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太后者，〔一〕高祖微時(shí)妃也，〔二〕生孝惠帝、〔三〕女魯元太后。及高祖為漢王，得定陶戚姬，〔四〕愛幸，生趙隱王如意。孝惠為人仁弱，高祖以為不類我，常欲廢太子，立戚姬子如意，如意類我。戚姬幸，常從上之關(guān)東，日夜啼泣，欲立其子代太子。呂后年長，常留守，希見上，益疏。如意立為趙王後，幾代〔五〕太子者數(shù)矣，賴大臣〔六〕爭之，及留侯策，〔七〕太子得毋廢。
〔一〕集解徐廣曰：「呂后父呂公，漢元年為臨泗侯，四年卒，高后元年追謚曰呂宣王?！?
〔二〕集解漢書音義曰：「諱雉?！顾麟[諱雉，字娥姁也。
〔三〕集解漢書音義曰：「諱盈?！?
〔四〕集解如淳曰：「姬音怡，眾妾之總稱也。漢官儀曰「姬妾數(shù)百」?！固K林曰：「清河國有妃里，而題門作「姬」?！弓懺唬骸笣h秩祿令及茂陵書姬，內(nèi)官也，秩比二千石，位次婕妤下，在七子、八子之上?！顾麟[如淳音怡，非也。茂陵書曰「姬是內(nèi)官」，是矣，然官號及婦人通稱姬者，姬，周之姓，所以左傳稱伯姬、叔姬，以言天子之宗女，貴於他姓，故遂以姬為婦人美號。故詩曰「雖有姬姜，不棄憔悴」是也。 〔五〕索隱上其紀(jì)反，又音祈也。 〔六〕索隱張良、叔孫通等。
〔七〕索隱令太子卑詞安車，以迎四皓也。
呂后為人剛毅，佐高祖定天下，所誅大臣多呂后力。呂后兄二人，皆為將。長兄周呂侯〔一〕死事，封其子呂臺〔二〕為酈侯，〔三〕子產(chǎn)為交侯；〔四〕次兄呂釋之為建成侯?！参濉? 〔一〕集解徐廣曰：「名澤，高祖八年卒，謚令武侯，追謚曰悼武王。」 〔二〕索隱鄭氏、鄒誕並音怡，蘇林音胎。
〔三〕集解徐廣曰：「酈，一作「鄜」。」
〔四〕集解徐廣曰：「臺弟也。」 〔五〕集解徐廣曰：「惠帝二年卒，謚康王?！?
高祖十二年四月甲辰，崩長樂宮，太子襲號為帝。是時(shí)高祖八子：長男肥，孝惠兄也，異母，〔一〕肥為齊王；餘皆孝惠弟，戚姬子如意為趙王，薄夫人子恆為代王，諸姬子子恢為梁王，子友為淮陽王，子長為淮南王，子建為燕王。高祖弟交為楚王，兄子濞為吳王。非劉氏功臣番君吳芮子臣為長沙王。
〔一〕索隱母曰曹姬也。 呂后最怨戚夫人及其子趙王，迺令永巷〔一〕囚戚夫人，而召趙王。使者三反，趙相建平侯周昌謂使者曰：「高帝屬臣趙王，趙王年少。竊聞太后怨戚夫人，欲召趙王并誅之，臣不敢遣王。王且亦病，不能奉詔?！箙魏蟠笈?，迺使人召趙相。趙相徵至長安，迺使人復(fù)召趙王。王來，未到。孝惠帝慈仁，知太后怒，自迎趙王霸上，與入宮，自挾與趙王起居飲食。太后欲殺之，不得閒。孝惠元年十二月，帝晨出射。趙王少，不能蚤起。太后聞其獨(dú)居，使人持酖飲之?！捕忱缑?，孝惠還，〔三〕趙王已死。於是迺徙淮陽王友為趙王。夏，詔賜酈侯父追謚為令武侯?！菜摹程笏鞌嗥莘蛉耸肿悖パ?，煇耳，飲瘖藥，使居廁中，命曰「人彘」。居數(shù)日，迺召孝惠帝觀人彘。孝惠見，問，迺知其戚夫人，迺大哭，因病，歲餘不能起。使人請?zhí)笤唬骸复朔侨怂鶠?。臣為太后子，終不能治天下?！剐⒒菀源巳诊嫗橐鶚?，不聽政，故有病也。
〔一〕集解如淳曰：「列女傳云周宣王姜后脫簪珥待罪永巷，後改為掖庭?！顾麟[永巷，別宮名，有長巷，故名之也。後改為掖庭。按：韋昭云以為在掖門內(nèi)，故謂之掖庭也。 〔二〕集解應(yīng)劭曰：「酖鳥食蝮，以其羽畫酒中，飲之立死?！?
〔三〕集解徐廣曰：「犁猶比也。諸言犁明者，將明之時(shí)?！?
〔四〕索隱令音齡。
二年，楚元王、齊悼惠王皆來朝。十月，孝惠與齊王燕飲太后前，孝惠以為齊王兄，置上坐，如家人之禮。太后怒，迺令酌兩卮酖，置前，令齊王起為壽。齊王起，孝惠亦起，取卮欲俱為壽。太后迺恐，自起泛〔一〕孝惠卮。齊王怪之，因不敢飲，詳醉去。問，知其酖，齊王恐，自以為不得脫長安，憂。齊內(nèi)史士〔二〕說王曰：「太后獨(dú)有孝惠與魯元公主。〔三〕今王有七十餘城，而公主迺食數(shù)城。王誠以一郡上太后，為公主湯沐邑，太后必喜，王必?zé)o憂?！轨妒驱R王迺上城陽之郡，尊公主為王太后?！菜摹硡魏笙?，許之。迺置酒齊邸，〔五〕樂飲，罷，歸齊王。三年，方築長安城，四年就半，五年六年城就?！擦持T侯來會(huì)。十月朝賀。 〔一〕索隱音捧泛也。 〔二〕集解徐廣曰：「一作「出」?！?
〔三〕集解如淳曰：「公羊傳曰「天子嫁女於諸侯，必使諸侯同姓者主之」，故謂之公主。百官表列侯所食曰國，皇后、公主所食曰邑，諸侯王女曰公主?！固K林曰：「公，五等尊爵也。春秋聽臣子以稱君父，婦人稱主，有「主孟啗我」之比，故云公主。」瓚曰：「天子女雖食湯沐之邑，不君其民?！顾麟[啗音徒濫反。按：主是謂里克妻，即優(yōu)施之語，事見國語。孟者，且也，言且啗我物，我教汝婦事夫之道。此即婦人稱主之意耳。比音必二反。
〔四〕集解如淳曰：「張敖子偃為魯王，故公主得為太后?！?
〔五〕正義漢法，諸侯各起邸第於京師。
〔六〕索隱按：漢宮闕疏「四年築東面，五年築北面」。漢舊儀「城方六十三里，經(jīng)緯各十二里」。三輔舊事云「城形似北斗」也。 七年秋八月戊寅，孝惠帝崩?！惨弧嘲l(fā)喪，太后哭，泣不下。留侯子張辟彊為侍中，〔二〕年十五，謂丞相曰：「太后獨(dú)有孝惠，今崩，哭不悲，君知其解乎？」〔三〕丞相曰：「何解？」辟彊曰：「帝毋壯子，〔四〕太后畏君等。君今請拜呂臺、呂產(chǎn)、呂祿為將，將兵居南北軍，及諸呂皆入宮，居中用事，如此則太后心安，君等幸得脫禍矣?！关┫噢暼绫購櫽?jì)。太后說，其哭迺哀。呂氏權(quán)由此起。迺大赦天下。九月辛丑，葬?！参濉程蛹次粸榈?，謁高廟。元年，號令一出太后。
〔一〕集解皇甫謐曰：「帝以秦始皇三十七年生，崩時(shí)年二十三?！?
〔二〕集解應(yīng)劭曰：「入侍天子，故曰侍中?！?
〔三〕正義解，紀(jì)賣反。言哭解惰，有所思也。又音戶賣反。解，節(jié)解也。又紀(jì)買反，謂解說也。
〔四〕正義毋音無。
〔五〕集解漢書云：「葬安陵?！够视[曰：「山高三十二丈，廣袤百二十步，居地六十畝?！够矢χk曰：「去長陵十里，在長安北三十五里?！?
太后稱制，議欲立諸呂為王，問右丞相王陵。王陵曰：「高帝刑白馬盟曰「非劉氏而王，天下共擊之」。今王呂氏，非約也?！固蟛徽f。問左丞相陳平、絳侯周勃。勃等對曰：「高帝定天下，王子弟，今太后稱制，王昆弟諸呂，無所不可?！固笙?，罷朝。王陵讓陳平、絳侯曰：「始與高帝啑血盟，〔一〕諸君不在邪？今高帝崩，太后女主，欲王呂氏，諸君從欲阿意背約，何面目見高帝地下？」陳平、絳侯曰：「於今面折廷爭，臣不如君；夫全社稷，定劉氏之後，君亦不如臣。」王陵無以應(yīng)之。十一月，太后欲廢王陵，乃拜為帝太傅，〔二〕奪之相權(quán)。王陵遂病免歸。迺以左丞相平為右丞相，以辟陽侯〔三〕審食其為左丞相。左丞相不治事，令監(jiān)宮中，如郎中令。食其故得幸太后，常用事，公卿皆因而決事。迺追尊酈侯父為悼武王，欲以王諸呂為漸。
〔一〕索隱啑，鄒音使接反。又云或作「喢」，音丁牒反。
〔二〕集解應(yīng)劭曰：「古官。傅者，覆也?！弓懺唬骸复蟠鞫Y云「傅之德義」?！?
〔三〕索隱按：韋昭云信都之縣名。 四月，太后欲侯諸呂，迺先封高祖之功臣郎中令無擇〔一〕為博城侯?！捕臭斣鬓埃n謚為魯元太后。子偃為魯王。魯王父，宣平侯張敖也。封齊悼惠王子章為朱虛侯，〔三〕
以呂祿女妻之。齊丞相壽為平定侯?！菜摹成俑訛槲嗪??！参濉衬朔鈪畏N為沛侯，〔六〕呂平為扶柳侯，〔七〕張買為南宮侯?！舶恕?
〔一〕集解徐廣曰：「姓馮。」
〔二〕正義括地志云：「兗州博城，本漢博城縣城?！? 〔三〕索隱虛音墟，瑯邪縣也。正義括地志云：「朱虛故城在青州臨朐縣東六十里，漢朱虛也。十三州志云丹朱遊故虛，故云朱虛也。」虛猶丘也。朱猶丹也。
〔四〕集解徐廣曰：「姓齊?！?
〔五〕集解徐廣曰：「姓陽成也。延以軍匠起，作宮築城也?！?
〔六〕集解徐廣曰：「釋之之子也?！拐x括地志云：「徐州沛縣古城也?！?
〔七〕集解徐廣曰：「呂后姊子也。母字長姁?！拐x括地志云：「扶柳故城在冀州信都縣西三十里，漢扶柳縣也。有澤，澤中多柳，故曰扶柳?！?
〔八〕集解徐廣曰：「其父越人，為高祖騎將?！?
太后欲王呂氏，先立孝惠後宮子彊為淮陽王，〔一〕子不疑為常山王，〔二〕子山為襄城侯，〔三〕子朝為軹侯，〔四〕子武為壺關(guān)侯。太后風(fēng)大臣，大臣請立酈侯呂臺為呂王，〔五〕太后許之。建成康侯釋之卒，嗣子有罪，廢，立其弟呂祿〔六〕為胡陵侯，〔七〕續(xù)康侯後。二年，常山王薨，以其弟襄城侯山為常山王，更名義。十一月，呂王臺薨，謚為肅王，太子嘉代立為王。三年，無事?！舶恕乘哪?，封呂嬃為臨光侯，呂他為俞侯，〔九〕呂更始為贅其侯，〔一０〕呂忿為呂城侯，〔一一〕及諸侯丞相五人?！惨欢?
〔一〕集解韋昭曰：「今陳留郡?！?
〔二〕正義括地志云：「常山故城在恆州真定縣南八里，本漢東垣邑也?！?
〔三〕索隱按：下文更名義，又改名弘農(nóng)。漢書襄城侯唯云名弘，蓋史省文耳。按志，襄城屬潁川也。 〔四〕索隱按：韋昭云河內(nèi)有軹縣，音紙也。正義括地志云：「故軹城在懷州濟(jì)源縣東南十三里，七國時(shí)魏邑?！? 〔五〕正義初呂臺為呂王，後呂產(chǎn)王梁，更名梁曰呂。 〔六〕集解徐廣曰：「釋之少子?！?
〔七〕正義胡陵，縣名，屬山陽，章帝改曰胡陸。 〔八〕集解漢書云：「秋，星晝見。」 〔九〕索隱他音陀。俞音輸。正義括地志云：「故鄃城在德州平原縣西南三十里，本漢鄃縣，呂他邑也。」
〔一０〕集解徐廣曰：「表云呂后昆弟子淮陽丞相呂勝為贅其侯。」索隱按表作「臨淮」也。
〔一一〕正義括地志云：「故呂城在鄧州南陽縣西三十里，呂尚先祖封。」
〔一二〕集解徐廣曰：「中邑侯朱通、山都侯王恬開、松茲侯徐厲、滕侯呂更始、醴陵侯越?！?
宣平侯女為孝惠皇后時(shí)，無子，詳為有身，取美人子名之，〔一〕殺其母，立所名子為太子。孝惠崩，太子立為帝。帝壯，或聞其母死，非真皇后子，迺出言曰：「后安能殺吾母而名我？我未壯，壯即為變?！固舐劧贾制錇閬y，迺幽之永卷中，言帝病甚，左右莫得見。太后曰：「凡有天下治為萬民命〔二〕者，蓋之如天，容之如地，上有歡心以安百姓，百姓欣然以事其上，歡欣交通而天下治。今皇帝病久不已，迺失惑惛亂，不能繼嗣奉宗廟祭祀，不可屬天下，其代之。」群臣皆頓首言：「皇太后為天下齊民計(jì)所以安宗廟社稷甚深，群臣頓首奉詔?！沟蹚U位，太后幽殺之。五月丙辰，立常山王義為帝，更名曰弘。不稱元年者，以太后制天下事也。以軹侯朝為常山王。置太尉官，絳侯勃為太尉。五年八月，淮陽王薨，以弟壺關(guān)侯武為淮陽王。六年十月，太后曰呂王嘉居處驕恣，廢之，以肅王臺弟呂產(chǎn)為呂王。夏，赦天下。封齊悼惠王子興居為東牟侯。〔三〕
〔一〕正義劉伯莊云：「諸美人元幸呂氏，懷身而入宮生子?！? 〔二〕集解徐廣曰：「一無此字?！?
〔三〕索隱韋昭云：「東萊縣?！?
七年正月，太后召趙王友。友以諸呂女為受后，弗愛，愛他姬，諸呂女妒，怒去，讒之於太后，誣以罪過，曰：「呂氏安得王！太后百歲後，吾必?fù)糁埂Ｌ笈?，以故召趙王。趙王至，置邸不見，令衛(wèi)圍守之，弗與食。其群臣或竊饋，輒捕論之，趙王餓，乃歌曰：「諸呂用事兮劉氏危，迫脅王侯兮彊授我妃。我妃既妒兮誣我以惡，讒女亂國兮上曾不寤。我無忠臣兮何故棄國？自決中野兮蒼天舉直〔一〕！于嗟不可悔兮寧蚤自財(cái)。為王而餓死兮誰者憐之！呂氏絕理兮託天報(bào)仇。」丁丑，趙王幽死，以民禮葬之長安民冢次。
〔一〕集解徐廣曰：「舉，一作「與」?！?
己丑，日食，晝晦。太后惡之，心不樂，乃謂左右曰：「此為我也?！?
二月，徙梁王恢為趙王。呂王產(chǎn)徙為梁王，梁王不之國，為帝太傅。立皇子平昌侯太為呂王。更名梁曰呂，呂曰濟(jì)川。太后女弟呂嬃〔一〕有女為營陵侯劉澤妻，澤為大將軍。太后王諸呂，恐即崩後劉將軍為害，迺以劉澤為瑯邪王，以慰其心。
〔一〕索隱韋昭云：「樊噲妻，封林光侯?！?
梁王恢之徙王趙，心懷不樂。太后以呂產(chǎn)女為趙王后。王后從官皆諸呂，擅權(quán)，微伺趙王，趙王不得自恣。王有所愛姬，王后使人酖殺之。王乃為歌詩四章，令樂人歌之。王悲，六月即自殺。太后聞之，以為王用婦人棄宗廟禮，廢其嗣。
宣平侯張敖卒，以子偃為魯王，敖賜謚為魯元王。
秋，太后使使告代王，欲徙王趙。代王謝，願(yuàn)守代邊。 太傅產(chǎn)、丞相平等言，武信侯呂祿〔一〕上侯，位次第一，〔二〕請立為趙王。太后許之，追尊祿父康侯為趙昭王。九月，燕靈王建薨，有美人子，太后使人殺之，無後，國除。八年十月，立呂肅王子?xùn)|平侯呂通為燕王，封通弟呂莊為東平侯。
〔一〕集解徐廣曰：「呂后兄子也。前封胡陵侯，蓋號曰武信?！?
〔二〕集解如淳曰：「功大者位在上，功臣侯表有第一第二之次也?！?
三月中，呂后祓，還〔一〕過軹道，見物如蒼犬，據(jù)〔二〕高后掖，忽弗復(fù)見。卜之，云趙王如意為祟。高后遂病掖傷。
〔一〕正義祓，芳弗反，又音廢。後同。
〔二〕集解徐廣曰：「音戟?！?
高后為外孫魯元王偃年少，蚤失父母，孤弱，迺封張敖前姬兩子，侈為新都侯，壽為樂昌侯，〔一〕以輔魯元王偃。及封中大謁者張釋為建陵侯，〔二〕呂榮為祝茲侯。〔三〕諸中宦者令丞皆為關(guān)內(nèi)侯，食邑五百戶?！菜摹?
〔一〕集解徐廣曰：「食細(xì)陽之池陽鄉(xiāng)?！? 〔二〕集解徐廣曰：「一云張釋卿?！柜棸福喝绱驹弧赴俟俦怼钢]者掌賓贊受事」，灌嬰為中謁者。後常以奄人為之，諸官加「中」者多奄人也」。
〔三〕集解徐廣曰：「呂后昆弟子。」 〔四〕集解如淳曰：「列侯出關(guān)就國，關(guān)內(nèi)侯但爵其身，有加異者，與關(guān)內(nèi)之邑，食其租稅也。風(fēng)俗通義曰「秦時(shí)六國未平，將帥皆家關(guān)中，故稱關(guān)內(nèi)侯」。」
七月中，高后病甚，迺令趙王呂祿為上將軍，軍北軍；呂王產(chǎn)居南軍。呂太后誡產(chǎn)、祿曰：「高帝已定天下，與大臣約，曰「非劉氏王者，天下共擊之」。今呂氏王，大臣弗平。我即崩，帝年少，大臣恐為變。必?fù)?jù)兵衛(wèi)宮，慎毋送喪，毋為人所制?！剐了?，高后崩，遺詔賜諸侯王各千金，〔一〕將相列侯郎吏皆以秩賜金。大赦天下。以呂王產(chǎn)為相國，以呂祿女為帝后。
〔一〕集解蔡邕曰：「皇子封為王者，其實(shí)古諸侯也。加號稱王，故謂之諸侯王。王子弟封為侯者，謂之諸侯?！?
高后已葬，〔一〕以左丞相審食其為帝太傅。
〔一〕集解皇甫謐曰：「合葬長陵。」皇覽曰：「高帝、呂后，山各一所也。」
朱虛侯劉章有氣力，東牟侯興居其弟也。皆齊哀王弟，居長安。當(dāng)是時(shí)，諸呂用事擅權(quán)，欲為亂，畏高帝故大臣絳、灌等，未敢發(fā)。朱虛侯婦，呂祿女，陰知其謀?？忠娬D，迺陰令人告其兄齊王，欲令發(fā)兵西，誅諸呂而立。朱虛侯欲從中與大臣為應(yīng)。齊王欲發(fā)兵，其相弗聽。八月丙午，齊王欲使人誅相，相召平迺反，舉兵欲圍王，王因殺其相，遂發(fā)兵東，詐奪瑯邪王兵，并將之而西。語在齊王語中。
齊王迺遺諸侯王書曰：「高帝平定天下，王諸子弟，悼惠王王齊。悼惠王薨，孝惠帝使留侯良立臣為齊王。孝惠崩，高后用事，春秋高，聽諸呂，擅廢帝更立，又比殺三趙王，〔一〕滅梁、趙、燕以王諸呂，分齊為四。忠臣進(jìn)諫，上惑亂弗聽。今高后崩，而帝春秋富，未能治天下，固恃大臣諸侯。而諸呂又擅自尊官，聚兵嚴(yán)威，劫列侯忠臣，矯制以令天下，宗廟所以危。寡人率兵入誅不當(dāng)為王者?！?jié)h聞之，相國呂產(chǎn)等迺遣潁陰侯灌嬰將兵擊之。灌嬰至滎陽，迺謀曰：「諸呂權(quán)兵關(guān)中，欲危劉氏而自立。今我破齊還報(bào)，此益呂氏之資也?！罐暳敉蜏铌?，使使諭齊王及諸侯，與連和，以待呂氏變，共誅之。齊王聞之，迺還兵西界待約。
〔一〕索隱比音如字。比猶頻也。趙隱王如意，趙幽王友，趙王恢，是三趙王也。 呂祿、呂產(chǎn)欲發(fā)亂關(guān)中，內(nèi)憚絳侯、朱虛等，外畏齊、楚兵，又恐灌嬰畔之，欲待灌嬰兵與齊合而發(fā)，猶豫未決?！惨弧钞?dāng)是時(shí)，濟(jì)川王太、淮陽王武、常山王朝名為少帝弟，及魯元王呂后外孫，皆年少未之國，居長安。趙王祿、梁王產(chǎn)各將兵居南北軍，皆呂氏之人。列侯群臣莫自堅(jiān)其命。
〔一〕索隱猶，鄒音以獸反。與音預(yù)，又作「豫」。崔浩云「猶，蝯類也。卬鼻，長尾，性多疑」。又說文云「猶，獸名，多疑」，故比之也。按：狐性亦多疑，度冰而聽水聲，故云「狐疑」也。今解者又引老子「與兮若冬涉川，猶兮若畏四鄰」，故以為「猶與」是常語。且按狐聽冰，而此云「若冬涉川」，則與是狐類不疑?！釜q兮若畏四鄰」，則猶定是獸，自不保同類，故云「畏四鄰」也。
太尉絳侯勃不得入軍中主兵。曲周侯酈商老病，其子寄與呂祿善。絳侯迺與丞相陳平謀，使人劫酈商。令其子寄往紿說呂祿曰：「高帝與呂后共定天下，劉氏所立九王，〔一〕呂氏所立三王，〔二〕皆大臣之議，事已布告諸侯，諸侯皆以為宜。今太后崩，帝少，而足下佩趙王印，不急之國守藩，迺為上將，將兵留此，為大臣諸侯所疑。足下何不歸印，以兵屬太尉？請梁王歸相國印，與大臣盟而之國，齊兵必罷，大臣得安，足下高枕而王千里，此萬世之利也。」呂祿信然其計(jì)，欲歸將印，以兵屬太尉。使人報(bào)呂產(chǎn)及諸呂老人，或以為便，或曰不便，計(jì)猶豫未有所決。呂祿信酈寄，時(shí)與出游獵。過其姑呂嬃，嬃大怒，曰：「若為將而棄軍，呂氏今無處矣?！埂踩侈曄こ鲋橛駥毱魃⑻孟?，曰：「毋為他人守也」
〔一〕索隱吳，楚，齊，淮南，瑯邪，代，常山王朝，淮陽王武，濟(jì)川王太，是九也。
〔二〕索隱梁王產(chǎn)、趙王祿、燕王通也。
〔三〕索隱顏師古以為言見誅滅，無處所也。
左丞相食其免。
八月庚申旦，平陽侯窋行御史大夫事，見相國產(chǎn)計(jì)事。郎中令賈壽使從齊來，因數(shù)產(chǎn)曰：「王不蚤之國，今雖欲行，尚可得邪？」具以灌嬰與齊楚合從，欲誅諸呂告產(chǎn)，迺趣產(chǎn)急入宮。平陽侯頗聞其語，迺馳告丞相、太尉。太尉欲入北軍，不得入。襄平侯通尚符節(jié)〔一〕。迺令持節(jié)矯內(nèi)太尉北軍。太尉復(fù)令酈寄與典客劉揭〔二〕先說呂祿曰：「帝使太尉守北軍，欲足下之國，急歸將印辭去，不然，禍且起。」呂祿以為酈兄〔三〕不欺己，遂解印屬典客，而以兵授太尉。太尉將之入軍門，行令軍中曰：「為呂氏右襢，為劉氏左襢?！管娭薪宰笠f為劉氏。太尉行至，將軍呂祿亦已解上將印去，太尉遂將北軍。
〔一〕集解徐廣曰：「姓紀(jì)?！箯堦淘唬骸讣o(jì)信字也。尚，主也。今符節(jié)令?！顾麟[張晏云：「紀(jì)信子。」又晉灼云：「信被楚燒死，不見有後。按功臣表襄平侯紀(jì)通，父成以將軍定三秦，死事，子侯?！箘t通非信子，張說誤矣。
〔二〕集解漢書百官表曰：「典客，秦官也，掌諸侯、歸義蠻夷也。」
〔三〕集解徐廣曰：「音況，字也。名寄?！?
然尚有南軍。平陽侯聞之，以呂產(chǎn)謀告丞相平，丞相平迺召朱虛侯佐太尉。太尉令朱虛侯監(jiān)軍門。令平陽侯告衛(wèi)尉：「毋入相國產(chǎn)殿門?！箙萎a(chǎn)不知呂祿已去北軍，迺入未央宮，欲為亂，殿門弗得入，裴回往來。平陽侯恐弗勝，馳語太尉。太尉尚恐不勝諸呂，未敢訟言誅之，〔一〕迺遣朱虛侯謂曰：「急入宮衛(wèi)帝。」朱虛侯請卒，太尉予卒千餘人。入未央宮門，遂見產(chǎn)廷中。日餔時(shí)，遂擊產(chǎn)。產(chǎn)走，天風(fēng)大起，以故其從官亂，莫敢鬥。逐產(chǎn)，殺之郎中府吏廁中?！捕?
〔一〕集解徐廣曰：「訟，一作「公」?！柜棸矗喉f昭曰「訟猶公也」。索隱按：韋昭以訟為公，徐廣又云一作「公」，蓋公為得。然公言猶明言也。又解者云訟，誦說也。
〔二〕集解如淳曰：「百官表郎中令掌宮殿門戶，故其府在宮中，後轉(zhuǎn)為光祿勳也?！?
朱虛侯已殺產(chǎn)，帝命謁者持節(jié)勞朱虛侯。朱虛侯欲奪節(jié)信，謁者不肯，朱虛侯則從與載，因節(jié)信馳走，斬長樂衛(wèi)尉呂更始。還，馳入北軍，報(bào)太尉。太尉起，拜賀朱虛侯曰：「所患獨(dú)呂產(chǎn)，今已誅，天下定矣?！顾烨踩朔植肯げ吨T呂男女，無少長皆斬之。辛酉，捕斬呂祿，而笞殺呂嬃。使人誅燕王呂通，而廢魯王偃。壬戌，以帝太傅食其復(fù)為左丞相。戊辰，徙濟(jì)川王王梁，立趙幽王子遂為趙王。遣朱虛侯章以誅諸呂氏事告齊王，令罷兵。灌嬰兵亦罷滎陽而歸。
諸大臣相與陰謀曰：「少帝及梁、淮陽、常山王，皆非真孝惠子也。呂后以計(jì)詐名他人子，殺其母，養(yǎng)後宮，令孝惠子之，立以為後，及諸王，以彊呂氏。今皆已夷滅諸呂，而置所立，即長用事，吾屬無類矣。不如視諸王最賢者立之?！够蜓浴庚R悼惠王高帝長子，今其適子為齊王，推本言之，高帝適長孫，可立也」。大臣皆曰：「呂氏以外家惡而幾危宗廟，亂功臣今齊王母家駟（鈞），駟鈞，惡人也。即立齊王，則復(fù)為呂氏?！褂⒒茨贤酰詾樯?，母家又惡。迺曰：「代王方今高帝見子，最長，仁孝寬厚。太后家薄氏謹(jǐn)良。且立長故順，以仁孝聞於天下，便。」迺相與共陰使人召代王。代王使人辭謝。再反，然後乘六乘傳?！惨弧翅峋旁隆捕郴奕占河希灵L安，舍代邸。大臣皆往謁，奉天子璽上代王，共尊立為天子。代王數(shù)讓，群臣固請，然後聽。
〔一〕集解張晏曰：「備漢朝有變，欲馳還也?；蛟粋鬈嚵恕！?
〔二〕集解文穎曰：「即閏九月也。時(shí)律曆廢，不知閏，謂之「後九月」也。以十月為歲首，至九月則歲終，後九月則閏月。」 東牟侯興居曰：「誅呂氏吾無功，請得除宮。」迺與太僕汝陰侯滕公入宮，前謂少帝曰：「足下非劉氏，不當(dāng)立?！鼓祟欦庾笥覉?zhí)戟者掊兵罷去?！惨弧秤袛?shù)人不肯去兵，宦者令張澤諭告，亦去兵。滕公迺召乘輿車載少帝出。〔二〕少帝曰：「欲將我安之乎？」滕公曰「出就舍?！股嵘俑?。迺奉天子法駕，〔三〕迎代王於邸。報(bào)曰：「宮謹(jǐn)除?！勾跫聪θ胛囱雽m。有謁者十人持戟衛(wèi)端門，曰：「天子在也，足下何為者而入？」代王迺謂太尉。太尉往諭，謁者十人皆掊兵而去。代王遂入而聽政。夜，有司分部誅滅梁、淮陽、常山王及少帝於邸。
〔一〕集解徐廣曰：「掊音仆?！?
〔二〕集解蔡邕曰：「律曰「敢盜乘輿服御物」。天子至尊，不敢渫瀆言之，故託於乘輿也。乘猶載也，輿猶車也。天子以天下為家，不以京師宮室為常處，則當(dāng)乘車輿以行天下，故群臣託輿以言之也，故或謂之「車駕」。」
〔三〕集解蔡邕曰：「天子有大駕、小駕、法駕。法駕上所乘，曰金根車，駕六馬，有五時(shí)副車，皆駕四馬，侍中參乘，屬車三十六乘。」
代王立為天子。二十三年崩，謚為孝文皇帝。
太史公曰：孝惠皇帝、高后之時(shí)，黎民得離戰(zhàn)國之苦，君臣俱欲休息乎無為，故惠帝垂拱，高后女主稱制，政不出房戶，天下晏然。刑罰罕用，罪人是希。民務(wù)稼穡，衣食滋殖。
「索隱述贊」高祖猶微，呂氏作妃。及正軒掖，潛用福威。志懷安忍，性挾猜疑。置鴆齊悼，殘彘戚姬。孝惠崩殞，其哭不悲。諸呂用事，天下示私。大臣葅醢，支櫱芟夷。禍盈斯驗(yàn)，蒼狗為菑。
〔一〕集解徐廣曰：「呂后父呂公，漢元年為臨泗侯，四年卒，高后元年追謚曰呂宣王?！?
〔二〕集解漢書音義曰：「諱雉?！顾麟[諱雉，字娥姁也。
〔三〕集解漢書音義曰：「諱盈?！?
〔四〕集解如淳曰：「姬音怡，眾妾之總稱也。漢官儀曰「姬妾數(shù)百」?！固K林曰：「清河國有妃里，而題門作「姬」?！弓懺唬骸笣h秩祿令及茂陵書姬，內(nèi)官也，秩比二千石，位次婕妤下，在七子、八子之上?！顾麟[如淳音怡，非也。茂陵書曰「姬是內(nèi)官」，是矣，然官號及婦人通稱姬者，姬，周之姓，所以左傳稱伯姬、叔姬，以言天子之宗女，貴於他姓，故遂以姬為婦人美號。故詩曰「雖有姬姜，不棄憔悴」是也。 〔五〕索隱上其紀(jì)反，又音祈也。 〔六〕索隱張良、叔孫通等。
〔七〕索隱令太子卑詞安車，以迎四皓也。
呂后為人剛毅，佐高祖定天下，所誅大臣多呂后力。呂后兄二人，皆為將。長兄周呂侯〔一〕死事，封其子呂臺〔二〕為酈侯，〔三〕子產(chǎn)為交侯；〔四〕次兄呂釋之為建成侯?！参濉? 〔一〕集解徐廣曰：「名澤，高祖八年卒，謚令武侯，追謚曰悼武王。」 〔二〕索隱鄭氏、鄒誕並音怡，蘇林音胎。
〔三〕集解徐廣曰：「酈，一作「鄜」。」
〔四〕集解徐廣曰：「臺弟也。」 〔五〕集解徐廣曰：「惠帝二年卒，謚康王?！?
高祖十二年四月甲辰，崩長樂宮，太子襲號為帝。是時(shí)高祖八子：長男肥，孝惠兄也，異母，〔一〕肥為齊王；餘皆孝惠弟，戚姬子如意為趙王，薄夫人子恆為代王，諸姬子子恢為梁王，子友為淮陽王，子長為淮南王，子建為燕王。高祖弟交為楚王，兄子濞為吳王。非劉氏功臣番君吳芮子臣為長沙王。
〔一〕索隱母曰曹姬也。 呂后最怨戚夫人及其子趙王，迺令永巷〔一〕囚戚夫人，而召趙王。使者三反，趙相建平侯周昌謂使者曰：「高帝屬臣趙王，趙王年少。竊聞太后怨戚夫人，欲召趙王并誅之，臣不敢遣王。王且亦病，不能奉詔?！箙魏蟠笈?，迺使人召趙相。趙相徵至長安，迺使人復(fù)召趙王。王來，未到。孝惠帝慈仁，知太后怒，自迎趙王霸上，與入宮，自挾與趙王起居飲食。太后欲殺之，不得閒。孝惠元年十二月，帝晨出射。趙王少，不能蚤起。太后聞其獨(dú)居，使人持酖飲之?！捕忱缑?，孝惠還，〔三〕趙王已死。於是迺徙淮陽王友為趙王。夏，詔賜酈侯父追謚為令武侯?！菜摹程笏鞌嗥莘蛉耸肿悖パ?，煇耳，飲瘖藥，使居廁中，命曰「人彘」。居數(shù)日，迺召孝惠帝觀人彘。孝惠見，問，迺知其戚夫人，迺大哭，因病，歲餘不能起。使人請?zhí)笤唬骸复朔侨怂鶠?。臣為太后子，終不能治天下?！剐⒒菀源巳诊嫗橐鶚?，不聽政，故有病也。
〔一〕集解如淳曰：「列女傳云周宣王姜后脫簪珥待罪永巷，後改為掖庭?！顾麟[永巷，別宮名，有長巷，故名之也。後改為掖庭。按：韋昭云以為在掖門內(nèi)，故謂之掖庭也。 〔二〕集解應(yīng)劭曰：「酖鳥食蝮，以其羽畫酒中，飲之立死?！?
〔三〕集解徐廣曰：「犁猶比也。諸言犁明者，將明之時(shí)?！?
〔四〕索隱令音齡。
二年，楚元王、齊悼惠王皆來朝。十月，孝惠與齊王燕飲太后前，孝惠以為齊王兄，置上坐，如家人之禮。太后怒，迺令酌兩卮酖，置前，令齊王起為壽。齊王起，孝惠亦起，取卮欲俱為壽。太后迺恐，自起泛〔一〕孝惠卮。齊王怪之，因不敢飲，詳醉去。問，知其酖，齊王恐，自以為不得脫長安，憂。齊內(nèi)史士〔二〕說王曰：「太后獨(dú)有孝惠與魯元公主。〔三〕今王有七十餘城，而公主迺食數(shù)城。王誠以一郡上太后，為公主湯沐邑，太后必喜，王必?zé)o憂?！轨妒驱R王迺上城陽之郡，尊公主為王太后?！菜摹硡魏笙?，許之。迺置酒齊邸，〔五〕樂飲，罷，歸齊王。三年，方築長安城，四年就半，五年六年城就?！擦持T侯來會(huì)。十月朝賀。 〔一〕索隱音捧泛也。 〔二〕集解徐廣曰：「一作「出」?！?
〔三〕集解如淳曰：「公羊傳曰「天子嫁女於諸侯，必使諸侯同姓者主之」，故謂之公主。百官表列侯所食曰國，皇后、公主所食曰邑，諸侯王女曰公主?！固K林曰：「公，五等尊爵也。春秋聽臣子以稱君父，婦人稱主，有「主孟啗我」之比，故云公主。」瓚曰：「天子女雖食湯沐之邑，不君其民?！顾麟[啗音徒濫反。按：主是謂里克妻，即優(yōu)施之語，事見國語。孟者，且也，言且啗我物，我教汝婦事夫之道。此即婦人稱主之意耳。比音必二反。
〔四〕集解如淳曰：「張敖子偃為魯王，故公主得為太后?！?
〔五〕正義漢法，諸侯各起邸第於京師。
〔六〕索隱按：漢宮闕疏「四年築東面，五年築北面」。漢舊儀「城方六十三里，經(jīng)緯各十二里」。三輔舊事云「城形似北斗」也。 七年秋八月戊寅，孝惠帝崩?！惨弧嘲l(fā)喪，太后哭，泣不下。留侯子張辟彊為侍中，〔二〕年十五，謂丞相曰：「太后獨(dú)有孝惠，今崩，哭不悲，君知其解乎？」〔三〕丞相曰：「何解？」辟彊曰：「帝毋壯子，〔四〕太后畏君等。君今請拜呂臺、呂產(chǎn)、呂祿為將，將兵居南北軍，及諸呂皆入宮，居中用事，如此則太后心安，君等幸得脫禍矣?！关┫噢暼绫購櫽?jì)。太后說，其哭迺哀。呂氏權(quán)由此起。迺大赦天下。九月辛丑，葬?！参濉程蛹次粸榈?，謁高廟。元年，號令一出太后。
〔一〕集解皇甫謐曰：「帝以秦始皇三十七年生，崩時(shí)年二十三?！?
〔二〕集解應(yīng)劭曰：「入侍天子，故曰侍中?！?
〔三〕正義解，紀(jì)賣反。言哭解惰，有所思也。又音戶賣反。解，節(jié)解也。又紀(jì)買反，謂解說也。
〔四〕正義毋音無。
〔五〕集解漢書云：「葬安陵?！够视[曰：「山高三十二丈，廣袤百二十步，居地六十畝?！够矢χk曰：「去長陵十里，在長安北三十五里?！?
太后稱制，議欲立諸呂為王，問右丞相王陵。王陵曰：「高帝刑白馬盟曰「非劉氏而王，天下共擊之」。今王呂氏，非約也?！固蟛徽f。問左丞相陳平、絳侯周勃。勃等對曰：「高帝定天下，王子弟，今太后稱制，王昆弟諸呂，無所不可?！固笙?，罷朝。王陵讓陳平、絳侯曰：「始與高帝啑血盟，〔一〕諸君不在邪？今高帝崩，太后女主，欲王呂氏，諸君從欲阿意背約，何面目見高帝地下？」陳平、絳侯曰：「於今面折廷爭，臣不如君；夫全社稷，定劉氏之後，君亦不如臣。」王陵無以應(yīng)之。十一月，太后欲廢王陵，乃拜為帝太傅，〔二〕奪之相權(quán)。王陵遂病免歸。迺以左丞相平為右丞相，以辟陽侯〔三〕審食其為左丞相。左丞相不治事，令監(jiān)宮中，如郎中令。食其故得幸太后，常用事，公卿皆因而決事。迺追尊酈侯父為悼武王，欲以王諸呂為漸。
〔一〕索隱啑，鄒音使接反。又云或作「喢」，音丁牒反。
〔二〕集解應(yīng)劭曰：「古官。傅者，覆也?！弓懺唬骸复蟠鞫Y云「傅之德義」?！?
〔三〕索隱按：韋昭云信都之縣名。 四月，太后欲侯諸呂，迺先封高祖之功臣郎中令無擇〔一〕為博城侯?！捕臭斣鬓埃n謚為魯元太后。子偃為魯王。魯王父，宣平侯張敖也。封齊悼惠王子章為朱虛侯，〔三〕
以呂祿女妻之。齊丞相壽為平定侯?！菜摹成俑訛槲嗪??！参濉衬朔鈪畏N為沛侯，〔六〕呂平為扶柳侯，〔七〕張買為南宮侯?！舶恕?
〔一〕集解徐廣曰：「姓馮。」
〔二〕正義括地志云：「兗州博城，本漢博城縣城?！? 〔三〕索隱虛音墟，瑯邪縣也。正義括地志云：「朱虛故城在青州臨朐縣東六十里，漢朱虛也。十三州志云丹朱遊故虛，故云朱虛也。」虛猶丘也。朱猶丹也。
〔四〕集解徐廣曰：「姓齊?！?
〔五〕集解徐廣曰：「姓陽成也。延以軍匠起，作宮築城也?！?
〔六〕集解徐廣曰：「釋之之子也?！拐x括地志云：「徐州沛縣古城也?！?
〔七〕集解徐廣曰：「呂后姊子也。母字長姁?！拐x括地志云：「扶柳故城在冀州信都縣西三十里，漢扶柳縣也。有澤，澤中多柳，故曰扶柳?！?
〔八〕集解徐廣曰：「其父越人，為高祖騎將?！?
太后欲王呂氏，先立孝惠後宮子彊為淮陽王，〔一〕子不疑為常山王，〔二〕子山為襄城侯，〔三〕子朝為軹侯，〔四〕子武為壺關(guān)侯。太后風(fēng)大臣，大臣請立酈侯呂臺為呂王，〔五〕太后許之。建成康侯釋之卒，嗣子有罪，廢，立其弟呂祿〔六〕為胡陵侯，〔七〕續(xù)康侯後。二年，常山王薨，以其弟襄城侯山為常山王，更名義。十一月，呂王臺薨，謚為肅王，太子嘉代立為王。三年，無事?！舶恕乘哪?，封呂嬃為臨光侯，呂他為俞侯，〔九〕呂更始為贅其侯，〔一０〕呂忿為呂城侯，〔一一〕及諸侯丞相五人?！惨欢?
〔一〕集解韋昭曰：「今陳留郡?！?
〔二〕正義括地志云：「常山故城在恆州真定縣南八里，本漢東垣邑也?！?
〔三〕索隱按：下文更名義，又改名弘農(nóng)。漢書襄城侯唯云名弘，蓋史省文耳。按志，襄城屬潁川也。 〔四〕索隱按：韋昭云河內(nèi)有軹縣，音紙也。正義括地志云：「故軹城在懷州濟(jì)源縣東南十三里，七國時(shí)魏邑?！? 〔五〕正義初呂臺為呂王，後呂產(chǎn)王梁，更名梁曰呂。 〔六〕集解徐廣曰：「釋之少子?！?
〔七〕正義胡陵，縣名，屬山陽，章帝改曰胡陸。 〔八〕集解漢書云：「秋，星晝見。」 〔九〕索隱他音陀。俞音輸。正義括地志云：「故鄃城在德州平原縣西南三十里，本漢鄃縣，呂他邑也。」
〔一０〕集解徐廣曰：「表云呂后昆弟子淮陽丞相呂勝為贅其侯。」索隱按表作「臨淮」也。
〔一一〕正義括地志云：「故呂城在鄧州南陽縣西三十里，呂尚先祖封。」
〔一二〕集解徐廣曰：「中邑侯朱通、山都侯王恬開、松茲侯徐厲、滕侯呂更始、醴陵侯越?！?
宣平侯女為孝惠皇后時(shí)，無子，詳為有身，取美人子名之，〔一〕殺其母，立所名子為太子。孝惠崩，太子立為帝。帝壯，或聞其母死，非真皇后子，迺出言曰：「后安能殺吾母而名我？我未壯，壯即為變?！固舐劧贾制錇閬y，迺幽之永卷中，言帝病甚，左右莫得見。太后曰：「凡有天下治為萬民命〔二〕者，蓋之如天，容之如地，上有歡心以安百姓，百姓欣然以事其上，歡欣交通而天下治。今皇帝病久不已，迺失惑惛亂，不能繼嗣奉宗廟祭祀，不可屬天下，其代之。」群臣皆頓首言：「皇太后為天下齊民計(jì)所以安宗廟社稷甚深，群臣頓首奉詔?！沟蹚U位，太后幽殺之。五月丙辰，立常山王義為帝，更名曰弘。不稱元年者，以太后制天下事也。以軹侯朝為常山王。置太尉官，絳侯勃為太尉。五年八月，淮陽王薨，以弟壺關(guān)侯武為淮陽王。六年十月，太后曰呂王嘉居處驕恣，廢之，以肅王臺弟呂產(chǎn)為呂王。夏，赦天下。封齊悼惠王子興居為東牟侯。〔三〕
〔一〕正義劉伯莊云：「諸美人元幸呂氏，懷身而入宮生子?！? 〔二〕集解徐廣曰：「一無此字?！?
〔三〕索隱韋昭云：「東萊縣?！?
七年正月，太后召趙王友。友以諸呂女為受后，弗愛，愛他姬，諸呂女妒，怒去，讒之於太后，誣以罪過，曰：「呂氏安得王！太后百歲後，吾必?fù)糁埂Ｌ笈?，以故召趙王。趙王至，置邸不見，令衛(wèi)圍守之，弗與食。其群臣或竊饋，輒捕論之，趙王餓，乃歌曰：「諸呂用事兮劉氏危，迫脅王侯兮彊授我妃。我妃既妒兮誣我以惡，讒女亂國兮上曾不寤。我無忠臣兮何故棄國？自決中野兮蒼天舉直〔一〕！于嗟不可悔兮寧蚤自財(cái)。為王而餓死兮誰者憐之！呂氏絕理兮託天報(bào)仇。」丁丑，趙王幽死，以民禮葬之長安民冢次。
〔一〕集解徐廣曰：「舉，一作「與」?！?
己丑，日食，晝晦。太后惡之，心不樂，乃謂左右曰：「此為我也?！?
二月，徙梁王恢為趙王。呂王產(chǎn)徙為梁王，梁王不之國，為帝太傅。立皇子平昌侯太為呂王。更名梁曰呂，呂曰濟(jì)川。太后女弟呂嬃〔一〕有女為營陵侯劉澤妻，澤為大將軍。太后王諸呂，恐即崩後劉將軍為害，迺以劉澤為瑯邪王，以慰其心。
〔一〕索隱韋昭云：「樊噲妻，封林光侯?！?
梁王恢之徙王趙，心懷不樂。太后以呂產(chǎn)女為趙王后。王后從官皆諸呂，擅權(quán)，微伺趙王，趙王不得自恣。王有所愛姬，王后使人酖殺之。王乃為歌詩四章，令樂人歌之。王悲，六月即自殺。太后聞之，以為王用婦人棄宗廟禮，廢其嗣。
宣平侯張敖卒，以子偃為魯王，敖賜謚為魯元王。
秋，太后使使告代王，欲徙王趙。代王謝，願(yuàn)守代邊。 太傅產(chǎn)、丞相平等言，武信侯呂祿〔一〕上侯，位次第一，〔二〕請立為趙王。太后許之，追尊祿父康侯為趙昭王。九月，燕靈王建薨，有美人子，太后使人殺之，無後，國除。八年十月，立呂肅王子?xùn)|平侯呂通為燕王，封通弟呂莊為東平侯。
〔一〕集解徐廣曰：「呂后兄子也。前封胡陵侯，蓋號曰武信?！?
〔二〕集解如淳曰：「功大者位在上，功臣侯表有第一第二之次也?！?
三月中，呂后祓，還〔一〕過軹道，見物如蒼犬，據(jù)〔二〕高后掖，忽弗復(fù)見。卜之，云趙王如意為祟。高后遂病掖傷。
〔一〕正義祓，芳弗反，又音廢。後同。
〔二〕集解徐廣曰：「音戟?！?
高后為外孫魯元王偃年少，蚤失父母，孤弱，迺封張敖前姬兩子，侈為新都侯，壽為樂昌侯，〔一〕以輔魯元王偃。及封中大謁者張釋為建陵侯，〔二〕呂榮為祝茲侯。〔三〕諸中宦者令丞皆為關(guān)內(nèi)侯，食邑五百戶?！菜摹?
〔一〕集解徐廣曰：「食細(xì)陽之池陽鄉(xiāng)?！? 〔二〕集解徐廣曰：「一云張釋卿?！柜棸福喝绱驹弧赴俟俦怼钢]者掌賓贊受事」，灌嬰為中謁者。後常以奄人為之，諸官加「中」者多奄人也」。
〔三〕集解徐廣曰：「呂后昆弟子。」 〔四〕集解如淳曰：「列侯出關(guān)就國，關(guān)內(nèi)侯但爵其身，有加異者，與關(guān)內(nèi)之邑，食其租稅也。風(fēng)俗通義曰「秦時(shí)六國未平，將帥皆家關(guān)中，故稱關(guān)內(nèi)侯」。」
七月中，高后病甚，迺令趙王呂祿為上將軍，軍北軍；呂王產(chǎn)居南軍。呂太后誡產(chǎn)、祿曰：「高帝已定天下，與大臣約，曰「非劉氏王者，天下共擊之」。今呂氏王，大臣弗平。我即崩，帝年少，大臣恐為變。必?fù)?jù)兵衛(wèi)宮，慎毋送喪，毋為人所制?！剐了?，高后崩，遺詔賜諸侯王各千金，〔一〕將相列侯郎吏皆以秩賜金。大赦天下。以呂王產(chǎn)為相國，以呂祿女為帝后。
〔一〕集解蔡邕曰：「皇子封為王者，其實(shí)古諸侯也。加號稱王，故謂之諸侯王。王子弟封為侯者，謂之諸侯?！?
高后已葬，〔一〕以左丞相審食其為帝太傅。
〔一〕集解皇甫謐曰：「合葬長陵。」皇覽曰：「高帝、呂后，山各一所也。」
朱虛侯劉章有氣力，東牟侯興居其弟也。皆齊哀王弟，居長安。當(dāng)是時(shí)，諸呂用事擅權(quán)，欲為亂，畏高帝故大臣絳、灌等，未敢發(fā)。朱虛侯婦，呂祿女，陰知其謀?？忠娬D，迺陰令人告其兄齊王，欲令發(fā)兵西，誅諸呂而立。朱虛侯欲從中與大臣為應(yīng)。齊王欲發(fā)兵，其相弗聽。八月丙午，齊王欲使人誅相，相召平迺反，舉兵欲圍王，王因殺其相，遂發(fā)兵東，詐奪瑯邪王兵，并將之而西。語在齊王語中。
齊王迺遺諸侯王書曰：「高帝平定天下，王諸子弟，悼惠王王齊。悼惠王薨，孝惠帝使留侯良立臣為齊王。孝惠崩，高后用事，春秋高，聽諸呂，擅廢帝更立，又比殺三趙王，〔一〕滅梁、趙、燕以王諸呂，分齊為四。忠臣進(jìn)諫，上惑亂弗聽。今高后崩，而帝春秋富，未能治天下，固恃大臣諸侯。而諸呂又擅自尊官，聚兵嚴(yán)威，劫列侯忠臣，矯制以令天下，宗廟所以危。寡人率兵入誅不當(dāng)為王者?！?jié)h聞之，相國呂產(chǎn)等迺遣潁陰侯灌嬰將兵擊之。灌嬰至滎陽，迺謀曰：「諸呂權(quán)兵關(guān)中，欲危劉氏而自立。今我破齊還報(bào)，此益呂氏之資也?！罐暳敉蜏铌?，使使諭齊王及諸侯，與連和，以待呂氏變，共誅之。齊王聞之，迺還兵西界待約。
〔一〕索隱比音如字。比猶頻也。趙隱王如意，趙幽王友，趙王恢，是三趙王也。 呂祿、呂產(chǎn)欲發(fā)亂關(guān)中，內(nèi)憚絳侯、朱虛等，外畏齊、楚兵，又恐灌嬰畔之，欲待灌嬰兵與齊合而發(fā)，猶豫未決?！惨弧钞?dāng)是時(shí)，濟(jì)川王太、淮陽王武、常山王朝名為少帝弟，及魯元王呂后外孫，皆年少未之國，居長安。趙王祿、梁王產(chǎn)各將兵居南北軍，皆呂氏之人。列侯群臣莫自堅(jiān)其命。
〔一〕索隱猶，鄒音以獸反。與音預(yù)，又作「豫」。崔浩云「猶，蝯類也。卬鼻，長尾，性多疑」。又說文云「猶，獸名，多疑」，故比之也。按：狐性亦多疑，度冰而聽水聲，故云「狐疑」也。今解者又引老子「與兮若冬涉川，猶兮若畏四鄰」，故以為「猶與」是常語。且按狐聽冰，而此云「若冬涉川」，則與是狐類不疑?！釜q兮若畏四鄰」，則猶定是獸，自不保同類，故云「畏四鄰」也。
太尉絳侯勃不得入軍中主兵。曲周侯酈商老病，其子寄與呂祿善。絳侯迺與丞相陳平謀，使人劫酈商。令其子寄往紿說呂祿曰：「高帝與呂后共定天下，劉氏所立九王，〔一〕呂氏所立三王，〔二〕皆大臣之議，事已布告諸侯，諸侯皆以為宜。今太后崩，帝少，而足下佩趙王印，不急之國守藩，迺為上將，將兵留此，為大臣諸侯所疑。足下何不歸印，以兵屬太尉？請梁王歸相國印，與大臣盟而之國，齊兵必罷，大臣得安，足下高枕而王千里，此萬世之利也。」呂祿信然其計(jì)，欲歸將印，以兵屬太尉。使人報(bào)呂產(chǎn)及諸呂老人，或以為便，或曰不便，計(jì)猶豫未有所決。呂祿信酈寄，時(shí)與出游獵。過其姑呂嬃，嬃大怒，曰：「若為將而棄軍，呂氏今無處矣?！埂踩侈曄こ鲋橛駥毱魃⑻孟?，曰：「毋為他人守也」
〔一〕索隱吳，楚，齊，淮南，瑯邪，代，常山王朝，淮陽王武，濟(jì)川王太，是九也。
〔二〕索隱梁王產(chǎn)、趙王祿、燕王通也。
〔三〕索隱顏師古以為言見誅滅，無處所也。
左丞相食其免。
八月庚申旦，平陽侯窋行御史大夫事，見相國產(chǎn)計(jì)事。郎中令賈壽使從齊來，因數(shù)產(chǎn)曰：「王不蚤之國，今雖欲行，尚可得邪？」具以灌嬰與齊楚合從，欲誅諸呂告產(chǎn)，迺趣產(chǎn)急入宮。平陽侯頗聞其語，迺馳告丞相、太尉。太尉欲入北軍，不得入。襄平侯通尚符節(jié)〔一〕。迺令持節(jié)矯內(nèi)太尉北軍。太尉復(fù)令酈寄與典客劉揭〔二〕先說呂祿曰：「帝使太尉守北軍，欲足下之國，急歸將印辭去，不然，禍且起。」呂祿以為酈兄〔三〕不欺己，遂解印屬典客，而以兵授太尉。太尉將之入軍門，行令軍中曰：「為呂氏右襢，為劉氏左襢?！管娭薪宰笠f為劉氏。太尉行至，將軍呂祿亦已解上將印去，太尉遂將北軍。
〔一〕集解徐廣曰：「姓紀(jì)?！箯堦淘唬骸讣o(jì)信字也。尚，主也。今符節(jié)令?！顾麟[張晏云：「紀(jì)信子。」又晉灼云：「信被楚燒死，不見有後。按功臣表襄平侯紀(jì)通，父成以將軍定三秦，死事，子侯?！箘t通非信子，張說誤矣。
〔二〕集解漢書百官表曰：「典客，秦官也，掌諸侯、歸義蠻夷也。」
〔三〕集解徐廣曰：「音況，字也。名寄?！?
然尚有南軍。平陽侯聞之，以呂產(chǎn)謀告丞相平，丞相平迺召朱虛侯佐太尉。太尉令朱虛侯監(jiān)軍門。令平陽侯告衛(wèi)尉：「毋入相國產(chǎn)殿門?！箙萎a(chǎn)不知呂祿已去北軍，迺入未央宮，欲為亂，殿門弗得入，裴回往來。平陽侯恐弗勝，馳語太尉。太尉尚恐不勝諸呂，未敢訟言誅之，〔一〕迺遣朱虛侯謂曰：「急入宮衛(wèi)帝。」朱虛侯請卒，太尉予卒千餘人。入未央宮門，遂見產(chǎn)廷中。日餔時(shí)，遂擊產(chǎn)。產(chǎn)走，天風(fēng)大起，以故其從官亂，莫敢鬥。逐產(chǎn)，殺之郎中府吏廁中?！捕?
〔一〕集解徐廣曰：「訟，一作「公」?！柜棸矗喉f昭曰「訟猶公也」。索隱按：韋昭以訟為公，徐廣又云一作「公」，蓋公為得。然公言猶明言也。又解者云訟，誦說也。
〔二〕集解如淳曰：「百官表郎中令掌宮殿門戶，故其府在宮中，後轉(zhuǎn)為光祿勳也?！?
朱虛侯已殺產(chǎn)，帝命謁者持節(jié)勞朱虛侯。朱虛侯欲奪節(jié)信，謁者不肯，朱虛侯則從與載，因節(jié)信馳走，斬長樂衛(wèi)尉呂更始。還，馳入北軍，報(bào)太尉。太尉起，拜賀朱虛侯曰：「所患獨(dú)呂產(chǎn)，今已誅，天下定矣?！顾烨踩朔植肯げ吨T呂男女，無少長皆斬之。辛酉，捕斬呂祿，而笞殺呂嬃。使人誅燕王呂通，而廢魯王偃。壬戌，以帝太傅食其復(fù)為左丞相。戊辰，徙濟(jì)川王王梁，立趙幽王子遂為趙王。遣朱虛侯章以誅諸呂氏事告齊王，令罷兵。灌嬰兵亦罷滎陽而歸。
諸大臣相與陰謀曰：「少帝及梁、淮陽、常山王，皆非真孝惠子也。呂后以計(jì)詐名他人子，殺其母，養(yǎng)後宮，令孝惠子之，立以為後，及諸王，以彊呂氏。今皆已夷滅諸呂，而置所立，即長用事，吾屬無類矣。不如視諸王最賢者立之?！够蜓浴庚R悼惠王高帝長子，今其適子為齊王，推本言之，高帝適長孫，可立也」。大臣皆曰：「呂氏以外家惡而幾危宗廟，亂功臣今齊王母家駟（鈞），駟鈞，惡人也。即立齊王，則復(fù)為呂氏?！褂⒒茨贤酰詾樯?，母家又惡。迺曰：「代王方今高帝見子，最長，仁孝寬厚。太后家薄氏謹(jǐn)良。且立長故順，以仁孝聞於天下，便。」迺相與共陰使人召代王。代王使人辭謝。再反，然後乘六乘傳?！惨弧翅峋旁隆捕郴奕占河希灵L安，舍代邸。大臣皆往謁，奉天子璽上代王，共尊立為天子。代王數(shù)讓，群臣固請，然後聽。
〔一〕集解張晏曰：「備漢朝有變，欲馳還也?；蛟粋鬈嚵恕！?
〔二〕集解文穎曰：「即閏九月也。時(shí)律曆廢，不知閏，謂之「後九月」也。以十月為歲首，至九月則歲終，後九月則閏月。」 東牟侯興居曰：「誅呂氏吾無功，請得除宮。」迺與太僕汝陰侯滕公入宮，前謂少帝曰：「足下非劉氏，不當(dāng)立?！鼓祟欦庾笥覉?zhí)戟者掊兵罷去?！惨弧秤袛?shù)人不肯去兵，宦者令張澤諭告，亦去兵。滕公迺召乘輿車載少帝出。〔二〕少帝曰：「欲將我安之乎？」滕公曰「出就舍?！股嵘俑?。迺奉天子法駕，〔三〕迎代王於邸。報(bào)曰：「宮謹(jǐn)除?！勾跫聪θ胛囱雽m。有謁者十人持戟衛(wèi)端門，曰：「天子在也，足下何為者而入？」代王迺謂太尉。太尉往諭，謁者十人皆掊兵而去。代王遂入而聽政。夜，有司分部誅滅梁、淮陽、常山王及少帝於邸。
〔一〕集解徐廣曰：「掊音仆?！?
〔二〕集解蔡邕曰：「律曰「敢盜乘輿服御物」。天子至尊，不敢渫瀆言之，故託於乘輿也。乘猶載也，輿猶車也。天子以天下為家，不以京師宮室為常處，則當(dāng)乘車輿以行天下，故群臣託輿以言之也，故或謂之「車駕」。」
〔三〕集解蔡邕曰：「天子有大駕、小駕、法駕。法駕上所乘，曰金根車，駕六馬，有五時(shí)副車，皆駕四馬，侍中參乘，屬車三十六乘。」
代王立為天子。二十三年崩，謚為孝文皇帝。
太史公曰：孝惠皇帝、高后之時(shí)，黎民得離戰(zhàn)國之苦，君臣俱欲休息乎無為，故惠帝垂拱，高后女主稱制，政不出房戶，天下晏然。刑罰罕用，罪人是希。民務(wù)稼穡，衣食滋殖。
「索隱述贊」高祖猶微，呂氏作妃。及正軒掖，潛用福威。志懷安忍，性挾猜疑。置鴆齊悼，殘彘戚姬。孝惠崩殞，其哭不悲。諸呂用事，天下示私。大臣葅醢，支櫱芟夷。禍盈斯驗(yàn)，蒼狗為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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