辭喻豐博，廣自以體虛無，笑而不復(fù)言。”惠帝起居注曰：“頠著二論以規(guī)虛誕之弊。文詞精富，為世名論?！薄菜摹?br/>
　　【箋疏】

　　〔一〕　嘉錫案：成公，裴頠謚也。其論全載晉書本傳。

　　群書治要三十引晉書曰：“頠深患時俗放蕩，不尊儒術(shù)，魏末以來，轉(zhuǎn)更增甚。何晏、阮籍素有高名于世，口談浮虛，不遵禮法。尸祿耽寵，仕不事事。至王衍之徒，聲譽(yù)太甚，位高勢重，不以物務(wù)自嬰，遂相放效，風(fēng)教陵遲。頠著崇有之論，以釋其藪。世雖知其言之益治，而莫能革也。朝廷之士，皆以遺事為高，四海尚寧，而有識者知其將亂矣。而夷狄遂淪中州者，其禮久亡故也。”　嘉錫案：治要所引者，臧榮緒書也。其言痛切有識，足為成公張目。唐修晉書用之而刪去“世雖知其言之益治”以下，不如原書遠(yuǎn)矣。

　　〔二〕

　　李詳云：“如，似也。為句中助詞。漢書袁盎傳：‘丞相如有驕主色?！?zhàn)ⅲ骸纾埔??！薄踩?br/>
　　程炎震云：“劉漢當(dāng)作劉漠，辨見賞譽(yù)第二十二條?！薄菜摹?br/>
　　魏志裴潛傳注引陸機(jī)惠帝起居注云：“頠理具淵博，贍于論難。著崇有、貴無二論，以矯虛誕之弊?！薄〖五a案：頠貴無論即附崇有論后。此引無“貴無”二字，蓋宋人不考晉書，以為頠既“崇有”不應(yīng)復(fù)“貴無”，遂妄行刪去。不知崇有祇一篇，安得謂之二論乎？

　?。保场≈T葛□年少不肯學(xué)問?！惨弧呈寂c王夷甫談，便已超詣。王嘆曰：“卿天才卓出，若復(fù)小加研尋，一無所愧?！薄鹾罂辞f、老，更與王語，便足相抗衡。王隱晉書曰：“□字茂遠(yuǎn)，瑯邪人，魏雍州刺史緒之子?！捕秤幸莶牛酥了究罩鞑??！薄竟{疏】

　　〔一〕　倭名類聚鈔卷一引本書黜免篇作“諸葛宏”，狩谷望之注曰：“王隱晉書：‘□字茂遠(yuǎn)?！础?，臂上也。或作肱。宏，屋深響也，轉(zhuǎn)訓(xùn)大也。依茂遠(yuǎn)之義，作宏似是。”〔二〕

　　嘉錫案：緒仕魏，初為泰山太守，見魏志鄧艾傳。遷雍州刺史，受詔與鄧艾、鐘會同伐蜀，見陳留王紀(jì)及艾傳。入晉為太常、崇禮衛(wèi)尉，見鐘會傳注引百官名，注又引荀綽兗州記，但言緒子沖，沖子銓、玫，殊不及□。蓋綽著書時□尚未知名耳。緒系出瑯邪諸葛氏，當(dāng)是龍、虎、狗三君之同族，但不知其親屬何如也。

　?。保础⌒l(wèi)玠總角時問樂令“夢”，樂云“是想”。衛(wèi)曰：“形神所不接而夢，豈是想邪？”樂云：“因也。未嘗夢乘車入鼠穴，搗●啖鐵杵，皆無想無因故也?！薄惨弧持芏Y有六夢：一曰正夢，謂無所感動，平安而夢也。二曰噩夢，謂驚愕而夢也。三曰思夢，謂覺時所思念也。四曰寤夢，謂覺時道之而夢也。五曰喜夢，謂喜說而夢也。六曰懼夢，謂恐懼而夢也。按樂所言“想”者，蓋思夢也?！耙颉闭?，蓋正夢也?！捕承l(wèi)思“因”，經(jīng)日不得，遂成病。樂聞，故命駕為剖析之。衛(wèi)既小差。樂嘆曰：“此兒胸中當(dāng)必?zé)o膏肓之疾！”春秋傳曰：“晉景公有疾，求醫(yī)于秦，秦伯使醫(yī)緩為之。未至，公夢疾為二豎子。曰：‘彼，良醫(yī)也。懼傷我焉！’其一曰：‘居肓之上，膏之下，若我何？’醫(yī)至，曰：‘疾不可為也！在肓之上，膏之下，攻之不可達(dá)，刺之不可及，藥不至焉?！唬骸坚t(yī)也。’”注：“肓，鬲也。心下為膏?！薄竟{疏】

　　〔一〕　酉陽雜俎八曰：“夫瞽者無夢，則知夢者習(xí)也。愚者少夢，不獨(dú)至人。問之騶皂，百夕無一夢也?！薄〖五a案：瞽者目不見物，則無可想像；愚者不知用心，則不解想。可與樂令語相證明。

　　〔二〕

　　注文周禮六夢云云，乃以周禮春官占夢經(jīng)注合引，凡謂字以下，皆注也。潛夫論夢列篇曰：“凡夢有直，有象，有精，有想，有人，有感，有時，有反，有病，有性。昔武王邑姜方震太叔，夢帝謂己，命爾子虞而與之唐。及生，手掌曰虞，因以為名。成王滅唐，遂以封之。此謂直應(yīng)之夢也。人有所思，即夢其到；有憂，即夢其事。此謂記想之夢也。”　嘉錫案：潛夫所謂直夢，蓋即周禮之正夢。想夢即思夢也。

　　１５　庾子嵩讀莊子，開卷一尺許便放去，曰：“了不異人意。”晉陽秋曰：“庾敳字子嵩，潁川人，侍中峻第三子?；掷卸攘?，自謂是老、莊之徒。曰：‘昔未讀此書，意嘗謂至理如此。今見之，正與人意暗同?！酥猎ブ?長史?！薄惨弧?br/>
　　【箋疏】

　　〔一〕　嘉錫案：今晉書敳傳敘其仕履，祇云“遷吏部郎，參東海王越太傅軍諮祭酒”，而其下乃有“豫州牧長史河南郭象善老、莊”云云。似以豫州長史屬之郭象。然本篇注引文士傳及今晉書郭象傳，均云象辟司空掾、太傅主簿，不言為此官。則仕至豫州長史者，自是庾敳。晉書有脫誤耳。且長史上不當(dāng)稱某州牧，牧字亦衍文也。

　?。保丁】蛦枠妨睢爸疾恢痢闭撸瑯芬嗖粡?fù)剖析文句，直以麈尾柄確幾曰：“至不？”客曰：“至！”樂因又舉麈尾曰：“若至者，那得去？”夫藏舟潛往，交臂恒謝，一息不留，忽焉生滅。故飛鳥之影，莫見其移；馳車之輪，曾不掩地。是以去不去矣，庸有至乎？至不至矣，庸有去乎？然則前至不異后至，至名所以生；前去不異后去，去名所以立。今天下無去矣，而去者非假哉？既為假矣，而至者豈實(shí)哉？于是客乃悟服。樂辭約而旨達(dá)，皆此類。〔一〕

　　【箋疏】

　　〔一〕　嘉錫案：公孫龍子有指物論，謂物莫非指，而指非指。莊子天下篇載惠施之說曰“指不至，至不絕”，此客蓋舉莊子以問樂令也。陸德明釋文引司馬云：“夫指之取物，不能自至，要假物，故至也。然假物由指不絕也。一云指之取火以鉗，刺鼠以錐。故假于物，指是不至也。”夫理涉玄門，貴乎妙悟，稍參跡象，便落言詮。司馬所注，誠不如樂令之超脫。今姑錄之，以存古義。其他家所釋，咸無取焉。

　　嘉錫又案：樂令未聞學(xué)佛，又晉時禪學(xué)未興，然此與禪家機(jī)鋒，抑何神似？蓋老、佛同源，其頓悟固有相類者也。

　?。保贰〕?，注莊子者數(shù)十家，莫能究其旨要。向秀于舊注外為解義，妙析奇致，大暢玄風(fēng)。秀別傳曰：“秀與嵇康、呂安為友，趣舍不同。嵇康傲世不羈，安放逸邁俗，而秀雅好讀書。二子頗以此嗤之。后秀將注莊子，先以告康、安，康、安咸曰：‘此書詎復(fù)須注〔一〕？徒棄人作樂事耳！’及成，以示二子?？翟唬骸疇柟蕪?fù)勝不？’安乃驚曰：‘莊周不死矣！’后注周易，〔二〕大義可觀，而與漢世諸儒互有彼此，未若隱莊之絕倫也。”秀本傳或言，秀游讬數(shù)賢，蕭屑卒歲，都無注述。唯好莊子，聊應(yīng)崔撰所注，以備遺忘云。竹林七賢論云：“秀為此義，讀之者無不超然，若已出塵埃而窺絕冥，始了視聽之表。有神德玄哲，能遺天下，外萬物。雖復(fù)使動競之人顧觀所徇，皆悵然自有振拔之情矣?！蔽ㄇ锼⒅翗范淳苟阕?。秀子幼，義遂零落，然猶有別本。郭象者，為人薄行，有俊才。文士傳曰：“象字子玄，河南人。少有才理，慕道好學(xué)，讬志老、莊。時人咸以為王弼之亞，辟司空掾、太傅主簿?！币娦懔x不傳于世，遂竊以為己注。乃自注秋水、至樂二篇，又易馬蹄一篇，其余眾篇，或定點(diǎn)文句而已。文士傳曰：“象作莊子注，最有清辭遒旨?！焙笮懔x別本出，故今有向、郭二莊，其義一也?！踩?br/>
　　【校文】

　　注“此書詎復(fù)須注”　景宋本及沈本俱無“此”字。

　　注“太傅主簿”　景宋本及沈本俱作“太學(xué)博士”。

　　【箋疏】

　　〔一〕　嘉錫案：書不須注，亦與禪宗意思相類。其實(shí)即莊生忘筌之旨，不當(dāng)有“此”字。蓋康、安之意，凡書皆不須注，不僅莊子也。陸象山所謂六經(jīng)注我，亦是此意。

　　〔二〕

　　嘉錫案：秀周易注，隋志不著錄。經(jīng)典釋文序錄載張璠集解十二卷，集二十二家解。序云：依向秀本。并載二十二家名氏云：“向秀字子期，河內(nèi)人，晉散騎常侍，為易義。”〔三〕

　　嘉錫案：向秀莊子注今已不傳，無以考見向、郭異同。四庫總目一百四十六莊子提要嘗就列子張湛注、陸氏釋文所引秀義，以校郭注。有向有郭無者，有絕不相同者，有互相出入者，有郭與向全同者，有郭增減字句大同小異者。知郭點(diǎn)定文句，殆非無證。

　?。保浮∪钚佑辛盥?，太尉王夷甫見而問曰：“老、莊與圣教同異？”對曰：“將無同？”〔一〕太尉善其言，辟之為掾。世謂“三語掾”。衛(wèi)玠嘲之曰：“一言可辟，何假于三？”宣子曰：“茍是天下人望，亦可無言而辟，復(fù)何假一？”遂相與為友?！捕趁總髟唬骸叭钚拮中?，陳留尉氏人。好老、易，能言理。不喜見俗人，時誤相逢，即舍去。傲然無營，家無儋石之儲，晏如也?，樞巴跆幹贋轼櫯F卿，謂曰：‘鴻臚丞差有祿，卿常無食，能作不？’脩曰：‘為復(fù)可耳?！鞛轼櫯F丞、太子洗馬?！薄拘Ｎ摹?br/>
　　注“鴻臚丞差有祿，卿常無食”　沈本作“卿常無食，鴻臚丞差有祿”。

　　【箋疏】

　　〔一〕　黃生義府下云：“將無者，然而未遽然之辭。謝太傅云‘將無歸’，晉人語度舒緩，類如此。后人妄意生解，總由不悉當(dāng)時口語耳?！薄〖五a案：此與演繁露之說合。

　　演繁露續(xù)集卷五云：“不直云同而云將毋同者，晉人語度自爾也。庾亮辟孟嘉為從事，正旦大會，褚裒問嘉何在？亮曰：‘但自覓之?！鰵v觀指嘉曰：‘將毋是乎？’將毋者，猶言殆是此人也。意以為是而未敢自主也。其指孔、老為同，亦此義也?！蓖跞籼撲锬线z老集亦曰：‘瞻意蓋言同耳。將無云者，猶無乃、得無之類。荀晞從母子求為將，晞拒之曰：‘吾不以王法貸人，將無后悔耶?！瘎⒃Ｊ芏U，徐廣攀晉帝車泣涕，謝誨謂之曰：‘徐公得無小過？’皆是類也?！薄〖五a案：雅量篇：“謝太傅泛海戲，風(fēng)急浪猛。公徐云：‘如此，將毋歸？’”任誕篇：“謝安戲失車牛，便杖策步歸，道逢劉尹曰：‘安石將無傷？’”并可與此互證。蓋“將毋”者，自以為如此，而不欲直言之，委婉其辭，與人商榷之語也。

　　王若虛曰：“蓋欲直言其同，而不必疑也?！?br/>
　　方以智通雅卷五曰：“將毋、得亡、毋乃稱，皆發(fā)問之聲也。韓詩外傳：客見周公，周公曰：‘何以道旦？’曰：‘入乎將毋？’曰：‘請入?！唬骸鯇⑽?？’曰：‘請坐?！唬骸惭詣t翕翕，徐言則不聞，言乎將毋？’方言：‘無寫，謂相見歡喜，有得亡之意也。’莊子：子產(chǎn)曰：‘子毋乃稱。’左氏用以轉(zhuǎn)語，莊、韓用以結(jié)句。古人善摹人之聲音神狀如此。阮千里曰：‘將毋同？’本謂‘得毋乃同乎’？猶言‘能毋同也’？葉夢得為之解曰：‘本自無同，何因有異?！耸菛|坡所謂‘設(shè)械匿形，推墮滉漾’之伎倆耳。” 〔二〕

　　程炎震云：“御覽二百九太尉掾門及三百九十言語門引衛(wèi)玠別傳載此事，均作阮千里。則是瞻，非修也?！薄〖五a案：今晉書阮瞻傳亦作“瞻見司徒王戎，戎問曰：‘圣人貴名教，老、莊明自然，其旨同異？’瞻曰：‘將無同？’”唐修晉書喜用世說，此獨(dú)與世說不同，知其必有所考矣。御覽二百九所引，先見類聚十九。

　?。保埂∨嵘ⅡT娶王太尉女。婚后三日，諸婿大會，晉諸公贊曰：“裴遐字叔道，河?xùn)|人。父緯，〔一〕長水校尉。遐少有理稱，辟司空掾、散騎郎?！庇兰瘟魅嗣骸把茏忠母?，第四女適遐也?！碑?dāng)時名士，王、裴子弟悉集。郭子玄在坐，挑與裴談。子玄才甚豐贍，始數(shù)交未快。郭陳張甚盛，裴徐理前語，理致甚微，四坐咨嗟稱快。鄧粲晉紀(jì)曰：“遐以辯論為業(yè)，善敘名理，辭氣清暢，泠然若琴瑟〔二〕。聞其言者，知與不知，無不嘆服。”王亦以為奇，謂諸人曰：“君輩勿為爾，將受困寡人女婿！”〔三〕

　　【校文】

　　“王裴子弟悉集”　景宋本及沈本“弟”下俱有“皆”字。

　　注“泠然若琴瑟”　景宋本無“瑟”字。

　　【箋疏】

　　〔一〕　嘉錫案：“緯”當(dāng)作“綽”，見品藻篇第六條及晉書附裴楷傳，又見后妃傳下。

　　〔二〕

　　嘉錫案：晉、宋人清談，不惟善言名理，其音響輕重疾徐，皆自有一種風(fēng)韻。宋書張敷傳云：“善持音儀，盡詳緩之致。與人別，執(zhí)手曰：‘念相聞?！囗懢弥唤^。”裴遐之“泠然若琴瑟”，亦若此而已。

　　〔三〕

　　李詳云：“案晉世寡人，上下通稱，不以為僣。孫過庭書譜述王羲之語：‘假令寡人耽之若此，未必謝之?！蔀榇藯l確證。張彥遠(yuǎn)法書要錄引作‘若吾耽之若此，未必謝之’。彥遠(yuǎn)與虔禮皆唐人，虔禮審晉世言語，故仍其舊；彥遠(yuǎn)改同俗稱，便覺其陋。”

　?。玻啊⌒l(wèi)玠始度江，見王大將軍。敦別傳曰：“敦字處仲，瑯邪臨沂人。少有名理，累遷青州刺史。避地江左，歷侍中、丞相、大將軍、揚(yáng)州牧。以罪伏誅?！币蛞棺髮④娒x幼輿。晉陽秋曰：“謝鯤字幼輿，陳郡人。父衡，晉碩儒。鯤性通簡，好老、易，善音樂，以琴書為業(yè)。避亂江東，為豫章太守，王敦引為長史?！宾H別傳曰：“鯤四十三卒，贈太常?！鲍d見謝，甚說之，都不復(fù)顧王，遂達(dá)旦微言。王永夕不得豫。玠體素羸，恒為母所禁。爾夕忽極，于此病篤，遂不起。玠別傳曰：“玠少有名理，善易、老，自抱羸疾，初不于外擅相酬對。時友嘆曰：‘衛(wèi)君不言，言必入真?！惨弧澄洳姶髮④娡醵兀嘏c談?wù)?，咨嗟不能自已?！薄拘Ｎ摹?br/>
　　注“言必入真”　“真”，景宋本及沈本俱作“冥”。

　　【箋疏】

　　〔一〕　程炎震云：“真，宋本作冥。疑本是玄字，與言為韻，宋人避諱作真，或作冥耳。本篇‘司馬太傅問謝車騎’條，亦有入玄字?！?br/>
　?。玻薄∨f云：王丞相過江左，止道聲無哀樂、嵇康聲無哀樂論略曰：〔一〕“夫殊方異俗，歌笑不同。使錯而用之，或聞哭而歡，或聽歌而戚，然哀樂之情均也。今用均同之情，發(fā)萬殊之聲，斯非音聲之無常乎？”養(yǎng)生、嵇叔夜養(yǎng)生論曰：〔二〕“夫虱箸頭而黑，麝食柏而香，頸處險而癭，齒居晉而黃。豈唯蒸之使重?zé)o使輊，芬之使香無使延哉？誠能蒸以靈芝，潤以醴泉，無為自得，體妙心玄。庶與羨門比壽，王喬爭年。何為不可養(yǎng)生哉？”言盡意，歐陽堅石言盡意論略曰：“夫理得于心，非言不暢。物定于彼，非名不辨。名逐物而遷，言因理而變，不得相與為二矣。茍無其二，言無不盡矣?！薄踩橙矶选Ｈ煌疝D(zhuǎn)關(guān)生，無所不入。

　　【校文】

　　注“殊方”　景宋本作“他方”。

　　注“麝食柏”　“食”，景宋本及沈本俱作“得”。

　　注“無使延哉”　“無”，景宋本作“勿”。

　　【箋疏】

　　〔一〕　嘉錫案：此論全篇見嵇中散集五。

　　〔二〕

　　嘉錫案：論載文選五十三，嵇中散集四又有答向子期難養(yǎng)生論一首。

　　〔三〕

　　嘉錫案：藝文類聚十九引晉歐陽建言盡意論，較此注為詳，文長不錄。

　　２２　殷中軍為庾公長史，按庾亮僚屬名及中興書，浩為亮司馬，非為長史也。下都，王丞相為之集，桓公、王長史、王藍(lán)田、王述別傳曰：“述字懷祖，太原晉陽人。祖湛，父承，并有高名。述蚤孤，事親孝謹(jǐn)，簞瓢陋巷，宴安永日。由是為有識所知，襲爵藍(lán)田侯?！敝x鎮(zhèn)西并在。丞相自起解帳帶麈尾，〔一〕語殷曰：“身今日當(dāng)與君共談析理?！奔裙睬逖?，遂達(dá)三更。丞相與殷共相往反，其余諸賢，略無所關(guān)。既彼我相盡，丞相乃嘆曰：“向來語，乃竟未知理源所歸，至于辭喻不相負(fù)。正始之音，〔二〕正當(dāng)爾耳！”明旦，桓宣武語人曰：“昨夜聽殷、王清言甚佳，仁祖亦不寂寞，我亦時復(fù)造心，顧看兩王掾，王濛、王述，并為王導(dǎo)所辟。輒翣如生母狗馨。”〔三〕

　　【箋疏】

　　〔一〕　嘉錫案：麈尾懸于帳帶，故自起解之。御覽七百三引世說曰：“王丞相常懸一麈尾，著帳中。及殷中軍來，乃取之曰：‘今以遺汝。’”今本無之，當(dāng)是此處注文。惟不知所引何書耳。

　　〔二〕

　　嘉錫案：“正始之音”，日知錄十三論之甚詳，見賞譽(yù)下“王敦為大將軍”條。

　　〔三〕

　　蘆浦筆記一云：“予讀世說，見晉人言多帶馨字，只如今人說怎地?！薄〖五a案：宋書前廢帝紀(jì)：“太后怒曰：‘將刀來剖我腹，那得生如此寧馨兒?！苯祵?shí)錄十三引裴子野宋略作“那得生如此兒”，金樓子箴戒篇同。南史宋本紀(jì)中則作“那得生寧馨兒”，是“寧馨”之為“如此”，證之六朝、唐人之書而已足，無煩曲解矣。養(yǎng)新錄四云：“寧馨之馨，可讀仄聲。方回聽航船歌‘五千斤蠟三千漆，寧馨時年欲夜行’是也。劉禹錫詩‘幾人雄猛得寧馨’，二字俱讀平聲。張謂詩‘家無阿堵物，門有寧馨兒’，寧讀去聲，馨讀平聲?！薄〖五a又案：馨語助詞，猶寧馨也。宋以后筆記解寧馨者甚多，皆不能明備；惟郝懿行晉宋書故云：“晉書王衍傳：‘何物老嫗，生寧馨兒?！螘皬U帝紀(jì)：‘太后怒，語侍者：“將刀來剖我腹，那得生如此寧馨兒！”’今按寧馨，晉、宋方言即為如此之意。沈休文著書不得其解，妄有增加，翻為重復(fù)。后世詞人喜用寧馨，有平去二音。而方以智通雅以寧馨為呼語詞，謂今云能亨，此蓋明季方音。證以今時語，或云那杭，或云□杭，皆寧馨二字之音轉(zhuǎn)字變耳。又晉、宋人或言爾馨、如馨，或單言馨，此并語詞及語余聲也。世說文學(xué)篇：桓宣武語人曰：‘顧看兩王掾，輒翣如生母狗馨?！掎和鹾┲性勍躞?，持其臂，螭撥其手曰：‘冷如鬼手馨，強(qiáng)來捉人臂！’此皆單言馨者也。方正篇：劉尹語桓大司馬曰：‘使君如馨地，寧可戰(zhàn)斗求勝？’容止篇注：王仲祖每攬鏡自照曰：‘王文開那生如馨兒！’此皆以如馨代寧馨。如讀若女，即寧之轉(zhuǎn)音也。文學(xué)篇劉尹目殷中軍云：‘田舍兒強(qiáng)學(xué)人作爾馨語?！吩迤踟┫嘣疲骸c何次道語，唯舉手指地曰：“正自爾馨！”’此又以爾馨代寧馨。爾讀若你，亦寧之轉(zhuǎn)音矣?！?br/>
　　２３　殷中軍見佛經(jīng)云：“理亦應(yīng)阿堵上?！薄惨弧撤鸾?jīng)之行中國尚矣，莫詳其始。牟子曰：〔二〕“漢明帝夜夢神人，身有日光，明日，博問群臣。通人傅毅對曰：‘臣聞天竺有道者號曰佛，輕舉能飛，身有日光，殆將其神也?！谑乔灿鹆謱④娗鼐?、博士弟子王遵等十二人之大月氏國，寫取佛經(jīng)四十二部，在蘭臺石室?！眲⒆诱邢蓚髟唬骸皻v觀百家之中，以相檢驗(yàn)，得仙者百四十六人，其七十四人已在佛經(jīng)，故撰得七十?？梢远嗦劜┳R者遐觀焉?！比绱耍礉h成、哀之間，已有經(jīng)矣。與牟子、傳記便為不同。魏略西戎傳曰：“天竺城中有臨兒國。浮屠經(jīng)云：‘其國王生浮圖。浮圖者，太子也。父曰屑頭邪，母曰莫邪。浮屠者，身服色黃，發(fā)如青絲，爪如銅。其母夢白象而孕。及生。從右脅出，而有髻，墜地能行七步?！祗糜钟猩袢嗽簧辰?。昔漢哀帝元壽元年，博士弟子景慮，受大月氏王使伊存口傳浮屠經(jīng)。曰復(fù)豆者，其人也。”漢武故事曰：“昆邪王殺休屠王，以其眾來降，得其金人之神，置之甘泉宮。金人皆長丈余，其祭不用牛羊，唯燒香禮拜。上使依其國俗祀之?！贝松袢愑诜?，豈當(dāng)漢武之時，其經(jīng)未行于中土，而但神明事之邪。故驗(yàn)劉向、魚豢之說，佛至自哀、成之世明矣。然則牟傳所言四十二者，其文今存非妄。蓋明帝遣使廣求異聞，非是時無經(jīng)也?！踩?br/>
　　【校文】

　　注“故撰得七十”　景宋本無“故”字。

　　注“浮屠者”　“屠”，景宋本及沈本俱作“圖”。

　　注“而但神明事之邪”　“邪”，景宋本作“耳”。

　　【箋疏】

　　〔一〕　劉盼遂曰：“阿堵二字，自來多昧其解。俞理初癸巳類稿卷七‘等還音義’條引此事，謂等義為何等，又為此等，故通底又通堵。所謂阿堵、寧底，皆言此等也云云，其說迂曲。按阿為發(fā)聲之詞，堵即者字，同音互用。史記張釋之傳：‘堵陽人也?！f昭注：‘堵音赭?！瘽h書張釋之傳師古注‘堵音者’，是六朝舊音，堵讀為者，故可互用。說文：‘者，別事詞也?！袢松兄^此為者，如者里、者回是也。俗書作這，無以下筆。古人語緩，故堵字上加阿，以足語氣。猶名蒙者，自稱阿蒙；言誰者，語作阿誰耳。阿字本自無意義也。知乎此，則殷中軍之言‘理亦應(yīng)在阿堵上’，以宋、元語錄例之，乃‘名理應(yīng)在者上’也。由此說推之，巧藝篇‘顧長康畫人’條‘傳神寫照，正在阿堵’，即‘傳神寫照，應(yīng)在者里’也。規(guī)箴篇‘王夷甫雅尚玄遠(yuǎn)’條‘呼婢舉阿堵物卻’（從唐本改），即‘呼婢舉者物出去’也。雅量篇‘桓公伏甲設(shè)饌’條注‘明公何有壁閑置阿堵輩’，即‘壁閑置者輩’也。如此乃至為明鬯易讀，何勞俞氏以浙西方音證之耶？況王夷甫、殷淵源諸人，本非吳士乎。”　嘉錫案：“阿堵”猶言“者個”也。解在規(guī)箴篇?！皩庈啊?、“阿堵”，葉大慶考古質(zhì)疑六考之已詳。

　　〔二〕

　　嘉錫案：牟子即牟子理惑論，原在釋僧佑弘明集內(nèi)，詳見余所作理惑論檢討。

　　〔三〕

　　嘉錫案：今本列仙傳無此語，廣弘明集辨惑篇七引列仙傳云：“吾搜檢藏書，□尋太史創(chuàng)撰列仙圖，自黃帝以下六代，迄到于今，得道者七百余人，向檢虛實(shí)，定得一百四十六人。”又云：“其七十四人，已見佛經(jīng)矣?！迸c孝標(biāo)所引詳略互有不同。今本無之，蓋為后人所刪節(jié)耳。詳見余所著四庫提要辯證道家類。牟子傳記即謂理惑論，蓋古人于五經(jīng)之外，皆謂之傳記。趙歧孟子題辭所謂“后罷傳記博士，獨(dú)立五經(jīng)而已”，謂論語、孝經(jīng)、孟子、爾雅也。牟子亦孟子之類，故稱傳記，說詳檢討。

　?。玻础≈x安年少時，請阮光祿道白馬論。孔叢子曰：“趙人公孫龍云：‘白馬非馬。馬者所以命形，白者所以命色。夫命色者非命形，故曰白馬非馬也?！睘檎撘允局x，于時謝不即解阮語，重相咨盡。阮乃嘆曰：“非但能言人不可得，正索解人亦不可得！”中興書曰：“裕甚精論難。”

　?。玻怠●壹疽罢Z孫安國褚裒、孫盛并已見。云：“北人學(xué)問，淵綜廣博?！睂O答曰：“南人學(xué)問，清通簡要。”支道林聞之曰：“圣賢固所忘言。自中人以還，北人看書，如顯處視月；南人學(xué)問，如牖中窺日?！薄惨弧持?，但譬成孫、褚之理也。然則學(xué)廣則難周，難周則識闇，故如顯處視月；學(xué)寡則易覈，易覈則智明，故如牖中窺日也。

　　【箋疏】

　　〔一〕　嘉錫案：北史儒林傳序曰：“南人約簡，得其英華；北學(xué)深蕪，窮其枝葉。”語即本此。實(shí)則道林之言，特為清談名理而發(fā)。延壽亦不過謂南人文學(xué)勝于北人耳。夫樸學(xué)浮文，本難一致。春華秋實(shí)，烏可并言？北人著述存于今者，如水經(jīng)注、齊民要術(shù)之類，淵綜廣博，自有千古，非南人所敢望也。

　　嘉錫又案：此言北人博而不精，南人精而不博。

　?。玻丁⒄骈L與殷淵源談，劉理如小屈，殷曰：“惡，卿不欲作將善云梯仰攻?！薄惨弧衬釉唬骸肮敯銥楦咴铺?，欲以攻宋。墨子聞之，自魯往。裂裳裹足，日夜不休，十日十夜而至于郢。見楚王曰：‘聞大王將攻宋，有之乎？’王曰：‘然！’墨子曰：‘請令公輸般設(shè)攻宋之具，臣請試守之?！谑枪敯阍O(shè)攻宋之計，墨子縈帶守之。輸九攻之，而墨子九卻之。不能入，遂輟兵?！薄拘Ｎ摹?br/>
　　注“為高云梯”　沈本無“云”字。

　　【箋疏】

　　〔一〕　李慈銘云：“案惡卿句有誤?！?br/>
　　２７　殷中軍云：“康伯未得我牙后慧。”浩別傳曰：“浩善老、易，能清言?！笨挡?，浩甥也，甚愛之。

　?。玻浮≈x鎮(zhèn)西少時，聞殷浩能清言，故往造之。殷未過有所通，為謝標(biāo)榜諸義，作數(shù)百語。既有佳致，兼辭條豐蔚，甚足以動心駭聽。謝注神傾意，不覺流汗交面。殷徐語左右：“取手巾與謝郎拭面?！卑匆蠛拼笾x尚三歲，便是時流。或當(dāng)貴其勝致，故為之揮汗。

　?。玻埂⌒浼T名勝講易，易干鑿度曰：“孔子曰：‘易者，易也，變易也，不易也。三成德，為道包籥者，易也。其德也光明四通，日月星辰布，八卦序，四時和也。變也者，〔一〕天地不變，不能成朝；夫婦不變，不能成家。不易者，其位也。天在上，地在下；君南面，臣北面；父坐，子伏。此其不易也。故易者天地人道也?！编嵭蛞自唬骸耙字疄槊?，一言而函三義：簡易一也，變易二也，不易三也。系辭曰：‘干坤，易之蘊(yùn)也，易之門戶也。’又曰：‘干確然示人易矣，坤隤然示人簡矣。易則易知，簡則易從?！搜云浜喴追▌t也。又曰：‘其為道也屢遷，變動不居，周流六虛，上下無常，剛?cè)嵯嘁?，不可以為典要，唯變所適。’此則言其從時出入移動也。又曰：‘天尊地卑，干坤定矣；卑高以陳，貴賤位矣；動靜有常，剛?cè)釘嘁?。’此則言其張設(shè)布列不易也?！睋?jù)此三義而說，易之道，廣矣，大矣。日說一卦。簡文欲聽，聞此便還。曰：“義自當(dāng)有難易，其以一卦為限邪？”【箋疏】

　　〔一〕　李慈銘云：“案今本干鑿度作‘管三成德，為道苞籥。（殿本作“管三成為道德苞籥”，蓋誤。）易者以言其德也?！韵挛木?，較此甚繁。古人引書多從節(jié)省。惟此處三上脫管字?；a下衍者字，易也當(dāng)作易者。皆傳寫之誤。‘變也者’本作‘變易也者，其氣也’。此處亦脫誤。”

　?。常啊∮斜眮淼廊撕貌爬?，與林公相遇于瓦官寺，講小品。于時竺法深、孫興公悉共聽。此道人語，屢設(shè)疑難，林公辯答清析，辭氣俱爽。此道人每輒摧屈。孫問深公：“上人當(dāng)是逆風(fēng)家，〔一〕向來何以都不言？”庾法暢人物論曰：〔二〕“法深學(xué)義淵博，名聲蚤著，弘道法師也?！鄙罟Χ淮?。林公曰：“白旃檀非不馥，〔三〕焉能逆風(fēng)？”〔四〕成實(shí)論曰：“波利質(zhì)多天樹，其香則逆風(fēng)而聞。”深公得此義，夷然不屑。

　　【箋疏】

　　〔一〕　嘉錫案：言法深學(xué)義不在道林之下，當(dāng)不至從風(fēng)而靡，故謂之逆風(fēng)家。

　　〔二〕

　　全晉文百五十七自注曰：“高僧傳四康僧淵傳云‘康法暢著人物始義論等’，世說注作‘庾法暢’，字之誤也?！薄踩?br/>
　　慧琳一切經(jīng)音義二十九云：“旃檀，梵語香木名也。唐無正譯，即白檀香是也。微赤色者為上?！薄〖五a案：道林以為雖法深亦不能抗己。

　　〔四〕

　　翻譯名義集三眾香篇曰：“阿難白佛，世有三種香：一曰根香，二曰枝香，三曰華香。此三品香，唯能隨風(fēng)，不能逆風(fēng)。”

　?。常薄O安國往殷中軍許共論，往反精苦，客主無閑。左右進(jìn)食，冷而復(fù)□者數(shù)四。彼我奮擲麈尾，悉脫落，滿餐飯中。賓主遂至莫忘食。殷乃語孫曰：“卿莫作強(qiáng)口馬，我當(dāng)穿卿鼻?！薄惨弧硨O曰：“卿不見決鼻牛，人當(dāng)穿卿頰。”〔二〕續(xù)晉陽秋曰：“孫盛善理義。時中軍將軍殷浩擅名一時，能與劇談相抗者，唯盛而已。”【箋疏】

　　〔一〕　“我當(dāng)穿卿鼻”，郭子作“我當(dāng)并卿控”。

　　〔二〕

　　嘉錫案：牛鼻乃為人所穿，馬不穿鼻也。然穿鼻者常決鼻逃去，穿頰則莫能遁矣。此出郭子，見御覽三百八十。

　?。常病∏f子逍遙篇，舊是難處，諸名賢所可鉆味，〔一〕而不能拔理于郭、向之外。支道林在白馬寺中，〔二〕將馮太常共語，馮氏譜曰：“馮懷字祖思，長樂人。歷太常、護(hù)國將軍?！薄踩骋蚣板羞b。支卓然標(biāo)新理于二家之表，立異義于眾賢之外，皆是諸名賢尋味之所不得。后遂用支理〔四〕。向子期、郭子玄逍遙義曰：“夫大鵬之上九萬，尺鷃之起榆枋，小大雖差，各任其性。茍當(dāng)其分，逍遙一也。然物之蕓蕓，同資有待，得其所待，然后逍遙耳。唯圣人與物冥而循大變，為能無待而常通，豈獨(dú)自通而已。又從有待者不失其所待；不失，則同于大通矣?！敝襄羞b論曰：“夫逍遙者，明至人之心也。莊生建言人道，而寄指鵬、鷃。鵬以營生之路曠，故失適于體外；鷃以在近而笑遠(yuǎn)，有矜伐于心內(nèi)。至人乘天正而高興，游無窮于放浪；物物而不物于物，則遙然不我得，玄感不為，不疾而速，則逍然靡不適。此所以為逍遙也。若夫有欲當(dāng)其所足；足于所足，快然有似天真。猶饑者一飽，渴者一盈，豈忘烝嘗于糗糧，絕觴爵于醪醴哉？茍非至足，豈所以逍遙乎？”此向、郭之注所未盡?！参濉?br/>
　　【校文】

　　注“護(hù)國將軍”　“國”，景宋本及沈本俱作“軍”。

　　注“尺鷃”　沈本作“斥鷃”。

　　注“猶饑者”　“饑”，景宋本作“饑”。

　　【箋疏】

　　〔一〕　李慈銘云：“案可字誤，通行刪節(jié)本作共。”〔二〕

　　程炎震云：“據(jù)高僧傳遁傳敘次，則此白馬寺在余杭。”〔三〕

　　李慈銘云：“案護(hù)國當(dāng)是護(hù)軍，或是輔國。晉有護(hù)軍將軍、輔國將軍，無護(hù)國將軍也。”〔四〕

　　李慈銘云：“案太平廣記卷八十七引高僧傳：‘遁嘗在白馬寺與劉系之等談莊子逍遙，遁曰：“不然，夫桀、紂以殘害為性，若適性為得者，彼亦逍遙矣?！睘槭峭硕㈠羞b篇，群儒舊學(xué)，莫不嘆服。’”　嘉錫案：此出慧皎高僧傳四支遁傳云：“遁常在白馬寺與劉系之等談莊子逍遙篇，云：‘各適性以為逍遙。’遁曰：‘不然?！痹圃?。

　　〔五〕

　　嘉錫案：今郭象逍遙游注，惟無首二句，其余與此全同。但原系兩段，分屬篇題及“彼且惡乎待哉”之下耳。四庫提要一百四十六以為孝標(biāo)所引，今本無之者，非也。

　　嘉錫又案：經(jīng)典釋文逍遙游篇音義引支遁凡五條：如坳堂，支遁云：“謂有坳垤形也。”搶，支遁云：“搶，突也?！薄懊n”，支遁云：“冢閑也?！背?，支遁云：“一名舜英，朝生暮落。”敖者，支云：“伺彼怠敖，謂承夫閑殆也?！苯云兄ⅲc高僧傳退而注逍遙篇之說合。然則支并詳釋名物訓(xùn)詁，如注經(jīng)之體。不獨(dú)作論標(biāo)新立異而已。或者此論即在注中，如上引逍遙義，亦正是向、郭之注耳。

　　３３　殷中軍浩也。嘗至劉尹所清言。良久，殷理小屈，游辭不已，劉亦不復(fù)答。殷去后，乃云：“田舍兒，強(qiáng)學(xué)人作爾馨語。〔一〕”劉惔，已見。 【校文】

　　注“浩也”　沈本“浩”作大字，歸正文，無“也”字。

　　【箋疏】

　　〔一〕　文廷式純常子枝語卷十曰：“俗語呼爾為你。按爾字本有你音。世說：‘田舍兒，強(qiáng)學(xué)人作爾馨語！’晉書王衍傳：‘何物老嫗，生寧馨兒。’爾馨即寧馨，蓋讀爾為你，故與寧字雙聲通轉(zhuǎn)?！?br/>
　?。常础∫笾熊婋m思慮通長，然于才性偏精。忽言及四本，便苦湯池鐵城，無可攻之勢。神農(nóng)書曰：“夫有石城七仞，湯池百步，帶甲百萬而無粟者，不能自固也?！薄拘Ｎ摹?br/>
　　“苦”　景宋本作“若”。

　?。常怠≈У懒衷旒瓷?，〔一〕支道林集妙觀章云：“夫色之性也，不自有色。色不自有，雖色而空。故曰色即為空，色復(fù)異空。”論成，示王中郎。王坦之，已見。中郎都無言。支曰：“默而識之乎？”論語曰：“默而識之，誨人不倦，何有于我哉？”王曰：“既無文殊，誰能見賞？”維摩詰經(jīng)曰：“文殊師利問維摩詰云：‘何者是菩薩入不二法門？’時維摩詰默然無言。文殊師利嘆曰：‘是真入不二法門也?！薄拘Ｎ摹?br/>
　　正文及注“默”字　景宋本俱作“嘿”。

　　注“不二法門也”　景宋本于“也”上有“者”字。

　　【箋疏】

　　〔一〕　程炎震云：“高僧傳四支遁傳云：‘乃注安般、四禪諸經(jīng)及即色游玄論、圣不辯知論、道行旨?xì)w、學(xué)道誡等?！?br/>
　?。常丁⊥跻萆僮鲿?，初至，支道林在焉。孫興公謂王曰：“支道林拔新領(lǐng)異，胸懷所及，乃自佳，卿欲見不？”王本自有一往雋氣，殊自輕之。后孫與支共載往王許，王都領(lǐng)域，不與交言。須臾支退，后正值王當(dāng)行，車已在門。支語王曰：“君未可去，貧道與君小語?！币蛘撉f子逍遙游。支作數(shù)千言，才藻新奇，花爛映發(fā)。王遂披襟解帶，留連不能已?！惨弧持Х◣焸髟唬骸胺◣熝惺?，則知頓悟于七??；尋莊周，則辯圣人之逍遙。當(dāng)時名勝，咸味其音旨?！钡蕾t論以七沙門比竹林七賢。遁比向秀，雅尚莊、老。二子異時，風(fēng)尚玄同也。

　　【校文】

　　“卿欲見不”　“欲”，景宋本及沈本俱作“欣”。

　　“留連”　景宋本作“流連”。

　　【箋疏】

　　〔一〕　程炎震云：“高僧傳云：‘王羲之時在會稽，素聞遁名，未之信，謂人曰：“一往之氣，何足可言？”后遁既還剡，經(jīng)由于郡，王故詣遁，觀其風(fēng)力。既至，王謂遁曰：“逍遙篇可得聞乎？”遁乃作數(shù)千字，標(biāo)揭新理，才藻驚絕。王遂披襟解帶，留連不能已。仍請住靈嘉寺，意存相近?！?br/>
　?。常贰∪朔鸺覝x，支道林分判，使三乘炳然。〔一〕諸人在下坐聽，皆云可通。支下坐，自共說，正當(dāng)?shù)脙?，入三便亂。今義弟子雖傳，猶不盡得。法華經(jīng)曰：“三乘者：一曰聲聞乘，二曰緣覺乘，三曰菩薩乘。聲聞?wù)撸蛩闹B而得道也。緣覺者，悟因緣而得道也。菩薩者，行六度而得道也。然則羅漢得道，全由佛教，故以聲聞為名也。辟支佛得道，或聞因緣而解，或聽環(huán)佩而得悟。神能獨(dú)達(dá)，故以緣覺為名也。菩薩者，大道之人也。方便則止行六度，真教則通修萬善，功不為己，志存廣濟(jì)，故以大道為名也。”【校文】

　　注“志存廣濟(jì)”　“志存”，景宋本作“悉皆”。

　　【箋疏】

　　〔一〕　嘉錫案：釋僧佑出三藏記集十二，宋明帝敕中書侍郎陸澄撰法論目錄及釋道宣大唐內(nèi)典錄三、釋道世法苑珠林一百傳記篇并有支道林辯三乘論。然則道林之分判三乘，不惟升座宣講，且已撰述成書矣。

　?。常浮≡S掾詢也。年少時，人以比王茍子，〔一〕茍子，王脩小字也。文字志曰：“脩字敬仁，太原晉陽人。父濛，司徒左長史。脩明秀有美稱，善隸行書，號曰‘流奕清舉’。起家著作佐郎，瑯邪王文學(xué)，轉(zhuǎn)中軍司馬，未拜而卒，時年二十四。昔王弼之沒，與脩同年，故脩弟熙乃嘆曰：‘無愧于古人，而年與之齊也。’”〔二〕許大不平。時諸人士及于法師并在會稽西寺講，〔三〕王亦在焉。許意甚忿，便往西寺與王論理，共決優(yōu)劣。苦相折挫，王遂大屈。許復(fù)執(zhí)王理，王執(zhí)許理，更相覆疏；王復(fù)屈。許謂支法師曰：“弟子向語何似？”支從容曰：“君語佳則佳矣，何至相苦邪？豈是求理中之談哉！”【校文】

　　注“詢也”　景宋本及沈本“詢”字均大字居中，無“也”字。

　　注“王脩”　景宋本俱作“王循”。又“王脩小字也”，“小”字上景宋本及沈本俱有“之”字。

　　注“脩弟熙乃嘆曰”　景宋本及沈本俱無“乃”字。

　　“及于法師”　“于”，景宋本及沈本俱作“林”。

　　【箋疏】

　　〔一〕　程炎震云：“法書要錄載張懷瓘書斷云：‘王脩以升平元年卒，年二十四?！瘎t生于咸和九年甲午，許詢或年相若耶？王脩小字，諸書皆作茍。惟顏氏家訓(xùn)風(fēng)操篇作狗，且以與長卿犬子并舉。黃門博雅，必有所據(jù)，蓋亦如張敬兒之比。后乃恥其鄙俚，文飾之耳。”〔二〕

　　劉盼遂曰：“按本書雅量篇注引中興書云：‘熙為脩弟蘊(yùn)之子。’晉書外戚傳亦言曰：‘濛有脩、蘊(yùn)二子?！俗⒚懙芟嘛@敓‘子’字?！薄〖五a案：雅量篇注引中興書，但云“熙、恭次弟，不云脩弟蘊(yùn)之子”。盼遂殊誤。然考德行篇注引隆安記曰：“恭祖父濛，父蘊(yùn)。 ”晉書外戚傳云：“蘊(yùn)子華、次恭?！惫饕嘣疲骸肮獾摯蠓蛱N(yùn)子?！蔽跫葹楣У?，則自是脩之弟子矣。此注之脫誤，無可疑者。

　　盼遂曰：“無愧古人二句，用曹子桓與吳質(zhì)書中語。晉書作‘脩臨終自嘆’，較世說為勝。”　嘉錫案：曹與吳書曰：“光武言：年三十余，在兵中十歲，所更非一，吾德不及之，年與之齊矣?！眲⒐{言較世說為勝，當(dāng)作較文字志為勝。然吾謂從文字志作熙追贊之語自得，晉書不知所本，未見其所以勝也。

　　〔三〕

　　李慈銘云：“案今晉書王脩傳云：‘年二十四，臨終嘆曰：“無愧古人，年與之齊矣?！薄燃炔惠d王弼之沒與脩同年，則‘古人’二字無著，又以其弟語為脩語，皆非也。案‘于’當(dāng)作‘林’，李本亦誤。劉辰翁評本及坊閑所行王世貞刪節(jié)本皆作‘林’，不誤。

　　又案：西寺即光相寺，在西郭西光坊下岸光相橋之北，去予家僅數(shù)十武。光相寺者，傳是晉義熙中寺發(fā)瑞光，安帝因賜此額。西光坊本名西光相坊，其東曰東光相坊，坊與橋皆因寺得名者?！?br/>
　?。常埂×值廊嗽勚x公，東陽時始總角，新病起，體未堪勞。與林公講論，遂至相苦。東陽，謝朗也，已見。中興書曰：“朗博涉有逸才，善言玄理?！蹦竿醴蛉嗽诒诤舐犞?，再遣信令還，而太傅留之。王夫人因自出云：“新婦少遭家難，〔一〕一生所寄，唯在此兒?！币蛄魈楸阂詺w。謝公語同坐曰：“家嫂辭情慷慨，致可傳述，恨不使朝士見?！敝x氏譜曰：“朗父據(jù)，取太康王韜女，名綏?！薄竟{疏】

　　〔一〕　嘉錫案：“新婦”解在排調(diào)篇“王渾與婦鐘氏共坐”條。

　?。矗啊≈У懒?、許掾諸人共在會稽王齋頭。〔一〕簡文。支為法師，許為都講。高逸沙門傳曰：“道林時講維摩詰經(jīng)?！敝ㄒ涣x，四坐莫不厭心。許送一難，眾人莫不抃舞。但共嗟詠二家之美，不辯其理之所在?！捕?br/>
　　【箋疏】

　　〔一〕　吳承仕曰：“按齋字又見本書豪爽篇云：‘桓石虔嘗住宣武齋頭?！劼┢疲骸鷥喊脽?，一月日閉齋不出?！鹣镀疲骸畡_兄弟就王愷宿，在后齋中眠?！⒋朔菜囊?。疑靜室可以齋心，故因名齋，當(dāng)與精舍同意。周語：‘王即齋宮。’韋昭解曰：‘所齋之宮也?！S之名其昉于此乎？”程炎震云：“高僧傳四云：‘遁晚出山陰，講維摩經(jīng)，遁為法師，許詢?yōu)槎贾v。’則非在會稽王齋頭也?！薄捕?br/>
　　高僧傳曰：“遁通一義，眾人咸謂詢無以厝難。詢每設(shè)一難，亦謂遁不復(fù)能通。如此至竟，兩家不竭?！背萄渍鹪疲骸案呱畟髟疲骸苍诼犝?，或謂審得遁旨，回令自說，得兩三反便亂。’于義為長。”　嘉錫案：世說及高僧傳所據(jù)之書本自不同，即其詞意，亦復(fù)小異。程氏獨(dú)以傳義為長，非也。

　?。矗薄≈x車騎在安西艱中，〔一〕安西，謝奕。已見。林道人往就語，將夕乃退。有人道上見者，問云：“公何處來？”答云：“今日與謝孝劇談一出來。”玄別傳曰：“玄能清言，善名理?！薄竟{疏】

　　〔一〕　程炎震云：“晉書穆帝紀(jì)：升平二年秋八月，征西將軍謝弈卒?！?br/>
　?。矗病≈У懒殖鯊臇|出，住東安寺中。高逸沙門傳曰：“遁居會稽，晉哀帝欽其風(fēng)味，遣中使至東迎之。遁遂辭丘壑，高步天邑?！蓖蹰L史宿構(gòu)精理，并撰其才藻，往與支語，不大當(dāng)對。王敘致作數(shù)百語，自謂是名理奇藻。支徐徐謂曰：“身與君別多年，君義言了不長進(jìn)?！蓖醮髴M而退?！惨弧?br/>
　　【箋疏】

　　〔一〕　程炎震云：“王濛卒于永和三年，支道林以哀帝時至都，濛死久矣。高僧傳亦同，并是傳聞之誤。下文有‘道林、許、謝共集王家’之語，蓋王濛為長山令，嘗至東耳?！?

　?。矗场∫笾熊娮x小品，釋氏辨空經(jīng)，有詳者焉，有略者焉。詳者為大品，略者為小品。下二百簽，皆是精微，世之幽滯。嘗欲與支道林辯之，竟不得。今小品猶存。高逸沙門傳曰：“殷浩能言名理，自以有所不達(dá)，欲訪之于遁。遂邂逅不遇，深以為恨。其為名識賞重，如此之至焉?！闭Z林曰：“浩于佛經(jīng)有所不了，故遣人迎林公，林乃虛懷欲往。王右軍駐之曰：‘淵源思致淵富，既未易為敵，且己所不解，上人未必能通。縱復(fù)服從，亦名不益高。若佻脫不合，便喪十年所保?？刹豁毻?！’林公亦以為然，遂止。”

　?。矗础》鸾?jīng)以為袪練神明，則圣人可致。釋氏經(jīng)曰：“一切眾生，皆有佛性。但能修智慧，斷煩惱，萬行具足，便成佛也?！焙單脑疲骸安恢憧傻欠逶鞓O不？然陶練之功，尚不可誣。”

　?。矗怠∮诜ㄩ_始與支公爭名，后精漸歸支，意甚不忿，〔一〕遂遁跡剡下。遣弟子出都，〔二〕語使過會稽。于時支公正講小品。開戒弟子：“道林講，比汝至，當(dāng)在某品中?！币蚴菊Z攻難數(shù)十番，云：“舊此中不可復(fù)通?！钡茏尤缪栽勚ЧＵ抵v，因謹(jǐn)述開意。往反多時，林公遂屈。厲聲曰：“君何足復(fù)受人寄載！”〔三〕名德沙門題目曰：“于法開才辨從橫，以數(shù)術(shù)弘教?！备咭萆抽T傳曰：“法開初以義學(xué)著名，后與支遁有競，故遁居剡縣，更學(xué)醫(yī)術(shù)?！薄菜摹?br/>
　　【校文】

　　“受人寄載”　景宋本“載”下有“來”字。袁本亦有。

　　【箋疏】

　　〔一〕　李慈銘云：“案精當(dāng)是稱之誤，忿當(dāng)是伏或是平之誤。然各本皆同，萬歷紹興志引世說亦如是?！薄捕?br/>
　　李慈銘云：“案施宿嘉泰會稽志稱：‘弟子名法威，最知名?！薄踩?br/>
　　高僧傳四曰：“于法開不知何許人，事蘭公為弟子。深思孤發(fā)，獨(dú)見言表。妙通醫(yī)法。還剡石城，續(xù)修元華寺，移白山靈鷲寺。每與支道林爭即色空義。廬江何默申明開難，高平□超宣述林解，并傳于世。開有弟子法威，清悟有樞辯。開嘗使威出都，經(jīng)過山陰，支遁正講小品。開語威言：道林講，比汝至，當(dāng)至某品中。示語攻難數(shù)十番云：‘此中舊難通?！戎量?，正值遁講，果如開言。往復(fù)多番，遁遂屈，因厲聲曰：‘君何足復(fù)受人寄載來耶？’故東山喭云：‘深量開思，林談識記?！炅溆谏剿?。孫綽為之目曰：‘才辯縱橫，以數(shù)術(shù)弘教，其在開公乎！’ ”嘉錫案：本篇云支公講小品，于法開戒弟子示語攻難數(shù)十番，云“舊此中不可復(fù)通”，弟子如言，往反多時，林公遂屈。淵源所簽世之幽滯，必有即法開所謂“舊不可通”者。然則淵源之所不解者，道林亦未必盡解也。右軍懼其敗名，可謂“愛人以德”，林公遂不復(fù)往，亦庶乎知難而退者矣。

　　〔四〕

　　嘉錫案：法開醫(yī)術(shù)之妙，見本書術(shù)解篇“郗愔信道”條及注。隋志醫(yī)方類有議論備豫方一卷，于法開撰。

　?。矗丁∫笾熊妴枺骸白匀粺o心于稟受。何以正善人少，惡人多？”諸人莫有言者。劉尹答曰：“譬如寫水著地，正自縱橫流漫，略無正方圓者。”一時絕嘆，以為名通?！惨弧城f子曰：“天籟者，吹萬不同，而使其自己也?！惫有⒃唬骸盁o既無矣，則不能生有。有之未生，又不能為生。然則生生者誰哉？塊然而自生耳，非我生也。我不生物，物不生我，則自然而已然，謂之天然。天然非為也，故以天言之，所以明其自然故也?！薄竟{疏】

　　〔一〕　嘉錫案：“通”謂解說其義理，使之通暢也。晉、宋人于講經(jīng)談理了無滯義者，并謂之通。本篇云“殷浩能清言，未過有所通”，“支為法師，許為都講，支通一義，四座莫不厭心”，“長史諸賢來清言，客主有不通處”，“許詢得漁父一篇，謝安看題，便各使四坐通”，“支道林先通，作七百許語”，“羊孚與仲堪道齊物，乃至四番后一通”云云，皆是也?！懊ā敝疄檠?，猶之“名言”、“名論”云爾。后人用此，誤以為名貴通達(dá)，失其義矣。

　?。矗贰】瞪疁Y初過江，〔一〕未有知者，恒周旋市肆，乞索以自營。忽往殷淵源許，值盛有賓客，殷使坐，粗與寒溫，遂及義理。語言辭旨，曾無愧色。領(lǐng)略粗舉，一往參詣。由是知之。〔二〕僧淵氏族，所出未詳。疑是胡人。尚書令沈約撰晉書，亦稱其有義學(xué)。〔三〕

　　【箋疏】

　　〔一〕　李詳云：“案高僧傳：康僧淵本西域人，生于長安。又有康僧會傳，在淵之前，云：‘其先康居人，世居天竺?！疁Y蓋亦僧會之族，義已見上，故但云西域人。世說所引僧淵三條，皆見傳內(nèi)?！薄捕?br/>
　　高僧傳四又曰：“康僧淵本西域人，生于長安。貌雖梵人，語實(shí)中國。容止詳正，志業(yè)弘深。晉成之世，與康法暢、支敏度等俱過江，淵雖德愈暢、度，而別以清約自處。常乞□自資，人未之識。后因分衛(wèi)之次，遇陳郡殷浩。浩始問佛經(jīng)深遠(yuǎn)之理，卻辯俗書性情之義。自晝至昏，浩不能屈，由是改觀。后于豫章山立寺，去邑數(shù)十里，帶江傍嶺，松竹郁茂。名僧勝達(dá)，響附成群。常以持心梵天經(jīng)空理幽遠(yuǎn)，故偏加講說。尚學(xué)之徒，往還填委。后卒于寺焉?！薄踩?br/>
　　嘉錫案：梁書武帝紀(jì)二：“天監(jiān)六年冬閏月（閏十月），以尚書左仆射沈約為尚書令，行太子少傅。九年春正月，以尚書令行太子少傅沈約為左光祿大夫，行少傅如故。”計約之為令，不過二年余耳。劉峻傳云：“天監(jiān)初召入西省，與學(xué)士賀蹤典校秘書，為有司所奏，免官。安成王秀好峻學(xué)，及遷荊州，引為戶曹參軍。”考廣弘明集三引阮孝緒七錄序云：“有梁之初，于文德殿內(nèi)別藏眾書，使學(xué)士劉孝標(biāo)重加校進(jìn)?！迸c本傳所云“典校秘書”者合。雖不知為何年之事，然孝緒序后所附古今書最有梁天監(jiān)四年文德正御四部及術(shù)數(shù)書目錄，足見孝標(biāo)于此年已入西省。武帝紀(jì)云：“天監(jiān)七年五月，以安成王秀為平西將軍、荊州刺史?！毙?biāo)之為秀所引，當(dāng)在此時。又可以推知孝標(biāo)免官之年矣。世說注中孝標(biāo)自敘所見，言必稱臣，蓋奉梁武敕旨所撰。當(dāng)沈約遷尚書令之時，孝標(biāo)正在西省，此處特書其現(xiàn)居之官，亦因奏御之體，固當(dāng)如此。然則孝標(biāo)此注，蓋作于天監(jiān)六七年之閑也。

　?。矗浮∫?、謝諸人共集。殷浩、謝安。謝因問殷：“眼往屬萬形，萬形來入眼不？”成實(shí)論曰：“眼識不待到而知虛塵，假空與明，故得見色。若眼到色到，色閑則無空明。如眼觸目，則不能見彼。當(dāng)知眼識不到而知?！币廊绱苏f，則眼不往，形不入，遙屬而見也。謝有問，殷無答，疑闕文。

　　【校文】

　　“萬形來入眼不”　景宋本無“來”字。

　　注“色閑”　“閑”，景宋本及沈本作“聞”。

　　注“不能見彼”　“彼”，景宋本及沈本作“色”。

　　注“殷無答”　景宋本及沈本“殷”上有“而”字。

　?。矗埂∪擞袉栆笾熊姡骸昂我詫⒌梦欢鴫艄灼?，〔一〕將得財而夢矢穢？”殷曰：“官本是臭腐，所以將得而夢棺尸；財本是糞土，所以將得而夢穢污?！睍r人以為名通。

　　【箋疏】

　　〔一〕　嘉錫案：晉書藝術(shù)索紞傳云：“索充初夢天上有二棺落充前。紞曰：‘棺者，職也。當(dāng)有京師貴人舉君，二官者，頻再遷。’俄而司徒王戎書屬太守，使舉充。太守先署充功曹，而舉孝廉。”此將得位而夢棺器之證。

　　５０　殷中軍被廢東陽，浩黜廢事，別見。始看佛經(jīng)。初視維摩詰，僧肇注維摩經(jīng)曰：“維摩詰者，秦言凈名，蓋法身之大士，見居此土，以弘道也?！币砂闳舨_密太多，后見小品，恨此語少。波羅密，此言到彼岸也。經(jīng)云：“到者有六焉：一曰檀；檀者，施也。二曰毗黎；毗黎者，持戒也。三曰羼提；羼提者，忍辱也。四曰尸羅；尸羅者，精進(jìn)也。五曰禪；禪者，定也。六曰般若；般若者，智慧也。然則五者為舟，般若為導(dǎo)，導(dǎo)則俱絕有相之流，升無相之彼岸也。故曰波羅密也。”淵源未暢其致，少而疑其多；已而究其宗，多而患其少也。

　　【校文】

　　注“導(dǎo)則俱絕”　“俱”，景宋本及沈本作“為”。

　?。担薄≈У懒帧⒁鬁Y源俱在相王許。簡文。相王謂二人：“可試一交言。而才性殆是淵源崤、函之固，〔一〕崤，謂二陵之地；函，函谷關(guān)也。并秦之險塞，王者之居。左思魏都賦曰：“崤、函帝王之宅?！本渖餮?！”支初作，改轍遠(yuǎn)之，數(shù)四交，不覺入其玄中。相王撫肩笑曰：“此自是其勝□，安可爭鋒！”〔二〕

　　【箋疏】

　　〔一〕　李慈銘云：“案此謂殷之言才性無人可攻，如崤、函之固。即前所云殷中軍于才性偏精也?！薄捕?br/>
　　程炎震云：“道林何得與殷浩共集簡文許？前注引高逸沙門傳，殆隱以駁此條也。證之高僧傳，其誤顯然?！?br/>
　?。担病≈x公因子弟集聚，問毛詩何句最佳？遏稱曰：謝玄小字。已見?！拔粑彝?，楊柳依依；今我來思，雨雪霏霏?！惫唬骸坝捴兌?，遠(yuǎn)猷辰告?！贝笱旁娨病ＣO注曰：“訏，大也。謨，謀也。辰，時也?！编嵭⒃唬骸伴?，圖也。大謀定命，謂正月始和，布政于邦國都鄙。”謂此句偏有雅人深致。〔一〕

　　【箋疏】

　　〔一〕　宋祁宋景文筆記卷中云：“詩云‘蕭蕭馬鳴，悠悠□旌’，見整而靜也，顏之推愛之?！畻盍酪溃暄?，寫物態(tài)，慰人情也，謝玄愛之?！h(yuǎn)猷辰告’，謝安以為佳語?！蓖跏康澒欧蛴谕るs錄二云：“愚按玄與之推所云是矣。太傅所謂‘雅人深致’，終不能喻其指。”

　?。担场垜{舉孝廉出都，負(fù)其才氣，謂必參時彥。欲詣劉尹，鄉(xiāng)里及同舉者共笑之。張遂詣劉。劉洗濯料事，處之下坐，唯通寒暑，神意不接。張欲自發(fā)無端。頃之，長史諸賢來清言?？椭饔胁煌ㄌ帲瑥埬诉b于末坐判之，言約旨遠(yuǎn)，足暢彼我之懷，一坐皆驚。真長延之上坐，清言彌日，因留宿至?xí)?。張退，劉曰：“卿且去，正?dāng)取卿共詣?chuàng)彳??！睆堖€船，同侶問何處宿？張笑而不答。須臾，真長遣傳教覓張孝廉船，同侶惋愕。即同載詣?chuàng)彳?。至門，劉前進(jìn)謂撫軍曰：“下官今日為公得一太常博士妙選！”既前，撫軍與之話言，咨嗟稱善曰：“張憑勃窣為理窟?！薄惨弧臣从脼樘２┦俊！捕乘蚊鞯畚恼轮驹唬骸皯{字長宗，吳郡人。有意氣，為鄉(xiāng)閭所稱。學(xué)尚所得，敏而有文。太守以才選舉孝廉，試策高第。為惔所舉，補(bǔ)太常博士。累遷吏部郎、御史中丞。” 【校文】

　　“共笑之”　沈本無“共”字。

　　【箋疏】

　　〔一〕　程炎震云：“漢書司馬相如傳：‘媻姍勃窣?！瘞煿旁唬骸^行于叢薄之閑也?！倪x子虛賦作‘□窣’。注引韋昭曰：‘媻姍□窣，匍匐上也?！酚浰麟[引作‘匍匐上下’。沈欽韓曰：‘楚詞：●母勃屑而日侍。注：勃屑，猶媻姍，膝行貌。世說：張憑勃窣為理窟，則勃窣亦蹩躄之狀也。’王先謙曰：‘勃、□同字?！薄捕?br/>
　　嘉錫案：此出郭子，見御覽二百二十九。

　?。担础√◣熢疲骸啊ā?、‘三明’同歸，正異名耳。”安法師傳曰：“竺法汰者，體器弘簡，道情冥到，法師友而善焉?！币徽f法汰即安公弟子也?！惨弧辰?jīng)云：“六通者，三乘之功德也。一曰天眼通，見遠(yuǎn)方之色；二曰天耳通，聞?wù)贤庵?；三曰身通，飛行隱顯；四曰它心通，水鏡萬慮；五曰宿命通，神知已往；六曰漏盡通，慧解累世。三明者：解脫在心，朗照三世者也?！比粍t天眼、天耳、身通、它心、漏盡此五者，皆見在心之明也。宿命則過去心之明也。因天眼發(fā)未來之智，則未來心之明也。同歸異名，義在斯矣。

　　【箋疏】

　　〔一〕　高僧傳卷五云：“竺法汰東莞人。少與道安同學(xué)。雖才辯不逮，而姿過之?；蛴醒栽弧前补茏印?，非也?！薄〖五a案：道安本隨師姓竺，后乃以釋為氏。由是其弟子皆姓釋。今法汰以竺為姓，知是同門，非弟子也。

　?。担怠≈У懒?、許、謝盛德，共集王家。許詢、謝安、王濛。謝顧謂諸人：“今日可謂彥會，時既不可留，此集固亦難常。當(dāng)共言詠，以寫其懷?！?許便問主人有莊子不？正得漁父一篇。莊子曰：“孔子游乎緇帷之林，休坐乎杏壇之上?？鬃酉腋韫那?，奏曲未半，有漁者下船而來，須眉交白，被發(fā)揄袂，行原以上，距陸而止，左手據(jù)膝，右手持頤以聽。曲終而招子貢、子路語曰：‘彼何為者也？’曰：‘孔氏?！唬骸资虾沃危俊迂曉唬骸倚?，行仁義，飾禮樂，選人倫，孔氏之所治也。’曰：‘有土之君歟？’曰：‘非也?！瘽O父曰：‘仁則仁矣，恐不免其身?！鬃勇劧髥栔煅园舜?、四病，以誡孔子。”謝看題，便各使四坐通。支道林先通，作七百許語，敘致精麗，才藻奇拔，眾咸稱善。于是四坐各言懷畢。謝問曰：“卿等盡不？”皆曰：“今日之言，少不自竭?！敝x后粗難，因自敘其意，作萬余語，才峰秀逸。文字志曰：“安神情秀悟，善談玄速。”既自難干，加意氣擬讬，蕭然自得，四坐莫不厭心。支謂謝曰：“君一往奔詣，故復(fù)自佳耳。”

　?。担丁∫笾熊姟O安國、王、謝能言諸賢，悉在會稽王許。殷與孫共論易象妙于見形。其論略曰：“圣人知觀器不足以達(dá)變，故表圓應(yīng)于蓍龜。圓應(yīng)不可為典要，故寄妙跡于六爻。六爻周流，唯化所適，故雖一畫，而吉兇并彰，微一則失之矣。擬器讬象，而慶咎交著，系器則失之矣。故設(shè)八卦者，蓋緣化之影跡也。天下者，寄見之一形也。圓影備未備之象，一形兼未形之形。故盡二儀之道，不與干、坤齊妙。風(fēng)雨之變，不與巽、坎同體矣?！睂O語道合，意氣干云。一坐咸不安孫理，而辭不能屈。會稽王慨然嘆曰：“使真長來，故應(yīng)有以制彼?！奔扔骈L，孫意己不如。真長既至，先令孫自敘本理。孫粗說己語，亦覺殊不及向。劉便作二百許語，辭難簡切，孫理遂屈。一坐同時拊掌而笑，稱美良久?！惨弧?br/>
　　【箋疏】

　　〔一〕　程炎震云：“此王、謝是王濛、謝尚，非逸少、安石也。知者以此稱會稽，不稱撫軍與相王，知是成帝咸康六年事。當(dāng)深源屏居墓所之時，濛、尚同為會稽談客。安國雖歷佐陶侃、庾翼，容亦奉使下都。若安石、逸少，永和中始會于都下，安國方從桓溫征伐蜀、洛矣。注不斥言王、謝何人，殆闕疑之意。晉書惔傳取此，并沒王、謝不言?！?

　　５７　僧意在瓦官寺中，未詳僧意氏族所出。王茍子來，茍子，王脩小字。與共語，便使其唱理。意謂王曰：“圣人有情不？”王曰：“無?！敝貑栐唬骸笆ト巳缰埃俊蓖踉唬骸叭缁I算，雖無情，運(yùn)之者有情?！鄙庠疲骸罢l運(yùn)圣人邪？”茍子不得答而去。諸本無僧意最后一句，意疑其闕，慶校眾本皆然?！惨弧澄ㄒ粫兄?，故取以成其義。然王脩善言理，如此論，特不近人情，猶疑斯文為謬也。

　　【校文】

　　注“王脩”　景宋本作“王循”。

　　注“慶校眾本”　“慶”，景宋本作“廣”。

　　【箋疏】

　　〔一〕　李慈銘云：“案‘慶校眾本’，慶字當(dāng)作峻。劉孝標(biāo)本名峻，梁書、南史皆同。傳寫者因此書止題劉孝標(biāo)注，不知其本名峻，遂妄改為慶。以為臨川自注語耳。史言孝標(biāo)以字行，據(jù)此，則其自稱固仍本名也。各本皆誤。”　嘉錫案：作“慶”固非，作“峻”亦未安。惟宋本作“廣”，妙合語氣。慶與廣字形相近，因而致誤耳。

　　又案：卷下賢媛篇注曰：“臣謂王廣名士，豈以妻父為戲?！碧奁⒃唬骸俺及雌湎嘟?jīng)”云云，然則孝標(biāo)此注為奉敕而作，故自稱臣。以此例之，則此條必不自名曰峻亦明矣。莼客先生未之思耳。

　　又案：惑溺篇注：“臣按傅暢所言，則郭氏賢明婦人也?！?br/>
　　５８　司馬太傅問謝車騎：“惠子其書五車，何以無一言入玄？”謝曰：“故當(dāng)是其妙處不傳。”莊子曰：“惠施多方，其書五車，其道舛駮，其言不中。謂卵有毛，雞三足，馬有卵，犬可為羊，火不熱，目不見，龜長于蛇，丁子有尾，白狗黑，連環(huán)可解。能勝人之口，不能服人之心。蓋辯者之囿也?！?br/>
　　５９　殷中軍被廢，徙東陽，大讀佛經(jīng)，皆精解。唯至“事數(shù)”處不解。事數(shù)：謂若五陰、十二入、四諦、十二因緣、五根、五九、七覺之聲。遇見一道人，問所簽，便釋然。

　　【校文】

　　注“五九七覺之聲”　“九”，景宋本作“力”?！奥暋?，景宋本及沈本作“屬”。

　?。叮啊∫笾倏熬囆?，人謂莫不研究。殷乃嘆曰：“使我解四本，談不翅爾?！敝莒舐“灿浽唬骸爸倏昂脤W(xué)而有理思也?！?br/>
　?。叮薄∫笄G州曾問遠(yuǎn)公：張野遠(yuǎn)法師銘曰：“沙門釋惠遠(yuǎn)，雁門樓煩人。本姓賈氏，世為冠族。年十二，隨舅令狐氏游學(xué)許、洛。年二十一，欲南渡，就范宣子學(xué)，道阻不通，遇釋道安以為師。抽簪落發(fā)，研求法藏。釋曇翼每資以燈燭之費(fèi)。誦鑒淹遠(yuǎn)，高悟冥賾。安常嘆曰：‘道流東國，其在遠(yuǎn)乎？’襄陽既沒，振錫南游，結(jié)宇靈岳。自年六十，不復(fù)出山。名被流沙，彼國僧眾，皆稱漢地有大乘沙門。每至然香禮拜，輒東向致敬。年八十三而終?！薄耙滓院螢轶w？”答曰：“易以感為體。”殷曰：“銅山西崩，靈鐘東應(yīng)，便是易耶？”東方朔傳曰：“孝武皇帝時，未央宮前殿鐘無故自鳴，三日三夜不止。詔問太史待詔王朔，朔言恐有兵氣。更問東方朔，朔曰：‘臣聞銅者山之子，山者銅之母，以陰陽氣類言之，子母相感，山恐有崩弛者，故鐘先鳴。易曰：“鳴鶴在陰，其子和之。”精之至也。其應(yīng)在后五日內(nèi)?！尤?，南郡太守上書言山崩，延袤二十余里。”樊英別傳曰：“漢順帝時，殿下鐘鳴，問英。對曰：‘蜀□山崩。山于銅為母，母崩子鳴，非圣朝災(zāi)?！笫窆辽奖?，日月相應(yīng)?！倍f微異，故并載之。遠(yuǎn)公笑而不答?！惨弧?br/>
　　【校文】

　　注“誦鑒淹遠(yuǎn)”　“誦”，景宋本及沈本作“識”。

　　【箋疏】

　　〔一〕　程炎震云：“高僧傳六慧遠(yuǎn)傳曰：‘義熙十二年八月六日終，年八十三?！?br/>
　?。叮病⊙蜴诘苋⑼跤姥耘?。孚弟，輔也。羊氏譜曰：“輔字幼仁，泰山人。祖楷，尚書郎。父綏，中書郎。輔仕至衛(wèi)軍功曹。娶瑯邪王訥之女，字僧首?！奔巴跫乙娦觯谒偷芫阃?。時永言父東陽尚在，王氏譜曰：“訥之字永言，瑯邪人。祖彪之，光祿大夫。父臨之，東陽太守。訥之歷尚書左丞、御史中丞?！币笾倏笆菛|陽女婿，亦在坐。殷氏譜曰：“仲堪娶瑯邪王臨之女，字英彥?！辨谘派评砹x，乃與仲堪道齊物。莊子篇也。殷難之，羊云：“君四番后，當(dāng)?shù)靡娡！币笮υ唬骸澳丝傻帽M，何必相同？”乃至四番后一通。殷咨嗟曰：“仆便無以相異?！眹@為新拔者久之。

　?。叮场∫笾倏霸疲骸叭詹蛔x道德經(jīng)，便覺舌本閑強(qiáng)?！睍x安帝紀(jì)曰：“仲堪有思理，能清言?！?br/>
　?。叮础√崞懦踔粒瑸闁|亭第講阿毗曇?！惨弧吵鼋?jīng)敘曰：“僧伽提婆，罽賓人，姓瞿曇氏?？±视猩铊b，符堅至長安，〔二〕出諸經(jīng)。后渡江，遠(yuǎn)法師請譯阿毗曇?！边h(yuǎn)法師阿毗曇敘曰：“阿毗曇心者，三藏之要領(lǐng)，詠歌之微言。源流廣大，管綜眾經(jīng)，領(lǐng)其宗會，故作者以心為名焉。有出家開士字法勝，以阿毗曇源流廣大，卒難尋究，別撰斯部，凡二百五十偈，以為要解，號之曰‘心’。罽賓沙門僧伽提婆，少玩斯文，因請令譯焉。”阿毗曇者，晉言大法也。道標(biāo)法師曰：“阿毗曇者，秦言無比法也?！笔及l(fā)講，坐裁半，僧彌便云：“都已曉?！奔从谧?jǐn)?shù)四有意道人更就余屋自講。提婆講竟，東亭問法岡道人曰：法岡，未詳氏族?！暗茏佣嘉唇?，阿彌那得已解？所得云何？”曰：“大略全是，故當(dāng)小未精覈耳?！薄踩吵鼋?jīng)敘曰：“提婆以隆安初游京師，東亭侯王珣迎至舍講阿毗曇。提婆宗致既明，振發(fā)義奧，王僧彌一聽便自講，其明義易啟人心如此。未詳年卒?！薄拘Ｎ摹?br/>
　　注“符堅”　“符”，沈本作“苻”，是。

　　【箋疏】

　　〔一〕　嘉錫案：吳地記云：“虎邱山本晉司徒王珣與司空王□之別墅。咸和二年，舍山宅為東西二寺?！眳强D經(jīng)續(xù)記中略同，惟“別墅”作“宅”。按注引出經(jīng)敘云：“提婆以隆安初至京師，王珣迎至舍?！眲t此所云東亭第，當(dāng)在建康，非虎邱之宅也。景定建康志四十二第宅類無王珣宅，疑當(dāng)仍在烏衣巷耳。程炎震云：“高僧傳一僧伽提婆傳曰：‘隆安元年來游京師，時衛(wèi)軍東亭侯王珣建立精舍，廣招學(xué)眾。提婆既至，珣即延請，仍于其舍講阿毗曇?！薄捕?br/>
　　開元釋教錄卷三曰：“沙門瞿曇僧伽提婆，晉言眾天，罽賓國人。苻秦建元中來入長安，宣流法化，譯論二部。后以晉孝武帝世太元十六年辛卯游化江左廬岳，即以其年請出阿毗曇心及三法度等。提婆乃于般若臺手執(zhí)梵文，口宣晉語，去華存實(shí)，務(wù)盡義本。今之所傳，蓋其文也。至安帝隆安元年丁酉，來游建康。晉朝王公及風(fēng)流名士，莫不造席致敬?！?br/>
　　程炎震云：“苻堅下當(dāng)有脫文。高僧傳一云：‘苻氏建元中，來入長安?！迗韵乱擅摃r字。”〔三〕

　　程炎震云：“僧彌，王□小字也。晉書□傳亦取此事。然□卒于太元十三年。至隆安之元，首尾十年矣。高僧傳作王僧珍，蓋別是一人。因珍（●）彌（□）二字，草書相亂，故誤仞為王□耳。法岡高僧傳作法綱?！?br/>
　?。叮怠』改峡づc殷荊州共談，每相攻難。年余后，但一兩番?；缸試@才思轉(zhuǎn)退。殷云：“此乃是君轉(zhuǎn)解。”〔一〕周祗隆安記曰：“玄善言理，棄郡還國，常與殷荊州仲堪終日談?wù)摬惠z?！薄竟{疏】

　　〔一〕　嘉錫案：言彼此共談既久，玄于己所言轉(zhuǎn)能了解，故攻難漸少，非才退也。

　?。叮丁∥牡蹏L令東阿王七步中作詩，不成者行大法。應(yīng)聲便為詩曰：“煮豆持作羹，漉菽以為汁。萁在釜下然，豆在釜中泣。本自同根生，相煎何太急？”帝深有慚色?！惨弧澄褐驹唬骸瓣愃纪踔沧肿咏?，文帝同母弟也。年十余歲誦詩論及辭賦數(shù)萬言。善屬文，太祖嘗視其文曰：‘汝倩人邪？’植跪曰：‘出言為論，下筆成章，顧當(dāng)面試，柰何倩人？’時鄴銅雀臺新成，太祖悉將諸子登之，使各為賦。植援筆立成，可觀。性簡易，不治威儀，輿馬服飾，不尚華麗。每見難問，應(yīng)聲而答，太祖寵愛之，幾為太子者數(shù)矣。文帝即位，封鄄城侯，后徙雍丘，復(fù)封東阿?！捕持裁壳笤嚥坏?，而國亟遷易，汲汲無歡。年四十一薨?！薄拘Ｎ摹?br/>
　　“漉菽以為汁”　“菽”，景宋本及沈本作“豉”。

　　注“后徙雍丘”　“后”，景宋本作“后”。

　　【箋疏】

　　〔一〕　李慈銘云：“案臨川之意分此以上為學(xué)，此以下為文。然其所謂學(xué)者，清言、釋、老而已?！薄捕?br/>
　　李慈銘云：“案魏志植由鄄城侯立為鄄城王，徙封雍邱王，又徙浚儀王，復(fù)為雍邱王，旋封東阿王，后進(jìn)封陳王。”

　?。叮贰∥撼鈺x文王為公，備禮九錫，文王固讓不受。公卿將校當(dāng)詣府敦喻。司空鄭沖沖已見。馳遣信就阮籍求文。籍時在袁孝尼家，袁氏世紀(jì)曰：“準(zhǔn)字孝尼，陳郡陽夏人。父渙，魏郎中令。準(zhǔn)忠信居正，不恥下問，唯恐人不勝己也。世事多險，故治退不敢求進(jìn)。著書十萬余言?！避骶b兗州記曰：“準(zhǔn)有雋才，泰始中位給事中?！彼拮矸銎?，書札為之，無所點(diǎn)定，乃寫付使。時人以為神筆。〔一〕顧愷之晉文章記曰：“阮籍勸進(jìn)，落落有宏致，至轉(zhuǎn)說徐而攝之也?！币槐咀⑷罴畡襁M(jìn)文略曰：“竊聞明公固讓，沖等眷眷，實(shí)懷愚心。以為圣王作制，百代同風(fēng)，褒德賞功，其來久矣。周公藉已成之業(yè)，據(jù)既安之勢，光宅曲阜，奄有龜蒙。明公宜奉圣旨，受茲介福也?！薄拘Ｎ摹?br/>
　　注“故治退不敢求進(jìn)”　“治”，沈本作“恬”。

　　【箋疏】

　　〔一〕　程炎震云：“晉書阮籍傳取此，但云醉后，不言袁孝尼家，亦不云鄭沖求文。文帝紀(jì)載阮文于魏景元四年，而云帝乃受命。文選注引臧榮緒曰：‘魏帝封太祖為晉公，太原等十郡為邑。太祖讓不受命，公卿將校皆詣府勸進(jìn)。阮籍為之詞。’又曰：‘魏帝，高貴鄉(xiāng)公也。太祖，晉文帝也?！瘎t李善之意不以為景元時。以魏志、晉書考之，是甘露三年五月，以太原等八郡封晉公。時昭始終讓不受也。詳阮文云‘西征靈州，東誅叛逆’。李注引王隱晉書，以姜維寇隴右及斬諸葛誕事證之，于甘露三年情事為得。若景元四年之十月，則已大舉伐蜀，獻(xiàn)捷文至。魏帝策文且云‘巴、漢震疊，江、漢云徹’，而勸進(jìn)之箋，不一及之，寧得稱神筆乎？故知李氏親見臧書，乃下確證。惟所引‘十郡’字，或傳寫之誤，當(dāng)為‘八郡’耳。張□讀史舉正三曰：文帝紀(jì)：司空鄭沖勸進(jìn)。案魏志沖時已為司徒，今考魏志：齊王嘉平三年，鄭沖為司空。高貴鄉(xiāng)公甘露元年十月，遷司徒，盧毓代之。二年三月，毓薨。四月，諸葛誕為司空，不就征。自是司空不除人。三年二月誕平，至八月，乃以王昶為司空。則三年五月時，司空虛位，沖或以故官兼之。而其時太尉高柔已篤老，故三司中惟沖遣信求阮文也。若景元四年之策文，明有兼司徒武陔，必別有故，而史闕不具矣。晉書云‘帝乃受命’，蓋欲盛夸阮文，故移其系年以遷就之。文選但云鄭沖，不具其官，或本阮集，或昭明刪之，斯其慎矣。然選云‘晉王’，則又誤‘公’為‘王’也。”　嘉錫案：晉書與世說本自不同，當(dāng)別有所據(jù)。程氏以為取諸世說，非也。

　　嘉錫又案：此出竹林七賢論，見書鈔百三十三，御覽七百一十引。

　?。叮浮∽筇珱_作三都賦初成，〔一〕思別傳曰：“思字太沖，齊國臨淄人。父雍起于筆札，多所掌練，為殿中御史〔二〕。思蚤喪母，雍憐之，不甚教其書學(xué)?！踩臣伴L，博覽名文，遍閱百家。司空張華辟為祭酒，賈謐舉為秘書郎。謐誅，歸鄉(xiāng)里，專思著述。齊王冏請為記室參軍，不起。時為三都賦未成也。后數(shù)年疾終。其三都賦改定，至終乃上。初，作蜀都賦云：‘金馬電發(fā)于高岡，碧雞振翼而云披。鬼彈飛丸以礌礉，〔四〕火井騰光以赫曦?！駸o鬼彈，故其賦往往不同。思為人無吏干而有文才，又頗以椒房自矜，故齊人不重也。”時人互有譏訾，思意不愜。后示張公。張華已見。張曰：“此二京可三，然君文未重于世，宜以經(jīng)高名之士?！彼寄嗽兦笥诨矢χk。王隱晉書曰：“謐字士安，安定朝那人，漢太尉嵩曾孫也。祖叔獻(xiàn)，灞陵令。父叔侯，舉孝廉。謐族從皆累世富貴，獨(dú)守寒素。所養(yǎng)叔母嘆曰：‘昔孟母以三徙成子，曾父以亨家存教，〔五〕豈我居不卜鄰，何爾魯之甚乎？修身篤學(xué)，自汝得之，于我何有？’因?qū)χ魈?，謐乃感激。年二十余，就鄉(xiāng)里席坦受書，遭人而問，少有寧日。武帝借其書二車，遂博覽。太子中庶子、議郎征，并不就，終于家?！敝k見之嗟嘆，遂為作敘。于是先相非貳者，莫不斂衽贊述焉?！擦乘紕e傳曰：“思造張載，問□、蜀事，交接亦疏?；矢χk西州高士，摯仲治宿儒知名，非思倫匹。劉淵林、衛(wèi)伯輿并蚤終，皆不為思賦序注也?！财摺撤仓T注解，皆思自為，欲重其文，故假時人名姓也?！舶恕场薄拘Ｎ摹?br/>
　　注“蚤喪母雍憐之”　景宋本作“少孤”，非。

　　注“后數(shù)年”　“后”，景宋本作“后”。

　　注“亨家存教”　“亨家”，景宋本作“烹豕”。

　　注“武帝借其書二車”　“其”，沈本作“與”，“二”作“一”。

　　【箋疏】

　　〔一〕　文選三都賦李善序注引臧榮緒晉書曰：“左思字太沖，齊國人。少博覽文史，欲作三都賦。乃詣著作郎張載，訪岷、邛之事。遂構(gòu)思十稔，門庭藩溷，皆著紙筆，遇得一句即疏之。征為秘書。賦成，張華見而咨嗟，都邑豪貴，競相傳寫?！蔽倪x集注八引王隱晉書曰：“左思少好經(jīng)術(shù)，嘗習(xí)鐘、胡書不成。學(xué)琴又不成。貌丑口吶，甚有大才。博覽諸經(jīng)，遍通子史。于時天下三分，各相夸競。當(dāng)思之時，吳國為晉所平，思乃賦此三都，以極眩曜。其蜀事訪于張載，吳事訪于陸機(jī)，后乃成之?！薄〖五a案：今晉書思本傳，但言詣著作郎張載訪岷、邛之事，而不言訪吳事于機(jī)。蓋唐史臣專以臧書為本，不及參取王隱書也。思生于魏、晉，平生足跡不及江南。既訪蜀事于張載，則吳事必有所訪矣。本傳載機(jī)聞思作此賦而笑之，有覆酒甕之誚。蓋即因其訪問吳事，故先知之耳。

　　又案：唐六典十引晉書云：“左太沖為三都賦，自以所見不博，求為秘書郎中?！迸c今晉書不同，蓋臧榮緒書。

　　〔二〕

　　御覽二百二十六引曹氏傳曰：“左擁起于碎吏，武帝以為能，擢為殿中侍御史?！薄〖五a案：書鈔一百二引王隱晉書作“父雍起卑吏”。御覽作擁者，傳寫誤耳。

　　〔三〕

　　嘉錫案：宋本作“思少孤”。據(jù)晉書文苑傳云：“思少學(xué)鐘、胡書及鼓琴并不成。雍謂友人曰：‘思所曉解，不及我少時?！妓旄屑で趯W(xué)?！眲t思未嘗少孤也。且既云少孤，又云不甚教其書學(xué)，文義殆不相屬。其誤明甚。

　　嘉錫又案：文館詞林一百五十二有左思悼離贈妹詩二首略云：“惟我惟妹，寔惟同生。早喪先妣，恩百常情。女子有行，實(shí)遠(yuǎn)父兄。”又云：“永去骨肉，內(nèi)充紫庭。至情至念，惟父惟兄。悲其生離，泣下交頸?！比粍t思實(shí)蚤喪母，至左貴嬪選入內(nèi)庭時，其父尚在也。

　　〔四〕

　　程炎震云：“御覽十五引南中八郡曰：‘永昌郡有禁水，有惡毒氣。中物則有聲，中樹木則折，名曰鬼彈。中人則奄然青爛?！?br/>
　　羅振玉校本引蔣子遵校云：“鬼彈見水經(jīng)注：‘禁水出永昌縣。此水傍瘴氣特惡，氣中有物，不見其形。其作有聲，中木則折，中人則害，名曰鬼彈。惟十一月十二月差可渡。正月至十月逕之，無不害人。故郡有罪人，徙之禁傍，不過十日皆死也?！薄参濉?br/>
　　李詳云：“案亨古烹，家當(dāng)作豕。韓非子外儲說：‘曾子之妻之市，其子隨之而泣，其母曰：“女還，顧反，為女殺彘。”適市來，曾子欲捕彘殺之，妻止之曰：“特與嬰兒戲耳！”曾子曰：“嬰兒非與戲也，聽父母之教。今子欺之，是教子欺也?！彼炫脲??！薄〖五a案：今景宋本正作“烹豕”。

　　〔六〕

　　程炎震云：“御覽五百八十七引世說曰‘左思字太沖，齊國臨沂人也。作三都賦，十年乃成。門庭戶席，皆置筆硯，得一句即便疏之。賦成，時人皆有譏訾’云云，與今本不同。蓋雜有注語。又‘?dāng)狂刨澥鲅伞韵掠小憴C(jī)入洛，欲為此賦。聞思作之，撫掌而笑。與弟云書：“此聞有傖父，欲作三都賦。須其成，當(dāng)以覆酒甕耳?！奔八假x出，機(jī)絕嘆服，以為不能加也’五十三字?！薄财摺?br/>
　　文選集注八引陸善經(jīng)曰：“臧榮緒晉書云：劉逵注吳、蜀。張載注魏都。綦毋邃序注本及集題云：張載注蜀都。劉逵注吳、魏。今雖列其異同，且依臧為定?！薄〖五a案：隋志云梁有張載及晉侍中劉逵、晉懷令衛(wèi)瓘注左思三都賦三卷。綦毋邃注三都賦三卷亡。今皇甫謐序錄入文選。劉逵、張載注在李善注中。而文選集注于左思序亦引有綦毋邃注。衛(wèi)瓘作吳都賦序及注，見魏志衛(wèi)臻傳注。惟摯虞所注不知何篇。晉書左思傳謂陳留衛(wèi)瓘為思賦作略解。全晉文一百五以為瓘即權(quán)之誤。然據(jù)思傳所載瓘序，乃是并注三都，與魏志注言權(quán)但注吳都者不同。未詳孰是。

　　程炎震云：“魏志衛(wèi)臻傳：‘子烈?！嶙⒃疲骸叶芫⒖?，皆二千石?？訖?quán)，字伯輿。晉大司馬汝南王亮輔政，以權(quán)為尚書郎。作左思吳都賦序及注。序粗有文辭，注了無發(fā)明。不合傳寫?！薄舶恕?br/>
　　王士禎古夫于亭雜錄三云：“按太沖三都賦，自足接跡揚(yáng)、馬，乃云假諸人為重，何其陋耶！且西晉詩氣體高妙，自劉越石而外，豈復(fù)有太沖之比？別傳不知何人所作？定出怨謗之口，不足信也?！薄〖五a案：別傳之說雖未必可信，然彼自論三都賦序注耳，初不評詩也。太沖詩雖高，與賦之序注何與耶？王氏此言未免節(jié)外生枝。

　　６９　劉伶著酒德頌，意氣所寄?！惨弧趁總髟唬骸傲孀植畟悾婵と?。肆意放蕩，以宇宙為狹。常乘鹿車，攜一壺酒，使人荷鍤隨之，云：‘死便掘地以埋?！聊拘魏?，遨游一世?！薄捕持窳制哔t論曰：“伶處天地閑，悠悠蕩蕩，無所用心。嘗與俗士相牾，其人攘袂而起，欲必筑之。伶和其色曰：‘雞肋豈足以當(dāng)尊拳！’其人不覺廢然而返。未嘗措意文章，終其世，凡著酒德頌一篇而已?！踩称滢o曰：‘有大人先生者，以天地為一朝，萬期為須臾，日月為扃牖，八荒為庭衢。行無轍跡，居無室廬，幕天席地，縱意所如。行則操卮執(zhí)瓢，動則挈榼提壺，唯酒是務(wù)，焉知其余？有貴介公子，縉紳處士，聞吾風(fēng)聲，議其所以。乃奮袂攘襟，怒目切齒，陳說禮法，是非鋒起。先生于是方捧罌承糟，銜杯漱醪，奮髯箕踞，枕曲藉糟。無思無慮，其樂陶陶。兀然而醉，慌爾而醒，靜聽不聞雷霆之聲，熟視不見太山之形，不覺寒暑之切肌，利欲之感情。俯觀萬物之?dāng)_擾，如江、漢之載浮萍。二豪侍側(cè)焉，如蜾蠃之與螟蛉’?！薄拘Ｎ摹?br/>
　　注“以宇宙為狹”　“狹”，沈本作“細(xì)”。

　　注“與俗士相牾”　“牾”，景宋本及沈本俱作“迕”。

　　注“行無轍跡”　“無”，景宋本作“無”。“轍”，景宋本及沈本俱作“軌”。

　　注“操卮執(zhí)瓢”　“瓢”，景宋本及沈本作“觚”。

　　注“箕踞”　“箕”，景宋本作“踑”。

　　注“承糟”　“糟”，景宋本作“槽”。

　　【箋疏】

　　〔一〕　李慈銘云：“案‘意氣所寄’語不完，下有脫文?！绷娈?dāng)作靈。沈濤交翠軒筆記四云：“濤案：文選酒德頌五臣注引臧榮緒晉書：‘劉靈字伯倫?！脑酚⑷A卷十三皇甫湜醉賦：‘昔劉靈作酒德頌?！硎逑谋孀C云：‘顏延之五君詠：‘劉靈善閉關(guān)?！闹凶樱骸畡㈧`古之閉關(guān)人也?！Z林：‘天生劉靈，以酒為名。’并作靈。而唐太宗晉書本傳作伶，故他書通用伶云云。又陸龜蒙中酒賦有‘馘卓擒靈之伍，我愿先登’。卓謂畢卓，靈謂劉靈。李商隱暇日詩‘誰向劉靈天幕內(nèi)’，亦作靈，不作伶。蓋伶從令聲，令、靈古字通用。荀子彊國篇：‘其在趙者，剡然有苓，而據(jù)松柏之塞。’注‘苓與靈同’。說文雨部引詩‘霝雨其濛’，今詩作‘零’。蟲部引詩‘螟●有子’，今詩作‘蛉’。漢吳仲山碑：‘ 神零有知?！`釋云：‘以零為靈?！瘎⒆植畟?，本取伶?zhèn)愔x，而字假借作靈。后人習(xí)見今本晉書作伶，遂以作靈為誤，是以不狂為狂耳。御覽飲食部引世說：‘劉靈縱酒放達(dá)?！癖臼勒f作伶。蓋淺人據(jù)晉書所改。”　嘉錫案：胡氏刻仿宋本文選李善注于思舊賦注引臧榮緒晉書，五君詠?zhàn)⒁窳置總骷瓣皶?，均作靈。惟酒德頌注引臧書，誤作伶。然文選集注九十三酒德頌下引李善注仍作靈，不誤也。御覽所引世說，見任誕篇。以此推之，則凡本書作劉伶者，皆出宋人所改無疑。

　　〔二〕

　　文選集注九十三公孫羅文選鈔引臧榮緒晉書曰：“劉靈父為太祖大將軍掾，有寵，早亡。靈長六尺，貌甚丑悴，而志氣曠放，以宇宙為狹也。與阮籍、嵇康為友，相遇欣然，怡神解裳。乘鹿車，攜一壺酒，使荷鍤自隨，以為死便埋之。留連于酒中之德，乃著酒德頌。”　嘉錫案：此敘事與名士傳略同而加詳，錄之以廣佚聞。

　　至元嘉禾志十三：“劉伶墓在嘉興縣西北二十七里。錢氏諱镠，改呼劉為金。俗因呼為金伶墓?！薄踩?br/>
　　宋朱弁風(fēng)月堂詩話上曰：“東坡云‘詩文豈在多，一頌了伯倫’，是伯倫他文字不見于世矣。予嘗閱唐史藝文志劉伶有文集三卷，則伯倫非無他文章也。但酒德頌幸而傳耳。坡之論豈偶然得于落筆之時乎？抑別有所聞乎？”嘉錫案：東坡即本之世說注耳?？夹绿浦静o劉伶集，隋志舊唐志亦未著錄，朱氏之說蓋誤。然藝文類聚七引有魏劉伶北邙客舍詩，則伶之文章不止一篇。蓋伶平生不措意于文，故無文集行世。而酒德頌則盛傳，談?wù)咭蛞詾榈o此一篇，實(shí)不然也。

　　７０　樂令善于清言，而不長于手筆。將讓河南尹，請潘岳為表。晉陽秋曰：“岳字安仁，滎陽人。夙以才穎發(fā)名。善屬文，清綺絕世，蔡邕未能過也。仕至黃門侍郎，為孫秀所害?！迸嗽疲骸翱勺鞫?。要當(dāng)?shù)镁??！睒窞槭黾核詾樽專瑯?biāo)位二百許語?！惨弧撑酥比″e綜，便成名筆。時人咸云：“若樂不假潘之文，潘不取樂之旨，則無以成斯矣?！薄竟{疏】

　　〔一〕　嘉錫案：“標(biāo)位二百許語”，“位”景宋本作“●”，●蓋●之誤，后人不識，因妄改為位。

　　７１　夏侯湛作周詩成，〔一〕文士傳曰：“湛字孝若，譙國人，魏征西將軍夏侯淵曾孫也。有盛才，文章巧思，善補(bǔ)雅詞，名亞潘岳。歷中書侍郎。”湛集載其敘曰：“周詩者，南陔、白華、華黍、由庚、崇丘、由儀六篇，有其義而亡其辭。湛續(xù)其亡，故云周詩也。”示潘安仁。安仁曰：“此非徒溫雅，乃別見孝悌之性。”其詩曰：“既殷斯虔，仰說洪恩。夕定辰省，奉朝侍昏。宵中告退，雞鳴在門。孳孳恭誨，夙夜是敦?！迸艘虼怂熳骷绎L(fēng)詩。岳家風(fēng)詩載其宗祖之德及自戒也。

　　【箋疏】

　　〔一〕　文選五十七潘安仁夏侯常侍誄曰：“顯祖曜德，牧兗及荊。父守淮、岱，治亦有聲?！崩钌谱⒁蹼[晉書曰：“夏侯威字季權(quán)，荊、兗二州刺史。威次子莊，淮南太守?！蔽倪x集注百十三引文選鈔曰：“魏志云：‘夏侯璇字子威，至兗州刺史?！蹼[晉書：‘威次子莊，為淮南太守?！会房鴤鳠o文，而此誄言守海岱也。”　嘉錫案：今魏志夏侯淵傳，淵中子霸之弟威，無“名璇字子威”語。集注殆有訛誤。裴注引世語與王隱晉書同。藝文類聚二十三載其詩曰：“綰發(fā)綰發(fā)，發(fā)亦鬢止。日祗日祗，敬亦慎止。靡專靡有，受之父母。鳴鶴匪和，析薪弗荷。隱憂孔疚，我堂靡構(gòu)。義方既訓(xùn)，家道穎穎。豈敢荒寧，一日三省?！庇治倪x五十八褚淵碑文注引其詩曰：“經(jīng)始復(fù)圖終，葺宇營丘園?！?br/>
　?。罚病O子荊除婦服，作詩以示王武子〔一〕。孫楚集云：“婦胡毋氏也?！逼湓娫唬骸皶r邁不停，日月電流。神爽登遐，忽已一周。禮制有敘，告除靈丘。臨祠感痛，中心若抽?！蓖踉唬骸拔粗纳谇?，情生于文。一作“文于情生，情于文生”。覽之凄然，增伉儷之重?！薄捕?br/>
　　【箋疏】

　　〔一〕　嘉錫案：文館詞林一百五十二有西晉孫楚贈婦胡毋夫人別一首，惜有目無詩。

　　〔二〕

　　文心雕龍情采篇曰：“夫情者文之經(jīng)，辭者理之緯。經(jīng)正而后緯成，理定而后辭暢，此立文之本源也。昔詩人什篇，為情而造文；辭人賦頌，為文而造情。何以明其然？蓋風(fēng)雅之興，志思蓄憤，而吟詠情性，以諷其上，此為情而造文也。諸子之徒，心非郁陶，茍馳夸飾，鬻聲釣世，此為文而造情也。故為情者要約而寫真，為文者淫麗而煩濫。而后之作者，采濫忽真，遠(yuǎn)棄風(fēng)雅，近師辭賦。故體情之制日疏，逐文之篇愈盛。故有志深軒冕，而泛詠皋壤；心纏幾務(wù)，而虛述人外。真宰弗存，翩其反矣?！薄〖五a案：彥和此論，似即從武子之言悟出。

　　７３　太叔廣甚辯給，而摯仲治長于翰墨，俱為列卿。每至公坐，廣談，仲治不能對。退著筆難廣，廣又不能答?！惨弧惩蹼[晉書曰：“廣字季思，東平人。拜成都王為太弟?！捕秤乖劼澹瑥V子孫多在洛，慮害，乃自殺。摯虞字仲治，京兆長安人。祖茂，秀才。父模，太仆卿。虞少好學(xué)，師事皇甫謐，善校練文義，多所著述。歷秘書監(jiān)、太常卿。從惠帝至長安，遂流離鄠、杜間。性好博古，而文籍蕩盡。永嘉五年，洛中大饑，遂餓而死。虞與廣名位略同，廣長口才，虞長筆才，俱少政事。眾坐廣談，虞不能對；虞退筆難廣，廣不能答。于是更相嗤笑，紛然于世。廣無可記，虞多所錄，于斯為勝也?！薄竟{疏】

　　〔一〕　北史常景傳云：“友人刁整每謂曰：‘卿清德自居，不事家業(yè)，吾恐摯太常方喂于柏谷耳?！薄捕?br/>
　　李慈銘云：“案拜下有脫文。”

　?。罚础〗笠筇８缸樱惨弧巢⒛苎岳?，亦有辯訥之異。揚(yáng)州口談至劇，太常輒云：“汝更思吾論?！敝信d書曰：“殷融字洪遠(yuǎn)，陳郡人?；敢陀腥藗愯b，見融甚嘆美之。著象不盡意、大賢須易論，〔二〕理義精微，談?wù)叻Q焉。兄子浩亦能清言，每與浩談，有時而屈，退而著論，融更居長。為司徒左西屬?！踩筹嬀粕莆瑁K日嘯詠，未嘗以世務(wù)自嬰。累遷吏部尚書、太常卿，卒?！薄竟{疏】

　　〔一〕　孫志祖讀書脞錄六云：“古人稱叔侄亦曰父子。漢書疏廣傳：‘父子并為師傅?！^廣為太子太傅，其兄子受為少傅也。后漢蔡邕傳：‘陽球飛章言邕及質(zhì)。邕上書自陳：“如臣父子，欲相傷陷?！薄瘯x書謝安傳：‘朝議欲以謝玄為荊州刺史，謝安自以父子名位太重?！|(zhì)乃邕之叔父，玄亦安之兄子也。世說文學(xué)篇：‘江左殷太常父子并能言理?！^殷融及兄子浩。又通鑒卷一百十慕輿護(hù)曰：‘以子拒父猶可，況以父拒子乎？’慕容德于寶為叔父，亦稱父子，晉以后則罕見矣?！薄捕?br/>
　　嘉錫案：隋志有晉太常卿殷融集十卷。

　　〔三〕

　　御覽二百九引晉中興書曰：“殷融字洪遠(yuǎn)，司徒王導(dǎo)以為左西屬?！?br/>
　?。罚怠♀鬃俞宰饕赓x成，晉陽秋曰：“敳永嘉中為石勒所害。先是敳見王室多難，知終嬰其禍，乃作意賦以寄懷?！睆淖游目狄?，問曰： “若有意邪？非賦之所盡；若無意邪？復(fù)何所賦？”答曰：“正在有意無意之間?！?br/>
　　７６　郭景純詩云：“林無靜樹，川無停流?！蓖蹼[晉書曰：“郭璞字景純，河?xùn)|聞喜人。父瑗，建平太守?！辫眲e傳曰：“璞奇博多通，文藻粲麗，才學(xué)賞豫，足參上流。其詩賦誄頌，并傳于世，而訥于言。造次詠語，常人無異。又不持儀檢，形質(zhì)頹索，縱情嫚惰，時有醉飽之失。友人干令升戒之曰：‘此伐性之斧也?！痹唬骸崴苡蟹郑憧钟弥槐M，豈酒色之能害！’王敦取為參軍。敦縱兵都輦，乃咨以大事，璞極言成敗，不為回屈。敦忌而害之?！痹?，璞幽思篇者。阮孚云：阮孚別見?！般鼚樖捝?，實(shí)不可言。每讀此文，輒覺神超形越?！?br/>
　　７７　庾闡始作揚(yáng)都賦，〔一〕道溫、庾云：“溫挺義之標(biāo)，庾作民之望。方響則金聲，比德則玉亮?！扁坠勝x成，求看，兼贈貺之。闡更改“望”為“●”，以“亮”為“潤”云?！捕持信d書曰：“闡字仲初，潁川人，太尉亮之族也。少孤，九歲便能屬文。遷散騎侍郎，領(lǐng)大著作。為揚(yáng)都賦，邈絕當(dāng)時。五十四卒?！薄竟{疏】

　　〔一〕　嘉錫案：揚(yáng)都賦見藝文類聚六十一，刪節(jié)非全篇。嚴(yán)可均據(jù)世說、書鈔、初學(xué)記、文選注、三國志注、水經(jīng)注、御覽諸書，搜集其佚文，載入全晉文三十八。但真誥握真輔第一引有兩節(jié)二百余字，竟漏未輯入，以此知博聞強(qiáng)記之難也。類林雜說七文章篇曰：“庾闡作揚(yáng)都賦未成，出妻。后更娶謝氏，使于午夜以燃鐙于甕中。仲初思至，速火來，即為出鐙。因此賦成，流于后世?！币嘁姸鼗蛯懕練堫悤鴹壠奁?，均不言出于何書。

　　〔二〕

　　嘉錫案：以亮字犯庾名，故改之也。

　?。罚浮O興公作庾公誄。袁羊曰：“見此張緩?！庇跁r以為名賞。袁氏家傳曰：“喬有文才?！?br/>
　　７９　庾仲初作揚(yáng)都賦成，以呈庾亮。亮以親族之懷，大為其名價云：“可三二京，四三都。”于此人人競寫，都下紙為之貴。謝太傅云：“不得爾。此是屋下架屋耳，事事擬學(xué)，而不免儉狹?！蓖蹼[論揚(yáng)雄太玄經(jīng)曰：“玄經(jīng)雖妙，非益也。是以古人謂其屋下架屋。”

　?。福啊×?xí)鑿齒史才不常，宣武甚器之，未三十，便用為荊州治中?！惨弧宠忼X謝箋亦云：“不遇明公，荊州老從事耳！”后至都見簡文，返命，宣武問“見相王何如？”答云：“一生不曾見此人！”從此忤旨，出為衡陽郡，〔二〕性理遂錯。于病中猶作漢晉春秋，品評卓逸?！踩忱m(xù)晉陽秋曰：“鑿齒少而博學(xué)，才情秀逸，溫甚奇之。自州從事歲中三轉(zhuǎn)至治中。后以忤旨，左遷戶曹參軍、衡陽太守。在郡著漢晉春秋，斥溫覬覦之心也?！辫忼X集載其論，略曰：“靜漢末累世之交爭，廓九域之蒙晦，大定千載之盛功者，皆司馬氏也。若以魏有代王之德，則不足；有靜亂之功，則孫、劉鼎立，共王、〔四〕秦政，猶不見敘于帝王，況暫制數(shù)州之眾哉？且漢有系周之業(yè)，則晉無所承魏之跡矣〔五〕。春秋之時，吳、楚稱王。若推有德，彼必自系于周，不推吳、楚也。況長轡廟堂，吳、蜀兩定，天下之功也?！薄拘Ｎ摹?br/>
　　“衡陽”　景宋本作“榮陽”，沈本作“滎陽”。

　　注“不推吳楚也”　景宋本及沈本“楚”下俱有“者”字。

　　【箋疏】

　　〔一〕　渚宮舊事五曰：“溫在鎮(zhèn)三十年。參佐習(xí)鑿齒、袁宏、謝安、王坦之、孫盛、孟嘉、王珣、羅友、郗超、伏滔、謝奕、顧愷之、王子猷、謝玄、羅含、范汪、郝隆、車胤、韓康等，皆海內(nèi)奇士，伏其知人。

　　〔二〕

　　程炎震云：“宋本衡作滎。晉書習(xí)鑿齒傳亦作滎。與宋本同。然滎陽屬司州，自穆帝末已陷沒，至太元間始復(fù)。溫時不得置守，亦別無僑郡，當(dāng)作衡陽為是?！?br/>
　　晉書本傳作“滎陽太守”，吳士鑒注曰：“元和姓纂十作衡陽。是時司州非晉所有，滎陽當(dāng)是衡陽之誤。”隋志有晉滎陽太守習(xí)鑿齒集五卷。

　　〔三〕

　　晉書本傳云：“鑿齒臨終上疏曰：‘謹(jǐn)力疾著論一篇，寫上如左。’”〔四〕

　　李慈銘云：“案共王當(dāng)作共工?！薄〖五a案：本傳載其文曰：“昔共工伯有九州，秦政奄平區(qū)夏，鞭撻華戎，專總六合，猶不見序于帝王?！眲t共王為共工之誤明矣。

　　〔五〕

　　程炎震云：“‘且漢有系周之業(yè)，則晉無所承魏之跡矣?！洚?dāng)有誤字。晉書無此語，蓋檃括其文，故無可校?！奔五a案：鑿齒上疏謂晉宜越魏繼漢，故比之于越秦系周。其論有云：“夫成業(yè)者，系于所為，不系所藉。立功者，言其所濟(jì)，不言所起。是故漢高稟命于懷王，劉氏垂斃于亡秦。超二偽以遠(yuǎn)嗣，不論近而計功。季無承楚之號，漢有繼周之業(yè)。取之既美，而己德亦重故也?！庇衷唬骸耙詴x承漢，功實(shí)顯然。正名當(dāng)事，情體亦厭。又何為虛尊不正之魏，而虧我道于大通哉？”鑿齒之意謂魏躬為篡逆，晉之代魏，本非禪讓，實(shí)滅其國，猶漢之滅秦。司馬氏雖世為魏臣，不過如漢高之稟命懷王。秦政、楚懷，皆是僭偽，漢高遂繼周而王。例之有晉，自當(dāng)越魏而承漢矣。故曰漢有系周之業(yè)，則晉無承魏之跡。文義甚明，并無誤字。程氏此語，本不足論，恐后之讀者亦有此疑，故舉而辨之耳。

　?。福薄O興公云：“三都、二京，五經(jīng)鼓吹。”言此五賦是經(jīng)典之羽翼。

　?。福病≈x太傅問主簿陸退陸氏譜曰：“退字黎民，吳郡人。高祖凱，吳丞相。祖仰，吏部郎。父伊，州主簿。退仕至光祿大夫?！薄皬垜{何以作母誄，而不作父誄？”退答曰：“故當(dāng)是丈夫之德，表于事行；婦人之美，非誄不顯?！标懯献V曰：“退，憑婿也?！?br/>
　?。福场⊥蹙慈誓晔髻t人論。〔一〕長史送示真長，真長答云：“見敬仁所作論，便足參微言?！泵懠d其論曰：“或問‘易稱賢人，黃裳元吉，茍未能闇與理會，何得不求通？求通則有損，有損則元吉之稱將虛設(shè)乎？’答曰：‘賢人誠未能闇與理會，當(dāng)居然人從，比之理盡，猶一豪之領(lǐng)一梁。一豪之領(lǐng)一梁，雖于理有損，不足以撓梁。賢有情之至寡，豪有形之至小，豪不至撓梁，于賢人何有損之者哉？’”〔二〕

　　【校文】

　　注“居然人從”　“人”，景宋本作“體”。

　　【箋疏】

　　〔一〕　隋志云：“梁有驃騎司馬王脩集二卷。錄一卷，亡?！薄捕?br/>
　　嘉錫案：此論所言，淺薄無取。“一豪之領(lǐng)一梁”云云，尤晦澀難通。晉人之所謂微言，如此而已。

　　８４　孫興公云：“潘文爛若披錦，無處不善；續(xù)文章志曰：“岳為文選言簡章，清綺絕倫?！标懳娜襞派澈喗?，往往見寶?！薄惨弧澄恼聜髟唬骸皺C(jī)善屬文，司空張華見其文章，篇篇稱善，猶譏其作文大治?！捕持^曰：‘人之作文，患于不才；至子為文，乃患太多也?！薄拘Ｎ摹?br/>
　　注“作文大治”　“治”，沈本作“冶”。

　　【箋疏】

　　〔一〕　李詳云：“詳案：鐘嶸詩品，謝混云：‘潘詩爛若舒錦。陸文如披沙簡金，往往見寶。’如鐘所引潘、陸，各就詩文言之。柳子厚披沙揀金賦前有小引，云出劉義慶世說‘陸士衡文如披沙揀金’，亦作‘披’字。今世說諸本皆作‘排’，非也?！?br/>
　　程炎震云：“鐘嶸詩品以此為謝混語，蓋益壽述興公耳。”〔二〕

　　李詳云：“案大治謂推闡盡致。顏氏家訓(xùn)名實(shí)篇‘治點(diǎn)文章，以為聲價’，可證治字之義。晉書機(jī)傳無此句，別本世說或改‘治’為‘冶’，亦非。”

　?。福怠『單姆Q許掾云：“玄度五言詩，可謂妙絕時人。”〔一〕續(xù)晉陽秋曰：“詢有才藻，善屬文。自司馬相如、王□、揚(yáng)雄諸賢，世尚賦頌，皆體則詩、騷，傍綜百家之言。及至建安，而詩章大盛。逮乎西朝之末，潘、陸之徒雖時有質(zhì)文，而宗歸不異也。正始中，王弼、何晏好莊、老玄勝之談，而世遂貴焉。至江左李充尤盛?！捕彻使蔽逖允紩系兰抑远嵵Ｔ兗疤瓕O綽轉(zhuǎn)相祖尚，又加以三世之辭，〔三〕而詩、騷之體盡矣。詢、綽并為一時文宗，自此作者悉體之?！菜摹持亮x熙中，謝混始改。〔五〕

　　【箋疏】

　　〔一〕　李詳云：“案魏文帝與吳質(zhì)書：‘孔融其五言詩之善者，妙絕時人?！單挠貌苷Z?！薄〖五a案：鐘嶸詩品自序曰：“永嘉時，貴黃、老，稍尚虛談。于時篇什理過其辭，淡乎寡味。爰及江表，微波尚傳。孫綽、許詢、桓、庾諸公詩皆平典，似道德論。建安風(fēng)力盡矣?！庇制湓娖肪硐略u晉驃騎王濟(jì)、征南將軍杜預(yù)、廷尉孫綽、征士許詢詩曰：“永嘉以來，清虛在俗。王武子輩詩貴道家之言。爰及江表，玄風(fēng)尚備。真長、仲祖、桓、庾諸公猶相襲。世稱孫、許，彌善恬淡之詞?！庇^嶸之言，知在晉末玄風(fēng)大暢之時，玄度與興公之詩固一時之眉目也。今其詩存者，古詩紀(jì)四十二僅錄竹扇一首，蓋自藝文類聚六十九扇部采入者。其詞曰：“良工眇方林，妙思觸物騁。篾疑秋蟬翼，團(tuán)取望舒景。”如是而已，未見所以為妙絕者。此外則類聚八十八、初學(xué)記二十八松部均引詢詩曰：“青松凝素髓，秋菊落芳英?！彪m頗雕琢字句，猶有潘、陸之遺，亦未便冠絕當(dāng)代。文選三十一江文通擬張綽（張應(yīng)從文選集注六十二作孫）雜述詩注引詢農(nóng)里詩曰：“亹亹玄思得，濯濯情累除?！蔽┐硕渖杂星逄撝?，可以窺見其作風(fēng)。然亦不過孫子荊之流亞耳。觀江文通所擬自序之篇，知其好用莊、老矣。簡文之所以盛稱之者，蓋簡文雅尚清談，詢與劉惔、王濛輩并蒙嘆賞，以詢詩與真長之徒較，固當(dāng)高出一頭，遂爾咨嗟，以為妙絕也。尋鐘嶸之所品評，可以知其故矣。夫詩人什篇，為情而造文。晉代諸公，乃談玄以制詩。既欲張皇幽渺，自不免墮入理障。雖一時蔚成風(fēng)尚，而沿襲日久，便無異土飯塵羹。及夫義熙之末，爰逮元嘉之間，莊、老告退，而山水方滋，虛無之說，忘機(jī)之言，遂為談藝者所不道。鐘嶸評詩，雖錄及孫、許，然特置之下品。昭明文選于談玄諸家，惟取子荊零雨之章，蓋賞其音調(diào)。（沈約云：零雨之章，正以音律調(diào)韻，取高前式。）因以見一朝之風(fēng)氣，故不以談理廢也。其于興公、玄度之詩，鄙其浮淺，遂不登一字。由是日遠(yuǎn)日微，以至于亡。七錄猶有晉征士許詢集八卷、錄一卷，隋、唐志僅存 三卷；宋以后遂不著錄。良由依人作計，其精神不足以自傳，可無庸為之嘆惜矣。

　　嘉錫又案：詩品謂王武子輩，詩貴道家之言，與此所謂道家，名同而實(shí)異。武子所貴，即是老、莊。以其屬于諸子九流中之道家，故詩品之言，云爾。此之所指，則東漢以后之神仙家言，讬于道家者也。會合云者，取莊、老玄勝之談，合之于神仙輕舉之說耳。劉勰、鐘嶸之徒，論詩及于景純，必舉游仙之篇。檀氏此言，固當(dāng)不異。景純游仙詩，今存者十四首。除昭明所選外，見于類聚七十八、初學(xué)記二十三者，凡七首。古詩紀(jì)四十一匯而錄之。觀其所詠漆園傲吏，高蹈風(fēng)塵；潁陽高人，臨河洗耳。因微禽之變，而哀吾生之不化；睹雜縣之至，而懼風(fēng)暖之為災(zāi)。言或出于南華，義實(shí)取之柱下。至于征文數(shù)典，驅(qū)策群言，若赤松、容成之倫，浮邱、洪崖之輩，非本劉向之傳，即采葛洪之書，此其合莊、老與神仙為一家之證也。劉勰嘗言：正始明道，詩雜仙心。則景純此體，亦濫觴于王、何，而加以變化。與王濟(jì)、孫楚輩，同源而異流。特其文采獨(dú)高，彪炳可玩，不似平叔之浮淺，永嘉之平淡耳。若謂景純之詩，為合佛理與道家而韻之，則不獨(dú)游仙諸篇，無一字出于梵典，即贈溫嶠、潘尼諸詩（亦見類聚及古詩紀(jì)），亦無片語涉及金仙也。悠謬之言，吾所不取。

　　隋志有魏尚書何晏集十一卷。又言梁有王弼集五卷、錄一卷。按王、何祖尚浮虛，人所習(xí)知，然不聞有稱輔嗣能詩者。其詩亦無只字之傳，殆本非所長也。文心雕龍明詩篇曰：“正始明道，詩雜仙心。何晏之徒，率多浮淺?！辩妿V詩品以晏與晉孫楚、王贊、張翰、潘尼同入中品，而評之曰：“平叔鴻雁之篇，風(fēng)規(guī)見矣?！鄙w嶸之所取者，僅此而已。鴻雁篇者，即本書規(guī)箴篇注所引也。古詩紀(jì)二十七據(jù)以錄入，而以類聚九十所引校其字句，又從初學(xué)記二十七錄“轉(zhuǎn)蓬去其根”一首。晏詩之存者，止此兩篇，余惟書鈔百五十引有“浮云翳白日，微風(fēng)輕塵起”二句。相其所作，尚不失魏、晉人本色，與建安、太康諸人，亦未至大相逕庭。蓋其以莊、老玄勝之談，寓之于詩者，久已散佚無余矣。

　　〔二〕

　　嘉錫案：各本“至過江，佛理尤盛”。文選集注六十二公孫羅引檀氏論文章作“至江左李充尤盛”。

　　又案：宋書謝靈運(yùn)傳論曰：“在晉中興，玄風(fēng)獨(dú)扇?！蔽男牡颀埫髟娖唬骸敖笃?，溺乎玄風(fēng)?！痹娖沸蛟唬骸坝兰钨F黃、老，尚虛談，爰及江左，微波尚傳?！比抑越栽从谔词?。重規(guī)疊矩，并為一談。不聞有佛理之說。檢尋廣弘明集，支遁始有贊佛詠懷諸詩，慧遠(yuǎn)遂撰念佛三昧之集。雖在典午之世，卻非過江之初。且系釋家之外篇，無與詩人之比興。檀氏安得援此一端，概之當(dāng)世乎？況下文云郭璞始合道家之言而韻之，若必如今本，是謂景純合佛理于道家也。郭氏之詩以游仙為最著，今存者十余首。道家之言固有之，未嘗一字及于佛理也。檀氏安得發(fā)此虛言，無的放矢乎？此必原本殘闕，宋人肆臆妄填，乖謬不通，所宜亟為改正者矣。李充者，元帝時人，正當(dāng)渡江之始。晉書本傳言其詩賦表頌等雜文二百四十首，隋志有集二十二卷，是其著作甚富。傳又言有釋莊論上下二篇。御覽五百九十七引充起居誡，自言家奉道法，知其好道家之言。其詩存者，玉臺新詠三有嘲友人一首，敘其夫婦離別之情，頗類陸士衡代顧彥先贈婦。文選注二十一及五十九各引武功歌二句，皆頌揚(yáng)功德之泛語。類聚四及書鈔百五十五俱引七月七日詩，亦不過牛女之常談，皆不足以見其風(fēng)致。惟初學(xué)記十八引充送許從詩曰：“來若迅風(fēng)歡，逝如歸云征。離合理之常，聚散安足驚。”頗得老、莊之旨。選注二十八引充九曲歌曰“肥骨銷滅隨塵去”，亦似有芻狗萬物之意。然存詩過少，此特一鱗片甲耳。至其所以祖述王、何，較西晉諸家為尤甚者，吾不得而見之矣。

　　〔三〕

　　嘉錫案：文選抄引“三世”上有“釋氏”二字?！叭馈敝o，蓋用佛家輪回之說，以明報應(yīng)因果也。詩體至此，風(fēng)斯下矣。若上文果作“佛理尤盛”，則自過江以來，談此者當(dāng)已多矣，何必待之孫、許哉？

　　〔四〕

　　嘉錫案：許詢詩已具見于前。隋志有晉衛(wèi)尉卿孫綽集十五卷，注云：梁二十五卷。則綽之詩文，較詢?yōu)槎?。古詩紀(jì)四十二錄綽詩五首：表哀詩（出類聚二十）、三月三日（出類聚四）皆四言。秋日（出類聚三）、情人碧玉歌（二首出玉臺十）皆五言。又詩紀(jì)四十三蘭亭集詩有孫綽二首，四言、五言各一。觀其句法，蓋在玄度伯仲之間。然不見所謂玄勝之談，與三世之辭者。惟秋日詩末句云“淡然懷古心，濠上豈伊遙”，為用莊子之語。文選注二十二引綽答許詢詩曰“倒景淪東溟”，似□郭璞體耳。蓋其詩亡佚已多，故不得復(fù)考。然江文通擬綽雜述詩，通首皆談玄理，無一語不出于蒙莊，雖非綽所自作，譬之唐臨晉帖，可以窺其筆意矣。

　　〔五〕

　　嘉錫案：宋書謝靈運(yùn)傳論曰：“自建武暨于義熙，歷載將百，……遒麗之辭，無聞焉耳。仲文始革孫、許之風(fēng)，叔源大變太元之氣。爰逮宋氏，顏、謝騰聲，……并方軌前秀，垂范復(fù)昆?！痹娖沸蛟弧坝兰螘r貴黃、老，江表微波尚傳，孫綽、許詢平典似道德論。先是郭景純用俊上之才，變創(chuàng)其體。劉越石仗清剛之氣，贊成厥美。然彼眾我寡，未能動俗。逮義熙中，謝益壽（混小字）斐然繼作。元嘉中有謝靈運(yùn)，才高詞盛，富艷難蹤”云云。二家之言，并導(dǎo)源于檀氏。然沈約以仲文、叔源并舉，而鐘嶸論詩之正變，殊不及殷氏，與道鸞之論若合符契。固知晉、宋之際，于詩道起衰救敝，上摧孫、許，下開顏、謝，叔源為首功。但明而未融，及風(fēng)雅中興，玄談漸替，昭明文選一舉而廓清之，玄度、興公之詩，遂皆不入錄。其間源流因革，檀氏此論實(shí)首發(fā)其蘊(yùn)矣。詩品卷中評宋豫章太守謝瞻、仆射謝混、太尉袁淑、征君宋微、征虜將軍王僧達(dá)詩曰：“其源出于張華，才力苦弱，故務(wù)其清談，殊得風(fēng)流媚趣。課其實(shí)錄，則豫章、仆射，宜分庭抗禮；征君、太尉，可讬乘后車。征虜卓卓，殆欲度驊騮前?！庇制渚硐略u晉征士戴逵、東陽太守殷仲文詩曰：“晉、宋之際，殆無詩乎？義熙中以謝益壽、殷仲文為華綺之冠，殷不競矣。”然則當(dāng)晉末詩體初變，殷、謝本自齊名。而衡其高下，殷不及謝，故檀論鐘序，并略而不數(shù)也。由是觀之：益壽之在南朝，率然高蹈，邈焉寡儔。革歷朝之積弊，開數(shù)百年之先河，其猶唐初之陳子昂乎？謝瞻乃其族子，袁淑等年輩在后，并非其倫也。學(xué)者誠欲揚(yáng)榷千古，尚論六朝，試取道鸞此篇，與休文、彥和、仲偉（嶸字）之書合而觀之，則于魏、晉以下詩歌一門，興衰得失，了如指掌矣。隋志有晉左仆射謝混集三卷，梁五卷，文選二十二錄其游西池一首。古詩紀(jì)四十六又從初學(xué)記十八補(bǔ)送二王在領(lǐng)軍府集一首，從南史謝弘微傳補(bǔ)誡族子一首。存詩雖少，然風(fēng)規(guī)可見，嘗鼎一臠，足知至味矣。

　?。福丁O興公作天臺賦成，以示范榮期，中興書曰：“范啟字榮期，慎陽人。父堅，護(hù)軍。啟以才義顯于世，仕至黃門郎。”云：“卿試擲地，要作金石聲。”范曰：“恐子之金石，非宮商中聲！”然每至佳句，“赤城霞起而建標(biāo)，瀑布飛流而界道”。此賦之佳處。輒云：“應(yīng)是我輩語?！?br/>
　?。福贰』腹娭x安石作簡文謚議，看竟，擲與坐上諸客曰：“此是安石碎金。”劉謙之晉紀(jì)載安議曰：“謹(jǐn)按謚法：‘一德不懈曰簡，道德博聞曰文?！缀喍煜轮淼?，觀乎人文，化成天下，儀之景行，猶有仿佛。宜尊號曰太宗，謚曰簡文。”

　?。福浮≡⑸儇?，虎，袁宏小字也。嘗為人傭載運(yùn)租。謝鎮(zhèn)西經(jīng)船行，其夜清風(fēng)朗月，聞江渚閑估客船上有詠詩聲，甚有情致。所誦五言，又其所未嘗聞，嘆美不能已。即遣委曲訊問，乃是袁自詠其所作詠史詩。因此相要，大相賞得?！惨弧忱m(xù)晉陽秋曰：“虎少有逸才，文章絕麗，曾為詠史詩，是其風(fēng)情所寄。少孤而貧，以運(yùn)租為業(yè)。鎮(zhèn)西謝尚，時鎮(zhèn)牛渚，〔二〕乘秋佳風(fēng)月，率爾與左右微服泛江。會虎在運(yùn)租船中諷詠，聲既清會，辭文藻拔。非尚所曾聞，遂住聽之，乃遣問訊。答曰：‘是袁臨汝郎誦詩，即其詠史之作也?！屑哑渎视袆僦拢辞惨?，談話申旦。自此名譽(yù)日茂?！薄拘Ｎ摹?br/>
　　注“辭文藻拔”　“文”，景宋本及沈本俱作“又”。

　　【箋疏】

　　〔一〕　嘉錫案：藝文類聚五十五雜文部史傳門引晉袁宏詩曰：“周昌梗概臣，辭達(dá)不為訥。汲黯社稷器，棟梁表天骨。陸賈厭解紛，時與酒梼杌。婉轉(zhuǎn)將相門，一言和平、勃。趨舍各有之，俱令道不沒?！庇衷唬骸盁o名困螻蟻，有名世所疑。中庸難為體，狂狷不及時。楊惲非忌貴，智及有余辭。躬耕南山下，蕪穢不遑治。趙瑟奏哀音，秦聲歌新詩。吐音非凡唱，負(fù)此欲何之？”蓋即其租船所詠之詩，古詩紀(jì)四十二題為“詠史”是也。

　　〔二〕

　　御覽四十六引輿地志云：“牛渚山首有人潛行，云此處連洞庭，傍達(dá)無底。見有金牛狀異，乃驚怪而出。牛渚山北，謂之采石。按今對采石渡口，上有謝將軍祠。吳初周瑜屯牛渚。鎮(zhèn)西將軍謝尚亦鎮(zhèn)此城?！?br/>
　?。福埂O興公云：“潘文淺而凈，陸文深而蕪?！薄惨弧?br/>
　　【箋疏】

　　〔一〕　嘉錫案：陸文固深于潘，然未見潘之果較陸為凈也。此自興公性分有限，故喜潘之淺耳。

　　９０　裴郎作語林，始出，大為遠(yuǎn)近所傳。時流年少，無不傳寫，各有一通。載王東亭作經(jīng)王公酒壚下賦，〔一〕甚有才情。裴氏家傳曰：“裴榮字榮期，河?xùn)|人。父稚，豐城令。榮期少有風(fēng)姿才氣，好論古今人物。撰語林?jǐn)?shù)卷，號曰裴子?！碧吹利[謂裴松之，以為啟作語林，榮儻別名啟乎？

　　【箋疏】

　　〔一〕　劉盼遂曰：“王公疑作黃公，聲之誤也。黃公酒壚或即謂王浚沖所過處也（見傷逝篇）。本書輕詆篇注引續(xù)晉陽秋，正作黃公酒壚賦。”　嘉錫案：以傷逝、輕詆二條互證，東亭所賦即王戎事，無可疑也。

　　又案：“王公”當(dāng)作“黃公”，本書輕詆篇注引續(xù)晉陽秋曰：“河?xùn)|裴啟撰語林。有人于謝坐敘其黃公酒壚，司徒王珣為之賦?！笔瞧渥C。又傷逝篇曰：“王浚沖為尚書令，經(jīng)黃公酒壚下過。顧謂后車客：‘吾昔與嵇叔夜、阮嗣宗共酣飲于此壚。今日視此雖近，邈若山河?！笔且病|亭正賦此事耳。晉書王戎傳亦作“黃”，其賦今不傳。

　　９１　謝萬作八賢論，〔一〕與孫興公往反，小有利鈍。中興書曰：“萬善屬文，能談?wù)?。”萬集載其敘四隱四顯，為八賢之論，謂漁父、屈原、季主、賈誼、楚老、龔勝、孫登、嵇康也。其旨以處者為優(yōu)，出者為劣。孫綽難之，以謂體玄識遠(yuǎn)者，出處同歸。文多不載。謝后出以示顧君齊，顧氏譜曰：“夷字君齊，吳郡人。祖廞，孝廉。父霸，少府卿。夷辟州主簿，不就?！鳖櫾唬骸拔乙嘧?，知卿當(dāng)無所名。”【箋疏】

　　〔一〕　嘉錫案：初學(xué)記十七引有謝萬八賢楚老頌。東晉謝萬七賢嵇中散贊又引謝萬八賢頌“皎皎屈原”云云。當(dāng)是論后，繼之以頌。然嵇中散贊獨(dú)稱七賢，所未喻也。

　?。梗病』感涿瑥┎鞅闭髻x，續(xù)晉陽秋曰：“宏從溫征鮮卑，〔一〕故作北征賦，宏文之高者?！奔瘸?，公與時賢共看，咸嗟嘆之。時王珣在坐云：“恨少一句，得‘寫’字足韻，當(dāng)佳。”袁即于坐攬筆益云：“感不絕于余心，溯流風(fēng)而獨(dú)寫?！惫^王曰：“當(dāng)今不得不以此事推袁?！焙昙d其賦云：“聞所聞于相傳，云獲麟于此野。誕靈物以瑞德，奚授體于虞者。悲尼父之慟泣，似實(shí)慟而非假。豈一物之足傷，實(shí)致傷于天下。感不絕于余心，溯流風(fēng)而獨(dú)寫?！睍x陽秋曰：“宏嘗與王珣、伏滔同侍溫坐，溫令滔讀其賦，至‘致傷于天下’，于此改韻。云：‘此韻所詠，慨深千載。今于“天下”之后便移韻，〔二〕于寫送之致，如為未盡?！夏嗽疲骸靡妗皩憽币痪洌虍?dāng)小勝?！腹Z宏：‘卿試思益之?！陸?yīng)聲而益，王、伏稱善?！薄踩?br/>
　　【箋疏】

　　〔一〕　程炎震云：“慕容恪死，溫乃伐燕，在太和四年?！薄捕?br/>
　　李詳云：“案晉書九十二袁宏傳‘移韻’下有‘徙事’二字，此言最佳。蓋移韻便別詠古人一事，故云徙事。班彪北征、潘岳西征，皆如此?！薄踩?br/>
　　隋志有東陽太守袁宏集十五卷，注云：“梁二十卷，錄一卷?！?br/>
　　９３　孫興公道：“曹輔佐才如白地明光錦，〔一〕中興書曰：“曹毗字輔佐，譙國人，魏大司馬休曾孫也。好文籍，能屬詞，累遷太學(xué)博士、尚書郎、光祿勛。”裁為負(fù)版□，論語曰：“孔子式負(fù)版者?！薄捕赤嵤献⒃唬骸鞍?，謂邦國籍也。負(fù)之者，賤隸人也?！狈菬o文采，酷無裁制。”〔三〕

　　【箋疏】

　　〔一〕　李詳云：“案錦有地，即俗所謂底子也。魏志倭國傳，載魏賜倭有絳地交龍錦，紺地勾文錦。陸●鄴中記有黃地博山文錦。御覽引異物志有丹地錦。與此俱以色名。裴松之魏志注謂地當(dāng)為綈，謂此字不體，非魏朝之失，則傳寫之誤。此自裴誤，非魏失也。”　嘉錫案：爾雅釋天云“素錦綢杠”，注云：“以白地錦，韜旗之竿。”御覽八百十五引鄴中記載石虎時織錦署諸錦名，有大明光、小明光，均可為世說此句作證。又考御覽引鄴中記，“黃地博山文錦”句，秘府略殘卷八百六十八引作“或用清綈大明光錦，或用緋綈登高文錦，或用黃綈博山文錦”。其引織錦署一條，于諸錦名下，較御覽多“或青綈，或白綈，或黃綈，或綠綈，或紫綈，或蜀綈”等句，然則綈即地也。地本俗稱，故或借用綈字為之。裴松之必謂當(dāng)作綈，蓋失之拘。沈濤銅熨斗齋隨筆五云：“地猶言質(zhì)，今人猶以錦繡之本質(zhì)為地。其語蓋古，裴世期以為地應(yīng)作綈者，非也?！薄捕?br/>
　　羅振玉鳴沙石室古佚書論語鄭氏注跋曰：“世說新語注引‘式負(fù)版者’，鄭注此卷無是語。集解及文選華子岡詩注并引孔注：‘負(fù)版，持邦國之圖籍者也?！钦`以孔注為鄭也?！薄踩?br/>
　　晉書文苑本傳云：“凡所著文筆十五卷，傳于世?！彼逯居泄獾搫撞芘?。注云：“梁十五卷、錄一卷?！薄〖五a案：毗文傳于今者，本傳有對儒一首，文館詞林三百四十七有伐蜀頌一首，其余零篇斷句，見全晉文一百七。其詩則梅鼎祚古詩紀(jì)四十一錄其五首，又四十九錄毗江左宗廟歌十首。

　?。梗础≡畯┳髅總鞒桑暌韵暮钐?、何平叔、王輔嗣為正始名士，阮嗣宗、嵇叔夜、山巨源、向子期、劉伯倫、阮仲容、王浚仲為竹林名士，裴叔則、樂彥輔、王夷甫、庾子嵩、王安期、阮千里、衛(wèi)叔寶、謝幼輿為中朝名士。見謝公。公笑曰：“我嘗與諸人道江北事，特作狡獪耳！彥伯遂以箸書。”

　　９５　王東亭到桓公吏，既伏閣下，〔一〕桓令人竊取其白事。東亭即于閣下更作，無復(fù)向一字。續(xù)晉陽秋曰：“珣學(xué)涉通敏，文高當(dāng)世?！薄拘Ｎ摹?br/>
　　“無復(fù)向一字”　“向”，北堂書鈔六十九引作“同”。

　　【箋疏】

　　〔一〕　程炎震云：“宋書五十一宗室傳：‘劉襲在郢州，暑月露禈上聽事，綱紀(jì)正伏閣，怪之，訪問乃知?！?br/>
　　９６　桓宣武北征，溫別傳曰：“溫以太和四年上疏自征鮮卑?！痹r從，被責(zé)免官?！惨弧硶毬恫嘉?，喚袁倚馬前令作。手不輟筆，俄得七紙，殊可觀。東亭在側(cè)，極嘆其才。袁虎云：“當(dāng)令齒舌閑得利。”〔二〕

　　【箋疏】

　　〔一〕　嘉錫案：宏蓋以對王衍事失溫意，遂致被責(zé)。詳見輕詆篇。

　　〔二〕

　　文選集注四十九三國名臣序贊注引臧榮緒晉書云：“袁宏好學(xué)，善屬文，謝尚以為豫州別駕?；笢孛鼮榘参鲄④?。溫北討，須露布文，呼宏使制。宏傍馬前，手不輟，俄頃而就?！?br/>
　?。梗贰≡晔甲鳀|征賦，都不道陶公。胡奴誘之狹室中，臨以白刃，胡奴，陶范。別見。曰：“先公勛業(yè)如是！君作東征賦，云何相忽略？”宏窘蹙無計，便答：“我大道公，何以云無？”因誦曰：“精金百煉，〔一〕在割能斷。功則治人，職思靖亂。長沙之勛，為史所贊。”續(xù)晉陽秋曰：“宏為大司馬記室參軍，后為東征賦，悉稱過江諸名望。時桓溫在南州，宏語眾云：‘我決不及桓宣城。’時伏滔在溫府，與宏善，苦諫之，宏笑而不答。滔密以啟溫，溫甚忿，以宏一時文宗，又聞此賦有聲，不欲令人顯聞之。后游青山飲酌，既歸，公命宏同載，眾為危懼。行數(shù)里，問宏曰：‘聞君作東征賦，多稱先賢，何故不及家君？’宏答曰：‘尊公稱謂，自非下官所敢專，故未呈啟，不敢顯之耳?！瘻啬嗽疲骸麨楹无o？’宏即答云：‘風(fēng)鑒散朗，或搜或引。身雖可亡，道不可隕。則宣城之節(jié)，信為允也?！捕硿劂欢??！倍f不同，故詳載焉。〔三〕

　　【箋疏】

　　〔一〕　李詳云：“案晉書宏傳‘煉’作‘汰’?！薄捕?br/>
　　李詳云：“案晉書宏傳作‘信義為允也’?？己甏诵ё笏嘉憾假x‘軍容弗犯’以下四段句法。左賦每段末語：‘自解紛，若蘭芬，有令聞’句，皆三字，與上合韻。加也字為助詞。唐修晉書不知其模擬所出，誤添義字，非是。

　　〔三〕

　　程炎震云：“御覽五百八十七賦門引并及二事，皆作世說，蓋雜以注文?！薄〖五a案：孝標(biāo)之意，蓋疑不道陶公與不及桓彝為即一事，而傳聞異辭。今晉書文苑宏傳則兩事并載。嘉錫以為二者宜皆有之。陶侃為庾亮所忌，于其身后奏廢其子夏，又殺其子稱，由是陶氏不顯于晉。當(dāng)宏作賦時，陶氏式微已甚。其孫雖嗣爵，而名宦不達(dá)。陶范雖存，復(fù)不為名氏所與。觀方正篇載王脩齡卻陶胡奴送米，厭惡之情可見。非必胡奴之為人果得罪于清議也，直以其家，出自寒門，擯之不以為氣類，以示流品之嚴(yán)而已。宏之不道陶公，亦猶是耳。至于桓溫，固是老兵，然生殺在手，宏安敢違忤取禍？其初所以宣言不及桓宣城者，蓋腹稿已成，欲激溫發(fā)問，因而獻(xiàn)諛，以感動之耳。

　?。梗浮』騿栴欓L康：“君箏賦何如嵇康琴賦？”顧曰：“不賞者，作后出相遺。深識者，亦以高奇見貴?！敝信d書曰：“愷之博學(xué)有才氣，為人遲鈍而自矜尚，為時所笑?！彼蚊鞯畚恼轮驹唬骸盎笢卦疲骸欓L康體中癡黠各半，合而論之，正平平耳?！涝朴腥^，畫絕、文絕、癡絕?！崩m(xù)晉陽秋曰：“愷之矜伐過實(shí)，諸年少因相稱譽(yù)，以為戲弄。為散騎常侍，與謝瞻連省，夜于月下長詠，自云得先賢風(fēng)制，瞻每遙贊之。愷之得此，彌自力忘倦。瞻將眠，語捶腳人令代，愷之不覺有異，遂幾申旦而后止?！?br/>
　?。梗埂∫笾傥奶觳藕暾埃m(xù)晉陽秋曰：“仲文雅有才藻，著文數(shù)十篇?！倍x書不甚廣，博亮嘆曰：〔一〕亮，別見。“若使殷仲文讀書半袁豹，〔二〕丘淵之文章敘曰：“豹字士蔚，陳郡人。祖耽，歷陽太守。父質(zhì)，瑯邪內(nèi)史。豹隆安中著作佐郎，累遷太尉長史、丹陽尹。義熙九年卒?！辈挪粶p班固。”〔三〕續(xù)漢書曰：“固字孟堅，右扶風(fēng)人。幼有俊才，學(xué)無常師，善屬文，經(jīng)傳無不究覽。”【箋疏】

　　〔一〕　李慈銘云：“案晉書殷仲文傳作謝靈運(yùn)語。此稱亮者，不知何人。據(jù)注‘亮別見’之文，疑上文博字當(dāng)作傅字。謂傅亮也。此上當(dāng)以廣字讀句。傅亮見卷中識鑒篇注，各本皆誤。”　嘉錫案：宋本亮上一字殘缺，然似是傅字。程炎震云：“傅亮見識鑒篇‘郗超與傅瑗周旋’條。”〔二〕

　　隋志有晉東陽太守殷仲文集七卷，注云：“梁五卷?！彼逯居袝x丹陽太守袁豹集八卷，注云：“梁十卷，錄一卷?！薄踩?br/>
　　嘉錫案：晉書仲文傳作謝靈運(yùn)語，且云“言其文多而見書少也”，與此不同。

　　又案文選集注六十二江文通擬殷東陽興矚詩注引雜說云：“謝靈運(yùn)謂仲文曰：‘若讀書半袁豹，則文史不減班固?！笨妓逯倦s家有雜說二卷，沈約撰。則本傳自有所本，故與世說不同。

　?。保埃啊⊙蜴谧餮┵澰疲骸百Y清以化，乘氣以霏。遇象能鮮，即潔成輝?！被肛匪煲詴取Ｖ信d書曰：“胤字茂祖，譙國人。祖沖，太尉。父嗣，江州刺史。胤少有清操，以恬退見稱，仕至中書令。玄敗，徙安成郡，后見誅?！?br/>
　?。保埃薄⊥跣⒉诰┬猩?，至其弟王睹戶前，睹，王爽小字也。中興書曰：“爽字季明，恭第四弟也。仕至侍中，恭事敗，贈太常。”〔一〕問：“古詩中何句為最？”睹思未答。孝伯詠“‘所遇無故物，焉得不速老？’此句為佳?！薄竟{疏】

　　〔一〕　李慈銘云：“案事敗下當(dāng)有被誅二字?！?br/>
　　程炎震云：“晉書爽傳云：‘恭敗，被誅?！豕髟疲骸靶?zhí)政，爽贈太常?！俗⒂忻撐?。”

　?。保埃病』感L登江陵城南樓云：“我今欲為王孝伯作誄。”因吟嘯良久，隨而下筆。一坐之閑，誄以之成。晉安帝紀(jì)曰：“玄文翰之美，高于一世?！毙d其誄敘曰：“隆安二年九月十七日，前將軍青、兗二州刺史太原王孝伯薨。川岳降神，哲人是育。既爽其靈，不貽其福。天道茫昧，孰測倚伏？犬馬反噬，豺狼翹陸。嶺摧高梧，林殘故竹。人之云亡，邦國喪牧。于以誄之，爰旌芳郁。”文多不盡載。

　　１０３　桓玄初并西夏，領(lǐng)荊、江二州，二府一國。玄別傳曰：“玄既克殷仲堪，后楊佺期，〔一〕遣使諷朝廷，朝廷以玄都督八州，領(lǐng)江州、荊州二刺史。”于時始雪，五處俱賀，〔二〕五版并入。玄在聽事上，版至即答。版后皆粲然成章，不相揉雜。 【箋疏】

　　〔一〕　程炎震云：“后字誤，或是殺字?！?br/>
　　李慈銘云：“案后字誤。當(dāng)作破，或作獲?！薄捕?br/>
　　程炎震云：“隆安三年十二月，桓玄襲江陵，荊州刺史殷仲堪、南蠻校尉楊佺期并遇害。蓋玄以南郡公為廣州，并殷得荊州，并楊得雍州，又爭得桓脩之江州，故有五處俱賀之事。此注未晰?！?br/>
　?。保埃础』感露迹惨弧逞蜴跁r為兗州別駕，從京來詣門，箋云：“自頃世故睽離，心事淪薀。明公啟晨光于積晦，澄百流以一源?！被敢姽{，馳喚前，云：“子道，子道，來何遲？”即用為記室參軍?！捕趁详苿e見。為劉牢之主簿，續(xù)晉陽秋曰：“牢之字道堅，彭城人，世以將顯。父遁，〔三〕征虜將軍。牢之沈毅多計數(shù)，為謝玄參軍。苻堅之役，以驍猛成功。及平王恭，轉(zhuǎn)徐州刺史。桓玄下都，以牢之為前鋒，行征西將軍。玄至歸降，用為會稽內(nèi)史。欲解其兵，奔而縊死。”詣門謝，見云：“羊侯，羊侯，百口賴卿！”【箋疏】

　　〔一〕　程炎震云：“元興元年三月，桓玄入京師?！薄捕?br/>
　　程炎震云：“玄自稱太尉，此是太尉記室參軍?！薄踩?br/>
　　李慈銘云：“案遁當(dāng)作建，晉書作建?！?/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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