溤異字公孫，潁川父城人也。父城，縣名，故城在今許州葉縣東北。汝州郟城縣亦有父城。好讀書，通《左氏春秋》、《孫子兵法》。孫子名武，善用兵，吳王闔廬之將也，作《兵法》十三篇。見史記。
漢兵起，異以郡掾監(jiān)五縣，與父城長苗萌共城守，為王莽拒漢。光武略地潁川，攻父城不下，屯兵巾車鄉(xiāng)。巾車，鄉(xiāng)名也，在父城界。異閑出行屬縣，閑出猶微行。行音下孟反。為漢兵所執(zhí)。時異從兄孝及同郡丁綝、呂晏，《東觀記》曰：“綝字幼春，定陵人也。伉健有武略?！本D音丑心反。并從光武，因共薦異，得召見。異曰：“異一夫之用，不足為強弱。有老母在城中，愿歸據(jù)五城，以效功報德?！惫馕湓弧吧啤?。異歸，謂苗萌曰：“今諸將皆壯士屈起，多暴橫，獨有劉將軍所到不虜掠。觀其言語舉止，非庸人也，可以歸身?！泵缑仍唬骸八郎磸淖佑??！惫馕淠线€宛，更始諸將攻父城者前后十余輩，異堅守不下；及光武為司隸校尉，道經(jīng)父城，異等即開門奉牛酒迎。光武署異為主簿，苗萌為從事。異因薦邑子銚期、音姚。叔壽、段建、左隆等，《東觀記》及續(xù)漢書，“段”并作“殷”字。光武皆以為掾史，從至洛陽。
更始數(shù)欲遣光武徇河北，諸將皆以為不可。是時左丞相曹竟子詡為尚書，竟字子期，山陽人也，后死于赤眉之難。見《前書》。詡音虛羽反。父子用事，異勸光武厚結(jié)納之。及度河北，詡有力焉。
自伯升之?dāng)?，光武不敢顯其悲戚，每獨居，輒不御酒肉，枕席有涕泣處。異獨叩頭寬譬哀情。光武止之曰：“卿勿妄言?！碑悘?fù)因閑進說曰：“天下同苦王氏，思漢久矣。今更始諸將從橫暴虐，從音子用反。橫音胡孟反。所至虜掠，百姓失望，無所依戴。今公專命方面，施行恩德。夫有桀紂之亂，乃見湯武之功；人久饑渴，易為充飽。猶言凋殘之后，易流德澤。宜急分遣官屬，徇行郡縣，理冤結(jié)，布惠澤?！惫馕浼{之。至邯鄲，遣異與銚期乘傳撫循屬縣，錄囚徒，存鰥寡，亡命自詣?wù)叱渥铮帡l二千石長吏同心及不附者上之。
及王郎起，光武自薊東南馳，晨夜草舍，舍，止息也。至饒陽無蔞亭。無蔞，亭名，在今饒陽縣東北。蔞音力于反。時天寒烈，眾皆饑疲，異上豆粥。明旦，光武謂諸將曰：“昨得公孫豆粥，饑寒俱解。”及至南宮，南宮，縣名，屬信都國，今冀州縣也。遇大風(fēng)雨，光武引車入道傍空舍，異抱薪，鄧禹熱火，熱音而悅反。光武對醦燎衣。燎，炙也。異復(fù)進麥飯菟肩，因復(fù)度呼沱河至信都，光武紀(jì)云，度呼沱河，至下博城西，見白衣老父，曰“信都去此八十里耳”，是自北而南。此傳先言至南宮，后言度呼沱河，南宮在呼沱河南百有余里，又似自南而北。紀(jì)傳兩文全相乖背。跡其地理，紀(jì)是傳非。諸家之書并然，亦未詳其故。使異別收河閑兵。還，拜偏將軍。從破王郎，封應(yīng)侯。應(yīng)，國名，周武王子所封也。杜預(yù)注春秋曰：“應(yīng)國在襄城成父縣西南?！?/em>
異為人謙退不伐，行與諸將相逢，輒引車避道。《東觀記》、續(xù)漢書云“異來吏士，非交戰(zhàn)受敵，常行諸營之后，相逢引車避之，由是無爭道變斗者”也。進止皆有表識，言其進退有常處也。軍中號為整齊。每所止舍，諸將并坐論功，異常獨屏樹下，軍中號曰“大樹將軍”。及破邯鄲，乃更部分諸將，各有配隸。隸，屬也?！对剿蓵吩唬骸跋葧r諸將同營，吏卒多犯法?！?/em>軍士皆言愿屬大樹將軍，光武以此多之。多，重也。別擊破鐵脛于北平，北平，縣名，屬中山國，故城在今易州永樂縣也。又降匈奴于林闟頓王，匈奴王號?！渡疥柟d記》“頓”字作“碓”?！肚皶芬袅x闟音蹋，頓音碓。因從平河北。
時更始遣舞陰王李軼、廩丘王田立、大司馬朱鮪、白虎公陳僑《東觀記》“僑”字作“矯”。將兵號三十萬，與河南太守武勃共守洛陽。光武將北徇燕、趙，以魏郡、河內(nèi)獨不逢兵，而城邑完，倉廩實，乃拜寇恂為河內(nèi)太守，異為孟津?qū)④姡?em>孟，地名，古今以為津。統(tǒng)二郡軍河上，與恂合埶，以拒朱鮪等。
異乃遺李軼書曰：“愚聞明鏡所以照形，往事所以知今。《孔子家語》曰，孔子觀周明堂四門之墉，有堯、舜、桀、紂之象，謂從者曰：“明鏡所以察形，古事所以知今?！?/em>昔微子去殷而入周，項伯畔楚而歸漢，史記曰，微子名啟，紂之庶兄。周武王伐紂，微子乃持祭器，肉袒面縛，造于軍門。武王乃釋其縛，復(fù)其位。項伯名纏，項籍之季父，素善張良，高祖因良與伯結(jié)婚。項籍謀害漢王，伯以身翊蔽之。籍誅，乃歸漢。周勃迎代王而黜少帝，霍光尊孝宣而廢昌邑。少帝，孝惠后宮之子，名弘?；莸郾溃懿院敕腔莸壑?，乃黜之，迎立代王。昭帝崩，無嗣，霍光乃迎立武帝孫昌邑王賀。賀無道，光廢之而立宣帝。彼皆畏天知命，睹存亡之符，見廢興之事，故能成功于一時，垂業(yè)于萬世也。笱令長安尚可扶助，延期歲月，疏不閑親，遠(yuǎn)不逾近，季文豈能居一隅哉？長安謂更始。季文，李軼字。言軼與更始疏遠(yuǎn)，獨居一隅，理難支久，欲其早圖去就。今長安壞亂，赤眉臨郊，王侯構(gòu)難，大臣乖離，綱紀(jì)已絕，時更始大臣張卬、申屠建、隗囂等以赤眉入關(guān)，謀劫更始?xì)w南陽，是大臣乖離也。四方分崩，異姓并起，是故蕭王跋涉霜雪，經(jīng)營河北。方今英俊云集，百姓風(fēng)靡，雖邠岐慕周，不足以喻。史記曰，古公亶父修后稷之業(yè)，積德行義，國人皆戴之。戎翟攻之，不忍戰(zhàn)其人，乃與其私屬去邠，止于岐下。邠人舉國扶老攜弱，盡復(fù)歸古公于岐山之下。季文誠能覺悟成敗，亟定大計，論功古人，亟，急也。古人即謂微子、項伯等。轉(zhuǎn)禍為福，在此時矣。如猛將長驅(qū)，嚴(yán)兵圍城，雖有悔恨，亦無及已。”初，軼與光武首結(jié)謀約，加相親愛，及更始立，反共陷伯升。雖知長安已危，欲降又不自安。乃報異書曰：“軼本與蕭王首謀造漢，結(jié)死生之約，同榮枯之計。今軼守洛陽，將軍鎮(zhèn)孟津，俱據(jù)機軸，機，弩牙也；軸，車軸也：皆在物之要，故取諭焉。千載一會，思成斷金。《易》曰：“二人同心，其利斷金?！?/em>唯深達(dá)蕭王，愿進愚策，以佐國安人。”軼自通書之后，不復(fù)與異爭鋒，故異因此得北攻天井關(guān)，拔上黨兩城，天井關(guān)在太行山上，解見《章紀(jì)》。又南下河南成皋已東十三縣，及諸屯聚，皆平之，降者十余萬。武勃將萬余人攻諸畔者，異引軍度河，與勃戰(zhàn)于士鄉(xiāng)下，續(xù)漢書曰，士鄉(xiāng)，亭名，屬河南郡。大破斬勃，獲首五千余級，軼又閉門不救。異見其信效，具以奏聞。光武故宣露軼書，《東觀記》曰：“上報異曰：‘軼多詐不信，人不能得其要領(lǐng)，今移其書?！?/em>令朱鮪知之。鮪怒，遂使人刺殺軼。由是城中乖離，多有降者。鮪乃遣討難將軍蘇茂將數(shù)萬人攻溫，鮪自將數(shù)萬人攻平陰以綴異。平陰，縣名，屬河南郡。綴謂連綴也。異遣校尉護軍將兵，與寇恂合擊茂，破之。異因度河擊鮪，鮪走；異追至洛陽，環(huán)城一幣而歸。
移檄上狀，諸將皆入賀，并勸光武即帝位。光武乃召異詣鄗，問四方動靜。異曰：“三王反畔，更始敗亡，三王謂張卬為淮陽王，廖湛為穰王，胡殷為隨王。更始欲殺卬等，遂勒兵掠?xùn)|西市，入戰(zhàn)于宮中，更始大敗。天下無主，宗廟之憂，在于大王。宜從眾議，上為社稷，下為百姓?！惫馕湓唬骸拔易蛞箟舫顺帻埳咸?，覺悟，心中動悸?！碑愐蛳孪侔葙R曰：“此天命發(fā)于精神。《周易·干卦·九五》曰：“飛龍在天，大人造也?！薄肚f子》曰：“其夢也神交?！惫恃蕴烀l(fā)于精神。心中動悸，大王重慎之性也。”異遂與諸將定議上尊號。
建武二年春，定封異陽夏侯。夏音賈。引擊陽翟賊嚴(yán)終、趙根，破之。詔異歸家上冢，使太中大夫赍牛酒，續(xù)漢志曰：“太中大夫秩千石，掌顧問論議，屬光祿?！?/em>令二百里內(nèi)太守、都尉已下及宗族會焉。
時赤眉、延岑暴亂三輔，郡縣大姓各擁兵眾，大司徒鄧禹不能定，乃遣異代禹討之。車駕送至河南，賜以乘輿七尺具劍。具謂以寶玉裝飾之。《東觀記》作“玉具劍”。來異曰：“三輔遭王莽、更始之亂，重以赤眉、延岑之酷，元元涂炭，無所依訴。今之征伐，非必略地屠城，要在平定安集之耳。諸將非不健斗，然好虜掠。卿本能御吏士，念自修來，無為郡縣所苦?！碑愵D首受命，引而西，所至皆布威信。弘農(nóng)群盜稱將軍者十余輩，皆率眾降異。《東觀記》曰：“黽池霍郎、陜王長、湖濁惠、華陰陽沈等稱將軍者皆降。”
異與赤眉遇于華陰，相拒六十余日，戰(zhàn)數(shù)十合，降其將劉始、王宣等《東觀記》“宣”作“重”。五千余人。三年春，遣使者即拜異為征西大將軍。會鄧禹率車騎將軍鄧弘等引歸，與異相遇，禹、弘要異共攻赤眉。異曰：“異與賊相拒且數(shù)十日，雖屢獲雄將，余眾尚多，可稍以恩信傾誘，難卒用兵破也。上今使諸將屯黽池要其東，而異擊其西，一舉取之，此萬成計也。”禹、弘不從。弘遂大戰(zhàn)移日，赤眉陽敗，棄輜重走。車皆載土，以豆覆其上，兵士饑，爭取之。赤眉引還擊弘，弘軍潰亂。異與禹合兵救之，赤眉小卻。異以士卒饑倦，可且休，禹不聽，復(fù)戰(zhàn)，大為所敗，死傷者三千余人。禹得脫歸宜陽。異棄馬步走上回溪阪，回溪，今俗所謂回坑，在今洛州永寧縣東北。其溪長四里，闊二丈，深二丈五尺也。與麾下數(shù)人歸營。復(fù)堅壁，收其散卒，招集諸營保數(shù)萬人，與賊約期會戰(zhàn)。使壯士變服與赤眉同，伏于道側(cè)。旦日，赤眉使萬人攻異前部，異裁出兵以救之。裁小出兵，所以示弱也。賊見埶弱，遂悉眾攻異，異乃縱兵大戰(zhàn)。日昃，賊氣衰，伏兵卒起，衣服相亂，赤眉不復(fù)識別，眾遂驚潰。追擊，大破于崤底，降男女八萬人。余眾尚十余萬，東走宜陽降。璽書勞異曰：“赤眉破平，士吏勞苦，始雖垂翅回溪，終能奮翼黽池，以鳥為喻。可謂失之東隅，收之桑榆。《淮南子》曰：“至于衡陽，是謂隅中?！庇帧肚皶饭茸釉圃唬骸疤壮鑫鞣搅?，法當(dāng)參天；今已過期，尚在桑榆閑?！鄙Ｓ苤^晚也。方論功賞，以答大勛?！?br />
時赤眉雖降，眾寇猶盛：延岑據(jù)藍(lán)田，王歆據(jù)下邽，秦武公伐邽戎致之也。隴西有上邽，故此有下也。芳丹據(jù)新豐，續(xù)漢書“芳”作“茅”。蔣震據(jù)霸陵，霸陵，文帝陵，因以為縣名，故秦芷陽縣。張邯據(jù)長安，公孫守?fù)?jù)長陵，楊周據(jù)谷口，谷口，縣名，屬左馮翊，故城在今醴泉縣東北。呂鮪據(jù)陳倉，角閎據(jù)汧，駱延據(jù)盩厔，任良據(jù)鄠，汝章?lián)崩?，各稱將軍，擁兵多者萬余，少者數(shù)千人，轉(zhuǎn)相攻擊。異且戰(zhàn)且行，屯軍上林苑中。延岑既破赤眉，自稱武安王，拜置牧守，欲據(jù)關(guān)中，引張邯、任良共攻異。異擊破之，斬首千余級，諸營保守附岑者皆來降歸異。岑走攻析，析，縣名，楚之白羽邑也，即今鄧州內(nèi)鄉(xiāng)縣。異遣復(fù)漢將軍鄧曄、輔漢將軍于匡要擊岑，大破之，降其將蘇臣等八千余人。岑遂自武關(guān)走南陽。時百姓饑餓，人相食，黃金一斤易豆五升。道路斷隔，委輸不至，軍士悉以果實為糧。詔拜南陽趙匡為右扶風(fēng)，將兵助異，并送縑谷，軍中皆稱萬歲。異兵食漸盛，乃稍誅擊豪杰不從令者，褒賞降附有功勞者，悉遣其渠帥詣京師，散其眾歸本業(yè)。威行關(guān)中。唯呂鮪、張邯、蔣震遣使降蜀，其余悉平。
明年，公孫述遣將程焉，將數(shù)萬人就呂鮪出屯陳倉。異與趙匡迎擊，大破之，焉退走漢川。異追戰(zhàn)于箕谷，復(fù)破之，還擊破呂鮪，營保降者甚眾。其后蜀復(fù)數(shù)遣將閑出，異輒摧挫之。賈逵注《國語》曰：“折其鋒曰挫。”懷來百姓，申理枉結(jié)，出入三歲，上林成都。成都，言歸附之多也。史記曰：“一年成邑，三年成都?！?/em>
異自以久在外，不自安，上書思慕闕廷，愿親帷幄，帝不許。后人有章言異專制關(guān)中，斬長安令，威權(quán)至重，百姓歸心，號為“咸陽王”。帝使以章示異。《東觀記》曰：“使者宋嵩西上，因以章示異。”異惶懼，上書謝曰：“臣本諸生，遭遇受命之會，充備行伍，過蒙恩私，位大將，爵通侯，通侯即徹侯，避武帝諱改焉。受任方面，以立微功，謂西方一面專以委之。皆自國家謀慮，愚臣無所能及。臣伏自思惟：以詔來戰(zhàn)攻，每輒如意；時以私心斷決，未嘗不有悔。國家獨見之明，久而益遠(yuǎn)，乃知‘性與天道，不可得而聞也’。《論語》子貢曰：“夫子之文章，可得而聞也。夫子之言性與天道，不可得而聞?！?/em>當(dāng)兵革始起，擾攘之時，豪杰競逐，逐，爭也。迷惑千數(shù)。臣以遭遇，托身圣明，在傾危溷肴之中，尚不敢過差，而況天下平定，上尊下卑，而臣爵位所蒙，巍巍不測乎？誠冀以謹(jǐn)來，遂自終始。見所示臣章，戰(zhàn)栗怖懼。伏念明主知臣愚性，固敢因緣自陳。”詔報曰：“將軍之于國家，義為君臣，恩猶父子。何嫌何疑，而有懼意？”
六年春，異朝京師。引見，帝謂公卿曰：“是我起兵時主簿也。為吾披荊棘，定關(guān)中?！?em>荊棘，榛梗之謂，以喻紛亂。既罷，使中黃門賜以珍寶、衣服、錢帛。詔曰：“倉卒無蔞亭豆粥，呼沱河麥飯，厚意久不報?！碑惢字x曰：“臣聞管仲謂桓公曰：‘愿君無忘射鉤，臣無忘檻車。’齊國賴之。史記曰，管仲將兵遮莒道，射桓公中鉤。后魯桎梏管仲而送于齊，齊以為相。說苑曰：“管仲桎梏檻車中，非無愧也，自裁也?！薄缎滦颉吩?，齊桓公與管仲飲，酒酣，管仲上壽曰：“愿君無忘出奔于莒也，臣亦無忘束縛于魯也。”此云射鉤、檻車，義亦通。臣今亦愿國家無忘河北之難，小臣不敢忘巾車之恩?！?em>謂光武獲異于巾車而赦之。后數(shù)引宴見，定議圖蜀，留十余日，令異妻子隨異還西。
夏，遣諸將上隴，為隗囂所敗，乃詔異軍栒邑。未及至，隗囂乘勝使其將王元、行巡將二萬余人下隴，因分遣巡取栒邑。異即馳兵，欲先據(jù)之。諸將皆曰：“虜兵盛而新乘勝，不可與爭。宜止軍便地，徐思方略?！碑愒唬骸疤敱R境，忸忕小利，忸忕猶慣習(xí)也，謂慣習(xí)前事而復(fù)為之?！稜栄拧吩唬骸扳?，復(fù)也。”郭景純曰：“謂慣忕復(fù)為之也。”忸音尼丑反。忕音逝。遂欲深入。若得栒邑，三輔動搖，是吾憂也。夫‘攻者不足，守者有余’。《孫子兵法》之文。今先據(jù)城，以逸待勞，非所以爭也。”潛往閉城，偃旗鼓。行巡不知，馳赴之。異乘其不意，卒擊鼓建旗而出。巡軍驚亂奔走，追搫數(shù)十里，大破之。祭遵亦破王元于汧。于是北地諸豪長耿定等，悉畔隗囂降。異上書言狀，不敢自伐。孔安國注《尚書》曰：“自矜曰伐。”諸將或欲分其功，帝患之。乃下璽書曰：“制詔大司馬，虎牙、建威、漢忠、捕虜、武威將軍：虜兵猥下，三輔驚恐。大司馬，吳漢也?；⒀?，蓋延也。建威，耿弇也。漢忠，王常也。捕虜，馬武也。武威，劉尚也。廣雅曰：“猥，眾也?！?/em>栒邑危亡，在于旦夕。北地營保，按兵觀望。今偏城獲全，虜兵挫折，使耿定之屬，復(fù)念君臣之義。征西功若丘山，猶自以為不足。孟之反奔而殿，亦何異哉？孟之反，魯大夫。魯與齊戰(zhàn)，魯師敗，之反殿，是其功也。將入魯門，乃策其馬曰：“吾非敢后，馬不進?！笔侵t而不自伐也。今遣太中大夫賜征西吏士死傷者醫(yī)藥、棺斂，大司馬已下親吊死問疾，以崇謙讓?！庇谑鞘巩愡M軍義渠，并領(lǐng)北地太守事。義渠，縣名，屬北地郡。
青山胡率萬余人降異。青山在北地參弦?界，青山中水所出也。續(xù)漢書曰：“安定屬國人，本屬國降胡也。居參?青山中，其豪帥號肥頭小卿?！?/em>異又擊盧芳將賈覽、匈奴薁鞬日逐王，破之。薁音于六反。上郡、安定皆降，異復(fù)領(lǐng)安定太守事。九年春，祭遵卒，詔異守征虜將軍，并將其營。及隗囂死，其將王元、周宗等復(fù)立囂子純，猶總兵據(jù)冀，公孫述遣將趙匡等救之，帝復(fù)令異行天水太守事。攻匡等且一年，皆斬之。《東觀記》曰：“時賜馮異璽書曰：‘聞吏士精銳，水火不避，購賞之賜，必不令將軍負(fù)丹青，失斷金?！?/em>諸將共攻冀，不能拔，欲且還休兵，異固持不動，常為眾軍鋒。
明年夏，與諸將攻落門，未拔，落門，聚名，在冀縣，有落門山。病發(fā)，薨于軍，謚曰節(jié)侯。
長子彰嗣。明年，帝思異功，復(fù)封彰弟欣為析鄉(xiāng)侯。十三年，更封彰東緡侯，食三縣。《東觀記》曰，東緡，縣名，屬山陽郡?！蹲髠鳌吩弧褒R侯伐宋，圍緡”，即此地也。在今兗州金鄉(xiāng)縣。永平中，徙封平鄉(xiāng)侯。《東觀記》曰：“永平五年，封平鄉(xiāng)侯，食郁林潭中。”彰卒，子普嗣，有罪，國除。《東觀記》曰：“坐斗殺游徼，會赦，國除?！?/em>
永初六年，安帝下詔曰：“夫仁不遺親，義不忘勞，興滅繼絕，善善及子孫，古之典也。《論語》曰：“興滅國，繼絕世?！薄豆騻鳌吩唬骸吧粕萍白訉O，惡惡止其身。”昔我光武受命中興，恢弘圣緒，橫被四表，昭假上下，昭，明也。假，至也。上下，天地。假音格。光耀萬世，祉祚流衍，垂于罔極。予末小子，夙夜永思，追惟勛烈，披圖案籍，建武元功二十八將，佐命虎臣，讖記有并。蓋蕭、曹紹封，傳繼于今；和帝永元三年，詔紹封蕭、曹之后，以彰厥功也。況此未遠(yuǎn)，而或至乏祀，朕甚愍之。其條二十八將無嗣絕世，若犯罪奪國，其子孫應(yīng)當(dāng)統(tǒng)后者，分別署狀上。將及景風(fēng)，章敘舊德，顯茲遺功焉?！?em>《春秋·考異郵》曰：“夏至四十五日景風(fēng)至?！彼尉⒃弧熬帮L(fēng)至則封有功”也。于是紹封普子晨為平鄉(xiāng)侯。明年，二十八將絕國者，皆紹封焉。
岑彭字君然，南陽棘陽人也。棘音紀(jì)力反。王莽時，守本縣長。漢兵起，攻拔棘陽，彭將家屬奔前隊大夫甄阜。阜怒彭不能固守，拘彭母妻，令效功自補。彭將賓客斗甚力。及甄阜死，彭被創(chuàng)，亡歸宛，與前隊貳嚴(yán)說共城守。前隊大夫貳，甄阜之副也。姓嚴(yán)，名說。《東觀記》云：“與貳師嚴(yán)尤共城守?！庇媷?yán)尤為大司馬，又非貳師，與此不同。漢兵攻之?dāng)?shù)月，城中糧盡，人相食，彭乃與說舉城降。
諸將欲誅之，大司徒伯升曰：“彭，郡之大吏，執(zhí)心堅守，是其節(jié)也。今舉大事，當(dāng)表義士，不如封之，以勸其后?！备寄朔馀頌闅w德侯，歸德，縣名，屬北地郡。令屬伯升。及伯升遇害，彭復(fù)為大司馬朱鮪校尉，從鮪擊王莽楊州牧李圣，殺之，定淮陽城。鮪薦彭為淮陽都尉。更始遣立威王張卬與將軍徭?zhèn)ユ?zhèn)淮陽。《風(fēng)俗通》曰：“東越王徭，句踐之后，其后以徭為姓。”《東觀記》“徭”作“淫”。偉反，擊走卬。彭引兵攻偉，破之。遷潁川太守。
會舂陵劉茂起兵，略下潁川，彭不得之官，乃與麾下數(shù)百人從河內(nèi)太守邑人韓歆。會光武徇河內(nèi)，歆議欲城守，彭止不聽。既而光武至懷，歆迫急迎降。光武知其謀，大怒，收歆置鼓下，將斬之。中軍將最尊，自執(zhí)旗鼓。若置營，則立旗以為軍門，并設(shè)鼓，戮人必于其下。召見彭，彭因進說曰：“今赤眉入關(guān)，更始危殆，權(quán)臣放縱，矯稱詔制，道路阻塞，四方蜂起，群雄競逐，百姓無所歸命。竊聞大王平河北，開王業(yè)，此誠皇天祐漢，士人之福也。彭幸蒙司徒公所見全濟，未有報德，旋被禍難，永恨于心。今復(fù)遭遇，愿出身自效?！惫馕渖罱蛹{之。彭因言韓歆南陽大人，大人謂大家豪右。可以為用。乃貰歆，貰，寬也。以為鄧禹軍師。
更始大將軍呂植將兵屯淇園，彭說降之，于是拜彭為刺奸大將軍，使督察眾營，續(xù)漢書曰：“時更始尚書令謝躬將六將軍屯鄴，兵橫暴，為百姓所苦。上先遣吳漢往收之，故拜彭為刺奸將軍?！?/em>授以常所持節(jié)，從平河北。光武即位，拜彭廷尉，歸德侯如故，行大將軍事。續(xù)漢書曰：“彭鎮(zhèn)河內(nèi)。馮異先攻洛陽，朱鮪大出軍，欲擊彭。時天霧，鮪以為彭已去，令其兵皆獲黍，彭乃進擊，大破之?！?/em>與大司馬吳漢，大司空王梁，建義大將軍祐，右將軍萬修，執(zhí)金吾賈復(fù)，驍騎將軍劉植，揚化將軍堅鐔，積射將軍侯進，偏將軍馮異、祭遵、王霸等，圍洛陽數(shù)月。朱鮪等堅守不肯下。帝以彭嘗為鮪校尉，令往說之。鮪在城上，彭在城下，相勞苦歡語如平生。彭因曰：“彭往者得執(zhí)鞭侍從，蒙薦舉拔擢，常思有以報恩。今赤眉已得長安，更始為三王所反，解見上文。皇帝受命，平定燕、趙，盡有幽、冀之地，百姓歸心，賢俊云集，親率大兵，來攻洛陽。天下之事，逝其去矣。公雖嬰城固守，將何待乎？”嬰，繞也。謂以城自嬰繞而守之。鮪曰：“大司徒被害時，鮪與其謀，與音預(yù)。又諫更始無遣蕭王北伐，誠自知罪深?！迸磉€，具言于帝。帝曰：“夫建大事者，不忌小怨。鮪今若降，官爵可保，況誅罰乎？河水在此，吾不食言?！?em>指河以為信，言其明白也。彭復(fù)往告鮪，鮪從城上下索曰：“必信，可乘此上?！迸砣に饔?。趣，向也。鮪見其誠，即許降。后五日，鮪將輕騎詣彭。顧來諸部將曰：“堅守待我。我若不還，諸君徑將大兵上轘轅，歸郾王?！?em>《更始傳》尹尊為郾王。乃面縛，與彭俱詣河陽。《東觀記》曰：“詣行在所河津亭。”帝即解其縛，召見之，復(fù)令彭夜送鮪歸城。明旦，悉其眾出降，拜鮪為平狄將軍，封扶溝侯。鮪，淮陽人，后為少府，《前書》曰：“少府，秦官，秩二千石?！崩m(xù)漢書曰：“少府，掌中服御諸物，衣服寶貨珍膳之屬?！?/em>傳封累代。
建武二年，使彭擊荊州，下犨、葉等十余城。犨，縣名，屬南陽郡，故城在今汝州魯山縣東南。葉，今許州葉縣也。續(xù)漢書曰：“彭南擊荊州，至成安、昆陽、犨、葉、舞陽、堵陽、平氏、棘陽、胡陽，處處皆破其屯聚。”是時南方尤亂。南郡人秦豐據(jù)黎丘，自稱楚黎王，略有十二縣；《東觀記》曰：“豐，邔縣人，少學(xué)長安，受律令，歸為縣吏。更始元年起兵，攻得邔、宜城、鄀、編、臨沮、中廬、襄陽、鄧、新野、穰、湖陽、蔡陽，兵合萬人。”邔音求紀(jì)反。董欣起堵鄉(xiāng)；許邯起杏；南陽復(fù)陽縣有杏聚。又更始諸將各擁兵據(jù)南陽諸城。帝遣吳漢伐之，漢軍所過多侵暴。時破虜將軍鄧奉謁歸新野，怒吳漢掠其鄉(xiāng)里，遂反，擊破漢軍，獲其輜重，屯據(jù)淯陽，與諸賊合從。秋，彭破杏，降許邯，遷征南大將軍。復(fù)遣祐、賈復(fù)及建威大將軍耿弇，漢忠將軍王常，武威將軍郭守，越騎將軍劉宏，偏將軍劉嘉、耿植等，與彭并力討鄧奉。先擊堵鄉(xiāng)，而奉將萬余人救董欣。欣、奉皆南陽精兵，彭等攻之，連月不克。三年夏，帝自將南征，至葉，董欣別將將數(shù)千人遮道，車騎不可得前。彭奔擊，大破之。帝至堵陽，鄧奉夜逃歸淯陽，續(xù)漢書曰：“奉令候伏道旁，見車騎一日不絕，歸語奉，奉遂夜遁?！?/em>董欣降。彭復(fù)與耿弇、賈復(fù)及積弩將軍傅俊、騎都尉臧宮等從追鄧奉于小長安。小長安解見光武紀(jì)。帝率諸將親戰(zhàn)，大破之。奉迫急，乃降。帝憐奉舊功臣，且釁起吳漢，欲全宥之。彭與耿弇諫曰：“鄧奉背恩反逆，暴師經(jīng)年，致賈復(fù)傷痍，祐見獲。陛下既至，不知悔善，而親在行陳，兵敗乃降。若不誅奉，無以懲惡?！庇谑菙刂７钫?，西華侯鄧晨之兄子也。
車駕引還，令彭率傅俊、臧宮、劉宏等三萬余人南擊秦豐，拔黃郵，黃郵，聚名也，在南陽新野縣。豐與其大將蔡宏拒彭等于鄧，數(shù)月不得進。帝怪以讓彭。彭懼，于是夜勒兵馬，申令軍中，使明旦西擊山都。山都，縣名，屬南陽郡，舊南陽之赤鄉(xiāng)，秦以為縣，故城在今襄州義清縣東北。乃緩所獲虜，令得逃亡，歸以告豐，豐即悉其軍西邀彭。彭乃潛兵度沔水，擊其將張楊于阿頭山，大破之。沔水源出武都東狼谷中，即漢水之上源也。阿頭山在襄陽。從川谷閑伐木開道，直襲黎丘，擊破諸屯兵。豐聞大驚，馳歸救之。彭與諸將依東山為營，豐與蔡宏夜攻彭，彭豫為之備，出兵逆擊之，豐敗走，追斬蔡宏。更封彭為舞陰侯。
秦豐相趙京舉宜城降，拜為成漢將軍，與彭共圍豐于黎丘。時田戎擁眾夷陵，《東觀記》曰：“田戎，西平人，與同郡人陳義客夷陵，為群盜。更始元年，義、戎將兵陷夷陵，陳義自稱黎丘大將軍，戎自稱埽地大將軍。”《襄陽耆舊記》曰：“戎號周成王，義稱臨江王?！?/em>聞秦豐被圍，懼大兵方至，欲降。而妻兄辛臣諫戎曰：“今四方豪杰各據(jù)郡國，洛陽地如掌耳，續(xù)漢書曰：“辛臣為戎作地圖，圖彭寵、張步、董憲、公孫述等所得郡國，云洛陽所得如掌耳。”不如按甲以觀其變。”戎曰：“以秦王之強，猶為征南所圍，豈況吾邪？降計決矣?！彼哪甏?，戎乃留辛臣守夷陵，自將兵沿江溯沔止黎丘，刻期日當(dāng)降，而辛臣于后盜戎珍寶，從閑道先降于彭，而以書招戎。戎疑必賣己，遂不敢降，《東觀記》曰：“戎至期日，灼龜卜降，兆中拆，遂止不降。”而反與秦豐合。彭出兵攻戎，數(shù)月，大破之，其大將伍公詣彭降，戎亡歸夷陵。帝幸黎丘勞軍，封彭吏士有功者百余人。彭攻秦豐三歲，斬首九萬余級，豐余兵裁千人，又城中食且盡。帝以豐轉(zhuǎn)弱，令祐代彭守之，使彭與傅俊南擊田戎，大破之，遂拔夷陵，追至秭歸。秭歸，縣名，今歸州，解見《和紀(jì)》。戎與數(shù)十騎亡入蜀，盡獲其妻子士眾數(shù)萬人。
彭以將伐蜀漢，而夾川谷少，水險難漕運，留威虜將軍馮駿軍江州，江州，縣名，今渝州巴縣也?！稏|觀記》曰：“長沙中尉馮駿將兵詣彭，璽書拜駿為威虜將軍?！?/em>都尉田鴻軍夷陵，領(lǐng)軍李玄軍夷道，自引兵還屯津鄉(xiāng)，當(dāng)荊州要會，津鄉(xiāng)，縣名，所謂江津也?！稏|觀記》曰：“津鄉(xiāng)當(dāng)荊、楊之咽喉?！?/em>喻告諸蠻夷，降者奏封其君長。初，彭與交址牧鄧讓厚善，與讓書陳國家威德，《東觀記》曰：“讓夫人，光烈皇后姊也?！?/em>又遣偏將軍屈充移檄江南，班行詔命，于是讓與江夏太守侯登、武陵太守王堂、長沙相韓福、桂陽太守張隆、零陵太守田翕、蒼梧太守杜穆、交址太守錫光等，相率遣使貢獻(xiàn)，悉封為列侯?；蚯沧訉⒈碚鞣?。續(xù)漢書曰：“張隆遣子曄將兵詣彭助征伐，上以曄為率義侯?！辈豢偳沧?，故言或。于是江南之珍始流通焉。
六年冬，征彭詣京師，數(shù)召宴見，厚加賞賜。復(fù)南還津鄉(xiāng)，有詔過家上冢，大長秋以朔望問太夫人起居。大長秋，皇后屬官。漢法，列侯之母，方稱太夫人也。
八年，彭引兵從車駕破天水，與吳漢圍隗囂于西城。時公孫述將李育將兵救囂，守上邽，帝留蓋延、耿弇圍之，而車駕東歸。來彭書曰：“兩城若下，便可將兵南擊蜀虜。人苦不知足，既平隴，復(fù)望蜀。每一發(fā)兵，頭須為白?！迸硭燠展人辔鞒牵俏礇]丈余，《東觀記》曰：“時以縑囊盛土為堤，灌西城，谷水從地中數(shù)丈涌出，故城不拔。”續(xù)漢書云“以縑盛土為堤”。囂將行巡、周宗將蜀救兵到，囂得出還冀。漢軍食盡，燒輜重，引兵下隴，延、弇亦相隨而退。囂出兵尾擊諸營，彭殿為后拒，尾謂尋其后而擊之。凡軍在前曰啟，在后曰殿。東觀記曰“彭東入弘農(nóng)界，百姓持酒肉迎軍，曰‘蒙將軍為后拒，全子弟得生還也’”也。故諸將能全師東歸。彭還津鄉(xiāng)。
九年，公孫述遣其將任滿、田戎、程泛，將數(shù)萬人乘枋箄下江關(guān)，枋箄，以木竹為之，浮于水上?！稜栄拧吩唬骸棒?，泭也?！惫凹冊唬骸八校駰溃ひ病！薄度A陽國志》曰，巴、楚相攻，故置江關(guān)，舊在赤甲城，后移在江南岸，對白帝城，故基在今夔州人復(fù)縣南?！拌省奔础棒场弊?，古通用耳。箄音步佳反。泭音匹俱反。擊破馮駿及田鴻、李玄等。遂拔夷道、夷陵，據(jù)荊門、虎牙。解在光武紀(jì)。橫江水起浮橋、斗樓，立攢柱絕水道，結(jié)營山上，以拒漢兵。彭數(shù)攻之，不利，于是裝直進樓船、冒突露橈數(shù)千艘。并船名。樓船，船上施樓。橈，小楫也。《方言》曰：“楫謂之橈?！甭稑镏^露楫在外，人在船中。冒突，取其觸冒而唐突也。橈音饒。
十一年春，彭與吳漢及誅虜將軍劉隆、輔威將軍臧宮、驍騎將軍劉歆，發(fā)南陽、武陵、南郡兵，又發(fā)桂陽、零陵、長沙委輸桌卒，凡六萬余人，桌卒，持桌行船也?！稏|觀記》作“濯”?！肚皶粪囃ㄒ藻瑸辄S頭郎。濯音直教反。騎五千匹，皆會荊門。吳漢以三郡桌卒多費糧谷，欲罷之。彭以蜀兵盛，不可遣，上書言狀。帝報彭曰：“大司馬習(xí)用步騎，不曉水戰(zhàn)，荊門之事，一由征南公為重而已。”彭乃令軍中募攻浮橋，先登者上賞。于是偏將軍魯奇應(yīng)募而前。時天風(fēng)狂急，奇船逆流而上，直沖浮橋，而攢柱鉤不得去，續(xù)漢書曰：“時天東風(fēng)，其攢柱有反把，鉤奇船不得去?！?/em>奇等乘埶殊死戰(zhàn)，因飛炬焚之，風(fēng)怒火盛，橋樓崩燒。彭復(fù)悉軍順風(fēng)并進，所向無前。蜀兵大亂，溺死者數(shù)千人。斬任滿，生獲程泛，而田戎亡保江州。彭上劉隆為南郡太守，自率臧宮、劉歆長驅(qū)入江關(guān)，令軍中無得虜掠。所過，百姓皆奉牛酒迎勞。彭見諸耆老，為言大漢哀愍巴蜀久見虜役，故興師遠(yuǎn)伐，以討有罪，為人除害。讓不受其牛酒。百姓皆大喜悅，爭開門降。詔彭守益州牧，所下郡，輒行太守事。《東觀記》曰：“彭若出界，即以太守號付后將軍，選官屬守州中長吏。”
彭到江州，以田戎食多，難卒拔，留馮駿守之，自引兵乘利直指墊江，攻破平曲，墊江，縣名，屬巴郡，今忠州縣也。墊音徒協(xié)反。平曲，地闕。收其米數(shù)十萬石。公孫述使其將延岑、呂鮪、王元及其弟恢悉兵拒廣漢及資中，資中，縣名，屬犍為郡，其地在今資州資陽縣。又遣將侯丹率二萬余人拒黃石。彭乃多張疑兵，使護軍楊翕與臧宮拒延岑等，自分兵浮江下還江州，溯都江而上，都江，成都江也。襲擊侯丹，大破之。因晨夜倍道兼行二千余里，徑拔武陽。武陽，解見光武紀(jì)。使精騎馳廣都，廣都，縣名，屬蜀郡，故城在今益州成都縣東南。去成都數(shù)十里，埶若風(fēng)雨，所至皆奔散。初，述聞漢兵在平曲，故遣大兵逆之。及彭至武陽，繞出延岑軍后，蜀地震駭。述大驚，以杖擊地曰：“是何神也！”
彭所營地名彭亡，聞而惡之，欲徙，會日暮，蜀刺客詐為亡奴降，夜刺殺彭。
彭首破荊門，長驅(qū)武陽，持軍整齊，秋豪無犯。豪，毛也。秋毛喻細(xì)也。高祖曰：“吾入關(guān)，秋豪無所取?！?/em>邛谷王任貴聞彭威信，數(shù)千里遣使迎降。《前書》音義曰：“任貴，越巂夷，殺太守枚根，自立為邛谷王?！?/em>會彭已薨，帝盡以任貴所獻(xiàn)賜彭妻子，謚曰壯侯。蜀人憐之，為立廟武陽，歲時祠焉。
子遵嗣，徙封細(xì)陽侯。細(xì)陽，縣名，屬汝南郡，故城在今潁川汝陰縣西。十三年，帝思彭功，復(fù)封遵弟淮為谷陽侯。谷陽，縣名，屬沛郡。遵永平中為屯騎校尉。遵卒，子伉嗣。伉音口葬反。伉卒，子杞嗣，《東觀記》“杞”作“起”。元初中，坐事免。元初三年，坐事失國。建光元年，安帝復(fù)封杞細(xì)陽侯，順帝時為光祿勛。
杞卒，子熙嗣，尚安帝妹涅陽長公主。少為侍中、虎賁中郎將，朝廷多稱其能。遷魏郡太守，魏郡，秦時置，故城在今相州安陽縣東北。招聘隱逸，與參政事，無為而化。視事二年，輿人歌之曰：“我有枳棘，岑君伐之。枳棘多榛梗，以喻寇盜充斥也。我有蟊賊，岑君遏之。蟊賊，食禾稼蟲名，以喻奸吏侵漁也。狗吠不驚，足下生牦。牦，長毛也。犬無追吠，故足下生牦。含哺鼓腹，焉知兇災(zāi)？哺，食也。鼓，擊也。我喜我生，獨丁斯時。丁猶當(dāng)也。美矣岑君，於戲休茲！”於戲，嘆美之詞。見《爾雅》。于音烏。戲音許宜反。
熙卒，子福嗣，為黃門侍郎。
賈復(fù)字君文，南陽冠軍人也。少好學(xué)，習(xí)尚書。事舞陰李生，李生奇之，謂門人曰：“賈君之容貌志氣如此，而勤于學(xué)，將相之器也?！蓖趺?，為縣掾，迎鹽河?xùn)|，會遇盜賊，等比十余人皆放散其鹽，復(fù)獨完以還縣，縣中稱其信。
時下江、新市兵起，復(fù)亦聚眾數(shù)百人于羽山，自號將軍。更始立，乃將其眾歸漢中王劉嘉，以為校尉。復(fù)見更始政亂，諸將放縱，乃說嘉曰：“臣聞圖堯舜之事而不能至者，湯武是也；堯禪舜，舜禪禹，湯乃放桀，武王誅紂，故言不能至者。圖湯武之事而不能至者，桓文是也；齊桓公小白，晉文公重耳，春秋之時，周衰，二君霸有海內(nèi)。圖桓文之事而不能至者，六國是也；六國謂韓、趙、魏、燕、齊、楚，分列中夏，各自跨據(jù)，又不逮桓文。定六國之規(guī)，欲安守之而不能至者，亡六國是也。今漢室中興，大王以親戚為藩輔，天下未定而安守所保，所保得無不可保乎？”嘉曰：“卿言大，非吾任也。大司馬劉公在河北，必能相施，第持我書往?！?em>施，用也。第，但也。復(fù)遂辭嘉，受書北度河，及光武于柏人，因鄧禹得召見。光武奇之，禹亦稱有將帥節(jié)，于是署復(fù)破虜將軍督盜賊。復(fù)馬羸，羸，力佳反。光武解左驂以賜之。驂者，服外之馬也?！稏|觀記》、續(xù)漢書“左”并作“右”。官屬以復(fù)后來而好陵折等輩，調(diào)補鄗尉，光武曰：“賈督有折沖千里之威，方任以職，勿得擅除?！?em>《東觀記》曰“時上置兩府官屬，復(fù)與段孝共坐。孝謂復(fù)曰：‘卿將軍督，我大司馬督，不得共坐。’復(fù)曰：‘俱劉公吏，有何尊卑?’官屬以復(fù)不遜，上調(diào)官屬補長吏，共白欲以復(fù)為鄗尉，上署報不許”也。
光武至信都，以復(fù)為偏將軍。及拔邯鄲，遷都護將軍。從擊青犢于射犬，大戰(zhàn)至日中，賊陳堅不卻。光武傳召復(fù)曰：“吏士皆饑，可且朝飯。”復(fù)曰；“先破之，然后食耳?！庇谑潜挥鹣鹊?，被猶負(fù)也，析羽為旌旗，將軍所執(zhí)。先登，先赴敵也。所向皆靡，賊乃敗走。諸將咸服其勇。又北與五校戰(zhàn)于真定，大破之。復(fù)傷創(chuàng)甚。光武大驚曰：“我所以不令賈復(fù)別將者，為其輕敵也。果然，失吾名將。聞其婦有孕，生女邪，我子娶之，生男邪，我女嫁之，不令其憂妻子也?！睆?fù)病尋愈，追及光武于薊，相見甚歡，大饗士卒，令復(fù)居前，擊鄴賊，破之。
光武即位，拜為執(zhí)金吾，封冠軍侯。先度河攻朱鮪于洛陽，與白虎公陳僑戰(zhàn)，連破降之。建武二年，益封穰、朝陽二縣。更始郾王尹尊及諸大將在南方未降者尚多，帝召諸將議兵事，未有言，沉吟久之，乃以檄叩地曰：“郾最強，宛為次，誰當(dāng)擊之？”復(fù)率然對曰：“臣請擊郾?！钡坌υ唬骸皥?zhí)金吾擊郾，吾復(fù)何憂！大司馬當(dāng)擊宛?！彼烨矎?fù)與騎都尉陰識、驍騎將軍劉植南度五社津擊郾，連破之。月余，尹尊降，盡定其地。引東擊更始淮陽太守暴汜，汜降，屬縣悉定。其秋，南擊召陵、新息，平定之。新息，縣名，屬汝南郡，故城在今豫州新息縣西南也。明年春，遷左將軍，別擊赤眉于新城、澠池閑，連破之。新城，今伊闕縣。與帝會宜陽，降赤眉。
復(fù)從征伐，未嘗喪敗，數(shù)與諸將潰圍解急，身被十二創(chuàng)。帝以復(fù)敢深入，希令遠(yuǎn)征，而壯其勇節(jié)，常自從之，故復(fù)少方面之勛。《東觀記》曰：“吳漢擊蜀未破，上書請復(fù)自助，上不遣?！?/em>諸將每論功自伐，復(fù)未嘗有言。帝輒曰：“賈君之功，我自知之?！?br />
十三年，定封膠東侯，食郁秩、壯武、下密、即墨、梃、觀陽，凡六縣。六縣皆屬膠東國。壯武故城在今萊州即墨縣西，下密在今青州北?？h東北。即墨在今萊州膠水縣東南，梃故城在今萊州昌陽縣西北，觀陽在昌陽縣東。梃一音廷。復(fù)知帝欲偃干戈，修文德，不欲功臣擁眾京師，乃與高密侯鄧禹并剽甲兵，敦儒學(xué)。廣雅曰：“剽，削也?！敝^削除甲兵?！稏|觀記》曰：“復(fù)闔門養(yǎng)威重，授《易經(jīng)》，起大義?！?/em>帝深然之，遂罷左右將軍。復(fù)以列侯就第，加位特進。《東觀記》曰：“上以天下既定，思念欲完功臣爵土，不令以吏職為過，故皆以列侯就第也?！?/em>復(fù)為人剛毅方直，多大節(jié)。既還私第，闔門養(yǎng)威重。祐等薦復(fù)宜為宰相，帝方以吏事責(zé)三公，故功臣并不用。是時列侯唯高密、固始、膠東三侯與公卿參議國家大事，恩遇甚厚。高密侯鄧禹，固始侯李通。三十一年卒，謚曰剛侯。
子忠嗣。忠卒，子敏嗣。建初元年，坐誣告母殺人，國除。肅宗更封復(fù)小子邯為膠東侯，邯弟宗為即墨侯，各一縣。邯卒，子育嗣。育卒，子長嗣。
宗字武孺，少有操行，多智略。初拜郎中，稍遷，建初中為朔方太守。舊內(nèi)郡徙人在邊者，率多貧弱，為居人所仆役，不得為吏。宗擢用其任職者，與邊吏參選，轉(zhuǎn)相監(jiān)司，以擿發(fā)其奸，或以功次補長吏，故各愿盡死。匈奴畏之，不敢入塞。《東觀記》曰：“匈奴常犯塞，得生口，問：‘太守為誰?’曰：‘賈武孺?！唬骸畬庂Z將軍子邪?’曰：‘是?！苑徘策€，是后更不入塞?！?/em>征為長水校尉。宗兼通儒術(shù)，每宴見，常使與少府丁鴻等論議于前。章和二年卒，朝廷愍惜焉。
子參嗣。參卒，子建嗣。元初元年，尚和帝女臨潁長公主。主兼食潁陰、許，合三縣，數(shù)萬戶。時鄧太后臨朝，光寵最盛，以建為侍中，順帝時為光祿勛。
論曰：中興將帥立功名者眾矣，唯岑彭、馮異建方面之號，自函谷以西，方城以南，方城，山名，一名黃城山，在今唐州方城縣東北也。兩將之功，實為大焉。若馮、賈之不伐，岑公之義信，信謂朱鮪知其誠而降。義謂荊人奉牛酒，讓不受。乃足以感三軍而懷敵人，故能克成遠(yuǎn)業(yè)，終全其慶也。昔高祖忌柏人之名，違之以全福；征南惡彭亡之地，留之以生災(zāi)。柏人，縣名也。高祖嘗欲宿于柏人。曰：“柏人者，迫于人也?！辈凰薅ァ：缶褂胸灨咧?。豈幾慮自有明惑，將期數(shù)使之然乎？
贊曰：陽夏師克，實在和德。膠東鹽吏。征南宛賊。奇鋒震敵，遠(yuǎn)圖謀國。
漢兵起，異以郡掾監(jiān)五縣，與父城長苗萌共城守，為王莽拒漢。光武略地潁川，攻父城不下，屯兵巾車鄉(xiāng)。巾車，鄉(xiāng)名也，在父城界。異閑出行屬縣，閑出猶微行。行音下孟反。為漢兵所執(zhí)。時異從兄孝及同郡丁綝、呂晏，《東觀記》曰：“綝字幼春，定陵人也。伉健有武略?！本D音丑心反。并從光武，因共薦異，得召見。異曰：“異一夫之用，不足為強弱。有老母在城中，愿歸據(jù)五城，以效功報德?！惫馕湓弧吧啤?。異歸，謂苗萌曰：“今諸將皆壯士屈起，多暴橫，獨有劉將軍所到不虜掠。觀其言語舉止，非庸人也，可以歸身?！泵缑仍唬骸八郎磸淖佑??！惫馕淠线€宛，更始諸將攻父城者前后十余輩，異堅守不下；及光武為司隸校尉，道經(jīng)父城，異等即開門奉牛酒迎。光武署異為主簿，苗萌為從事。異因薦邑子銚期、音姚。叔壽、段建、左隆等，《東觀記》及續(xù)漢書，“段”并作“殷”字。光武皆以為掾史，從至洛陽。
更始數(shù)欲遣光武徇河北，諸將皆以為不可。是時左丞相曹竟子詡為尚書，竟字子期，山陽人也，后死于赤眉之難。見《前書》。詡音虛羽反。父子用事，異勸光武厚結(jié)納之。及度河北，詡有力焉。
自伯升之?dāng)?，光武不敢顯其悲戚，每獨居，輒不御酒肉，枕席有涕泣處。異獨叩頭寬譬哀情。光武止之曰：“卿勿妄言?！碑悘?fù)因閑進說曰：“天下同苦王氏，思漢久矣。今更始諸將從橫暴虐，從音子用反。橫音胡孟反。所至虜掠，百姓失望，無所依戴。今公專命方面，施行恩德。夫有桀紂之亂，乃見湯武之功；人久饑渴，易為充飽。猶言凋殘之后，易流德澤。宜急分遣官屬，徇行郡縣，理冤結(jié)，布惠澤?！惫馕浼{之。至邯鄲，遣異與銚期乘傳撫循屬縣，錄囚徒，存鰥寡，亡命自詣?wù)叱渥铮帡l二千石長吏同心及不附者上之。
及王郎起，光武自薊東南馳，晨夜草舍，舍，止息也。至饒陽無蔞亭。無蔞，亭名，在今饒陽縣東北。蔞音力于反。時天寒烈，眾皆饑疲，異上豆粥。明旦，光武謂諸將曰：“昨得公孫豆粥，饑寒俱解。”及至南宮，南宮，縣名，屬信都國，今冀州縣也。遇大風(fēng)雨，光武引車入道傍空舍，異抱薪，鄧禹熱火，熱音而悅反。光武對醦燎衣。燎，炙也。異復(fù)進麥飯菟肩，因復(fù)度呼沱河至信都，光武紀(jì)云，度呼沱河，至下博城西，見白衣老父，曰“信都去此八十里耳”，是自北而南。此傳先言至南宮，后言度呼沱河，南宮在呼沱河南百有余里，又似自南而北。紀(jì)傳兩文全相乖背。跡其地理，紀(jì)是傳非。諸家之書并然，亦未詳其故。使異別收河閑兵。還，拜偏將軍。從破王郎，封應(yīng)侯。應(yīng)，國名，周武王子所封也。杜預(yù)注春秋曰：“應(yīng)國在襄城成父縣西南?！?/em>
異為人謙退不伐，行與諸將相逢，輒引車避道。《東觀記》、續(xù)漢書云“異來吏士，非交戰(zhàn)受敵，常行諸營之后，相逢引車避之，由是無爭道變斗者”也。進止皆有表識，言其進退有常處也。軍中號為整齊。每所止舍，諸將并坐論功，異常獨屏樹下，軍中號曰“大樹將軍”。及破邯鄲，乃更部分諸將，各有配隸。隸，屬也?！对剿蓵吩唬骸跋葧r諸將同營，吏卒多犯法?！?/em>軍士皆言愿屬大樹將軍，光武以此多之。多，重也。別擊破鐵脛于北平，北平，縣名，屬中山國，故城在今易州永樂縣也。又降匈奴于林闟頓王，匈奴王號?！渡疥柟d記》“頓”字作“碓”?！肚皶芬袅x闟音蹋，頓音碓。因從平河北。
時更始遣舞陰王李軼、廩丘王田立、大司馬朱鮪、白虎公陳僑《東觀記》“僑”字作“矯”。將兵號三十萬，與河南太守武勃共守洛陽。光武將北徇燕、趙，以魏郡、河內(nèi)獨不逢兵，而城邑完，倉廩實，乃拜寇恂為河內(nèi)太守，異為孟津?qū)④姡?em>孟，地名，古今以為津。統(tǒng)二郡軍河上，與恂合埶，以拒朱鮪等。
異乃遺李軼書曰：“愚聞明鏡所以照形，往事所以知今。《孔子家語》曰，孔子觀周明堂四門之墉，有堯、舜、桀、紂之象，謂從者曰：“明鏡所以察形，古事所以知今?！?/em>昔微子去殷而入周，項伯畔楚而歸漢，史記曰，微子名啟，紂之庶兄。周武王伐紂，微子乃持祭器，肉袒面縛，造于軍門。武王乃釋其縛，復(fù)其位。項伯名纏，項籍之季父，素善張良，高祖因良與伯結(jié)婚。項籍謀害漢王，伯以身翊蔽之。籍誅，乃歸漢。周勃迎代王而黜少帝，霍光尊孝宣而廢昌邑。少帝，孝惠后宮之子，名弘?；莸郾溃懿院敕腔莸壑?，乃黜之，迎立代王。昭帝崩，無嗣，霍光乃迎立武帝孫昌邑王賀。賀無道，光廢之而立宣帝。彼皆畏天知命，睹存亡之符，見廢興之事，故能成功于一時，垂業(yè)于萬世也。笱令長安尚可扶助，延期歲月，疏不閑親，遠(yuǎn)不逾近，季文豈能居一隅哉？長安謂更始。季文，李軼字。言軼與更始疏遠(yuǎn)，獨居一隅，理難支久，欲其早圖去就。今長安壞亂，赤眉臨郊，王侯構(gòu)難，大臣乖離，綱紀(jì)已絕，時更始大臣張卬、申屠建、隗囂等以赤眉入關(guān)，謀劫更始?xì)w南陽，是大臣乖離也。四方分崩，異姓并起，是故蕭王跋涉霜雪，經(jīng)營河北。方今英俊云集，百姓風(fēng)靡，雖邠岐慕周，不足以喻。史記曰，古公亶父修后稷之業(yè)，積德行義，國人皆戴之。戎翟攻之，不忍戰(zhàn)其人，乃與其私屬去邠，止于岐下。邠人舉國扶老攜弱，盡復(fù)歸古公于岐山之下。季文誠能覺悟成敗，亟定大計，論功古人，亟，急也。古人即謂微子、項伯等。轉(zhuǎn)禍為福，在此時矣。如猛將長驅(qū)，嚴(yán)兵圍城，雖有悔恨，亦無及已。”初，軼與光武首結(jié)謀約，加相親愛，及更始立，反共陷伯升。雖知長安已危，欲降又不自安。乃報異書曰：“軼本與蕭王首謀造漢，結(jié)死生之約，同榮枯之計。今軼守洛陽，將軍鎮(zhèn)孟津，俱據(jù)機軸，機，弩牙也；軸，車軸也：皆在物之要，故取諭焉。千載一會，思成斷金。《易》曰：“二人同心，其利斷金?！?/em>唯深達(dá)蕭王，愿進愚策，以佐國安人。”軼自通書之后，不復(fù)與異爭鋒，故異因此得北攻天井關(guān)，拔上黨兩城，天井關(guān)在太行山上，解見《章紀(jì)》。又南下河南成皋已東十三縣，及諸屯聚，皆平之，降者十余萬。武勃將萬余人攻諸畔者，異引軍度河，與勃戰(zhàn)于士鄉(xiāng)下，續(xù)漢書曰，士鄉(xiāng)，亭名，屬河南郡。大破斬勃，獲首五千余級，軼又閉門不救。異見其信效，具以奏聞。光武故宣露軼書，《東觀記》曰：“上報異曰：‘軼多詐不信，人不能得其要領(lǐng)，今移其書?！?/em>令朱鮪知之。鮪怒，遂使人刺殺軼。由是城中乖離，多有降者。鮪乃遣討難將軍蘇茂將數(shù)萬人攻溫，鮪自將數(shù)萬人攻平陰以綴異。平陰，縣名，屬河南郡。綴謂連綴也。異遣校尉護軍將兵，與寇恂合擊茂，破之。異因度河擊鮪，鮪走；異追至洛陽，環(huán)城一幣而歸。
移檄上狀，諸將皆入賀，并勸光武即帝位。光武乃召異詣鄗，問四方動靜。異曰：“三王反畔，更始敗亡，三王謂張卬為淮陽王，廖湛為穰王，胡殷為隨王。更始欲殺卬等，遂勒兵掠?xùn)|西市，入戰(zhàn)于宮中，更始大敗。天下無主，宗廟之憂，在于大王。宜從眾議，上為社稷，下為百姓?！惫馕湓唬骸拔易蛞箟舫顺帻埳咸?，覺悟，心中動悸?！碑愐蛳孪侔葙R曰：“此天命發(fā)于精神。《周易·干卦·九五》曰：“飛龍在天，大人造也?！薄肚f子》曰：“其夢也神交?！惫恃蕴烀l(fā)于精神。心中動悸，大王重慎之性也。”異遂與諸將定議上尊號。
建武二年春，定封異陽夏侯。夏音賈。引擊陽翟賊嚴(yán)終、趙根，破之。詔異歸家上冢，使太中大夫赍牛酒，續(xù)漢志曰：“太中大夫秩千石，掌顧問論議，屬光祿?！?/em>令二百里內(nèi)太守、都尉已下及宗族會焉。
時赤眉、延岑暴亂三輔，郡縣大姓各擁兵眾，大司徒鄧禹不能定，乃遣異代禹討之。車駕送至河南，賜以乘輿七尺具劍。具謂以寶玉裝飾之。《東觀記》作“玉具劍”。來異曰：“三輔遭王莽、更始之亂，重以赤眉、延岑之酷，元元涂炭，無所依訴。今之征伐，非必略地屠城，要在平定安集之耳。諸將非不健斗，然好虜掠。卿本能御吏士，念自修來，無為郡縣所苦?！碑愵D首受命，引而西，所至皆布威信。弘農(nóng)群盜稱將軍者十余輩，皆率眾降異。《東觀記》曰：“黽池霍郎、陜王長、湖濁惠、華陰陽沈等稱將軍者皆降。”
異與赤眉遇于華陰，相拒六十余日，戰(zhàn)數(shù)十合，降其將劉始、王宣等《東觀記》“宣”作“重”。五千余人。三年春，遣使者即拜異為征西大將軍。會鄧禹率車騎將軍鄧弘等引歸，與異相遇，禹、弘要異共攻赤眉。異曰：“異與賊相拒且數(shù)十日，雖屢獲雄將，余眾尚多，可稍以恩信傾誘，難卒用兵破也。上今使諸將屯黽池要其東，而異擊其西，一舉取之，此萬成計也。”禹、弘不從。弘遂大戰(zhàn)移日，赤眉陽敗，棄輜重走。車皆載土，以豆覆其上，兵士饑，爭取之。赤眉引還擊弘，弘軍潰亂。異與禹合兵救之，赤眉小卻。異以士卒饑倦，可且休，禹不聽，復(fù)戰(zhàn)，大為所敗，死傷者三千余人。禹得脫歸宜陽。異棄馬步走上回溪阪，回溪，今俗所謂回坑，在今洛州永寧縣東北。其溪長四里，闊二丈，深二丈五尺也。與麾下數(shù)人歸營。復(fù)堅壁，收其散卒，招集諸營保數(shù)萬人，與賊約期會戰(zhàn)。使壯士變服與赤眉同，伏于道側(cè)。旦日，赤眉使萬人攻異前部，異裁出兵以救之。裁小出兵，所以示弱也。賊見埶弱，遂悉眾攻異，異乃縱兵大戰(zhàn)。日昃，賊氣衰，伏兵卒起，衣服相亂，赤眉不復(fù)識別，眾遂驚潰。追擊，大破于崤底，降男女八萬人。余眾尚十余萬，東走宜陽降。璽書勞異曰：“赤眉破平，士吏勞苦，始雖垂翅回溪，終能奮翼黽池，以鳥為喻。可謂失之東隅，收之桑榆。《淮南子》曰：“至于衡陽，是謂隅中?！庇帧肚皶饭茸釉圃唬骸疤壮鑫鞣搅?，法當(dāng)參天；今已過期，尚在桑榆閑?！鄙Ｓ苤^晚也。方論功賞，以答大勛?！?br />
時赤眉雖降，眾寇猶盛：延岑據(jù)藍(lán)田，王歆據(jù)下邽，秦武公伐邽戎致之也。隴西有上邽，故此有下也。芳丹據(jù)新豐，續(xù)漢書“芳”作“茅”。蔣震據(jù)霸陵，霸陵，文帝陵，因以為縣名，故秦芷陽縣。張邯據(jù)長安，公孫守?fù)?jù)長陵，楊周據(jù)谷口，谷口，縣名，屬左馮翊，故城在今醴泉縣東北。呂鮪據(jù)陳倉，角閎據(jù)汧，駱延據(jù)盩厔，任良據(jù)鄠，汝章?lián)崩?，各稱將軍，擁兵多者萬余，少者數(shù)千人，轉(zhuǎn)相攻擊。異且戰(zhàn)且行，屯軍上林苑中。延岑既破赤眉，自稱武安王，拜置牧守，欲據(jù)關(guān)中，引張邯、任良共攻異。異擊破之，斬首千余級，諸營保守附岑者皆來降歸異。岑走攻析，析，縣名，楚之白羽邑也，即今鄧州內(nèi)鄉(xiāng)縣。異遣復(fù)漢將軍鄧曄、輔漢將軍于匡要擊岑，大破之，降其將蘇臣等八千余人。岑遂自武關(guān)走南陽。時百姓饑餓，人相食，黃金一斤易豆五升。道路斷隔，委輸不至，軍士悉以果實為糧。詔拜南陽趙匡為右扶風(fēng)，將兵助異，并送縑谷，軍中皆稱萬歲。異兵食漸盛，乃稍誅擊豪杰不從令者，褒賞降附有功勞者，悉遣其渠帥詣京師，散其眾歸本業(yè)。威行關(guān)中。唯呂鮪、張邯、蔣震遣使降蜀，其余悉平。
明年，公孫述遣將程焉，將數(shù)萬人就呂鮪出屯陳倉。異與趙匡迎擊，大破之，焉退走漢川。異追戰(zhàn)于箕谷，復(fù)破之，還擊破呂鮪，營保降者甚眾。其后蜀復(fù)數(shù)遣將閑出，異輒摧挫之。賈逵注《國語》曰：“折其鋒曰挫。”懷來百姓，申理枉結(jié)，出入三歲，上林成都。成都，言歸附之多也。史記曰：“一年成邑，三年成都?！?/em>
異自以久在外，不自安，上書思慕闕廷，愿親帷幄，帝不許。后人有章言異專制關(guān)中，斬長安令，威權(quán)至重，百姓歸心，號為“咸陽王”。帝使以章示異。《東觀記》曰：“使者宋嵩西上，因以章示異。”異惶懼，上書謝曰：“臣本諸生，遭遇受命之會，充備行伍，過蒙恩私，位大將，爵通侯，通侯即徹侯，避武帝諱改焉。受任方面，以立微功，謂西方一面專以委之。皆自國家謀慮，愚臣無所能及。臣伏自思惟：以詔來戰(zhàn)攻，每輒如意；時以私心斷決，未嘗不有悔。國家獨見之明，久而益遠(yuǎn)，乃知‘性與天道，不可得而聞也’。《論語》子貢曰：“夫子之文章，可得而聞也。夫子之言性與天道，不可得而聞?！?/em>當(dāng)兵革始起，擾攘之時，豪杰競逐，逐，爭也。迷惑千數(shù)。臣以遭遇，托身圣明，在傾危溷肴之中，尚不敢過差，而況天下平定，上尊下卑，而臣爵位所蒙，巍巍不測乎？誠冀以謹(jǐn)來，遂自終始。見所示臣章，戰(zhàn)栗怖懼。伏念明主知臣愚性，固敢因緣自陳。”詔報曰：“將軍之于國家，義為君臣，恩猶父子。何嫌何疑，而有懼意？”
六年春，異朝京師。引見，帝謂公卿曰：“是我起兵時主簿也。為吾披荊棘，定關(guān)中?！?em>荊棘，榛梗之謂，以喻紛亂。既罷，使中黃門賜以珍寶、衣服、錢帛。詔曰：“倉卒無蔞亭豆粥，呼沱河麥飯，厚意久不報?！碑惢字x曰：“臣聞管仲謂桓公曰：‘愿君無忘射鉤，臣無忘檻車。’齊國賴之。史記曰，管仲將兵遮莒道，射桓公中鉤。后魯桎梏管仲而送于齊，齊以為相。說苑曰：“管仲桎梏檻車中，非無愧也，自裁也?！薄缎滦颉吩?，齊桓公與管仲飲，酒酣，管仲上壽曰：“愿君無忘出奔于莒也，臣亦無忘束縛于魯也。”此云射鉤、檻車，義亦通。臣今亦愿國家無忘河北之難，小臣不敢忘巾車之恩?！?em>謂光武獲異于巾車而赦之。后數(shù)引宴見，定議圖蜀，留十余日，令異妻子隨異還西。
夏，遣諸將上隴，為隗囂所敗，乃詔異軍栒邑。未及至，隗囂乘勝使其將王元、行巡將二萬余人下隴，因分遣巡取栒邑。異即馳兵，欲先據(jù)之。諸將皆曰：“虜兵盛而新乘勝，不可與爭。宜止軍便地，徐思方略?！碑愒唬骸疤敱R境，忸忕小利，忸忕猶慣習(xí)也，謂慣習(xí)前事而復(fù)為之?！稜栄拧吩唬骸扳?，復(fù)也。”郭景純曰：“謂慣忕復(fù)為之也。”忸音尼丑反。忕音逝。遂欲深入。若得栒邑，三輔動搖，是吾憂也。夫‘攻者不足，守者有余’。《孫子兵法》之文。今先據(jù)城，以逸待勞，非所以爭也。”潛往閉城，偃旗鼓。行巡不知，馳赴之。異乘其不意，卒擊鼓建旗而出。巡軍驚亂奔走，追搫數(shù)十里，大破之。祭遵亦破王元于汧。于是北地諸豪長耿定等，悉畔隗囂降。異上書言狀，不敢自伐。孔安國注《尚書》曰：“自矜曰伐。”諸將或欲分其功，帝患之。乃下璽書曰：“制詔大司馬，虎牙、建威、漢忠、捕虜、武威將軍：虜兵猥下，三輔驚恐。大司馬，吳漢也?；⒀?，蓋延也。建威，耿弇也。漢忠，王常也。捕虜，馬武也。武威，劉尚也。廣雅曰：“猥，眾也?！?/em>栒邑危亡，在于旦夕。北地營保，按兵觀望。今偏城獲全，虜兵挫折，使耿定之屬，復(fù)念君臣之義。征西功若丘山，猶自以為不足。孟之反奔而殿，亦何異哉？孟之反，魯大夫。魯與齊戰(zhàn)，魯師敗，之反殿，是其功也。將入魯門，乃策其馬曰：“吾非敢后，馬不進?！笔侵t而不自伐也。今遣太中大夫賜征西吏士死傷者醫(yī)藥、棺斂，大司馬已下親吊死問疾，以崇謙讓?！庇谑鞘巩愡M軍義渠，并領(lǐng)北地太守事。義渠，縣名，屬北地郡。
青山胡率萬余人降異。青山在北地參弦?界，青山中水所出也。續(xù)漢書曰：“安定屬國人，本屬國降胡也。居參?青山中，其豪帥號肥頭小卿?！?/em>異又擊盧芳將賈覽、匈奴薁鞬日逐王，破之。薁音于六反。上郡、安定皆降，異復(fù)領(lǐng)安定太守事。九年春，祭遵卒，詔異守征虜將軍，并將其營。及隗囂死，其將王元、周宗等復(fù)立囂子純，猶總兵據(jù)冀，公孫述遣將趙匡等救之，帝復(fù)令異行天水太守事。攻匡等且一年，皆斬之。《東觀記》曰：“時賜馮異璽書曰：‘聞吏士精銳，水火不避，購賞之賜，必不令將軍負(fù)丹青，失斷金?！?/em>諸將共攻冀，不能拔，欲且還休兵，異固持不動，常為眾軍鋒。
明年夏，與諸將攻落門，未拔，落門，聚名，在冀縣，有落門山。病發(fā)，薨于軍，謚曰節(jié)侯。
長子彰嗣。明年，帝思異功，復(fù)封彰弟欣為析鄉(xiāng)侯。十三年，更封彰東緡侯，食三縣。《東觀記》曰，東緡，縣名，屬山陽郡?！蹲髠鳌吩弧褒R侯伐宋，圍緡”，即此地也。在今兗州金鄉(xiāng)縣。永平中，徙封平鄉(xiāng)侯。《東觀記》曰：“永平五年，封平鄉(xiāng)侯，食郁林潭中。”彰卒，子普嗣，有罪，國除。《東觀記》曰：“坐斗殺游徼，會赦，國除?！?/em>
永初六年，安帝下詔曰：“夫仁不遺親，義不忘勞，興滅繼絕，善善及子孫，古之典也。《論語》曰：“興滅國，繼絕世?！薄豆騻鳌吩唬骸吧粕萍白訉O，惡惡止其身。”昔我光武受命中興，恢弘圣緒，橫被四表，昭假上下，昭，明也。假，至也。上下，天地。假音格。光耀萬世，祉祚流衍，垂于罔極。予末小子，夙夜永思，追惟勛烈，披圖案籍，建武元功二十八將，佐命虎臣，讖記有并。蓋蕭、曹紹封，傳繼于今；和帝永元三年，詔紹封蕭、曹之后，以彰厥功也。況此未遠(yuǎn)，而或至乏祀，朕甚愍之。其條二十八將無嗣絕世，若犯罪奪國，其子孫應(yīng)當(dāng)統(tǒng)后者，分別署狀上。將及景風(fēng)，章敘舊德，顯茲遺功焉?！?em>《春秋·考異郵》曰：“夏至四十五日景風(fēng)至?！彼尉⒃弧熬帮L(fēng)至則封有功”也。于是紹封普子晨為平鄉(xiāng)侯。明年，二十八將絕國者，皆紹封焉。
岑彭字君然，南陽棘陽人也。棘音紀(jì)力反。王莽時，守本縣長。漢兵起，攻拔棘陽，彭將家屬奔前隊大夫甄阜。阜怒彭不能固守，拘彭母妻，令效功自補。彭將賓客斗甚力。及甄阜死，彭被創(chuàng)，亡歸宛，與前隊貳嚴(yán)說共城守。前隊大夫貳，甄阜之副也。姓嚴(yán)，名說。《東觀記》云：“與貳師嚴(yán)尤共城守?！庇媷?yán)尤為大司馬，又非貳師，與此不同。漢兵攻之?dāng)?shù)月，城中糧盡，人相食，彭乃與說舉城降。
諸將欲誅之，大司徒伯升曰：“彭，郡之大吏，執(zhí)心堅守，是其節(jié)也。今舉大事，當(dāng)表義士，不如封之，以勸其后?！备寄朔馀頌闅w德侯，歸德，縣名，屬北地郡。令屬伯升。及伯升遇害，彭復(fù)為大司馬朱鮪校尉，從鮪擊王莽楊州牧李圣，殺之，定淮陽城。鮪薦彭為淮陽都尉。更始遣立威王張卬與將軍徭?zhèn)ユ?zhèn)淮陽。《風(fēng)俗通》曰：“東越王徭，句踐之后，其后以徭為姓。”《東觀記》“徭”作“淫”。偉反，擊走卬。彭引兵攻偉，破之。遷潁川太守。
會舂陵劉茂起兵，略下潁川，彭不得之官，乃與麾下數(shù)百人從河內(nèi)太守邑人韓歆。會光武徇河內(nèi)，歆議欲城守，彭止不聽。既而光武至懷，歆迫急迎降。光武知其謀，大怒，收歆置鼓下，將斬之。中軍將最尊，自執(zhí)旗鼓。若置營，則立旗以為軍門，并設(shè)鼓，戮人必于其下。召見彭，彭因進說曰：“今赤眉入關(guān)，更始危殆，權(quán)臣放縱，矯稱詔制，道路阻塞，四方蜂起，群雄競逐，百姓無所歸命。竊聞大王平河北，開王業(yè)，此誠皇天祐漢，士人之福也。彭幸蒙司徒公所見全濟，未有報德，旋被禍難，永恨于心。今復(fù)遭遇，愿出身自效?！惫馕渖罱蛹{之。彭因言韓歆南陽大人，大人謂大家豪右。可以為用。乃貰歆，貰，寬也。以為鄧禹軍師。
更始大將軍呂植將兵屯淇園，彭說降之，于是拜彭為刺奸大將軍，使督察眾營，續(xù)漢書曰：“時更始尚書令謝躬將六將軍屯鄴，兵橫暴，為百姓所苦。上先遣吳漢往收之，故拜彭為刺奸將軍?！?/em>授以常所持節(jié)，從平河北。光武即位，拜彭廷尉，歸德侯如故，行大將軍事。續(xù)漢書曰：“彭鎮(zhèn)河內(nèi)。馮異先攻洛陽，朱鮪大出軍，欲擊彭。時天霧，鮪以為彭已去，令其兵皆獲黍，彭乃進擊，大破之?！?/em>與大司馬吳漢，大司空王梁，建義大將軍祐，右將軍萬修，執(zhí)金吾賈復(fù)，驍騎將軍劉植，揚化將軍堅鐔，積射將軍侯進，偏將軍馮異、祭遵、王霸等，圍洛陽數(shù)月。朱鮪等堅守不肯下。帝以彭嘗為鮪校尉，令往說之。鮪在城上，彭在城下，相勞苦歡語如平生。彭因曰：“彭往者得執(zhí)鞭侍從，蒙薦舉拔擢，常思有以報恩。今赤眉已得長安，更始為三王所反，解見上文。皇帝受命，平定燕、趙，盡有幽、冀之地，百姓歸心，賢俊云集，親率大兵，來攻洛陽。天下之事，逝其去矣。公雖嬰城固守，將何待乎？”嬰，繞也。謂以城自嬰繞而守之。鮪曰：“大司徒被害時，鮪與其謀，與音預(yù)。又諫更始無遣蕭王北伐，誠自知罪深?！迸磉€，具言于帝。帝曰：“夫建大事者，不忌小怨。鮪今若降，官爵可保，況誅罰乎？河水在此，吾不食言?！?em>指河以為信，言其明白也。彭復(fù)往告鮪，鮪從城上下索曰：“必信，可乘此上?！迸砣に饔?。趣，向也。鮪見其誠，即許降。后五日，鮪將輕騎詣彭。顧來諸部將曰：“堅守待我。我若不還，諸君徑將大兵上轘轅，歸郾王?！?em>《更始傳》尹尊為郾王。乃面縛，與彭俱詣河陽。《東觀記》曰：“詣行在所河津亭。”帝即解其縛，召見之，復(fù)令彭夜送鮪歸城。明旦，悉其眾出降，拜鮪為平狄將軍，封扶溝侯。鮪，淮陽人，后為少府，《前書》曰：“少府，秦官，秩二千石?！崩m(xù)漢書曰：“少府，掌中服御諸物，衣服寶貨珍膳之屬?！?/em>傳封累代。
建武二年，使彭擊荊州，下犨、葉等十余城。犨，縣名，屬南陽郡，故城在今汝州魯山縣東南。葉，今許州葉縣也。續(xù)漢書曰：“彭南擊荊州，至成安、昆陽、犨、葉、舞陽、堵陽、平氏、棘陽、胡陽，處處皆破其屯聚。”是時南方尤亂。南郡人秦豐據(jù)黎丘，自稱楚黎王，略有十二縣；《東觀記》曰：“豐，邔縣人，少學(xué)長安，受律令，歸為縣吏。更始元年起兵，攻得邔、宜城、鄀、編、臨沮、中廬、襄陽、鄧、新野、穰、湖陽、蔡陽，兵合萬人。”邔音求紀(jì)反。董欣起堵鄉(xiāng)；許邯起杏；南陽復(fù)陽縣有杏聚。又更始諸將各擁兵據(jù)南陽諸城。帝遣吳漢伐之，漢軍所過多侵暴。時破虜將軍鄧奉謁歸新野，怒吳漢掠其鄉(xiāng)里，遂反，擊破漢軍，獲其輜重，屯據(jù)淯陽，與諸賊合從。秋，彭破杏，降許邯，遷征南大將軍。復(fù)遣祐、賈復(fù)及建威大將軍耿弇，漢忠將軍王常，武威將軍郭守，越騎將軍劉宏，偏將軍劉嘉、耿植等，與彭并力討鄧奉。先擊堵鄉(xiāng)，而奉將萬余人救董欣。欣、奉皆南陽精兵，彭等攻之，連月不克。三年夏，帝自將南征，至葉，董欣別將將數(shù)千人遮道，車騎不可得前。彭奔擊，大破之。帝至堵陽，鄧奉夜逃歸淯陽，續(xù)漢書曰：“奉令候伏道旁，見車騎一日不絕，歸語奉，奉遂夜遁?！?/em>董欣降。彭復(fù)與耿弇、賈復(fù)及積弩將軍傅俊、騎都尉臧宮等從追鄧奉于小長安。小長安解見光武紀(jì)。帝率諸將親戰(zhàn)，大破之。奉迫急，乃降。帝憐奉舊功臣，且釁起吳漢，欲全宥之。彭與耿弇諫曰：“鄧奉背恩反逆，暴師經(jīng)年，致賈復(fù)傷痍，祐見獲。陛下既至，不知悔善，而親在行陳，兵敗乃降。若不誅奉，無以懲惡?！庇谑菙刂７钫?，西華侯鄧晨之兄子也。
車駕引還，令彭率傅俊、臧宮、劉宏等三萬余人南擊秦豐，拔黃郵，黃郵，聚名也，在南陽新野縣。豐與其大將蔡宏拒彭等于鄧，數(shù)月不得進。帝怪以讓彭。彭懼，于是夜勒兵馬，申令軍中，使明旦西擊山都。山都，縣名，屬南陽郡，舊南陽之赤鄉(xiāng)，秦以為縣，故城在今襄州義清縣東北。乃緩所獲虜，令得逃亡，歸以告豐，豐即悉其軍西邀彭。彭乃潛兵度沔水，擊其將張楊于阿頭山，大破之。沔水源出武都東狼谷中，即漢水之上源也。阿頭山在襄陽。從川谷閑伐木開道，直襲黎丘，擊破諸屯兵。豐聞大驚，馳歸救之。彭與諸將依東山為營，豐與蔡宏夜攻彭，彭豫為之備，出兵逆擊之，豐敗走，追斬蔡宏。更封彭為舞陰侯。
秦豐相趙京舉宜城降，拜為成漢將軍，與彭共圍豐于黎丘。時田戎擁眾夷陵，《東觀記》曰：“田戎，西平人，與同郡人陳義客夷陵，為群盜。更始元年，義、戎將兵陷夷陵，陳義自稱黎丘大將軍，戎自稱埽地大將軍。”《襄陽耆舊記》曰：“戎號周成王，義稱臨江王?！?/em>聞秦豐被圍，懼大兵方至，欲降。而妻兄辛臣諫戎曰：“今四方豪杰各據(jù)郡國，洛陽地如掌耳，續(xù)漢書曰：“辛臣為戎作地圖，圖彭寵、張步、董憲、公孫述等所得郡國，云洛陽所得如掌耳。”不如按甲以觀其變。”戎曰：“以秦王之強，猶為征南所圍，豈況吾邪？降計決矣?！彼哪甏?，戎乃留辛臣守夷陵，自將兵沿江溯沔止黎丘，刻期日當(dāng)降，而辛臣于后盜戎珍寶，從閑道先降于彭，而以書招戎。戎疑必賣己，遂不敢降，《東觀記》曰：“戎至期日，灼龜卜降，兆中拆，遂止不降。”而反與秦豐合。彭出兵攻戎，數(shù)月，大破之，其大將伍公詣彭降，戎亡歸夷陵。帝幸黎丘勞軍，封彭吏士有功者百余人。彭攻秦豐三歲，斬首九萬余級，豐余兵裁千人，又城中食且盡。帝以豐轉(zhuǎn)弱，令祐代彭守之，使彭與傅俊南擊田戎，大破之，遂拔夷陵，追至秭歸。秭歸，縣名，今歸州，解見《和紀(jì)》。戎與數(shù)十騎亡入蜀，盡獲其妻子士眾數(shù)萬人。
彭以將伐蜀漢，而夾川谷少，水險難漕運，留威虜將軍馮駿軍江州，江州，縣名，今渝州巴縣也?！稏|觀記》曰：“長沙中尉馮駿將兵詣彭，璽書拜駿為威虜將軍?！?/em>都尉田鴻軍夷陵，領(lǐng)軍李玄軍夷道，自引兵還屯津鄉(xiāng)，當(dāng)荊州要會，津鄉(xiāng)，縣名，所謂江津也?！稏|觀記》曰：“津鄉(xiāng)當(dāng)荊、楊之咽喉?！?/em>喻告諸蠻夷，降者奏封其君長。初，彭與交址牧鄧讓厚善，與讓書陳國家威德，《東觀記》曰：“讓夫人，光烈皇后姊也?！?/em>又遣偏將軍屈充移檄江南，班行詔命，于是讓與江夏太守侯登、武陵太守王堂、長沙相韓福、桂陽太守張隆、零陵太守田翕、蒼梧太守杜穆、交址太守錫光等，相率遣使貢獻(xiàn)，悉封為列侯?；蚯沧訉⒈碚鞣?。續(xù)漢書曰：“張隆遣子曄將兵詣彭助征伐，上以曄為率義侯?！辈豢偳沧?，故言或。于是江南之珍始流通焉。
六年冬，征彭詣京師，數(shù)召宴見，厚加賞賜。復(fù)南還津鄉(xiāng)，有詔過家上冢，大長秋以朔望問太夫人起居。大長秋，皇后屬官。漢法，列侯之母，方稱太夫人也。
八年，彭引兵從車駕破天水，與吳漢圍隗囂于西城。時公孫述將李育將兵救囂，守上邽，帝留蓋延、耿弇圍之，而車駕東歸。來彭書曰：“兩城若下，便可將兵南擊蜀虜。人苦不知足，既平隴，復(fù)望蜀。每一發(fā)兵，頭須為白?！迸硭燠展人辔鞒牵俏礇]丈余，《東觀記》曰：“時以縑囊盛土為堤，灌西城，谷水從地中數(shù)丈涌出，故城不拔。”續(xù)漢書云“以縑盛土為堤”。囂將行巡、周宗將蜀救兵到，囂得出還冀。漢軍食盡，燒輜重，引兵下隴，延、弇亦相隨而退。囂出兵尾擊諸營，彭殿為后拒，尾謂尋其后而擊之。凡軍在前曰啟，在后曰殿。東觀記曰“彭東入弘農(nóng)界，百姓持酒肉迎軍，曰‘蒙將軍為后拒，全子弟得生還也’”也。故諸將能全師東歸。彭還津鄉(xiāng)。
九年，公孫述遣其將任滿、田戎、程泛，將數(shù)萬人乘枋箄下江關(guān)，枋箄，以木竹為之，浮于水上?！稜栄拧吩唬骸棒?，泭也?！惫凹冊唬骸八校駰溃ひ病！薄度A陽國志》曰，巴、楚相攻，故置江關(guān)，舊在赤甲城，后移在江南岸，對白帝城，故基在今夔州人復(fù)縣南?！拌省奔础棒场弊?，古通用耳。箄音步佳反。泭音匹俱反。擊破馮駿及田鴻、李玄等。遂拔夷道、夷陵，據(jù)荊門、虎牙。解在光武紀(jì)。橫江水起浮橋、斗樓，立攢柱絕水道，結(jié)營山上，以拒漢兵。彭數(shù)攻之，不利，于是裝直進樓船、冒突露橈數(shù)千艘。并船名。樓船，船上施樓。橈，小楫也。《方言》曰：“楫謂之橈?！甭稑镏^露楫在外，人在船中。冒突，取其觸冒而唐突也。橈音饒。
十一年春，彭與吳漢及誅虜將軍劉隆、輔威將軍臧宮、驍騎將軍劉歆，發(fā)南陽、武陵、南郡兵，又發(fā)桂陽、零陵、長沙委輸桌卒，凡六萬余人，桌卒，持桌行船也?！稏|觀記》作“濯”?！肚皶粪囃ㄒ藻瑸辄S頭郎。濯音直教反。騎五千匹，皆會荊門。吳漢以三郡桌卒多費糧谷，欲罷之。彭以蜀兵盛，不可遣，上書言狀。帝報彭曰：“大司馬習(xí)用步騎，不曉水戰(zhàn)，荊門之事，一由征南公為重而已。”彭乃令軍中募攻浮橋，先登者上賞。于是偏將軍魯奇應(yīng)募而前。時天風(fēng)狂急，奇船逆流而上，直沖浮橋，而攢柱鉤不得去，續(xù)漢書曰：“時天東風(fēng)，其攢柱有反把，鉤奇船不得去?！?/em>奇等乘埶殊死戰(zhàn)，因飛炬焚之，風(fēng)怒火盛，橋樓崩燒。彭復(fù)悉軍順風(fēng)并進，所向無前。蜀兵大亂，溺死者數(shù)千人。斬任滿，生獲程泛，而田戎亡保江州。彭上劉隆為南郡太守，自率臧宮、劉歆長驅(qū)入江關(guān)，令軍中無得虜掠。所過，百姓皆奉牛酒迎勞。彭見諸耆老，為言大漢哀愍巴蜀久見虜役，故興師遠(yuǎn)伐，以討有罪，為人除害。讓不受其牛酒。百姓皆大喜悅，爭開門降。詔彭守益州牧，所下郡，輒行太守事。《東觀記》曰：“彭若出界，即以太守號付后將軍，選官屬守州中長吏。”
彭到江州，以田戎食多，難卒拔，留馮駿守之，自引兵乘利直指墊江，攻破平曲，墊江，縣名，屬巴郡，今忠州縣也。墊音徒協(xié)反。平曲，地闕。收其米數(shù)十萬石。公孫述使其將延岑、呂鮪、王元及其弟恢悉兵拒廣漢及資中，資中，縣名，屬犍為郡，其地在今資州資陽縣。又遣將侯丹率二萬余人拒黃石。彭乃多張疑兵，使護軍楊翕與臧宮拒延岑等，自分兵浮江下還江州，溯都江而上，都江，成都江也。襲擊侯丹，大破之。因晨夜倍道兼行二千余里，徑拔武陽。武陽，解見光武紀(jì)。使精騎馳廣都，廣都，縣名，屬蜀郡，故城在今益州成都縣東南。去成都數(shù)十里，埶若風(fēng)雨，所至皆奔散。初，述聞漢兵在平曲，故遣大兵逆之。及彭至武陽，繞出延岑軍后，蜀地震駭。述大驚，以杖擊地曰：“是何神也！”
彭所營地名彭亡，聞而惡之，欲徙，會日暮，蜀刺客詐為亡奴降，夜刺殺彭。
彭首破荊門，長驅(qū)武陽，持軍整齊，秋豪無犯。豪，毛也。秋毛喻細(xì)也。高祖曰：“吾入關(guān)，秋豪無所取?！?/em>邛谷王任貴聞彭威信，數(shù)千里遣使迎降。《前書》音義曰：“任貴，越巂夷，殺太守枚根，自立為邛谷王?！?/em>會彭已薨，帝盡以任貴所獻(xiàn)賜彭妻子，謚曰壯侯。蜀人憐之，為立廟武陽，歲時祠焉。
子遵嗣，徙封細(xì)陽侯。細(xì)陽，縣名，屬汝南郡，故城在今潁川汝陰縣西。十三年，帝思彭功，復(fù)封遵弟淮為谷陽侯。谷陽，縣名，屬沛郡。遵永平中為屯騎校尉。遵卒，子伉嗣。伉音口葬反。伉卒，子杞嗣，《東觀記》“杞”作“起”。元初中，坐事免。元初三年，坐事失國。建光元年，安帝復(fù)封杞細(xì)陽侯，順帝時為光祿勛。
杞卒，子熙嗣，尚安帝妹涅陽長公主。少為侍中、虎賁中郎將，朝廷多稱其能。遷魏郡太守，魏郡，秦時置，故城在今相州安陽縣東北。招聘隱逸，與參政事，無為而化。視事二年，輿人歌之曰：“我有枳棘，岑君伐之。枳棘多榛梗，以喻寇盜充斥也。我有蟊賊，岑君遏之。蟊賊，食禾稼蟲名，以喻奸吏侵漁也。狗吠不驚，足下生牦。牦，長毛也。犬無追吠，故足下生牦。含哺鼓腹，焉知兇災(zāi)？哺，食也。鼓，擊也。我喜我生，獨丁斯時。丁猶當(dāng)也。美矣岑君，於戲休茲！”於戲，嘆美之詞。見《爾雅》。于音烏。戲音許宜反。
熙卒，子福嗣，為黃門侍郎。
賈復(fù)字君文，南陽冠軍人也。少好學(xué)，習(xí)尚書。事舞陰李生，李生奇之，謂門人曰：“賈君之容貌志氣如此，而勤于學(xué)，將相之器也?！蓖趺?，為縣掾，迎鹽河?xùn)|，會遇盜賊，等比十余人皆放散其鹽，復(fù)獨完以還縣，縣中稱其信。
時下江、新市兵起，復(fù)亦聚眾數(shù)百人于羽山，自號將軍。更始立，乃將其眾歸漢中王劉嘉，以為校尉。復(fù)見更始政亂，諸將放縱，乃說嘉曰：“臣聞圖堯舜之事而不能至者，湯武是也；堯禪舜，舜禪禹，湯乃放桀，武王誅紂，故言不能至者。圖湯武之事而不能至者，桓文是也；齊桓公小白，晉文公重耳，春秋之時，周衰，二君霸有海內(nèi)。圖桓文之事而不能至者，六國是也；六國謂韓、趙、魏、燕、齊、楚，分列中夏，各自跨據(jù)，又不逮桓文。定六國之規(guī)，欲安守之而不能至者，亡六國是也。今漢室中興，大王以親戚為藩輔，天下未定而安守所保，所保得無不可保乎？”嘉曰：“卿言大，非吾任也。大司馬劉公在河北，必能相施，第持我書往?！?em>施，用也。第，但也。復(fù)遂辭嘉，受書北度河，及光武于柏人，因鄧禹得召見。光武奇之，禹亦稱有將帥節(jié)，于是署復(fù)破虜將軍督盜賊。復(fù)馬羸，羸，力佳反。光武解左驂以賜之。驂者，服外之馬也?！稏|觀記》、續(xù)漢書“左”并作“右”。官屬以復(fù)后來而好陵折等輩，調(diào)補鄗尉，光武曰：“賈督有折沖千里之威，方任以職，勿得擅除?！?em>《東觀記》曰“時上置兩府官屬，復(fù)與段孝共坐。孝謂復(fù)曰：‘卿將軍督，我大司馬督，不得共坐。’復(fù)曰：‘俱劉公吏，有何尊卑?’官屬以復(fù)不遜，上調(diào)官屬補長吏，共白欲以復(fù)為鄗尉，上署報不許”也。
光武至信都，以復(fù)為偏將軍。及拔邯鄲，遷都護將軍。從擊青犢于射犬，大戰(zhàn)至日中，賊陳堅不卻。光武傳召復(fù)曰：“吏士皆饑，可且朝飯。”復(fù)曰；“先破之，然后食耳?！庇谑潜挥鹣鹊?，被猶負(fù)也，析羽為旌旗，將軍所執(zhí)。先登，先赴敵也。所向皆靡，賊乃敗走。諸將咸服其勇。又北與五校戰(zhàn)于真定，大破之。復(fù)傷創(chuàng)甚。光武大驚曰：“我所以不令賈復(fù)別將者，為其輕敵也。果然，失吾名將。聞其婦有孕，生女邪，我子娶之，生男邪，我女嫁之，不令其憂妻子也?！睆?fù)病尋愈，追及光武于薊，相見甚歡，大饗士卒，令復(fù)居前，擊鄴賊，破之。
光武即位，拜為執(zhí)金吾，封冠軍侯。先度河攻朱鮪于洛陽，與白虎公陳僑戰(zhàn)，連破降之。建武二年，益封穰、朝陽二縣。更始郾王尹尊及諸大將在南方未降者尚多，帝召諸將議兵事，未有言，沉吟久之，乃以檄叩地曰：“郾最強，宛為次，誰當(dāng)擊之？”復(fù)率然對曰：“臣請擊郾?！钡坌υ唬骸皥?zhí)金吾擊郾，吾復(fù)何憂！大司馬當(dāng)擊宛?！彼烨矎?fù)與騎都尉陰識、驍騎將軍劉植南度五社津擊郾，連破之。月余，尹尊降，盡定其地。引東擊更始淮陽太守暴汜，汜降，屬縣悉定。其秋，南擊召陵、新息，平定之。新息，縣名，屬汝南郡，故城在今豫州新息縣西南也。明年春，遷左將軍，別擊赤眉于新城、澠池閑，連破之。新城，今伊闕縣。與帝會宜陽，降赤眉。
復(fù)從征伐，未嘗喪敗，數(shù)與諸將潰圍解急，身被十二創(chuàng)。帝以復(fù)敢深入，希令遠(yuǎn)征，而壯其勇節(jié)，常自從之，故復(fù)少方面之勛。《東觀記》曰：“吳漢擊蜀未破，上書請復(fù)自助，上不遣?！?/em>諸將每論功自伐，復(fù)未嘗有言。帝輒曰：“賈君之功，我自知之?！?br />
十三年，定封膠東侯，食郁秩、壯武、下密、即墨、梃、觀陽，凡六縣。六縣皆屬膠東國。壯武故城在今萊州即墨縣西，下密在今青州北?？h東北。即墨在今萊州膠水縣東南，梃故城在今萊州昌陽縣西北，觀陽在昌陽縣東。梃一音廷。復(fù)知帝欲偃干戈，修文德，不欲功臣擁眾京師，乃與高密侯鄧禹并剽甲兵，敦儒學(xué)。廣雅曰：“剽，削也?！敝^削除甲兵?！稏|觀記》曰：“復(fù)闔門養(yǎng)威重，授《易經(jīng)》，起大義?！?/em>帝深然之，遂罷左右將軍。復(fù)以列侯就第，加位特進。《東觀記》曰：“上以天下既定，思念欲完功臣爵土，不令以吏職為過，故皆以列侯就第也?！?/em>復(fù)為人剛毅方直，多大節(jié)。既還私第，闔門養(yǎng)威重。祐等薦復(fù)宜為宰相，帝方以吏事責(zé)三公，故功臣并不用。是時列侯唯高密、固始、膠東三侯與公卿參議國家大事，恩遇甚厚。高密侯鄧禹，固始侯李通。三十一年卒，謚曰剛侯。
子忠嗣。忠卒，子敏嗣。建初元年，坐誣告母殺人，國除。肅宗更封復(fù)小子邯為膠東侯，邯弟宗為即墨侯，各一縣。邯卒，子育嗣。育卒，子長嗣。
宗字武孺，少有操行，多智略。初拜郎中，稍遷，建初中為朔方太守。舊內(nèi)郡徙人在邊者，率多貧弱，為居人所仆役，不得為吏。宗擢用其任職者，與邊吏參選，轉(zhuǎn)相監(jiān)司，以擿發(fā)其奸，或以功次補長吏，故各愿盡死。匈奴畏之，不敢入塞。《東觀記》曰：“匈奴常犯塞，得生口，問：‘太守為誰?’曰：‘賈武孺?！唬骸畬庂Z將軍子邪?’曰：‘是?！苑徘策€，是后更不入塞?！?/em>征為長水校尉。宗兼通儒術(shù)，每宴見，常使與少府丁鴻等論議于前。章和二年卒，朝廷愍惜焉。
子參嗣。參卒，子建嗣。元初元年，尚和帝女臨潁長公主。主兼食潁陰、許，合三縣，數(shù)萬戶。時鄧太后臨朝，光寵最盛，以建為侍中，順帝時為光祿勛。
論曰：中興將帥立功名者眾矣，唯岑彭、馮異建方面之號，自函谷以西，方城以南，方城，山名，一名黃城山，在今唐州方城縣東北也。兩將之功，實為大焉。若馮、賈之不伐，岑公之義信，信謂朱鮪知其誠而降。義謂荊人奉牛酒，讓不受。乃足以感三軍而懷敵人，故能克成遠(yuǎn)業(yè)，終全其慶也。昔高祖忌柏人之名，違之以全福；征南惡彭亡之地，留之以生災(zāi)。柏人，縣名也。高祖嘗欲宿于柏人。曰：“柏人者，迫于人也?！辈凰薅ァ：缶褂胸灨咧?。豈幾慮自有明惑，將期數(shù)使之然乎？
贊曰：陽夏師克，實在和德。膠東鹽吏。征南宛賊。奇鋒震敵，遠(yuǎn)圖謀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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