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高顯尊貴，利天下之徑也，非仁者之所以輕也。何以知其然耶？（1）日之能燭遠(yuǎn)，勢高也；使日在井中，則不能燭十步矣。（2）舜之方陶也，不能利其巷下；南面而君天下，蠻夷戎狄皆被其福。（3）目在足下，則不可以視矣。（4）天高明，然后能燭臨萬物；地廣大，然后能載任群體。其本不美，則其枝葉莖心不得美矣。此古今之大徑也，是故圣王謹(jǐn)修其身以君天下，則天道至焉，地道稽焉，萬物度焉。古者明王之求賢也，不避遠(yuǎn)近，（5）不論貴賤，卑爵以下賢，輕身以先士。故堯從舜于畎畝之中，北面而見之，不爭禮貌。（6）此先王之所以能正天地利萬物之故也。今諸侯之君，廣其土地之富、而（7）奮其兵革之強(qiáng)以驕?zhǔn)?；士亦?wù)其德行、美其道術(shù)以輕上，此仁者之所非也。曾子曰：“取人者必畏，與人者必驕?！保?）今說者懷畏而聽者懷驕，以此行義，不亦難乎？非求賢務(wù)士而能致大名于天下者，未之嘗聞也。夫士不可妄致也，覆巢破卵，則鳳皇不至焉；刳胎焚夭，則麒麟不往焉；竭澤漉魚，則神龍不下焉。（9）夫禽獸之愚而不可妄致也，而況于火食之民乎？是故曰：“待士不敬，舉士不信，則善士不往焉；聽言，耳目不瞿，視聽不深，則善言不往焉?！保?0）孔子曰：“大哉河海乎，下之也！”（11）夫河下天下之川故廣，人下天下之士故大。故曰：“下士者得賢，下敵者得友，下眾者得譽(yù)?！惫识扔谕牛^于先王，非求賢務(wù)士而能立功于天下、成名于后世者，未之嘗有也。（12）夫求士，不遵其道而能致士者，未之嘗見也。然則先王之道可知，己務(wù)行之而已矣。

　　校正：

　?。?）疑“也”。

　　（2）《荀子·天論篇》云：“日月不高，則光暉不赫?！?br/>
　　（3）“舜之方陶”以下見《御覽》一百九十五，“下”作“也”，“南面”上有“及”字?！堵肥贰ず蠹o(jì)》十二注，“君”作“治”，“被”作“蒙”。《淮南子·淑真訓(xùn)》（瀟雨按：原刻如此，當(dāng)作“俶真訓(xùn)”，高誘《淮南子注》：“俶，始也。”）云：“舜之耕陶也，不能利其里；南面王，則德施乎四海。仁非能益也，處便而勢利也?！?br/>
　?。?）《意林》引：“日在井中，不能燭十步；目在足下，不可以視遠(yuǎn)。雖明何益”?！队[》三十，“步”作“遠(yuǎn)”，“遠(yuǎn)”作“近”。六百廿，無“近”字，下并有“君之于國也，猶天之有日，居不高則不明，視不尊則不遠(yuǎn)”四句。又三百六十六及《藝文類聚》十七引：“使目在足下，則不可以視”?！稌n》廿九引：“居高視尊”。此書“日在井中”與“目在足下”不相接，又無“君之于國”數(shù)句，蓋刪節(jié)失次。

　?。?）《書·高宗彤日》，《釋文》“近”作“昵”。

　?。?）《孟子·萬章篇》：“咸邱蒙曰：‘舜南面而立，堯帥諸侯北面而朝之。’”《呂氏春秋·求人篇》云：“堯傳天下于舜，禮之諸侯，妻以二女，臣以十子，身請北面朝之，至卑也?！?br/>
　?。?）疑衍。

　?。?）《說苑·立節(jié)篇》云：“曾子衣弊衣以耕，魯君使人往，致邑焉，曰：‘請以此修衣?！硬皇埽磸?fù)往，又不受。使者曰：‘先生非求于人，人則獻(xiàn)之，奚為不受？’曾子曰：‘臣聞之，受人者畏人，予人者驕人?？v子有賜，不我驕也，我能勿畏乎？’終勿受。”《家語·在厄篇》作：“受人施者常畏人，與人者常驕人?！?br/>
　?。?）《趙策》：“諒毅曰：‘臣聞之，有覆巢毀卵，而鳳皇不翔；刳胎焚夭，而騏驎不至?！庇帧秴问洗呵铩?yīng)同篇》云：“覆巢毀卵，則鳳皇不至；刳獸食胎，則麒麟不來；干澤涸漁，則龜龍不往?！薄墩f苑·權(quán)謀篇》以為孔子語。

　?。?0）三句見《長短經(jīng)·釣情篇》注，“瞿”作“懼”。

　　（11）“下”上疑脫“能”字，《淮南子·說山訓(xùn)》云：“江河所以能長百谷者，能下之也。夫惟能下之，是以能上之。”高誘注：“上，大也?！?br/>
　　（12）《管子·五輔篇》云：“古之圣王，所以取明名廣譽(yù)，厚功大業(yè)，顯于天下，不忘于后世，非得人者，未之嘗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