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紀三?。ㄆ鹬毓獬鄪^若（辛丑），盡昭陽大淵獻（癸亥），凡二十有三年。）
慎靚王〔諱定，顯王之子也。此復謚也。以謚法言之，謚法：敏以敬曰慎；柔德安眾曰靖。靚，疾正翻。〕
元年（辛丑，公元前三二零年）
①衛(wèi)更貶號曰君。〔顯王二十三年，衛(wèi)已貶號曰侯；介于秦、魏之間，國日以削弱，因更貶其號曰君。更，居孟翻。貶，悲檢翻?！?/em>
二年（壬寅，公元前三一九年）
①秦伐韓，取鄢。〔春秋"晉敗楚師于鄢陵"，既此鄢也。班志作"傿陵"，屬潁川郡。鄢，音謁晚翻，又于建翻，師古音偃。史記正義曰：許州鄢陵縣西北十五里有鄢陵古城。〕
?、谖夯萃蹀埃酉逋趿?。〔索隱曰：系本曰：襄王，名嗣。今按系本即世本，司馬貞避唐諱，改"世"為"系"。考異曰；史記魏世家云：惠王三十六年卒，子襄王立。襄王十六年卒，子哀王立。哀王二十三年卒，子昭王立。六國表，惠王元辛亥，終丙戌；襄王元丁亥，終壬寅；哀王元癸卯，終乙丑。按杜預春秋后序云：太康初，汲縣有發(fā)舊冢者，大得古書，其紀年篇起自夏、殷、周，皆三代王事，無諸國別也；惟特記晉國，起自殤叔，次文侯、昭侯，以至曲沃莊伯，皆用夏正，編年相次；晉國滅，獨記魏事，下至魏哀王之二十年：蓋魏國之史記也。哀王于史記，襄王之子，惠王之孫也。古書紀年篇，惠王三十六年改元，從一年始，至十六年而稱惠成王卒，即惠王也；疑史記誤分惠成之世以為后王年也。哀王二十三年乃卒，故特不稱諡，謂之"今王"。裴駰魏世家注引和嶠云：紀年起自黃帝，終于魏之今王；今王者，魏惠成王子。按太史公書，惠成王但言惠王，惠王子曰襄王，襄王子曰哀王?；萃跞曜?，襄王立十六年卒，并惠、襄為五十二年。今按古文惠成王立三十六年，改元，稱一年，改元后十七年卒。太史公書為誤分惠成之世以為二王之年數(shù)也。世本，惠王生襄王而無哀王，然則"今王"者，魏襄王也。彼既魏史，所書魏事必得其真，今從之。〕
孟子入見而出，語人曰:"望之不似人君，就之而不見所畏焉。〔入見，賢遍翻。語，牛倨翻?！?/em>卒然問曰：『天下惡乎定？』〔卒，七沒翻。惡，音烏，何也。〕吾對曰：『定于一。』『孰能一之？』〔此一語，魏襄王以問孟子?！?/em>對曰：『不嗜殺人者能一之?！弧菏肽芘c之？』〔此語亦襄王問?！?/em>對曰：『天下莫不與也。王知夫苗乎？〔夫，音扶?！?/em>七、八月之間旱，則苗槁矣。〔孟子此言，用周正也。周七、八月，夏五、六月也。槁，音考，干枯也。夏，戶雅翻。干，音干。〕天油然作云，沛然下雨，則苗浡然興之矣。〔油然，云盛貌。沛然，雨盛貌。浡然，興起貌。沛，普蓋翻。浡，音勃?！?/em>其如是，孰能御之？』"
三年（癸卯，公元前三一八年）
①楚、趙、魏、韓、燕同伐秦，攻函谷關。〔燕，因肩翻，注已見上。宋白曰：函谷關在弘農(nóng)。地理志注云：謂道形如函，孫卿子所謂"秦有松柏之塞"是也。〕秦人出兵逆之，五國之師皆敗走。
?、谒纬醴Q王。
四年（甲辰，公元前三一七年）
?、偾財№n師于修魚，斬首八萬級，虜其將〈魚叟〉、申差于濁澤。〔敗，補邁翻。索隱曰：修魚，地名。〈魚叟〉、申差，二將名。索，山客翻。將，即亮翻。〈魚叟〉，音瘦，又疏鳩翻。"濁澤"，年表作"觀澤"。括地志，觀澤在魏州頓丘縣東十八里?！?/em>諸侯振恐。
?、邶R大夫與蘇秦爭寵，使人刺秦，殺之。〔刺，七亦翻?！?/em>
?、蹚垉x說魏襄王曰："梁地方不至千里，卒不過三十萬，地四平，無名山大川之限，卒戍楚、韓、齊、趙之境，〔戍，舂遇翻；字從"人"，從"戈"，人荷戈，所以戍也。梁地南接楚，西接韓，東接齊，北接趙?！?/em>守亭、障者不過【章：十二行本"過"作"下"；乙十一行本同；孔本同；張校同?！?/em>十萬，〔說文：亭，民所安定也，道路所舍也。障，堡障也，隔也，塞也，所以隔塞敵人也?！?/em>梁之地勢固戰(zhàn)場也。夫諸侯之約從，盟于洹水之上，結為兄弟以相堅也。〔事見上卷顯王二十六年。夫，音扶。從，子容翻。洹，于元翻?！?/em>今親兄弟同父母，尚有爭錢財相殺傷，而欲恃反覆蘇秦之余謀，其不可成亦明矣？大王不事秦，秦下兵攻河外，據(jù)卷衍、酸棗，〔后漢志：卷縣屬河南郡，酸棗縣屬陳留郡。水經(jīng)注：河水逕卷縣北，又東至酸棗、延津，二邑皆河津之要也。卷，逵員翻。衍，以善翻?！?/em>劫衛(wèi)，取陽晉，則趙不南，趙不南則梁不北，梁不北則從道絕，從道絕則大王之國欲毋危不可得也。〔從道，謂約從之路也。從，子容翻?！?/em>故愿大王審定計議，且賜骸骨。" 〔人臣委身以事君，身非我之有矣，故于其乞退也，謂之乞骸骨。骸，戶皆翻?！?/em>魏王乃倍從約，〔倍，蒲妹翻?！?/em>而因儀以請成于秦。張儀歸，復相秦。〔儀罷秦相相魏，見上卷顯王四十七年。相，息亮翻。〕
?、荇斁肮?，子平公旅立。〔諡法：由義而濟曰景；布義行剛曰景?！?/em>
五年（乙巳，公元前三一六年）
?、侔?、蜀相攻擊，〔巴，春秋巴子之國。蜀，蠶叢、魚鳧之后。華陽國志曰：昔蜀王封其弟于漢中，號曰苴侯，因命其邑曰葭萌。苴侯與巴王為好。后巴與蜀為讎，蜀王怒，伐苴侯，苴侯奔巴。巴求救于秦，秦伐蜀，蜀王敗死。秦滅蜀，因遂滅巴、苴，置巴、蜀二郡。史記正義曰：巴子城在合州石鏡縣南五里，故墊江縣也。宋白曰：巴子后理閬中。揚雄蜀本紀曰：蜀王本治廣都樊鄉(xiāng)，徙居成都。華，戶化翻。苴，子余翻。葭，音家。萌，謨耕翻。墊，音疊。閬，音浪。〕俱告急于秦。秦惠王欲伐蜀，以為道險陿難至，〔陿與狹同。漢書趙充國傳注：山附而夾水曰陿?！?/em>而韓又來侵，猶豫未能決。〔說文：猶，玃屬，居山中；聞人聲，豫登木，無人乃下。世謂不決曰猶豫。一說，隴西謂犬子為猶，犬導人行，忽先忽后，故曰猶豫。又一說，猶豫，犬也，犬為人行，好先行，卻住以俟其人，百步之間，如是者數(shù)四；先者，豫也，遂曰猶豫。猶，夷周翻，又余救翻。玃，厥縛翻。為，于偽翻。好，呼到翻?！?/em>司馬錯請伐蜀。〔史記：重、黎之后，至周宣王時為程伯休父，為司馬氏。錯，七各翻，又七故翻。重，直龍翻。父，音甫。〕張儀曰："不如伐韓。"王曰："請聞其說。"儀曰："親魏，善楚，下兵三川，攻新城、宜陽，〔伊水、洛水、河水為三川。秦后置三川郡，漢改為河南郡。班志，新城縣屬河南郡。括地志：洛州伊闕縣本漢新城縣，在州南七十里。隋文帝改新城為伊闕，取伊闕山為名?！?/em>以臨二周之郊，〔周分為東、西，故曰二周?！?/em>據(jù)九鼎，〔昔夏禹貢金九牧，鑄鼎象物，桀有昏德，鼎遷于商；商紂暴虐，鼎遷于周；成王定鼎于郟鄏，寶之，以為三代共器。夏，戶雅翻。郟，音夾。鄏，音辱?！?/em>按圖籍，〔圖籍，謂天下之圖籍，周官職方氏所掌是也。〕挾天子以令于天下，天下莫敢不聽，此王業(yè)也。臣聞爭名者于朝，爭利者于市。今三川、周室，天下之朝市也，〔朝，直遙翻。周禮大宗伯注云：朝，猶朝也，欲其來之早也。人君昕旦親政貴早，聲轉為朝。猶朝，陟遙翻。〕而王不爭焉，顧爭于戎翟，去王業(yè)遠矣。"〔翟，與狄同?！?/em>司馬錯曰："不然。臣聞欲富國者務廣其地，欲強兵者務富其民，欲王者務博其德，〔欲王，于況翻，又如字?！?/em>三資者備而王隨之矣。今王地小民貧，故臣愿先從事于易。〔易，弋豉翻?！?/em>夫蜀，西僻之國而戎翟之長也，〔夫，音扶。長，知丈翻?！?/em>有桀、紂之亂；以秦攻之，譬如使豺狼逐群羊；〔豺，徂齋翻?！?/em>得其地足以廣國，取其財足以富民，繕兵不傷眾而彼已服焉。〔彼，謂蜀也?！?/em>拔一國而天下不以為暴，利盡四【章：十二行本"四"作"西"；乙十一行本同?！?/em>海而天下不以為貪，是我一舉而名實附也，而又有禁暴止亂之名。今攻韓，劫天子，惡名也，而未必利也；又有不義之名，而攻天下所不欲，危矣。臣請論其故：周，天下之宗室也。〔周室為天下所宗，故謂之宗室?！?/em>齊，韓之與國也。〔鄰國相親睦者，謂之與國。〕周自知失九鼎，韓自知亡三川，將二國并力合謀，以因乎齊、趙而求解乎楚、魏，〔并，必正翻。求解者，先與之構怨隙而今求和解也。〕以鼎與楚，以地與魏，王弗能止也。此臣之所謂危也。不如伐蜀完。"〔完，全也。言以兵伐蜀，十全必取也。〕王從錯計，〔錯，七各翻，又七故翻。〕起兵伐蜀：十月取之。〔取，言易也。易，弋豉翻?！?/em>貶蜀王，更號為侯；〔貶，悲檢翻。更，工衡翻?！?/em>而使陳莊相蜀。〔相，息亮翻?！?/em>蜀既屬秦，秦以益強，富厚，輕諸侯。
?、谔K秦既死，〔三年，蘇秦死于齊。〕秦弟代、厲亦以游說顯于諸侯。〔說，式芮翻?！?/em>燕相子之與蘇代婚，欲得燕權。蘇代使于齊而還，〔燕，因肩翻。相，息亮翻。使，疏吏翻。還，從宣翻?！?/em>燕王噲問曰："齊王其霸乎？"〔噲，苦夬翻?！?/em>對曰："不能。"王曰："何故？"對曰："不信其臣。"于是燕王專任子之。鹿毛壽謂燕王曰：〔劉伯莊曰：鹿毛壽，人姓名；又曰潘壽。春秋后語作"唐毛壽"。徐廣曰：一作"厝毛"。如徐廣一作之說，當作"厝"。厝，音秦昔翻。清河有厝縣?！?/em>"人之謂堯賢者，以其能讓天下也。今王以國讓子之，是王與堯同名也。"燕王因屬國于子之，〔屬，之欲翻，付也，托也?！?/em>子之大重?；蛟唬?禹薦益而以啟人為吏，〔孟子曰：禹薦益于天，禹崩，天下之人不之益而之啟，曰："吾君之子也。"索隱曰：人，猶臣也。謂以啟臣為益吏。索，山客翻?！?/em>及老而以啟為不足任天下，〔任，音壬。〕傳之于益。啟與交黨攻益，奪之，天下謂禹名傳天下于益而實令啟自取之。〔按或曰一段事，與師春紀伊尹放太甲，潛出自桐，殺伊尹，事頗相類，古書雜記固多也?！?/em>今王言屬國于子之而吏無非太子人者，是名屬子之而實太子用事也。"王因收印綬，自三百石吏已上而效之子之。〔后漢書輿服志曰：三王俗化雕文，詐偽漸生，始有印綬，以檢奸萌。周禮掌節(jié)有璽節(jié)，鄭氏注云：今之印章也。綬，組綬。古者佩玉以綬貫之。漢承秦制，乘輿璽綬；諸王以下，印以金、銀、銅為差，綬以赤、紫、青、黑、黃為差。印，信也，刻文合信也。綬，受也，轉相授受也。三百石吏，銅印，黑綬或黃綬。王制：諸侯大國之卿，食祿以田計之，為三十二夫之入。戰(zhàn)國之卿，食祿萬鐘，其僭差不度甚矣。漢制：三公秩萬石，至于斗食佐吏，凡十六等。三百石吏，第十等，奉月四十斛。綬，音受。璽，斯氏翻。組，祖五翻。乘，繩證翻。奉，與俸同，音扶用翻?！?/em>子之南面行王事，而噲老，不聽政，顧為臣，〔顧，反也。噲，苦夬翻?！?/em>國事皆決于子之。〔為后燕亂張本?！?/em>
六年（丙午，公元前三一五年）
?、偻醣溃郁鐾跹恿?。
赧王上〔劉伯莊曰：赧，慚之甚也。輕微危弱，寄住東、西，足為慚赧，故號之曰赧；諡法本無赧字也。赧，音奴版翻。〕
元年（丁未，公元前三一四年）
①秦人侵義渠，得二十五城。〔義渠，戎國名。按上卷顯王四十二年，秦縣義渠，以其君為臣，是已得義渠矣。今又侵得二十五城，何也？蓋先此秦以義渠為縣，君為臣，雖臣屬于秦，義渠之國未滅也，秦稍蠶食侵其地。今得二十五城，義渠之國所余無幾矣。蓋秦兼并諸侯，不盡其國不止也。左傳：有鐘鼓曰伐，無曰侵。谷梁傳：苞人民、驅牛馬曰侵。斬樹木、壞宮室曰伐。無幾，居豈翻。傳，直戀翻。壞，音怪?！?/em>
?、谖喝伺亚?，秦人伐魏，取曲沃而歸其人。又敗韓于岸門，〔續(xù)漢志，潁川郡潁陰縣有岸亭。注引徐廣云；岸亭，即岸門。括地志：岸門在今許州長社縣東北二十八里，今名長武亭。敗，補邁翻?！?/em>韓太子倉入質于秦以和。〔質，音致?！?/em>
?、垩嘧又疄橥跞辏瑖鴥?nèi)大亂。將軍市被與太子平謀攻子之。齊王令人謂太子曰：〔令，盧經(jīng)翻?！?/em>"寡人聞太子將飭君臣之義，明父子之位，寡人之國【章：十二行本 "國"下有"雖小"二字；乙十一行本同；孔本同；退齋校同?！?/em>唯太子所以令之。"〔飭，整也，修也，治也。治，直之翻。飭君臣之義，言太子平將治子之僭王之罪也。明父子之位，言太子平當繼其父噲之位也。令，力政翻，命令也，號令也?！?/em>太子因要黨聚眾，〔要，一遙翻，要結也?！?/em>使市被攻子之，不克。市被反攻太子。構難數(shù)月，〔難，乃旦翻?！?/em>死者數(shù)萬人，百姓恫恐。〔恫，它紅翻，痛也?！?/em>齊王令章子將五都之兵，因北地之眾以伐燕。〔將，即亮翻，又音如字，領也。邑有先王之廟曰都?；蛟唬憾?，邑之大者。北地，齊之北境也，蓋漢千乘、清河、勃海之地。燕，因肩翻；下同。乘，繩證翻。〕燕士卒不戰(zhàn)，城門不閉。齊人取子之，醢之，〔醢，呼改翻，肉醬也?！?/em>遂殺燕王噲。〔噲，苦夬翻?！?/em>
齊王問孟子曰："或謂寡人勿取燕，或謂寡人取之。以萬乘之國伐萬乘之國，〔古者天子之地方千里，出兵車萬乘。七國兼并以強大，于時皆為萬乘之國。乘，繩證翻?！?/em>五旬而舉之，〔十日為旬，五旬，五十日?！?/em>人力不至于此；不取，必有天殃。〔殃，咎也，禍也?！?/em>取之何如？"孟子對曰："取之而燕民悅則取之，古之人有行之者，武王是也。取之而燕民不悅則勿取，古之人有行之者，文王是也。以萬乘之國伐萬乘之國，簞食壺漿以迎王師，〔簞，竹器也；圓曰簞，方曰笥。簞，音丹。食，祥吏翻，熟食也。漿，水也，酢漿也。笥，相吏翻。酢，倉故翻。〕豈有他哉？避水火也。如水益深，如火益熱，亦運而已矣！"〔運，轉也。言燕之民將轉而之他國也?！?/em>
諸侯將謀救燕，齊王謂孟子曰："諸侯多謀伐寡人者，何以待之？"對曰："臣聞七十里為政于天下者，湯是也；未聞以千里畏人者也。書曰：『徯我后，后來其蘇?！?em>〔書仲虺之誥之辭。徯，戶禮翻，待也。后，君也?！?/em>今燕虐其民，王往而征之，民以為將拯己于水火之中也，〔拯，上舉也，援也，救也，助也，音之凌翻。〕簞食壺漿以迎王師。若殺其父兄，系累其子弟，〔趙岐曰：系累，縛結 也。系戶計翻。累，力追翻?！?/em>毀其宗廟，遷其重器。〔重器，國之鎮(zhèn)寶?！?/em>如之何其可也！天下固畏齊之強也，今又倍地〔齊并燕則地倍其舊。燕，因肩翻?！?/em>而不行仁政，是動天下之兵也。王速出令。反其旄倪，〔令，力政翻。趙岐曰：旄，老旄；倪，弱小。陸德明曰：倪，謂翳倪小兒也。記曲禮曰：八十、九十曰耄，注云：耄，惛忘也。旄，讀曰耄。倪，五兮翻。翳，與繄同，音煙兮翻?！?/em>止其重器，謀于燕眾，置君而后去之，則猶可及止也。"齊王不聽。
已而燕人叛。〔是時燕人雖未立太子平，固已相帥叛齊矣?！?/em>王曰："吾甚慚于孟子。"陳賈曰："王無患焉。"乃見孟子，曰："周公何人也？"曰："古圣人也。"陳賈曰："周公使管叔監(jiān)商，〔古殷，商通稱，商者，以始封為國號，殷者，以都亳為國號。按孟子，陳賈只云"監(jiān)殷"，今通鑒云"監(jiān)商"，避宋廟諱也。監(jiān)，古銜翻?！?/em>管叔以商畔也。周公知其將畔而使之與？"〔畔，與叛同。與，讀曰歟，下同。〕曰："不知也。"陳賈曰："然則圣人亦有過與？"曰："周公，弟也，管叔，兄也，周公之過不亦宜乎！且古之君子，過則改之；今之君子，過則順之。古之君子，其過也如日月之食，民皆見之；及其更也，〔更，工衡翻，更改。〕民皆仰之。今之君子，豈徒順之，又從為之辭！"
?、苁菤q，齊宣王薨，子閔王地立。〔閔，讀曰閔?！?/em>
二年（戊申，公元前三一三年）
?、偾赜腋卜ペw，〔右更，秦爵第十四。師古曰：左、右、中更，皆主領更卒而部其役使也。更，工衡翻?！?/em>拔藺，虜其將莊豹。〔莊姓有出于宋者，左傳所謂戴、武、莊之族是也；有出于楚者，楚莊王之后，莊蹻是也。齊之莊暴，楚之莊辛，蒙之莊周，與此莊豹，其時適相先后，莫能審其所自出?！?/em>
②秦王欲伐齊，患齊、楚之從親，〔從，子容翻。〕乃使張儀至楚，說楚王曰："大王誠能聽臣，閉關絕約于齊，〔說，式芮翻。閉關者，古之列國各置關尹，敵國賓至，關尹以告，則行理以節(jié)逆之。閉關則距絕其使，不為通也。使，疏吏翻?！?/em>臣請獻商于之地六百里，使秦女得為大王箕帚之妾，〔于，如字?；阒q言備灑掃也。帚，止酉翻，彗也?！?/em>秦、楚嫁女娶婦，長為兄弟之國。"楚王說而許之。〔說，讀曰悅?！?/em>群臣皆賀，陳軫獨吊。〔陳姓出于舜，周武王封舜后于陳，子孫以國為氏?！?/em>王怒曰："寡人不興師而得六百里地，何吊也？"對曰："不然。以臣觀之，商于之地不可得而齊、秦合，齊、秦合則患必至矣。" 王曰："有說乎？"對曰："夫秦之所以重楚者，以其有齊也。〔夫，音扶，發(fā)語辭?！?/em>今閉關絕約于齊則楚孤，秦奚貪夫孤國而與之商于之地六百里！張儀至秦，必負王。是王北絕齊交，西生患于秦也，〔楚東北接齊，西接秦。〕兩國之兵必俱至。為王計者，不若陰合而陽絕于齊，使人隨張儀，茍與吾地，絕齊未晚也。"王曰："愿陳子閉口，毋復言，以待寡人得地！"〔毋，音無，毋者，禁止之辭。復，扶又翻，再又也?！?/em>乃以相印授張儀，〔相，息亮翻。〕厚賜之。遂閉關絕約于齊，使一將軍隨張儀至秦。〔班固百官表：將軍，周末官，秦、漢因之?！?/em>
張儀詳墮車，〔詳，讀曰佯，詐也?！?/em>【章：乙十一行本正作"佯"?！?/em>不朝三月。〔朝，直遙翻?！?/em>楚王聞之，曰："儀以寡人絕齊未甚邪？"〔邪，余遮翻。邪，疑辭也。〕乃使勇士宋遺借宋之符，北罵齊王。〔既閉關絕約，則齊、楚之信使不通，故使宋遺借宋符以至齊。宋，姓也。周武王封微子于宋，子孫以國為氏?！?/em>齊王大怒，折節(jié)以事秦，〔折，而設翻?！?/em>齊、秦之交合。〔儀歸而詐疾，待齊、秦之交合乃朝?！?/em>張儀乃朝，見楚使者曰："子何不受地？從某至某，廣袤六里。"〔朝，直遙翻。使，疏吏翻。東西曰廣，南北曰袤。廣，古曠翻，又讀如字。袤，音茂?！?/em>使者怒，還報楚王。〔還，從宣翻，又音如字?！?/em>楚王大怒，欲發(fā)兵而攻秦。陳軫曰："軫可發(fā)口言乎？攻之不如因賂之以一名都，與之并力【章：十二行本"力"作"兵"；乙十一行本同；孔本同?！?/em>而攻齊，是我亡地于秦，取償于齊也。〔償，辰羊翻，報也?！?/em>今王已絕于齊而責欺于秦，是吾合齊、秦之交而來天下之兵也，國必大傷矣！"楚王不聽，使屈匄帥師伐秦。〔屈，姓也，音九勿翻，匄，居大翻。帥，讀曰率。〕秦亦發(fā)兵使庶長章?lián)糁?em>〔長，知丈翻。按史記樗里子傳，庶長章，姓魏。〕
三年（己酉，公元前三一二年）
?、俅?，秦師及楚戰(zhàn)于丹陽，〔索隱曰：此丹陽在漢中。劉昭曰：南郡枝江縣有丹陽聚，即秦破楚處。李輿地紀勝曰：丹陽在今歸州秭歸縣東八里屈沱楚王城是也。余按楚遺屈匄伐秦，秦發(fā)兵逆擊之，枝江之丹陽則距郢逼近，秭歸之丹陽則不當秦、楚之路。索隱因下文遂取漢中，即謂丹陽在漢中，皆非也。此丹陽謂丹水之陽。班志：丹水出上洛冢嶺山，東至析入鈞水，其水蓋在弘農(nóng)丹水、析兩縣之間，武關之外也。秦、楚交戰(zhàn)當在此水之陽。楚師既敗，秦師乘勝取上庸路西入以收漢中，其勢易矣。索，山客翻。與埴同。屈，九勿翻。冢，知隴翻。易，弋豉翻?！?/em>楚師大敗，斬甲士八萬，虜屈匄及列侯、執(zhí)圭七十余人，〔執(zhí)圭，楚爵也，執(zhí)圭而朝者也?！?/em>遂取漢中郡。〔自沔陽、成固至新城、上庸，時皆漢中郡之地。釋名曰：郡，群也，人所群聚也。黃義仲十三州記曰：郡之言君也。改公侯之封而言君者，至尊也。今郡字，"君"在其左，"邑"在其右，君為元首，邑以載民，故取名于君，謂之郡?！?/em>楚王悉發(fā)國內(nèi)兵以復襲秦，〔復，扶又翻?！?/em>戰(zhàn)于藍田，〔班志，藍田縣屬京兆，秦孝公置。史記正義曰：藍田縣在雍州東南八十里。從藍田關入藍田縣，時楚襲秦深入。〕楚師大敗。韓、魏聞楚之困，南襲楚，至鄧。〔鄧，春秋鄧國之地。班志，鄧縣屬南陽郡。杜預曰：潁川召陵縣西有鄧城。括地志曰：故鄧城在豫州郾陵縣東三十五里，所謂在古召陵西十里者也。召，讀曰邵?！?/em>楚人聞之，乃引兵歸，割兩城以請平于秦。
②燕人共立太子平，是為昭王。〔燕，因肩翻。〕昭王于破燕之后。【章：十二行本"后"下有"即位"二字；乙十一行本同；孔本同；張校同?！?/em>〔言燕國為齊所破，已承其后也。〕吊死問孤，與百姓同甘苦，卑身厚幣以招賢者。謂郭隗曰："齊因孤之國亂而襲破燕，孤極知燕小力少，〔臧文仲曰：列國有兇稱孤，禮也。杜預曰：列國諸侯無兇則稱寡人。郭姓出于周之虢公，世亦謂虢公為郭公。隗，五罪翻。少，始紹翻?！?/em>不足以報；然誠得賢士與共國，以雪先王之恥，〔謂燕王噲破國之恥。噲，苦夬翻?！?/em>孤之愿也。先生視可者，得身事之！"郭隗曰："古之人君有以千金使涓人求千里馬者，〔春秋以來，諸侯之國有涓人，秦、漢之間有中涓。師古曰：涓，潔也。言其在中主知潔清灑掃之事，蓋王之親舊左右也。應劭曰：涓人如謁者。涓，古玄翻。灑，所賣翻；掃，所報翻；又皆音如字?！?/em>馬已死，買其首五百金而返。君大怒，涓人曰：『死馬且買之，況生者乎！馬今至矣。』不期年，千里之馬至者三。〔期，讀曰朞?！?/em>今王必欲致士，先從隗始，況賢于隗者，豈遠千里哉！"〔言燕王若加禮于郭隗，則四方之賢士聞之，將不以千里為遠而來?！?/em>于是昭王為隗改筑宮而師事之。于是士爭趣燕：〔為，于偽翻。趣，七喻翻?！?/em>樂毅自魏往，劇辛自趙往。〔劇，竭戟翻。劇，姓；辛，名。劇姓莫知其所自出。班志，北?？び袆】h，蓋其先以縣為姓也?！?/em>昭王以樂毅為亞卿，任以國政。〔為燕用樂毅破齊張本?！?/em>
③韓宣惠王薨，子襄王倉立。
四年（庚戌，公元前三一一年）
①蜀相殺蜀侯。〔相，息亮翻。蜀相，蓋陳莊也?！?/em>
?、谇鼗萃跏谷烁娉淹?，請以武關之外易黔中地。〔武關，左傳之少習，地在漢弘農(nóng)郡析縣西百七十里，道通南陽。晉太康地志曰：武關當冠軍西。括地志曰：武關在商州上洛縣東。武關之外，蓋秦丹、析、商于之地。黔，音琴。少，始照翻。冠，工玩翻。于，音如字?！?/em>楚王曰："不愿易地，愿得張儀而獻黔中地。"張儀聞之，請行。王曰："楚將甘心于子，〔楚王以墮張儀之詐，故欲甘心焉?！?/em>柰何行？"張儀曰："秦強楚弱，大王在，楚不宜敢取臣。且臣善其嬖臣靳尚，〔嬖，匹計翻，又卑義翻。靳，居焮翻，姓也?！?/em>靳尚得事幸姬鄭袖，〔鄭，以國為氏。"袖"，戰(zhàn)國策作"袖"，古字也?！?/em>袖之言，王無不聽者。"遂往。楚王囚，將殺之。靳尚謂鄭袖曰："秦王甚愛張儀，將以上庸六縣及美女贖之。〔上庸，春秋庸國。班志，上庸縣屬漢中郡。史記正義：上庸縣，今房州。宋白曰：今房州竹山縣古城，即漢上庸縣?！?/em>王重地尊秦，秦女必貴而夫人斥矣。"于是鄭袖日夜泣于楚王曰："臣各為其主耳。〔為，干偽翻?！?/em>今殺張儀，秦必大怒。妾請子母俱遷江南，毋為秦所魚肉也。"王乃赦張儀而厚禮之。張儀因說楚王曰："夫為從者無以異于驅群羊而攻猛虎，不格明矣。〔說，式芮翻。夫，音扶。從，子容翻。格，當也。劉伯莊曰：格，各額翻，其字宜從"手"。余據(jù)字書，格，擊也，鬭也，從"木"亦通?！?/em>今王不事秦，秦劫韓驅梁而攻楚，則楚危矣。秦西有巴、蜀，治船積粟，浮岷江而下，〔治，直之翻。江水出蜀郡湔氐道之岷山，故謂之岷江。釋名曰：江，共也；小流入其中，所公共也?！?/em>一日行五百余里，不至十日而拒【章：十二行本"拒"作"距"；乙十一行本同。】捍關，〔徐廣曰：巴郡魚復縣有捍關。史記正義曰：在峽州巴山縣界。捍，寒旦翻?！?/em>捍關驚則從境以東盡城守矣，〔境，楚境也。捍關，楚之西境，從境以東，謂捍關以東也?！?/em>黔中、巫郡非王之有。〔黔，巨今翻。班志，巫縣屬南郡。酈道元曰：縣故楚之巫郡。杜佑曰：今歸州巴東縣是也。〕秦舉甲出武關，則北地絕。〔北地，楚北境之地，陳、蔡、汝、潁是也?！?/em>秦兵之攻楚也，危難在三月之內(nèi)。〔難，乃旦翻?！?/em>而楚待諸侯之救在半歲之外，夫待弱國之救，忘強秦之禍，此臣所為大王患也。〔夫，音扶。為，于偽翻?！?/em>大王誠能聽臣，臣【章：十二行本不重"臣"字；乙十一行本同；孔本同。】請令秦、楚長為兄弟之國，無相攻伐。"〔令，力丁翻?！?/em>楚王已得張儀而重出黔中地，〔重，難也。以地為重，意難割棄之。〕乃許之。
張儀遂之韓，說韓王曰："韓地險惡山居，〔之，如也，自楚如韓也。韓有宜陽、成皋，南盡魯陽，皆山險之地。說，式芮翻?！?/em>五谷所生，非菽而麥，〔菽，式竹翻，豆也?！?/em>國無二歲之食，見卒不過二十萬。〔見卒，見在之兵。見，賢遍翻?！?/em>秦被甲百余萬。〔被，皮義翻?！?/em>山東之士被甲蒙胄以會戰(zhàn)，秦人捐甲徒裼以趨敵，〔胄，今謂之兜鍪。捐，與專翻，棄也。徒，徒行也。裼，音錫，袒也。趨，七喻翻。鍪，音牟。〕左挈人頭，右挾生虜。夫戰(zhàn)孟賁、烏獲之士以攻不服之弱國，〔挾，戶頰翻。孟賁、烏獲，古之勇士。賁，音奔。〕無異垂千鈞之重于鳥卵之上，必無幸矣。〔三十斤為鈞。必無幸矣，言無幸而獲全之理。〕大王不事秦，秦下甲據(jù)宜陽，塞成皋，〔下，遐稼翻。塞，悉則翻。〕則王之國分矣，鴻臺之宮，桑林之苑，非王之有也。為大王計，莫如事秦以攻楚，以轉禍而悅秦，計無便于此者。"韓王許之。
張儀歸報，秦王封以六邑，號武信君。復使東說齊王曰："從人說大王者〔復，扶又翻。從人，合從之人也。從，子容翻。說，式芮翻?！?/em>必曰：『齊蔽于三晉，地廣民眾，兵強士勇，雖有百秦，將無柰齊何。』大王賢其說而不計其實。今秦、楚嫁女娶婦，為昆弟之國；韓獻宜陽；梁效河外；〔河外，秦蓋以河東為河外，梁則以河西為河外，張儀以秦言之也。〕趙王入朝，割河間以事秦。〔朝，直遙翻。河間，趙地。漢文帝二年，分為河間國。應劭曰：在兩河之間。唐為瀛州?！?/em>大王不事秦，秦驅韓、梁攻齊之南地，〔漢泰山、城陽，齊南境之地也?！?/em>悉趙兵，渡清河，指博關，臨菑、即墨非王之有也！〔博關在濟州西界之博陵。史記正義曰：博關在博州。趙兵從貝州渡清河指博關，則漯河以南臨菑、即墨危矣。濟，子禮翻。漯，托合翻?！?/em>國一日見攻，雖欲事秦，不可得也！"齊王許張儀。
張儀去，西說趙王曰："大王收率天下以擯秦，秦兵不敢出函谷關十五年。〔擯，必刃翻。事見上卷顯王三十六年。〕大王之威行于山東，敝邑恐懼，〔春秋以來，列國交聘，行人率自稱其國曰敝邑?！?/em>繕甲厲兵，力田積粟，愁居懾處，不敢動搖，〔懾，之涉翻，怖也，心伏也，失常也，失氣也。處，昌呂翻。〕唯大王有意督過之也。〔師古曰：督過，視責也。索隱曰：督者，正其事而責之；督過，是深責其過也?！?/em>今以大王之力，舉巴、蜀，〔事見慎靚王五年?！?/em>并漢中，〔事見上二年?！?/em>包兩周，〔元年服韓、魏，則包兩周矣。〕守白馬之津。〔班志，白馬縣屬東郡。水經(jīng)注：白馬津在白馬城之西北。白馬城，唐為滑州治所。開山圖曰：白馬津東可二十許里，有白馬山，山上常有白馬群行，悲鳴則河決，馳走則山崩，后人因以名縣及津。按通鑒不語怪，今此注亦近于怪，姑以廣異聞耳?！?/em>秦雖僻遠，然而心忿含怒之日久矣。今秦有敝甲凋兵軍于澠池，〔敝，敗惡也，凋，瘁也，半傷也。敗甲凋兵，謙其辭，言軍于澠池，則張其勢以臨趙矣。康曰：澠池，趙邑。余據(jù)趙與韓、魏接境，韓有野王、上黨，魏有河東、河內(nèi)，而澠池則秦地也，漢為縣，屬弘農(nóng)郡，趙安能越韓、魏而有之！康說非是。澠，莫善翻；又莫忍翻?！?/em>愿渡河，逾漳，據(jù)番吾，〔言欲自澠池北渡河，又自此東逾漳水而進據(jù)番吾，此亦張聲勢以臨趙也。番吾，即漢常山郡之蒲吾縣也。劉昭注曰：史記番吾君，杜預云：晉之蒲邑也。此說非。括地志：番吾故城，在恒州房山縣東二十里。番，音婆，又音盤?！?/em>會邯鄲之下，愿以甲子合戰(zhàn)，正殷紂之事。〔武王伐紂，癸亥陳于商郊，甲子昧爽，紂帥其旅若林，會于牧野，前徒倒戈，攻其后以北，遂以勝殷殺紂。張儀引以懼趙，其有所侮而動，亦已甚矣。邯鄲，趙都，音寒丹?！?/em>謹使使臣先聞左右。〔使臣，上疏吏翻?！?/em>今楚與秦為昆弟之國，而韓、梁稱東藩之臣，齊獻魚鹽之地，〔齊東瀕于海，海濱廣斥，魚鹽所出也。此時齊未嘗獻地于秦，張儀駕說以恐動趙耳?！?/em>此斷趙之右肩也。夫斷右肩而與人斗，〔夫，音扶。斷，丁管翻?！?/em>失其黨而孤居，求欲毋危得乎！今秦發(fā)三將軍，其一軍塞午道，〔索隱曰：午道當在趙之東，齊之西。午道，地名也。鄭玄云：一縱一橫為午，謂交道也。塞，悉則翻?！?/em>告齊使渡清河，軍于邯鄲之東，〔邯鄲，音寒丹?！?/em>一軍軍成皋，驅韓、梁軍于河外，〔史記正義曰：河外，謂鄭滑州，北臨河。余謂此河外，亦因趙而言之?！?/em>一軍軍于澠池，約四國為一以攻趙，趙服必四分其地。〔言秦約齊、韓、魏四分趙地?！?/em>臣竊為大王計，莫如與秦王面相約而口相結，常為兄弟之國也。"趙王許之。〔當時趙于山東最強，且主從約，張儀說之，亦費辭矣?！?/em>
張儀乃北之燕，〔燕，因肩翻?！?/em>說燕王曰："今趙王已入朝，效河間以事秦。〔張儀自趙至燕，借此氣勢而為是虛言以動燕耳。朝，直遙翻?！?/em>大王不事秦，秦下甲云中、九原。〔虞氏記曰：趙自五原河曲筑長城，東至陰山，又于河西造大城，一箱崩不就，乃改卜陰山河曲而禱焉，晝見群鵠游于云中，徘徊經(jīng)日，見大光在其下，乃即其處筑城，今云中城是也。余謂此亦語怪，酈道元為后魏書之耳。宋白曰：勝州榆林縣界有云中古城，趙武侯所筑，秦置云中郡，唐為單于都護府。班志：九原縣屬五原郡。漢之五原，即秦之九原郡也。唐為豐、鹽等州之地。宋白曰：唐豐州治九原縣。按云中九原，皆在燕之西，秦自上郡朔方下兵則可至。史記正義曰：古云中、九原郡皆在勝州。云中郡故城在榆林東北四十里。九原郡故城在勝州西界，今連谷縣是。下，遐稼翻。元為，于偽翻?！?/em>驅趙而攻燕。則易水、長城非大王之有也！〔水經(jīng)注：易水出涿郡故安縣閻鄉(xiāng)西山，東屆關城西南，即燕長城門也。易水又歷長城而東過范陽、容城、安次、泉州縣南而東入海?！?/em>且今時齊、趙之于秦，猶郡縣也，不敢妄舉師以攻伐。今王事秦，長無齊、趙之患矣。"〔以利動之。〕燕王請獻常山之尾五城以和。〔常山，即北岳恒山也。漢文帝諱恒，改曰常山，置常山郡。班志，常山在常山郡上曲陽縣西北，其尾則燕之西南界?！?/em>
張儀歸報，未至咸陽，秦惠王薨，子武王立。〔索隱曰：武王，名蕩?！?/em>武王自為太子時，不說張儀；〔說，讀曰悅?！?/em>及即位，群臣多毀短之。〔毀短，訾毀而數(shù)其短也。〕諸侯聞儀與秦王有隙，〔隙，乞逆翻，怨隙也，釁隙也。物之有罅釁者為有隙，人之與人有怨者亦為有隙?！?/em>皆畔衡，復合從。〔衡，讀曰橫。從，子容翻。以此觀之，此時六國之勢，利在合從，而從張儀連衡者，畏秦而搖于儀之說耳?！?/em>
五年（辛亥，公元前三一零年）
?、購垉x說秦武王曰："為王計者，東方有變，〔韓、魏皆在秦之東。說，式芮翻?！?/em>然后王可以多割得地也。臣聞齊王甚憎臣，臣之所在，齊必伐之。臣愿乞其不肖之身以之梁，〔不肖，謙言無所肖似也。魏都大梁?！?/em>齊必伐梁，齊、梁交兵而不能相去，〔言兵交不解，各欲去而不能也?！?/em>王以其間伐韓，〔間，居莧翻，間隙也，又居閑翻，中間也。〕入三川，挾天子，案圖籍，此王業(yè)也！"〔張儀欲傾周而為秦；始終以此說為主。挾，戶頰翻?！?/em>王許之。齊王果伐梁，梁王恐。張儀曰： "王勿患也！〔言勿以為患?！?/em>請令齊罷兵。"〔令，盧經(jīng)翻，使也；下同?！?/em>乃使其舍人之楚，借使謂齊王曰：〔之，往也，如也。不敢徑遣人使齊，而往楚借使，借使，言借楚人以為使。借，子夜翻；康資昔切。使，疏吏翻?！?/em>"甚矣王之托儀于秦也！"齊王曰："何故？"楚使者曰："張儀之去秦也固與秦王謀矣，欲齊、梁相攻而令秦取三川也。今王果伐梁，是王內(nèi)罷國而外伐與國，〔罷，讀曰疲?！?/em>而信儀于秦王也。"齊王乃解兵還。〔還，從宣翻，又如字?！?/em>張儀相魏一歲，卒。〔相，息亮翻。卒，子恤翻?！?/em>
儀與蘇秦皆以縱橫之術游諸侯，致位富貴，天下爭慕效之。〔縱，子容翻。〕又有魏人公孫衍者，號曰犀首，亦以談說顯名。〔說，式芮翻?！?/em>其余蘇代、蘇厲、周最、樓緩之徒，紛紜徧于天下，務以辯詐相高，不可勝紀，〔姓譜曰：周姓本自周平王子，別封汝川，人謂之周家，因氏焉。一云：以赧王為秦所滅，黜為庶人，百姓稱為周家，因氏焉。余按商有太史周任，謂為周姓所自出，夫豈不可！又赧王于時未滅，不可謂周最出于赧王。樓姓，夏少康之裔，周封為東樓公，子孫因氏焉。師古曰：紛紜，興作貌，又物多而亂貌。勝，音升。赧，奴版翻。夏，戶雅翻。少，始照翻。裔，苗裔?！?/em>而儀、秦、衍最著。〔著者，顯著于時?！?/em>
孟子論之曰：或謂："公孫衍張儀豈不大丈夫哉，一怒而諸侯懼，安居而天下熄？"〔熄，滅也，火滅為熄。此言天下兵革之事熄滅也?！?/em>孟子曰："是惡足為大丈夫哉！〔惡，音烏?！?/em>君子立天下之正位，行天下之正道，得志則與民由之，不得志則獨行其道，富貴不能淫，貧賤不能移，威武不能詘，〔詘，與屈同。〕是之謂大丈夫。"
揚子法言曰：或問："儀、秦學乎鬼谷術而習乎縱橫言，安中國者各十余年，是夫？"〔夫，音扶。〕曰："詐人也，圣人惡諸。"〔惡，烏路翻?！?/em>曰："孔子讀而儀、秦行，〔謂讀孔子之言而行儀、秦之事?！?/em>何如也？"曰："甚矣鳳鳴而鷙翰也！"〔翰，侯旰翻，又侯安翻，羽翰?！?/em>"然則子貢不為歟？"曰："亂而不解，子貢恥諸。"〔太史公曰：子貢一出，存魯，亂齊，破吳，強晉而霸越。溫公曰：考其年與事皆不合，蓋六國游說之士托為之辭，太史公不加考訂，因而記之；揚子云亦據(jù)太史公書發(fā)此語也。說，式芮翻?！?/em>說而不富貴，儀、秦恥諸。"〔說，式芮翻?！?/em>或曰："儀、秦其才矣乎，跡不蹈已？"〔宋咸曰：蹈，踐也；言儀、秦之才術超卓，自然不踐循舊人之跡。踐，慈演翻?！?/em>曰："昔在任人，帝而難之。〔書舜典：而難任人?？装矅⒃疲喝危?；難，拒也；言佞人則斥遠之。任，音壬。難，乃旦翻?！?/em>不以才乎？才乎才，非吾徒之才也！"
?、谇赝跏垢拭D蜀相莊。〔四年，蜀相殺蜀侯，秦武王故誅之。史記"莊"作"壯"。案秦紀，秦既得蜀，使陳莊相蜀；從"莊"為是?！?/em>
?、矍赝?、魏王會于臨晉。〔班志，臨晉縣屬馮翊，故大荔也，秦取之，更名臨晉。應劭曰：臨晉水，故名。臣瓚曰：晉水在河之東，此縣在河之西，不得臨晉水。舊說，秦筑高壘以臨晉國，故曰臨晉。章懷太子賢曰：臨晉故城，在今同州朝邑縣西南。余按唐書地理志，蒲州有臨晉縣。宋白曰：漢臨晉縣在今臨晉縣東南十八里，故解城是也。后魏改為北解縣。周省。隋分猗氏縣，置桑泉縣。唐天寶十二載，改臨晉縣。天寶之改縣，必有所據(jù)，則應劭臨晉水之說，未可厚非。秦之臨晉在河西，臣瓚、章懷之說皆是也。更，工衡翻。應，乙陵翻。瓚，藏旱翻。朝，直遙翻。解，戶買翻。載，祖亥翻?！?/em>
?、苴w武靈王納吳廣之女孟姚，〔吳姓，以國為氏?！?/em>有寵，是為惠后。〔孔穎達曰：后，后也，言其后于天子，亦以廣后胤也。戰(zhàn)國諸侯僭王，亦稱其夫人為后?！?/em>生子何。〔為立何而長子章爭國張本。長，知兩翻?！?/em>
六年（壬子，公元前三零九年）
?、偾爻踔秘┫?，以樗里疾為右丞相。〔應劭曰：丞者，承也；相者，助也。荀悅曰：秦本次國，命卿二人，故置左右丞相，無三公官。樗里疾，秦惠王之弟也。高誘曰：疾居渭南之陰鄉(xiāng)，其里有大樗樹，故號樗里子。相，息亮翻。樗，丑于翻。誘，羊久翻?！?/em>
七年（癸丑，公元前三零八年）
?、偾?、魏會于應。〔左傳曰：邘、晉、應、韓，武之穆也。杜預注云：應國在襄陽城父縣西。余按襄陽無城父縣。后漢志，潁川父城縣西南有應鄉(xiāng)，古應國也。括地志曰：故應城因應山為名。古之應國在汝州魯山縣東三十里。應，乙陵翻。邘，音于?！?/em>
②秦王使甘茂約魏以伐韓，而令向壽輔行。甘茂【章：十二行本"茂"下有"至魏"二字；乙十一行本同；孔本同；張校同；退齋校同。】令向壽還，謂王曰："魏聽臣矣，〔令，盧經(jīng)翻，使也。向，式讓翻，姓也。姓譜：向姓本自宋文公枝子向文旰，旰孫戌以王父字為氏。余按左傳，向戌本出于宋桓公。孟子為齊卿，出吊于滕，王使王驩為輔行。趙岐注曰：輔行，副使也。旰，音干。戌，音恤。傳，直戀翻。使，疏吏翻。〕然愿王勿伐！"王迎甘茂于息壤而問其故。〔柳宗元曰：地長隆然而起，夷之而益高者為息壤。異書有云：鯀竊帝之息壤以堙洪水。意者此所謂息壤，蓋以地長得名。長，知兩翻?！?/em>對曰："宜陽大縣，其實郡也。〔杜佑曰：春秋時列國相滅，多以其地為縣，則縣大而郡小，故趙鞅曰："上大夫受縣，下大夫受郡。"至于戰(zhàn)國，則郡大而縣小矣，故甘茂曰："宜陽大縣。其實郡也。"漢官儀曰：凡郡：或以列國，陳、魯、齊、吳是也；或以舊邑，長沙、丹陽是也；或以山陵，泰山，山陽是也；或以川原，西河，河東是也；或以所出，金城城下得金，酒泉泉味如酒、豫章樟樹生庭、雁門雁之所育是也；或以號令，夏禹合諸侯，大計東冶之山會計，因名會稽是也。令，力正翻。名會，古外翻?！?/em>今王倍數(shù)險，行千里，攻之難。〔倍，與背同，音蒲妹翻。數(shù)險，謂函谷及三崤之險?！?/em>魯人有與曾參同姓名者殺人，人告其母，其母織自若也。〔參，所金翻，一音七南翻?！?/em>及三人告之，其母投杼下機，逾墻而走。〔杼，直呂翻。說文曰：杼，機之持緯者，蓋今所謂梭。梭，蘇禾翻。〕臣之賢不若曾參，王之信臣又不如其母，疑臣者非特三人，臣恐大王之投杼也。魏文侯令樂羊將而攻中山，三年而拔之。〔事見一卷威烈王二十三年。令，音盧經(jīng)翻。將，即亮翻。〕反而論功，文侯示之謗書一篋。〔謗，訕也，毀也。篋，竹笥也，音古頰翻?！?/em>樂羊再拜稽首曰：『此非臣之功，君之力也！』〔稽首，首至地也。稽，音啟?！?/em>今臣，羇旅之臣也，〔甘茂，楚下蔡人，故云然。羇，居宜翻，寄也。旅，客也?！?/em>樗里子、公孫奭挾韓而議之，王必聽之，〔樗，丑于翻。奭，施只翻。挾，戶頰翻?！?/em>是王欺魏王而臣受公仲侈之怨也。"〔公仲侈，韓相也?！?/em>王曰："寡人弗聽也，請與子盟！"乃盟于息壤。秋，甘茂、庶長封帥師伐宜陽。〔長，知丈翻。帥，讀曰率。〕
八年（甲寅，公元前三零七年）
①甘茂攻宜陽，五月而不拔。樗里子、公孫奭果爭之。秦王召甘茂，欲罷兵。甘茂曰："息壤在彼。"〔征前盟也?！?/em>王曰："有之。"因大悉起兵以佐甘茂，〔佐，助也?！?/em>斬首六萬，遂拔宜陽。韓公仲侈入謝于秦以請平。〔請平，猶請和也?！?/em>
?、谇匚渫鹾靡粤?，〔好，呼到翻。〕力士任鄙、烏獲、孟說皆至大官。〔烏，姓也。春秋時，齊有大夫烏枝鳴。姓譜：孟姓，魯桓公之子仲孫之胤，仲孫為三桓之孟，故曰孟氏。任，音壬。說，讀曰悅?！?/em>八月，王與孟說舉鼎，絕脈而薨；〔脈，莫獲翻。脈者，系絡臟腑， 其血理分行于支體之間，人舉重而力不能勝，故脈絕而死。按史記甘茂傳云：武王至周而卒于周。蓋舉鼎者，舉九鼎也。世家以為龍文赤鼎。史記"脈"作 "臏"?！?/em>族孟說。〔族者，誅夷其族?！?/em>武王無子，異母弟稷為質于燕，〔質，音致。燕，因肩翻。〕國人逆而立之，〔逆，迎也。〕是為昭襄王。昭襄王母羋八子，〔羋，楚姓也。漢因秦制，嫡稱皇后，次稱夫人，又有美人、良人、八子、七子、長使、少使之號。美人爵視二千石，比少上造。八子視千石，比中更。羋，亡氏翻?！?/em>楚女也，實宣太后。
?、圳w武靈王北略中山之地，〔略地之師速而疾。杜預曰：略者，總攝巡行之名也。〕至房子，〔班志，房子縣屬常山郡。史記正義曰：房子，今趙州縣。宋白曰：天寶元年改曰臨城?！?/em>遂至【章：十二行本"至"作"之"；乙十一行本同；孔本同；張校同；退齋校同。】代，北至無窮，〔自代北出塞外，大漠數(shù)千里，故日無窮。戰(zhàn)國策，武靈王曰："昔先君襄王與代交地，城境封之，名曰無窮之門，所以詔后而期遠也。"〕西至河，登黃華之上。〔史記正義曰：黃華，蓋黃河側之山名?！?/em>與肥義謀胡服騎射以教百姓，〔騎，奇寄翻?！?/em>曰："愚者所笑，賢者察焉。雖驅世以笑我，胡地、中山，吾必有之！"遂胡服。
國人皆不欲，公子成稱疾不朝。〔朝，直遙翻?！?/em>王使人請之曰:"家聽于親，〔親，謂父母?！?/em>國聽于君。今寡人作教易服而公叔不服，吾恐天下議己【章：十二行本"己"作"之"；乙十一行本同；孔本同；張校同，退齋校同。】也。制國有常，利民為本；從政有經(jīng)，令行為上。〔令，力政翻?！?/em>明德先論于賤，而從政先信于貴，〔德欲其下及，故先論于賤；卑賤者感其德，則德廣所及可知矣。法行自貴近始，故先信于貴；貴近者奉法，則法之必行可知矣?！?/em>故愿慕公叔之義以成胡服之功也。"公子成再拜稽首曰：〔稽，音啟?！?/em>"臣聞中國者，圣賢之所教也，禮樂之所用也，遠方之所觀赴也，蠻夷之所則效也。今王舍此而襲遠方之服，〔則，法也。舍，讀曰舍。襲，重衣也?！?/em>變古之道，逆人之心，臣愿王孰圖之也！"〔孰，古熟字，通?！?/em>【章：十二行本正作"熟"；乙十一行本同；孔本同?！?/em>使者以報。王自往請之，〔使，疏吏翻。〕曰："吾國東有齊、中山，〔按趙都邯鄲，東接于齊，中山在其東北，故史記趙世家載武靈王之言曰："吾國東有河薄落之水，與齊、中山同之。"蓋河、薄落之水在趙之東，與齊、中山同此地險也。〕北有燕、東胡，西有樓煩、秦、韓之邊。〔史記正義曰：營州之境，即東胡、烏丸之地。林胡、樓煩，即嵐、勝之北也。班志：雁門郡樓煩縣。應劭注云：故樓煩胡地。嵐、勝以南，石州離石、藺等，七國時趙邊也，與秦隔河。晉、洺、潞、澤等州，皆七國時韓地，趙之西邊地。燕，因肩翻。〕今無騎射之備，則何以守之哉？〔騎，奇寄翻〕先時中山負齊之強兵，侵暴吾地，系累吾民，〔先，悉薦翻。累，力追翻?！?/em>引水圍鄗，微社稷之神靈，則鄗幾于不守也。〔鄗，趙邑，漢光武改為高邑，隋、唐為柏鄉(xiāng)縣地，唐屬趙州。鄗，呼各翻。幾，居衣翻?！?/em>先君丑之，〔以為趙國之丑。〕故寡人變服騎射，欲以備四境之難，〔難，乃旦翻?！?/em>報中山之怨。而叔順中國之俗，惡變服之名，〔惡，烏路翻?！?/em>以忘鄗事之丑，非寡人之所望也！"公子成聽命，乃賜胡服；明日服而朝。〔朝，直遙翻?！?/em>于是始出胡服令〔令，力政翻?！?/em>而招騎射焉。
九年（乙卯，公元前三零六年）
?、偾卣淹跏瓜驂燮揭岁枺?em>〔平，正也，和也。正宜陽之疆界而和其民人也。向，式亮翻?！?/em>而使樗里子、甘茂伐魏。甘茂言于王，以武遂復歸之韓。〔史記正義曰：武遂本屬韓，近平陽。楚世家云：韓先王之墓在平陽，武遂去之七十里。去年秦拔宜陽，因涉河城武遂，今復歸之韓。復，音如字?！?/em>向壽、公孫奭爭之，不能得，〔向，式讓翻?！?/em>由此怨讒甘茂。茂懼，輟伐魏蒲阪，亡去。〔班志，蒲阪縣屬河東郡，舊曰蒲。應劭曰：秦始皇東巡，見長阪，因加"阪"云。括地志：蒲阪故城，在蒲州河東縣南五里。阪，音反?！?/em>樗里子與魏講而罷兵，〔講，和也。〕甘茂奔齊。
?、谮w王略中山地，至寧葭；〔水經(jīng)注：衡漳水東北歷下博城西，又西逕樂鄉(xiāng)縣故城南，又東引葭水注之。葭，音加?！?/em>西略胡地，至榆中。〔水經(jīng)注：諸次水出上郡諸次山，其水東逕榆林塞，世又謂之榆林山，即漢書所謂"榆溪舊塞"者。自溪西去，悉榆柳之藪，緣歷沙陵，屆龜茲縣西出，故云廣長榆也。王恢曰"樹榆為塞"，謂此。蘇林以為榆中在上郡，非也。按始皇本紀：西北逐匈奴，自榆中并河以東，屬之陰山。然榆中在金城東五十許里，陰山在朔方東，以此推之，不得在上郡。余謂蘇林之說固未為盡，而道元所謂榆中在金城東五十許里亦非也。據(jù)衛(wèi)青取河南地，案榆溪舊塞，正在唐麟、勝二州界，其西則接古上郡之境。況諸次水出上郡，逕榆林塞入河，則榆中在上郡之東明矣，諸次水無西流至金城、榆中之理。夷考其故，道元特以班志金城郡有榆中縣，遂牽合以為說，不知此一節(jié)之誤尤甚于蘇林也。史記正義曰：榆中，勝州北河北岸也。杜佑曰：勝州榆林郡南即秦榆林塞?！?/em>林胡王獻馬，〔如淳曰：林胡，即儋林。余謂此胡種落依阻林薄，因曰林胡。儋，都甘翻。種，章勇翻?！?/em>歸，使樓緩之秦，仇液之韓。王賁之楚，〔歸，謂趙王自略中山歸也。仇，姓也。春秋時，宋有大夫仇牧。液，音亦。之，往也，如也。賁，音奔；康曰：離之父，翦之子。余按離父、翦子，秦將也；此王賁乃趙人，康說非是。將，即亮翻?！?/em>富丁之魏，〔富，姓也。春秋時，周有大夫富辰?！?/em>趙爵之齊；代相趙固主胡，致其兵。〔相，息亮翻。致者，使之至也?！?/em>
?、鄢跖c齊、韓合從。〔楚與齊、韓合從，尋即倍之，適足致齊、韓之兵耳。從，子容翻?！?/em>
十年（丙辰，公元前三零五年）
?、馘缧且?，〔彗星，世所謂掃星，本類星，末類彗，小者數(shù)寸，長或竟天，見則兵起，主掃除，除舊布新。唐史臣曰：彗體無光，傅日以為光，故夕見則東指，晨見則西指，或長或短，光芒所及則為災。又曰：孛星，彗之屬也，偏指曰彗，氣四出曰孛。孛者孛孛，非常惡氣之所生，災甚于彗。天文書謂五星之精為妖，歲星流為蒼彗，熒惑、填星散為赤彗、黃彗，太白、辰星變?yōu)榘族?、黑彗。彗，祥歲翻，又徐醉翻，又旋芮翻。見，賢遍翻。掃，所報翻。傅，讀曰附。孛，蒲內(nèi)翻。妖，于遙翻。填，讀曰鎮(zhèn)。〕
?、谮w王伐中山，取丹丘、爽陽、鴻之塞，又取鄗、石邑、封龍、東垣。〔史記正義曰：丹丘，邢州縣。余按隋、唐志，邢州有內(nèi)丘縣，漢之中丘縣也，未嘗有丹丘，不知其何據(jù)。"爽陽、鴻之塞，"史記作"華陽、鴟之塞"。括地志曰：北岳別名曰華陽臺，即常山也，在定州恒陽縣北百四十里。徐廣曰："鴟"作"鴻"，鴻上故關，今名汝城，在定州唐縣東北六十里。又有鴻上水，出唐縣北葛洪山，山接北岳恒山，皆在定州界。班志，石邑縣屬常山郡，井陘山在西。括地志：石邑故城，在恒州鹿泉縣南三十五里。封龍山，一名飛龍山，在恒州鹿泉縣南四十五里，邑蓋因山為名。洪氏隸釋載后漢所立白石碑云：常山國元氏縣界有封龍山。東垣，即漢真定國之真定縣，漢高帝更名。史記正義曰：趙之東垣，在恒州真定縣南八里，故常山城是也。鄗，呼各翻。垣，于元翻。華，戶化翻。恒，戶登翻，鴟，丑之翻。陘，音刑。更，工衡翻?！?/em>中山獻四邑以和。
?、矍匦螽惛傅茉火钗喝?，同父弟曰華陽君羋戎；王之同母弟曰高陵君、涇陽君。魏冉最賢，〔秦封穰侯于陶，陶即范蠡所居陶邑。孟康曰：陶即定陶。班志，定陶縣屬濟陰郡。下云封于穰與陶；穰縣屬南陽郡，去定陶差遠。水經(jīng)注曰：穰侯封于穰，益封于陶，其免相也，出之陶而卒，陶有穰侯冢。穰，音人羊翻。華陽，即武王歸馬之地。水經(jīng)注：洛水自上洛縣東北分為二水，枝渠東北出為門水，水東北歷陽華之山，即華陽也。華，音戶化翻。羋，眉婢翻。相，息亮翻。卒，子恤翻。冢，知隴翻。班志，高陵縣屬馮翊，涇陽縣屬安定。杜佑曰：京兆涇陽縣乃秦封涇陽君之地。漢涇陽縣在今平?jīng)隹そ鐩荜柟食鞘且?。宋白曰：雍州涇陽本秦舊縣。與杜佑同。索隱曰：高陵君，名顯，涇陽君，名悝。索，山客翻。悝，苦回翻?！?/em>自惠王、武王時，任職用事，武王薨，諸弟爭立，唯魏冉力能立昭王。〔惠王，即惠文王。昭王，即昭襄王〕昭王即位，以魏冉為將軍，衛(wèi)咸陽。是歲，庶長壯及大臣、諸公子謀作亂。〔長，知丈翻?！?/em>魏冉誅之；及惠文后皆不得良死，〔惠文后，昭王嫡母也。死于正命曰良死?！?/em>悼武王后出居【章：十二行本"居"作"歸"；乙十一行本同；孔本同；退齋校同?！?/em>于魏，〔悼武王后，即秦武王后，昭王嫂也?！?/em>王兄弟不善者，魏冉皆滅之。王少，宣太后自治事，任魏冉為政，威震秦國。〔少，詩照翻。治，直之翻。為范睢間魏冉張本?！?/em>
十一年（丁巳，公元前三零四年）
?、偾赝?、楚王盟于黃棘。〔史記正義曰：黃棘蓋在房、襄二州。余按班志，南陽郡有棘陽縣，應劭曰：縣在棘水之陽?！?/em>秦復與楚上庸。〔三年，秦敗楚師，虜屈匄，取楚上庸?！?/em>
十二年（戊午，公元前三零三年）
?、馘缧且?。〔彗，祥歲翻，又徐醉翻，旋芮翻。見，賢遍翻〕
?、谇厝∥浩掩?、晉陽、封陵，〔"晉陽"，按史記世家作"陽晉"，其地當在蒲阪之東，風陵之西，大河之陽，且本晉地也，故謂之陽晉，蘇秦所謂"衛(wèi)陽晉之道"，蓋以魏境有陽晉，故在衛(wèi)境者稱"衛(wèi)陽晉"以別之。括地志曰：晉陽故城，今名晉城，在蒲州虞鄉(xiāng)縣西。水經(jīng)注：函谷關直北隔河有崇阜，巍然獨秀，世謂之風陵。酈道元所謂函谷，則潼關也。史記正義曰：封陵在蒲州。唐志：河中府河東縣南有風陵關。今若據(jù)括地志，則晉陽亦通〕又取韓武遂。〔九年，秦歸韓武遂?！?/em>
?、埤R、韓、魏以楚負其從親，〔九年，楚與齊、韓合從，蓋即負之也。從，子容翻?！?/em>合兵伐楚。楚王使太子橫為質于秦以請救。〔質，音致?！?/em>秦客卿通將兵救楚，三國引兵去。〔將，即亮翻。又音如字，領也?！?/em>
十三年（己未，公元前三零二年）
?、偾赝?、魏王、韓太子嬰會于臨晉，韓太子至咸陽而歸，秦復與魏蒲阪。〔阪，音反。去年秦取魏蒲阪?！?/em>
②秦大夫有私與楚太子斗者。太子殺之，亡歸。〔楚太子質秦而亡歸，復質于齊；秦以為言而誘陷其父，齊乘其父出而要之以利?！?/em>
十四年（庚申，公元前三零一年）
?、偃沼惺持?。
?、谇厝巳№n穰。〔班志，穰縣屬南陽郡。以時考之，當屬楚。然韓得潁川之地，與南陽接境，七國兵爭，疆埸之間，一彼一此，或者此時穰屬韓歟？穰，人羊翻。〕
?、凼袷責惻亚?，秦司馬錯往誅之。〔蜀守，蜀郡守也。史記秦紀作"蜀侯"。華陽國志曰：秦封王子煇為蜀侯。蜀侯祭，歸胙于王；后母疾之，加毒以進。王大怒，使司馬錯賜煇劍。守，音狩。煇，索隱音暉?！?/em>
④秦庶長奐會韓、魏、齊兵伐楚，〔修楚太子亡歸之怨。長，知丈翻?！?/em>敗其師于重丘，殺其將唐昧；遂取重丘。〔唐姓本于唐堯。春秋之時，有二重丘：衛(wèi)孫蒯飲馬于重丘，杜預曰：曹邑；諸侯同盟于重丘，杜預曰：齊地。時楚之境皆不至此。呂氏春秋曰：齊令章子與韓、魏攻荊，荊使唐薎將兵應之，夾泚而軍；章子夜襲之，斬薎于是水之上。水經(jīng)注曰：泚水又西，澳水注之。水北出茈丘山，南入于泚水。意者重丘即茈丘也。敗，補邁翻。將，即亮翻。"昧"，荀子作"蔑"，楊倞注曰：與"昧"同，語音相近，當音末。索隱音莫葛翻。重，直龍翻。茈，才支翻?！?/em>
⑤趙王伐中山，中山君奔齊。
十五年（辛酉，公元前三零零年）
①秦涇陽君為質于齊。〔質，音致。〕
?、谇厝A陽君伐楚，大破楚師，斬首三萬，殺其將景缺，取楚襄城。〔班志，襄城縣屬潁川郡，有西不羹，楚靈王所謂"大城陳、蔡、不羹，賦皆千乘"是也。將，即亮翻。陸德明曰：不羹，舊音郎；漢書地理志作"更"字，乘，繩證翻?！?/em>楚王恐，使太子為質于齊以請平。〔為楚懷王入秦而卒、齊留太子以邀楚張本?！?/em>
?、矍亻死锛沧?，以趙人樓緩為丞相〔樗，丑于翻。卒，子恤翻。相，息亮翻?！?/em>
④趙武靈王愛少子何，欲及其生而立之。〔少，詩照翻。及其生者，及其生而親見之。〕
十六年（壬戌，公元前二九九年）
①五月戊申，大朝東宮，〔朝，直遙翻?！?/em>傳國于何，王廟見禮畢，出臨朝，〔廟見，始即位而見祖廟也。見，賢遍翻?！?/em>大夫悉為臣。肥義為相國，并傅王。〔相國之官始此，秦、漢因之；漢、魏以降，其位望尊于丞相。相，息亮翻?！?/em>武靈王自號"主父"。〔主父，言為國之主之父也。一曰，言其子主國而己則父也。〕主父欲使子治國，身胡服，將士大夫西北略胡地。〔治，直之翻。將，即亮翻，又如字?！?/em>將自云中、九原南襲咸陽，于是詐自為使者，入秦。〔使，疏吏翻?！?/em>欲以觀秦地形及秦王之為人，秦王不知，已而怪其狀甚偉，非人臣之度，〔賓主相見，交際之禮已，方怪其非人臣?！?/em>使人逐之；主父行已脫關矣，審問之，乃主父也。〔謂已脫身出秦關也?！?/em>秦人大驚。
?、邶R王、魏王會于韓。
?、矍厝朔コ?，取八城。秦王遺楚王書曰："始寡人與王約為兄弟，盟于黃棘，〔見上十一年。遺，于季翻?！?/em>太子入質，至驩也。〔質，音致。見十二年?！?/em>太子陵殺寡人之重臣，不謝而亡去。〔見十三年?！?/em>寡人誠不勝怒，〔勝，音升。〕使兵侵君王之邊。〔謂戰(zhàn)重丘，取襄城?！?/em>今聞君王乃令太子質于齊以求平。
慎靚王〔諱定，顯王之子也。此復謚也。以謚法言之，謚法：敏以敬曰慎；柔德安眾曰靖。靚，疾正翻。〕
元年（辛丑，公元前三二零年）
①衛(wèi)更貶號曰君。〔顯王二十三年，衛(wèi)已貶號曰侯；介于秦、魏之間，國日以削弱，因更貶其號曰君。更，居孟翻。貶，悲檢翻?！?/em>
二年（壬寅，公元前三一九年）
①秦伐韓，取鄢。〔春秋"晉敗楚師于鄢陵"，既此鄢也。班志作"傿陵"，屬潁川郡。鄢，音謁晚翻，又于建翻，師古音偃。史記正義曰：許州鄢陵縣西北十五里有鄢陵古城。〕
?、谖夯萃蹀埃酉逋趿?。〔索隱曰：系本曰：襄王，名嗣。今按系本即世本，司馬貞避唐諱，改"世"為"系"。考異曰；史記魏世家云：惠王三十六年卒，子襄王立。襄王十六年卒，子哀王立。哀王二十三年卒，子昭王立。六國表，惠王元辛亥，終丙戌；襄王元丁亥，終壬寅；哀王元癸卯，終乙丑。按杜預春秋后序云：太康初，汲縣有發(fā)舊冢者，大得古書，其紀年篇起自夏、殷、周，皆三代王事，無諸國別也；惟特記晉國，起自殤叔，次文侯、昭侯，以至曲沃莊伯，皆用夏正，編年相次；晉國滅，獨記魏事，下至魏哀王之二十年：蓋魏國之史記也。哀王于史記，襄王之子，惠王之孫也。古書紀年篇，惠王三十六年改元，從一年始，至十六年而稱惠成王卒，即惠王也；疑史記誤分惠成之世以為后王年也。哀王二十三年乃卒，故特不稱諡，謂之"今王"。裴駰魏世家注引和嶠云：紀年起自黃帝，終于魏之今王；今王者，魏惠成王子。按太史公書，惠成王但言惠王，惠王子曰襄王，襄王子曰哀王?；萃跞曜?，襄王立十六年卒，并惠、襄為五十二年。今按古文惠成王立三十六年，改元，稱一年，改元后十七年卒。太史公書為誤分惠成之世以為二王之年數(shù)也。世本，惠王生襄王而無哀王，然則"今王"者，魏襄王也。彼既魏史，所書魏事必得其真，今從之。〕
孟子入見而出，語人曰:"望之不似人君，就之而不見所畏焉。〔入見，賢遍翻。語，牛倨翻?！?/em>卒然問曰：『天下惡乎定？』〔卒，七沒翻。惡，音烏，何也。〕吾對曰：『定于一。』『孰能一之？』〔此一語，魏襄王以問孟子?！?/em>對曰：『不嗜殺人者能一之?！弧菏肽芘c之？』〔此語亦襄王問?！?/em>對曰：『天下莫不與也。王知夫苗乎？〔夫，音扶?！?/em>七、八月之間旱，則苗槁矣。〔孟子此言，用周正也。周七、八月，夏五、六月也。槁，音考，干枯也。夏，戶雅翻。干，音干。〕天油然作云，沛然下雨，則苗浡然興之矣。〔油然，云盛貌。沛然，雨盛貌。浡然，興起貌。沛，普蓋翻。浡，音勃?！?/em>其如是，孰能御之？』"
三年（癸卯，公元前三一八年）
①楚、趙、魏、韓、燕同伐秦，攻函谷關。〔燕，因肩翻，注已見上。宋白曰：函谷關在弘農(nóng)。地理志注云：謂道形如函，孫卿子所謂"秦有松柏之塞"是也。〕秦人出兵逆之，五國之師皆敗走。
?、谒纬醴Q王。
四年（甲辰，公元前三一七年）
?、偾財№n師于修魚，斬首八萬級，虜其將〈魚叟〉、申差于濁澤。〔敗，補邁翻。索隱曰：修魚，地名。〈魚叟〉、申差，二將名。索，山客翻。將，即亮翻。〈魚叟〉，音瘦，又疏鳩翻。"濁澤"，年表作"觀澤"。括地志，觀澤在魏州頓丘縣東十八里?！?/em>諸侯振恐。
?、邶R大夫與蘇秦爭寵，使人刺秦，殺之。〔刺，七亦翻?！?/em>
?、蹚垉x說魏襄王曰："梁地方不至千里，卒不過三十萬，地四平，無名山大川之限，卒戍楚、韓、齊、趙之境，〔戍，舂遇翻；字從"人"，從"戈"，人荷戈，所以戍也。梁地南接楚，西接韓，東接齊，北接趙?！?/em>守亭、障者不過【章：十二行本"過"作"下"；乙十一行本同；孔本同；張校同?！?/em>十萬，〔說文：亭，民所安定也，道路所舍也。障，堡障也，隔也，塞也，所以隔塞敵人也?！?/em>梁之地勢固戰(zhàn)場也。夫諸侯之約從，盟于洹水之上，結為兄弟以相堅也。〔事見上卷顯王二十六年。夫，音扶。從，子容翻。洹，于元翻?！?/em>今親兄弟同父母，尚有爭錢財相殺傷，而欲恃反覆蘇秦之余謀，其不可成亦明矣？大王不事秦，秦下兵攻河外，據(jù)卷衍、酸棗，〔后漢志：卷縣屬河南郡，酸棗縣屬陳留郡。水經(jīng)注：河水逕卷縣北，又東至酸棗、延津，二邑皆河津之要也。卷，逵員翻。衍，以善翻?！?/em>劫衛(wèi)，取陽晉，則趙不南，趙不南則梁不北，梁不北則從道絕，從道絕則大王之國欲毋危不可得也。〔從道，謂約從之路也。從，子容翻?！?/em>故愿大王審定計議，且賜骸骨。" 〔人臣委身以事君，身非我之有矣，故于其乞退也，謂之乞骸骨。骸，戶皆翻?！?/em>魏王乃倍從約，〔倍，蒲妹翻?！?/em>而因儀以請成于秦。張儀歸，復相秦。〔儀罷秦相相魏，見上卷顯王四十七年。相，息亮翻。〕
?、荇斁肮?，子平公旅立。〔諡法：由義而濟曰景；布義行剛曰景?！?/em>
五年（乙巳，公元前三一六年）
?、侔?、蜀相攻擊，〔巴，春秋巴子之國。蜀，蠶叢、魚鳧之后。華陽國志曰：昔蜀王封其弟于漢中，號曰苴侯，因命其邑曰葭萌。苴侯與巴王為好。后巴與蜀為讎，蜀王怒，伐苴侯，苴侯奔巴。巴求救于秦，秦伐蜀，蜀王敗死。秦滅蜀，因遂滅巴、苴，置巴、蜀二郡。史記正義曰：巴子城在合州石鏡縣南五里，故墊江縣也。宋白曰：巴子后理閬中。揚雄蜀本紀曰：蜀王本治廣都樊鄉(xiāng)，徙居成都。華，戶化翻。苴，子余翻。葭，音家。萌，謨耕翻。墊，音疊。閬，音浪。〕俱告急于秦。秦惠王欲伐蜀，以為道險陿難至，〔陿與狹同。漢書趙充國傳注：山附而夾水曰陿?！?/em>而韓又來侵，猶豫未能決。〔說文：猶，玃屬，居山中；聞人聲，豫登木，無人乃下。世謂不決曰猶豫。一說，隴西謂犬子為猶，犬導人行，忽先忽后，故曰猶豫。又一說，猶豫，犬也，犬為人行，好先行，卻住以俟其人，百步之間，如是者數(shù)四；先者，豫也，遂曰猶豫。猶，夷周翻，又余救翻。玃，厥縛翻。為，于偽翻。好，呼到翻?！?/em>司馬錯請伐蜀。〔史記：重、黎之后，至周宣王時為程伯休父，為司馬氏。錯，七各翻，又七故翻。重，直龍翻。父，音甫。〕張儀曰："不如伐韓。"王曰："請聞其說。"儀曰："親魏，善楚，下兵三川，攻新城、宜陽，〔伊水、洛水、河水為三川。秦后置三川郡，漢改為河南郡。班志，新城縣屬河南郡。括地志：洛州伊闕縣本漢新城縣，在州南七十里。隋文帝改新城為伊闕，取伊闕山為名?！?/em>以臨二周之郊，〔周分為東、西，故曰二周?！?/em>據(jù)九鼎，〔昔夏禹貢金九牧，鑄鼎象物，桀有昏德，鼎遷于商；商紂暴虐，鼎遷于周；成王定鼎于郟鄏，寶之，以為三代共器。夏，戶雅翻。郟，音夾。鄏，音辱?！?/em>按圖籍，〔圖籍，謂天下之圖籍，周官職方氏所掌是也。〕挾天子以令于天下，天下莫敢不聽，此王業(yè)也。臣聞爭名者于朝，爭利者于市。今三川、周室，天下之朝市也，〔朝，直遙翻。周禮大宗伯注云：朝，猶朝也，欲其來之早也。人君昕旦親政貴早，聲轉為朝。猶朝，陟遙翻。〕而王不爭焉，顧爭于戎翟，去王業(yè)遠矣。"〔翟，與狄同?！?/em>司馬錯曰："不然。臣聞欲富國者務廣其地，欲強兵者務富其民，欲王者務博其德，〔欲王，于況翻，又如字?！?/em>三資者備而王隨之矣。今王地小民貧，故臣愿先從事于易。〔易，弋豉翻?！?/em>夫蜀，西僻之國而戎翟之長也，〔夫，音扶。長，知丈翻?！?/em>有桀、紂之亂；以秦攻之，譬如使豺狼逐群羊；〔豺，徂齋翻?！?/em>得其地足以廣國，取其財足以富民，繕兵不傷眾而彼已服焉。〔彼，謂蜀也?！?/em>拔一國而天下不以為暴，利盡四【章：十二行本"四"作"西"；乙十一行本同?！?/em>海而天下不以為貪，是我一舉而名實附也，而又有禁暴止亂之名。今攻韓，劫天子，惡名也，而未必利也；又有不義之名，而攻天下所不欲，危矣。臣請論其故：周，天下之宗室也。〔周室為天下所宗，故謂之宗室?！?/em>齊，韓之與國也。〔鄰國相親睦者，謂之與國。〕周自知失九鼎，韓自知亡三川，將二國并力合謀，以因乎齊、趙而求解乎楚、魏，〔并，必正翻。求解者，先與之構怨隙而今求和解也。〕以鼎與楚，以地與魏，王弗能止也。此臣之所謂危也。不如伐蜀完。"〔完，全也。言以兵伐蜀，十全必取也。〕王從錯計，〔錯，七各翻，又七故翻。〕起兵伐蜀：十月取之。〔取，言易也。易，弋豉翻?！?/em>貶蜀王，更號為侯；〔貶，悲檢翻。更，工衡翻?！?/em>而使陳莊相蜀。〔相，息亮翻?！?/em>蜀既屬秦，秦以益強，富厚，輕諸侯。
?、谔K秦既死，〔三年，蘇秦死于齊。〕秦弟代、厲亦以游說顯于諸侯。〔說，式芮翻?！?/em>燕相子之與蘇代婚，欲得燕權。蘇代使于齊而還，〔燕，因肩翻。相，息亮翻。使，疏吏翻。還，從宣翻?！?/em>燕王噲問曰："齊王其霸乎？"〔噲，苦夬翻?！?/em>對曰："不能。"王曰："何故？"對曰："不信其臣。"于是燕王專任子之。鹿毛壽謂燕王曰：〔劉伯莊曰：鹿毛壽，人姓名；又曰潘壽。春秋后語作"唐毛壽"。徐廣曰：一作"厝毛"。如徐廣一作之說，當作"厝"。厝，音秦昔翻。清河有厝縣?！?/em>"人之謂堯賢者，以其能讓天下也。今王以國讓子之，是王與堯同名也。"燕王因屬國于子之，〔屬，之欲翻，付也，托也?！?/em>子之大重?；蛟唬?禹薦益而以啟人為吏，〔孟子曰：禹薦益于天，禹崩，天下之人不之益而之啟，曰："吾君之子也。"索隱曰：人，猶臣也。謂以啟臣為益吏。索，山客翻?！?/em>及老而以啟為不足任天下，〔任，音壬。〕傳之于益。啟與交黨攻益，奪之，天下謂禹名傳天下于益而實令啟自取之。〔按或曰一段事，與師春紀伊尹放太甲，潛出自桐，殺伊尹，事頗相類，古書雜記固多也?！?/em>今王言屬國于子之而吏無非太子人者，是名屬子之而實太子用事也。"王因收印綬，自三百石吏已上而效之子之。〔后漢書輿服志曰：三王俗化雕文，詐偽漸生，始有印綬，以檢奸萌。周禮掌節(jié)有璽節(jié)，鄭氏注云：今之印章也。綬，組綬。古者佩玉以綬貫之。漢承秦制，乘輿璽綬；諸王以下，印以金、銀、銅為差，綬以赤、紫、青、黑、黃為差。印，信也，刻文合信也。綬，受也，轉相授受也。三百石吏，銅印，黑綬或黃綬。王制：諸侯大國之卿，食祿以田計之，為三十二夫之入。戰(zhàn)國之卿，食祿萬鐘，其僭差不度甚矣。漢制：三公秩萬石，至于斗食佐吏，凡十六等。三百石吏，第十等，奉月四十斛。綬，音受。璽，斯氏翻。組，祖五翻。乘，繩證翻。奉，與俸同，音扶用翻?！?/em>子之南面行王事，而噲老，不聽政，顧為臣，〔顧，反也。噲，苦夬翻?！?/em>國事皆決于子之。〔為后燕亂張本?！?/em>
六年（丙午，公元前三一五年）
?、偻醣溃郁鐾跹恿?。
赧王上〔劉伯莊曰：赧，慚之甚也。輕微危弱，寄住東、西，足為慚赧，故號之曰赧；諡法本無赧字也。赧，音奴版翻。〕
元年（丁未，公元前三一四年）
①秦人侵義渠，得二十五城。〔義渠，戎國名。按上卷顯王四十二年，秦縣義渠，以其君為臣，是已得義渠矣。今又侵得二十五城，何也？蓋先此秦以義渠為縣，君為臣，雖臣屬于秦，義渠之國未滅也，秦稍蠶食侵其地。今得二十五城，義渠之國所余無幾矣。蓋秦兼并諸侯，不盡其國不止也。左傳：有鐘鼓曰伐，無曰侵。谷梁傳：苞人民、驅牛馬曰侵。斬樹木、壞宮室曰伐。無幾，居豈翻。傳，直戀翻。壞，音怪?！?/em>
?、谖喝伺亚?，秦人伐魏，取曲沃而歸其人。又敗韓于岸門，〔續(xù)漢志，潁川郡潁陰縣有岸亭。注引徐廣云；岸亭，即岸門。括地志：岸門在今許州長社縣東北二十八里，今名長武亭。敗，補邁翻?！?/em>韓太子倉入質于秦以和。〔質，音致?！?/em>
?、垩嘧又疄橥跞辏瑖鴥?nèi)大亂。將軍市被與太子平謀攻子之。齊王令人謂太子曰：〔令，盧經(jīng)翻?！?/em>"寡人聞太子將飭君臣之義，明父子之位，寡人之國【章：十二行本 "國"下有"雖小"二字；乙十一行本同；孔本同；退齋校同?！?/em>唯太子所以令之。"〔飭，整也，修也，治也。治，直之翻。飭君臣之義，言太子平將治子之僭王之罪也。明父子之位，言太子平當繼其父噲之位也。令，力政翻，命令也，號令也?！?/em>太子因要黨聚眾，〔要，一遙翻，要結也?！?/em>使市被攻子之，不克。市被反攻太子。構難數(shù)月，〔難，乃旦翻?！?/em>死者數(shù)萬人，百姓恫恐。〔恫，它紅翻，痛也?！?/em>齊王令章子將五都之兵，因北地之眾以伐燕。〔將，即亮翻，又音如字，領也。邑有先王之廟曰都?；蛟唬憾?，邑之大者。北地，齊之北境也，蓋漢千乘、清河、勃海之地。燕，因肩翻；下同。乘，繩證翻。〕燕士卒不戰(zhàn)，城門不閉。齊人取子之，醢之，〔醢，呼改翻，肉醬也?！?/em>遂殺燕王噲。〔噲，苦夬翻?！?/em>
齊王問孟子曰："或謂寡人勿取燕，或謂寡人取之。以萬乘之國伐萬乘之國，〔古者天子之地方千里，出兵車萬乘。七國兼并以強大，于時皆為萬乘之國。乘，繩證翻?！?/em>五旬而舉之，〔十日為旬，五旬，五十日?！?/em>人力不至于此；不取，必有天殃。〔殃，咎也，禍也?！?/em>取之何如？"孟子對曰："取之而燕民悅則取之，古之人有行之者，武王是也。取之而燕民不悅則勿取，古之人有行之者，文王是也。以萬乘之國伐萬乘之國，簞食壺漿以迎王師，〔簞，竹器也；圓曰簞，方曰笥。簞，音丹。食，祥吏翻，熟食也。漿，水也，酢漿也。笥，相吏翻。酢，倉故翻。〕豈有他哉？避水火也。如水益深，如火益熱，亦運而已矣！"〔運，轉也。言燕之民將轉而之他國也?！?/em>
諸侯將謀救燕，齊王謂孟子曰："諸侯多謀伐寡人者，何以待之？"對曰："臣聞七十里為政于天下者，湯是也；未聞以千里畏人者也。書曰：『徯我后，后來其蘇?！?em>〔書仲虺之誥之辭。徯，戶禮翻，待也。后，君也?！?/em>今燕虐其民，王往而征之，民以為將拯己于水火之中也，〔拯，上舉也，援也，救也，助也，音之凌翻。〕簞食壺漿以迎王師。若殺其父兄，系累其子弟，〔趙岐曰：系累，縛結 也。系戶計翻。累，力追翻?！?/em>毀其宗廟，遷其重器。〔重器，國之鎮(zhèn)寶?！?/em>如之何其可也！天下固畏齊之強也，今又倍地〔齊并燕則地倍其舊。燕，因肩翻?！?/em>而不行仁政，是動天下之兵也。王速出令。反其旄倪，〔令，力政翻。趙岐曰：旄，老旄；倪，弱小。陸德明曰：倪，謂翳倪小兒也。記曲禮曰：八十、九十曰耄，注云：耄，惛忘也。旄，讀曰耄。倪，五兮翻。翳，與繄同，音煙兮翻?！?/em>止其重器，謀于燕眾，置君而后去之，則猶可及止也。"齊王不聽。
已而燕人叛。〔是時燕人雖未立太子平，固已相帥叛齊矣?！?/em>王曰："吾甚慚于孟子。"陳賈曰："王無患焉。"乃見孟子，曰："周公何人也？"曰："古圣人也。"陳賈曰："周公使管叔監(jiān)商，〔古殷，商通稱，商者，以始封為國號，殷者，以都亳為國號。按孟子，陳賈只云"監(jiān)殷"，今通鑒云"監(jiān)商"，避宋廟諱也。監(jiān)，古銜翻?！?/em>管叔以商畔也。周公知其將畔而使之與？"〔畔，與叛同。與，讀曰歟，下同。〕曰："不知也。"陳賈曰："然則圣人亦有過與？"曰："周公，弟也，管叔，兄也，周公之過不亦宜乎！且古之君子，過則改之；今之君子，過則順之。古之君子，其過也如日月之食，民皆見之；及其更也，〔更，工衡翻，更改。〕民皆仰之。今之君子，豈徒順之，又從為之辭！"
?、苁菤q，齊宣王薨，子閔王地立。〔閔，讀曰閔?！?/em>
二年（戊申，公元前三一三年）
?、偾赜腋卜ペw，〔右更，秦爵第十四。師古曰：左、右、中更，皆主領更卒而部其役使也。更，工衡翻?！?/em>拔藺，虜其將莊豹。〔莊姓有出于宋者，左傳所謂戴、武、莊之族是也；有出于楚者，楚莊王之后，莊蹻是也。齊之莊暴，楚之莊辛，蒙之莊周，與此莊豹，其時適相先后，莫能審其所自出?！?/em>
②秦王欲伐齊，患齊、楚之從親，〔從，子容翻。〕乃使張儀至楚，說楚王曰："大王誠能聽臣，閉關絕約于齊，〔說，式芮翻。閉關者，古之列國各置關尹，敵國賓至，關尹以告，則行理以節(jié)逆之。閉關則距絕其使，不為通也。使，疏吏翻?！?/em>臣請獻商于之地六百里，使秦女得為大王箕帚之妾，〔于，如字?；阒q言備灑掃也。帚，止酉翻，彗也?！?/em>秦、楚嫁女娶婦，長為兄弟之國。"楚王說而許之。〔說，讀曰悅?！?/em>群臣皆賀，陳軫獨吊。〔陳姓出于舜，周武王封舜后于陳，子孫以國為氏?！?/em>王怒曰："寡人不興師而得六百里地，何吊也？"對曰："不然。以臣觀之，商于之地不可得而齊、秦合，齊、秦合則患必至矣。" 王曰："有說乎？"對曰："夫秦之所以重楚者，以其有齊也。〔夫，音扶，發(fā)語辭?！?/em>今閉關絕約于齊則楚孤，秦奚貪夫孤國而與之商于之地六百里！張儀至秦，必負王。是王北絕齊交，西生患于秦也，〔楚東北接齊，西接秦。〕兩國之兵必俱至。為王計者，不若陰合而陽絕于齊，使人隨張儀，茍與吾地，絕齊未晚也。"王曰："愿陳子閉口，毋復言，以待寡人得地！"〔毋，音無，毋者，禁止之辭。復，扶又翻，再又也?！?/em>乃以相印授張儀，〔相，息亮翻。〕厚賜之。遂閉關絕約于齊，使一將軍隨張儀至秦。〔班固百官表：將軍，周末官，秦、漢因之?！?/em>
張儀詳墮車，〔詳，讀曰佯，詐也?！?/em>【章：乙十一行本正作"佯"?！?/em>不朝三月。〔朝，直遙翻?！?/em>楚王聞之，曰："儀以寡人絕齊未甚邪？"〔邪，余遮翻。邪，疑辭也。〕乃使勇士宋遺借宋之符，北罵齊王。〔既閉關絕約，則齊、楚之信使不通，故使宋遺借宋符以至齊。宋，姓也。周武王封微子于宋，子孫以國為氏?！?/em>齊王大怒，折節(jié)以事秦，〔折，而設翻?！?/em>齊、秦之交合。〔儀歸而詐疾，待齊、秦之交合乃朝?！?/em>張儀乃朝，見楚使者曰："子何不受地？從某至某，廣袤六里。"〔朝，直遙翻。使，疏吏翻。東西曰廣，南北曰袤。廣，古曠翻，又讀如字。袤，音茂?！?/em>使者怒，還報楚王。〔還，從宣翻，又音如字?！?/em>楚王大怒，欲發(fā)兵而攻秦。陳軫曰："軫可發(fā)口言乎？攻之不如因賂之以一名都，與之并力【章：十二行本"力"作"兵"；乙十一行本同；孔本同?！?/em>而攻齊，是我亡地于秦，取償于齊也。〔償，辰羊翻，報也?！?/em>今王已絕于齊而責欺于秦，是吾合齊、秦之交而來天下之兵也，國必大傷矣！"楚王不聽，使屈匄帥師伐秦。〔屈，姓也，音九勿翻，匄，居大翻。帥，讀曰率。〕秦亦發(fā)兵使庶長章?lián)糁?em>〔長，知丈翻。按史記樗里子傳，庶長章，姓魏。〕
三年（己酉，公元前三一二年）
?、俅?，秦師及楚戰(zhàn)于丹陽，〔索隱曰：此丹陽在漢中。劉昭曰：南郡枝江縣有丹陽聚，即秦破楚處。李輿地紀勝曰：丹陽在今歸州秭歸縣東八里屈沱楚王城是也。余按楚遺屈匄伐秦，秦發(fā)兵逆擊之，枝江之丹陽則距郢逼近，秭歸之丹陽則不當秦、楚之路。索隱因下文遂取漢中，即謂丹陽在漢中，皆非也。此丹陽謂丹水之陽。班志：丹水出上洛冢嶺山，東至析入鈞水，其水蓋在弘農(nóng)丹水、析兩縣之間，武關之外也。秦、楚交戰(zhàn)當在此水之陽。楚師既敗，秦師乘勝取上庸路西入以收漢中，其勢易矣。索，山客翻。與埴同。屈，九勿翻。冢，知隴翻。易，弋豉翻?！?/em>楚師大敗，斬甲士八萬，虜屈匄及列侯、執(zhí)圭七十余人，〔執(zhí)圭，楚爵也，執(zhí)圭而朝者也?！?/em>遂取漢中郡。〔自沔陽、成固至新城、上庸，時皆漢中郡之地。釋名曰：郡，群也，人所群聚也。黃義仲十三州記曰：郡之言君也。改公侯之封而言君者，至尊也。今郡字，"君"在其左，"邑"在其右，君為元首，邑以載民，故取名于君，謂之郡?！?/em>楚王悉發(fā)國內(nèi)兵以復襲秦，〔復，扶又翻?！?/em>戰(zhàn)于藍田，〔班志，藍田縣屬京兆，秦孝公置。史記正義曰：藍田縣在雍州東南八十里。從藍田關入藍田縣，時楚襲秦深入。〕楚師大敗。韓、魏聞楚之困，南襲楚，至鄧。〔鄧，春秋鄧國之地。班志，鄧縣屬南陽郡。杜預曰：潁川召陵縣西有鄧城。括地志曰：故鄧城在豫州郾陵縣東三十五里，所謂在古召陵西十里者也。召，讀曰邵?！?/em>楚人聞之，乃引兵歸，割兩城以請平于秦。
②燕人共立太子平，是為昭王。〔燕，因肩翻。〕昭王于破燕之后。【章：十二行本"后"下有"即位"二字；乙十一行本同；孔本同；張校同?！?/em>〔言燕國為齊所破，已承其后也。〕吊死問孤，與百姓同甘苦，卑身厚幣以招賢者。謂郭隗曰："齊因孤之國亂而襲破燕，孤極知燕小力少，〔臧文仲曰：列國有兇稱孤，禮也。杜預曰：列國諸侯無兇則稱寡人。郭姓出于周之虢公，世亦謂虢公為郭公。隗，五罪翻。少，始紹翻?！?/em>不足以報；然誠得賢士與共國，以雪先王之恥，〔謂燕王噲破國之恥。噲，苦夬翻?！?/em>孤之愿也。先生視可者，得身事之！"郭隗曰："古之人君有以千金使涓人求千里馬者，〔春秋以來，諸侯之國有涓人，秦、漢之間有中涓。師古曰：涓，潔也。言其在中主知潔清灑掃之事，蓋王之親舊左右也。應劭曰：涓人如謁者。涓，古玄翻。灑，所賣翻；掃，所報翻；又皆音如字?！?/em>馬已死，買其首五百金而返。君大怒，涓人曰：『死馬且買之，況生者乎！馬今至矣。』不期年，千里之馬至者三。〔期，讀曰朞?！?/em>今王必欲致士，先從隗始，況賢于隗者，豈遠千里哉！"〔言燕王若加禮于郭隗，則四方之賢士聞之，將不以千里為遠而來?！?/em>于是昭王為隗改筑宮而師事之。于是士爭趣燕：〔為，于偽翻。趣，七喻翻?！?/em>樂毅自魏往，劇辛自趙往。〔劇，竭戟翻。劇，姓；辛，名。劇姓莫知其所自出。班志，北?？び袆】h，蓋其先以縣為姓也?！?/em>昭王以樂毅為亞卿，任以國政。〔為燕用樂毅破齊張本?！?/em>
③韓宣惠王薨，子襄王倉立。
四年（庚戌，公元前三一一年）
①蜀相殺蜀侯。〔相，息亮翻。蜀相，蓋陳莊也?！?/em>
?、谇鼗萃跏谷烁娉淹?，請以武關之外易黔中地。〔武關，左傳之少習，地在漢弘農(nóng)郡析縣西百七十里，道通南陽。晉太康地志曰：武關當冠軍西。括地志曰：武關在商州上洛縣東。武關之外，蓋秦丹、析、商于之地。黔，音琴。少，始照翻。冠，工玩翻。于，音如字?！?/em>楚王曰："不愿易地，愿得張儀而獻黔中地。"張儀聞之，請行。王曰："楚將甘心于子，〔楚王以墮張儀之詐，故欲甘心焉?！?/em>柰何行？"張儀曰："秦強楚弱，大王在，楚不宜敢取臣。且臣善其嬖臣靳尚，〔嬖，匹計翻，又卑義翻。靳，居焮翻，姓也?！?/em>靳尚得事幸姬鄭袖，〔鄭，以國為氏。"袖"，戰(zhàn)國策作"袖"，古字也?！?/em>袖之言，王無不聽者。"遂往。楚王囚，將殺之。靳尚謂鄭袖曰："秦王甚愛張儀，將以上庸六縣及美女贖之。〔上庸，春秋庸國。班志，上庸縣屬漢中郡。史記正義：上庸縣，今房州。宋白曰：今房州竹山縣古城，即漢上庸縣?！?/em>王重地尊秦，秦女必貴而夫人斥矣。"于是鄭袖日夜泣于楚王曰："臣各為其主耳。〔為，干偽翻?！?/em>今殺張儀，秦必大怒。妾請子母俱遷江南，毋為秦所魚肉也。"王乃赦張儀而厚禮之。張儀因說楚王曰："夫為從者無以異于驅群羊而攻猛虎，不格明矣。〔說，式芮翻。夫，音扶。從，子容翻。格，當也。劉伯莊曰：格，各額翻，其字宜從"手"。余據(jù)字書，格，擊也，鬭也，從"木"亦通?！?/em>今王不事秦，秦劫韓驅梁而攻楚，則楚危矣。秦西有巴、蜀，治船積粟，浮岷江而下，〔治，直之翻。江水出蜀郡湔氐道之岷山，故謂之岷江。釋名曰：江，共也；小流入其中，所公共也?！?/em>一日行五百余里，不至十日而拒【章：十二行本"拒"作"距"；乙十一行本同。】捍關，〔徐廣曰：巴郡魚復縣有捍關。史記正義曰：在峽州巴山縣界。捍，寒旦翻?！?/em>捍關驚則從境以東盡城守矣，〔境，楚境也。捍關，楚之西境，從境以東，謂捍關以東也?！?/em>黔中、巫郡非王之有。〔黔，巨今翻。班志，巫縣屬南郡。酈道元曰：縣故楚之巫郡。杜佑曰：今歸州巴東縣是也。〕秦舉甲出武關，則北地絕。〔北地，楚北境之地，陳、蔡、汝、潁是也?！?/em>秦兵之攻楚也，危難在三月之內(nèi)。〔難，乃旦翻?！?/em>而楚待諸侯之救在半歲之外，夫待弱國之救，忘強秦之禍，此臣所為大王患也。〔夫，音扶。為，于偽翻?！?/em>大王誠能聽臣，臣【章：十二行本不重"臣"字；乙十一行本同；孔本同。】請令秦、楚長為兄弟之國，無相攻伐。"〔令，力丁翻?！?/em>楚王已得張儀而重出黔中地，〔重，難也。以地為重，意難割棄之。〕乃許之。
張儀遂之韓，說韓王曰："韓地險惡山居，〔之，如也，自楚如韓也。韓有宜陽、成皋，南盡魯陽，皆山險之地。說，式芮翻?！?/em>五谷所生，非菽而麥，〔菽，式竹翻，豆也?！?/em>國無二歲之食，見卒不過二十萬。〔見卒，見在之兵。見，賢遍翻?！?/em>秦被甲百余萬。〔被，皮義翻?！?/em>山東之士被甲蒙胄以會戰(zhàn)，秦人捐甲徒裼以趨敵，〔胄，今謂之兜鍪。捐，與專翻，棄也。徒，徒行也。裼，音錫，袒也。趨，七喻翻。鍪，音牟。〕左挈人頭，右挾生虜。夫戰(zhàn)孟賁、烏獲之士以攻不服之弱國，〔挾，戶頰翻。孟賁、烏獲，古之勇士。賁，音奔。〕無異垂千鈞之重于鳥卵之上，必無幸矣。〔三十斤為鈞。必無幸矣，言無幸而獲全之理。〕大王不事秦，秦下甲據(jù)宜陽，塞成皋，〔下，遐稼翻。塞，悉則翻。〕則王之國分矣，鴻臺之宮，桑林之苑，非王之有也。為大王計，莫如事秦以攻楚，以轉禍而悅秦，計無便于此者。"韓王許之。
張儀歸報，秦王封以六邑，號武信君。復使東說齊王曰："從人說大王者〔復，扶又翻。從人，合從之人也。從，子容翻。說，式芮翻?！?/em>必曰：『齊蔽于三晉，地廣民眾，兵強士勇，雖有百秦，將無柰齊何。』大王賢其說而不計其實。今秦、楚嫁女娶婦，為昆弟之國；韓獻宜陽；梁效河外；〔河外，秦蓋以河東為河外，梁則以河西為河外，張儀以秦言之也。〕趙王入朝，割河間以事秦。〔朝，直遙翻。河間，趙地。漢文帝二年，分為河間國。應劭曰：在兩河之間。唐為瀛州?！?/em>大王不事秦，秦驅韓、梁攻齊之南地，〔漢泰山、城陽，齊南境之地也?！?/em>悉趙兵，渡清河，指博關，臨菑、即墨非王之有也！〔博關在濟州西界之博陵。史記正義曰：博關在博州。趙兵從貝州渡清河指博關，則漯河以南臨菑、即墨危矣。濟，子禮翻。漯，托合翻?！?/em>國一日見攻，雖欲事秦，不可得也！"齊王許張儀。
張儀去，西說趙王曰："大王收率天下以擯秦，秦兵不敢出函谷關十五年。〔擯，必刃翻。事見上卷顯王三十六年。〕大王之威行于山東，敝邑恐懼，〔春秋以來，列國交聘，行人率自稱其國曰敝邑?！?/em>繕甲厲兵，力田積粟，愁居懾處，不敢動搖，〔懾，之涉翻，怖也，心伏也，失常也，失氣也。處，昌呂翻。〕唯大王有意督過之也。〔師古曰：督過，視責也。索隱曰：督者，正其事而責之；督過，是深責其過也?！?/em>今以大王之力，舉巴、蜀，〔事見慎靚王五年?！?/em>并漢中，〔事見上二年?！?/em>包兩周，〔元年服韓、魏，則包兩周矣。〕守白馬之津。〔班志，白馬縣屬東郡。水經(jīng)注：白馬津在白馬城之西北。白馬城，唐為滑州治所。開山圖曰：白馬津東可二十許里，有白馬山，山上常有白馬群行，悲鳴則河決，馳走則山崩，后人因以名縣及津。按通鑒不語怪，今此注亦近于怪，姑以廣異聞耳?！?/em>秦雖僻遠，然而心忿含怒之日久矣。今秦有敝甲凋兵軍于澠池，〔敝，敗惡也，凋，瘁也，半傷也。敗甲凋兵，謙其辭，言軍于澠池，則張其勢以臨趙矣。康曰：澠池，趙邑。余據(jù)趙與韓、魏接境，韓有野王、上黨，魏有河東、河內(nèi)，而澠池則秦地也，漢為縣，屬弘農(nóng)郡，趙安能越韓、魏而有之！康說非是。澠，莫善翻；又莫忍翻?！?/em>愿渡河，逾漳，據(jù)番吾，〔言欲自澠池北渡河，又自此東逾漳水而進據(jù)番吾，此亦張聲勢以臨趙也。番吾，即漢常山郡之蒲吾縣也。劉昭注曰：史記番吾君，杜預云：晉之蒲邑也。此說非。括地志：番吾故城，在恒州房山縣東二十里。番，音婆，又音盤?！?/em>會邯鄲之下，愿以甲子合戰(zhàn)，正殷紂之事。〔武王伐紂，癸亥陳于商郊，甲子昧爽，紂帥其旅若林，會于牧野，前徒倒戈，攻其后以北，遂以勝殷殺紂。張儀引以懼趙，其有所侮而動，亦已甚矣。邯鄲，趙都，音寒丹?！?/em>謹使使臣先聞左右。〔使臣，上疏吏翻?！?/em>今楚與秦為昆弟之國，而韓、梁稱東藩之臣，齊獻魚鹽之地，〔齊東瀕于海，海濱廣斥，魚鹽所出也。此時齊未嘗獻地于秦，張儀駕說以恐動趙耳?！?/em>此斷趙之右肩也。夫斷右肩而與人斗，〔夫，音扶。斷，丁管翻?！?/em>失其黨而孤居，求欲毋危得乎！今秦發(fā)三將軍，其一軍塞午道，〔索隱曰：午道當在趙之東，齊之西。午道，地名也。鄭玄云：一縱一橫為午，謂交道也。塞，悉則翻?！?/em>告齊使渡清河，軍于邯鄲之東，〔邯鄲，音寒丹?！?/em>一軍軍成皋，驅韓、梁軍于河外，〔史記正義曰：河外，謂鄭滑州，北臨河。余謂此河外，亦因趙而言之?！?/em>一軍軍于澠池，約四國為一以攻趙，趙服必四分其地。〔言秦約齊、韓、魏四分趙地?！?/em>臣竊為大王計，莫如與秦王面相約而口相結，常為兄弟之國也。"趙王許之。〔當時趙于山東最強，且主從約，張儀說之，亦費辭矣?！?/em>
張儀乃北之燕，〔燕，因肩翻?！?/em>說燕王曰："今趙王已入朝，效河間以事秦。〔張儀自趙至燕，借此氣勢而為是虛言以動燕耳。朝，直遙翻?！?/em>大王不事秦，秦下甲云中、九原。〔虞氏記曰：趙自五原河曲筑長城，東至陰山，又于河西造大城，一箱崩不就，乃改卜陰山河曲而禱焉，晝見群鵠游于云中，徘徊經(jīng)日，見大光在其下，乃即其處筑城，今云中城是也。余謂此亦語怪，酈道元為后魏書之耳。宋白曰：勝州榆林縣界有云中古城，趙武侯所筑，秦置云中郡，唐為單于都護府。班志：九原縣屬五原郡。漢之五原，即秦之九原郡也。唐為豐、鹽等州之地。宋白曰：唐豐州治九原縣。按云中九原，皆在燕之西，秦自上郡朔方下兵則可至。史記正義曰：古云中、九原郡皆在勝州。云中郡故城在榆林東北四十里。九原郡故城在勝州西界，今連谷縣是。下，遐稼翻。元為，于偽翻?！?/em>驅趙而攻燕。則易水、長城非大王之有也！〔水經(jīng)注：易水出涿郡故安縣閻鄉(xiāng)西山，東屆關城西南，即燕長城門也。易水又歷長城而東過范陽、容城、安次、泉州縣南而東入海?！?/em>且今時齊、趙之于秦，猶郡縣也，不敢妄舉師以攻伐。今王事秦，長無齊、趙之患矣。"〔以利動之。〕燕王請獻常山之尾五城以和。〔常山，即北岳恒山也。漢文帝諱恒，改曰常山，置常山郡。班志，常山在常山郡上曲陽縣西北，其尾則燕之西南界?！?/em>
張儀歸報，未至咸陽，秦惠王薨，子武王立。〔索隱曰：武王，名蕩?！?/em>武王自為太子時，不說張儀；〔說，讀曰悅?！?/em>及即位，群臣多毀短之。〔毀短，訾毀而數(shù)其短也。〕諸侯聞儀與秦王有隙，〔隙，乞逆翻，怨隙也，釁隙也。物之有罅釁者為有隙，人之與人有怨者亦為有隙?！?/em>皆畔衡，復合從。〔衡，讀曰橫。從，子容翻。以此觀之，此時六國之勢，利在合從，而從張儀連衡者，畏秦而搖于儀之說耳?！?/em>
五年（辛亥，公元前三一零年）
?、購垉x說秦武王曰："為王計者，東方有變，〔韓、魏皆在秦之東。說，式芮翻?！?/em>然后王可以多割得地也。臣聞齊王甚憎臣，臣之所在，齊必伐之。臣愿乞其不肖之身以之梁，〔不肖，謙言無所肖似也。魏都大梁?！?/em>齊必伐梁，齊、梁交兵而不能相去，〔言兵交不解，各欲去而不能也?！?/em>王以其間伐韓，〔間，居莧翻，間隙也，又居閑翻，中間也。〕入三川，挾天子，案圖籍，此王業(yè)也！"〔張儀欲傾周而為秦；始終以此說為主。挾，戶頰翻?！?/em>王許之。齊王果伐梁，梁王恐。張儀曰： "王勿患也！〔言勿以為患?！?/em>請令齊罷兵。"〔令，盧經(jīng)翻，使也；下同?！?/em>乃使其舍人之楚，借使謂齊王曰：〔之，往也，如也。不敢徑遣人使齊，而往楚借使，借使，言借楚人以為使。借，子夜翻；康資昔切。使，疏吏翻?！?/em>"甚矣王之托儀于秦也！"齊王曰："何故？"楚使者曰："張儀之去秦也固與秦王謀矣，欲齊、梁相攻而令秦取三川也。今王果伐梁，是王內(nèi)罷國而外伐與國，〔罷，讀曰疲?！?/em>而信儀于秦王也。"齊王乃解兵還。〔還，從宣翻，又如字?！?/em>張儀相魏一歲，卒。〔相，息亮翻。卒，子恤翻?！?/em>
儀與蘇秦皆以縱橫之術游諸侯，致位富貴，天下爭慕效之。〔縱，子容翻。〕又有魏人公孫衍者，號曰犀首，亦以談說顯名。〔說，式芮翻?！?/em>其余蘇代、蘇厲、周最、樓緩之徒，紛紜徧于天下，務以辯詐相高，不可勝紀，〔姓譜曰：周姓本自周平王子，別封汝川，人謂之周家，因氏焉。一云：以赧王為秦所滅，黜為庶人，百姓稱為周家，因氏焉。余按商有太史周任，謂為周姓所自出，夫豈不可！又赧王于時未滅，不可謂周最出于赧王。樓姓，夏少康之裔，周封為東樓公，子孫因氏焉。師古曰：紛紜，興作貌，又物多而亂貌。勝，音升。赧，奴版翻。夏，戶雅翻。少，始照翻。裔，苗裔?！?/em>而儀、秦、衍最著。〔著者，顯著于時?！?/em>
孟子論之曰：或謂："公孫衍張儀豈不大丈夫哉，一怒而諸侯懼，安居而天下熄？"〔熄，滅也，火滅為熄。此言天下兵革之事熄滅也?！?/em>孟子曰："是惡足為大丈夫哉！〔惡，音烏?！?/em>君子立天下之正位，行天下之正道，得志則與民由之，不得志則獨行其道，富貴不能淫，貧賤不能移，威武不能詘，〔詘，與屈同。〕是之謂大丈夫。"
揚子法言曰：或問："儀、秦學乎鬼谷術而習乎縱橫言，安中國者各十余年，是夫？"〔夫，音扶。〕曰："詐人也，圣人惡諸。"〔惡，烏路翻?！?/em>曰："孔子讀而儀、秦行，〔謂讀孔子之言而行儀、秦之事?！?/em>何如也？"曰："甚矣鳳鳴而鷙翰也！"〔翰，侯旰翻，又侯安翻，羽翰?！?/em>"然則子貢不為歟？"曰："亂而不解，子貢恥諸。"〔太史公曰：子貢一出，存魯，亂齊，破吳，強晉而霸越。溫公曰：考其年與事皆不合，蓋六國游說之士托為之辭，太史公不加考訂，因而記之；揚子云亦據(jù)太史公書發(fā)此語也。說，式芮翻?！?/em>說而不富貴，儀、秦恥諸。"〔說，式芮翻?！?/em>或曰："儀、秦其才矣乎，跡不蹈已？"〔宋咸曰：蹈，踐也；言儀、秦之才術超卓，自然不踐循舊人之跡。踐，慈演翻?！?/em>曰："昔在任人，帝而難之。〔書舜典：而難任人?？装矅⒃疲喝危?；難，拒也；言佞人則斥遠之。任，音壬。難，乃旦翻?！?/em>不以才乎？才乎才，非吾徒之才也！"
?、谇赝跏垢拭D蜀相莊。〔四年，蜀相殺蜀侯，秦武王故誅之。史記"莊"作"壯"。案秦紀，秦既得蜀，使陳莊相蜀；從"莊"為是?！?/em>
?、矍赝?、魏王會于臨晉。〔班志，臨晉縣屬馮翊，故大荔也，秦取之，更名臨晉。應劭曰：臨晉水，故名。臣瓚曰：晉水在河之東，此縣在河之西，不得臨晉水。舊說，秦筑高壘以臨晉國，故曰臨晉。章懷太子賢曰：臨晉故城，在今同州朝邑縣西南。余按唐書地理志，蒲州有臨晉縣。宋白曰：漢臨晉縣在今臨晉縣東南十八里，故解城是也。后魏改為北解縣。周省。隋分猗氏縣，置桑泉縣。唐天寶十二載，改臨晉縣。天寶之改縣，必有所據(jù)，則應劭臨晉水之說，未可厚非。秦之臨晉在河西，臣瓚、章懷之說皆是也。更，工衡翻。應，乙陵翻。瓚，藏旱翻。朝，直遙翻。解，戶買翻。載，祖亥翻?！?/em>
?、苴w武靈王納吳廣之女孟姚，〔吳姓，以國為氏?！?/em>有寵，是為惠后。〔孔穎達曰：后，后也，言其后于天子，亦以廣后胤也。戰(zhàn)國諸侯僭王，亦稱其夫人為后?！?/em>生子何。〔為立何而長子章爭國張本。長，知兩翻?！?/em>
六年（壬子，公元前三零九年）
?、偾爻踔秘┫?，以樗里疾為右丞相。〔應劭曰：丞者，承也；相者，助也。荀悅曰：秦本次國，命卿二人，故置左右丞相，無三公官。樗里疾，秦惠王之弟也。高誘曰：疾居渭南之陰鄉(xiāng)，其里有大樗樹，故號樗里子。相，息亮翻。樗，丑于翻。誘，羊久翻?！?/em>
七年（癸丑，公元前三零八年）
?、偾?、魏會于應。〔左傳曰：邘、晉、應、韓，武之穆也。杜預注云：應國在襄陽城父縣西。余按襄陽無城父縣。后漢志，潁川父城縣西南有應鄉(xiāng)，古應國也。括地志曰：故應城因應山為名。古之應國在汝州魯山縣東三十里。應，乙陵翻。邘，音于?！?/em>
②秦王使甘茂約魏以伐韓，而令向壽輔行。甘茂【章：十二行本"茂"下有"至魏"二字；乙十一行本同；孔本同；張校同；退齋校同。】令向壽還，謂王曰："魏聽臣矣，〔令，盧經(jīng)翻，使也。向，式讓翻，姓也。姓譜：向姓本自宋文公枝子向文旰，旰孫戌以王父字為氏。余按左傳，向戌本出于宋桓公。孟子為齊卿，出吊于滕，王使王驩為輔行。趙岐注曰：輔行，副使也。旰，音干。戌，音恤。傳，直戀翻。使，疏吏翻。〕然愿王勿伐！"王迎甘茂于息壤而問其故。〔柳宗元曰：地長隆然而起，夷之而益高者為息壤。異書有云：鯀竊帝之息壤以堙洪水。意者此所謂息壤，蓋以地長得名。長，知兩翻?！?/em>對曰："宜陽大縣，其實郡也。〔杜佑曰：春秋時列國相滅，多以其地為縣，則縣大而郡小，故趙鞅曰："上大夫受縣，下大夫受郡。"至于戰(zhàn)國，則郡大而縣小矣，故甘茂曰："宜陽大縣。其實郡也。"漢官儀曰：凡郡：或以列國，陳、魯、齊、吳是也；或以舊邑，長沙、丹陽是也；或以山陵，泰山，山陽是也；或以川原，西河，河東是也；或以所出，金城城下得金，酒泉泉味如酒、豫章樟樹生庭、雁門雁之所育是也；或以號令，夏禹合諸侯，大計東冶之山會計，因名會稽是也。令，力正翻。名會，古外翻?！?/em>今王倍數(shù)險，行千里，攻之難。〔倍，與背同，音蒲妹翻。數(shù)險，謂函谷及三崤之險?！?/em>魯人有與曾參同姓名者殺人，人告其母，其母織自若也。〔參，所金翻，一音七南翻?！?/em>及三人告之，其母投杼下機，逾墻而走。〔杼，直呂翻。說文曰：杼，機之持緯者，蓋今所謂梭。梭，蘇禾翻。〕臣之賢不若曾參，王之信臣又不如其母，疑臣者非特三人，臣恐大王之投杼也。魏文侯令樂羊將而攻中山，三年而拔之。〔事見一卷威烈王二十三年。令，音盧經(jīng)翻。將，即亮翻。〕反而論功，文侯示之謗書一篋。〔謗，訕也，毀也。篋，竹笥也，音古頰翻?！?/em>樂羊再拜稽首曰：『此非臣之功，君之力也！』〔稽首，首至地也。稽，音啟?！?/em>今臣，羇旅之臣也，〔甘茂，楚下蔡人，故云然。羇，居宜翻，寄也。旅，客也?！?/em>樗里子、公孫奭挾韓而議之，王必聽之，〔樗，丑于翻。奭，施只翻。挾，戶頰翻?！?/em>是王欺魏王而臣受公仲侈之怨也。"〔公仲侈，韓相也?！?/em>王曰："寡人弗聽也，請與子盟！"乃盟于息壤。秋，甘茂、庶長封帥師伐宜陽。〔長，知丈翻。帥，讀曰率。〕
八年（甲寅，公元前三零七年）
①甘茂攻宜陽，五月而不拔。樗里子、公孫奭果爭之。秦王召甘茂，欲罷兵。甘茂曰："息壤在彼。"〔征前盟也?！?/em>王曰："有之。"因大悉起兵以佐甘茂，〔佐，助也?！?/em>斬首六萬，遂拔宜陽。韓公仲侈入謝于秦以請平。〔請平，猶請和也?！?/em>
?、谇匚渫鹾靡粤?，〔好，呼到翻。〕力士任鄙、烏獲、孟說皆至大官。〔烏，姓也。春秋時，齊有大夫烏枝鳴。姓譜：孟姓，魯桓公之子仲孫之胤，仲孫為三桓之孟，故曰孟氏。任，音壬。說，讀曰悅?！?/em>八月，王與孟說舉鼎，絕脈而薨；〔脈，莫獲翻。脈者，系絡臟腑， 其血理分行于支體之間，人舉重而力不能勝，故脈絕而死。按史記甘茂傳云：武王至周而卒于周。蓋舉鼎者，舉九鼎也。世家以為龍文赤鼎。史記"脈"作 "臏"?！?/em>族孟說。〔族者，誅夷其族?！?/em>武王無子，異母弟稷為質于燕，〔質，音致。燕，因肩翻。〕國人逆而立之，〔逆，迎也。〕是為昭襄王。昭襄王母羋八子，〔羋，楚姓也。漢因秦制，嫡稱皇后，次稱夫人，又有美人、良人、八子、七子、長使、少使之號。美人爵視二千石，比少上造。八子視千石，比中更。羋，亡氏翻?！?/em>楚女也，實宣太后。
?、圳w武靈王北略中山之地，〔略地之師速而疾。杜預曰：略者，總攝巡行之名也。〕至房子，〔班志，房子縣屬常山郡。史記正義曰：房子，今趙州縣。宋白曰：天寶元年改曰臨城?！?/em>遂至【章：十二行本"至"作"之"；乙十一行本同；孔本同；張校同；退齋校同。】代，北至無窮，〔自代北出塞外，大漠數(shù)千里，故日無窮。戰(zhàn)國策，武靈王曰："昔先君襄王與代交地，城境封之，名曰無窮之門，所以詔后而期遠也。"〕西至河，登黃華之上。〔史記正義曰：黃華，蓋黃河側之山名?！?/em>與肥義謀胡服騎射以教百姓，〔騎，奇寄翻?！?/em>曰："愚者所笑，賢者察焉。雖驅世以笑我，胡地、中山，吾必有之！"遂胡服。
國人皆不欲，公子成稱疾不朝。〔朝，直遙翻?！?/em>王使人請之曰:"家聽于親，〔親，謂父母?！?/em>國聽于君。今寡人作教易服而公叔不服，吾恐天下議己【章：十二行本"己"作"之"；乙十一行本同；孔本同；張校同，退齋校同。】也。制國有常，利民為本；從政有經(jīng)，令行為上。〔令，力政翻?！?/em>明德先論于賤，而從政先信于貴，〔德欲其下及，故先論于賤；卑賤者感其德，則德廣所及可知矣。法行自貴近始，故先信于貴；貴近者奉法，則法之必行可知矣?！?/em>故愿慕公叔之義以成胡服之功也。"公子成再拜稽首曰：〔稽，音啟?！?/em>"臣聞中國者，圣賢之所教也，禮樂之所用也，遠方之所觀赴也，蠻夷之所則效也。今王舍此而襲遠方之服，〔則，法也。舍，讀曰舍。襲，重衣也?！?/em>變古之道，逆人之心，臣愿王孰圖之也！"〔孰，古熟字，通?！?/em>【章：十二行本正作"熟"；乙十一行本同；孔本同?！?/em>使者以報。王自往請之，〔使，疏吏翻。〕曰："吾國東有齊、中山，〔按趙都邯鄲，東接于齊，中山在其東北，故史記趙世家載武靈王之言曰："吾國東有河薄落之水，與齊、中山同之。"蓋河、薄落之水在趙之東，與齊、中山同此地險也。〕北有燕、東胡，西有樓煩、秦、韓之邊。〔史記正義曰：營州之境，即東胡、烏丸之地。林胡、樓煩，即嵐、勝之北也。班志：雁門郡樓煩縣。應劭注云：故樓煩胡地。嵐、勝以南，石州離石、藺等，七國時趙邊也，與秦隔河。晉、洺、潞、澤等州，皆七國時韓地，趙之西邊地。燕，因肩翻。〕今無騎射之備，則何以守之哉？〔騎，奇寄翻〕先時中山負齊之強兵，侵暴吾地，系累吾民，〔先，悉薦翻。累，力追翻?！?/em>引水圍鄗，微社稷之神靈，則鄗幾于不守也。〔鄗，趙邑，漢光武改為高邑，隋、唐為柏鄉(xiāng)縣地，唐屬趙州。鄗，呼各翻。幾，居衣翻?！?/em>先君丑之，〔以為趙國之丑。〕故寡人變服騎射，欲以備四境之難，〔難，乃旦翻?！?/em>報中山之怨。而叔順中國之俗，惡變服之名，〔惡，烏路翻?！?/em>以忘鄗事之丑，非寡人之所望也！"公子成聽命，乃賜胡服；明日服而朝。〔朝，直遙翻?！?/em>于是始出胡服令〔令，力政翻?！?/em>而招騎射焉。
九年（乙卯，公元前三零六年）
?、偾卣淹跏瓜驂燮揭岁枺?em>〔平，正也，和也。正宜陽之疆界而和其民人也。向，式亮翻?！?/em>而使樗里子、甘茂伐魏。甘茂言于王，以武遂復歸之韓。〔史記正義曰：武遂本屬韓，近平陽。楚世家云：韓先王之墓在平陽，武遂去之七十里。去年秦拔宜陽，因涉河城武遂，今復歸之韓。復，音如字?！?/em>向壽、公孫奭爭之，不能得，〔向，式讓翻?！?/em>由此怨讒甘茂。茂懼，輟伐魏蒲阪，亡去。〔班志，蒲阪縣屬河東郡，舊曰蒲。應劭曰：秦始皇東巡，見長阪，因加"阪"云。括地志：蒲阪故城，在蒲州河東縣南五里。阪，音反?！?/em>樗里子與魏講而罷兵，〔講，和也。〕甘茂奔齊。
?、谮w王略中山地，至寧葭；〔水經(jīng)注：衡漳水東北歷下博城西，又西逕樂鄉(xiāng)縣故城南，又東引葭水注之。葭，音加?！?/em>西略胡地，至榆中。〔水經(jīng)注：諸次水出上郡諸次山，其水東逕榆林塞，世又謂之榆林山，即漢書所謂"榆溪舊塞"者。自溪西去，悉榆柳之藪，緣歷沙陵，屆龜茲縣西出，故云廣長榆也。王恢曰"樹榆為塞"，謂此。蘇林以為榆中在上郡，非也。按始皇本紀：西北逐匈奴，自榆中并河以東，屬之陰山。然榆中在金城東五十許里，陰山在朔方東，以此推之，不得在上郡。余謂蘇林之說固未為盡，而道元所謂榆中在金城東五十許里亦非也。據(jù)衛(wèi)青取河南地，案榆溪舊塞，正在唐麟、勝二州界，其西則接古上郡之境。況諸次水出上郡，逕榆林塞入河，則榆中在上郡之東明矣，諸次水無西流至金城、榆中之理。夷考其故，道元特以班志金城郡有榆中縣，遂牽合以為說，不知此一節(jié)之誤尤甚于蘇林也。史記正義曰：榆中，勝州北河北岸也。杜佑曰：勝州榆林郡南即秦榆林塞?！?/em>林胡王獻馬，〔如淳曰：林胡，即儋林。余謂此胡種落依阻林薄，因曰林胡。儋，都甘翻。種，章勇翻?！?/em>歸，使樓緩之秦，仇液之韓。王賁之楚，〔歸，謂趙王自略中山歸也。仇，姓也。春秋時，宋有大夫仇牧。液，音亦。之，往也，如也。賁，音奔；康曰：離之父，翦之子。余按離父、翦子，秦將也；此王賁乃趙人，康說非是。將，即亮翻?！?/em>富丁之魏，〔富，姓也。春秋時，周有大夫富辰?！?/em>趙爵之齊；代相趙固主胡，致其兵。〔相，息亮翻。致者，使之至也?！?/em>
?、鄢跖c齊、韓合從。〔楚與齊、韓合從，尋即倍之，適足致齊、韓之兵耳。從，子容翻?！?/em>
十年（丙辰，公元前三零五年）
?、馘缧且?，〔彗星，世所謂掃星，本類星，末類彗，小者數(shù)寸，長或竟天，見則兵起，主掃除，除舊布新。唐史臣曰：彗體無光，傅日以為光，故夕見則東指，晨見則西指，或長或短，光芒所及則為災。又曰：孛星，彗之屬也，偏指曰彗，氣四出曰孛。孛者孛孛，非常惡氣之所生，災甚于彗。天文書謂五星之精為妖，歲星流為蒼彗，熒惑、填星散為赤彗、黃彗，太白、辰星變?yōu)榘族?、黑彗。彗，祥歲翻，又徐醉翻，又旋芮翻。見，賢遍翻。掃，所報翻。傅，讀曰附。孛，蒲內(nèi)翻。妖，于遙翻。填，讀曰鎮(zhèn)。〕
?、谮w王伐中山，取丹丘、爽陽、鴻之塞，又取鄗、石邑、封龍、東垣。〔史記正義曰：丹丘，邢州縣。余按隋、唐志，邢州有內(nèi)丘縣，漢之中丘縣也，未嘗有丹丘，不知其何據(jù)。"爽陽、鴻之塞，"史記作"華陽、鴟之塞"。括地志曰：北岳別名曰華陽臺，即常山也，在定州恒陽縣北百四十里。徐廣曰："鴟"作"鴻"，鴻上故關，今名汝城，在定州唐縣東北六十里。又有鴻上水，出唐縣北葛洪山，山接北岳恒山，皆在定州界。班志，石邑縣屬常山郡，井陘山在西。括地志：石邑故城，在恒州鹿泉縣南三十五里。封龍山，一名飛龍山，在恒州鹿泉縣南四十五里，邑蓋因山為名。洪氏隸釋載后漢所立白石碑云：常山國元氏縣界有封龍山。東垣，即漢真定國之真定縣，漢高帝更名。史記正義曰：趙之東垣，在恒州真定縣南八里，故常山城是也。鄗，呼各翻。垣，于元翻。華，戶化翻。恒，戶登翻，鴟，丑之翻。陘，音刑。更，工衡翻?！?/em>中山獻四邑以和。
?、矍匦螽惛傅茉火钗喝?，同父弟曰華陽君羋戎；王之同母弟曰高陵君、涇陽君。魏冉最賢，〔秦封穰侯于陶，陶即范蠡所居陶邑。孟康曰：陶即定陶。班志，定陶縣屬濟陰郡。下云封于穰與陶；穰縣屬南陽郡，去定陶差遠。水經(jīng)注曰：穰侯封于穰，益封于陶，其免相也，出之陶而卒，陶有穰侯冢。穰，音人羊翻。華陽，即武王歸馬之地。水經(jīng)注：洛水自上洛縣東北分為二水，枝渠東北出為門水，水東北歷陽華之山，即華陽也。華，音戶化翻。羋，眉婢翻。相，息亮翻。卒，子恤翻。冢，知隴翻。班志，高陵縣屬馮翊，涇陽縣屬安定。杜佑曰：京兆涇陽縣乃秦封涇陽君之地。漢涇陽縣在今平?jīng)隹そ鐩荜柟食鞘且?。宋白曰：雍州涇陽本秦舊縣。與杜佑同。索隱曰：高陵君，名顯，涇陽君，名悝。索，山客翻。悝，苦回翻?！?/em>自惠王、武王時，任職用事，武王薨，諸弟爭立，唯魏冉力能立昭王。〔惠王，即惠文王。昭王，即昭襄王〕昭王即位，以魏冉為將軍，衛(wèi)咸陽。是歲，庶長壯及大臣、諸公子謀作亂。〔長，知丈翻?！?/em>魏冉誅之；及惠文后皆不得良死，〔惠文后，昭王嫡母也。死于正命曰良死?！?/em>悼武王后出居【章：十二行本"居"作"歸"；乙十一行本同；孔本同；退齋校同?！?/em>于魏，〔悼武王后，即秦武王后，昭王嫂也?！?/em>王兄弟不善者，魏冉皆滅之。王少，宣太后自治事，任魏冉為政，威震秦國。〔少，詩照翻。治，直之翻。為范睢間魏冉張本?！?/em>
十一年（丁巳，公元前三零四年）
?、偾赝?、楚王盟于黃棘。〔史記正義曰：黃棘蓋在房、襄二州。余按班志，南陽郡有棘陽縣，應劭曰：縣在棘水之陽?！?/em>秦復與楚上庸。〔三年，秦敗楚師，虜屈匄，取楚上庸?！?/em>
十二年（戊午，公元前三零三年）
?、馘缧且?。〔彗，祥歲翻，又徐醉翻，旋芮翻。見，賢遍翻〕
?、谇厝∥浩掩?、晉陽、封陵，〔"晉陽"，按史記世家作"陽晉"，其地當在蒲阪之東，風陵之西，大河之陽，且本晉地也，故謂之陽晉，蘇秦所謂"衛(wèi)陽晉之道"，蓋以魏境有陽晉，故在衛(wèi)境者稱"衛(wèi)陽晉"以別之。括地志曰：晉陽故城，今名晉城，在蒲州虞鄉(xiāng)縣西。水經(jīng)注：函谷關直北隔河有崇阜，巍然獨秀，世謂之風陵。酈道元所謂函谷，則潼關也。史記正義曰：封陵在蒲州。唐志：河中府河東縣南有風陵關。今若據(jù)括地志，則晉陽亦通〕又取韓武遂。〔九年，秦歸韓武遂?！?/em>
?、埤R、韓、魏以楚負其從親，〔九年，楚與齊、韓合從，蓋即負之也。從，子容翻?！?/em>合兵伐楚。楚王使太子橫為質于秦以請救。〔質，音致?！?/em>秦客卿通將兵救楚，三國引兵去。〔將，即亮翻。又音如字，領也?！?/em>
十三年（己未，公元前三零二年）
?、偾赝?、魏王、韓太子嬰會于臨晉，韓太子至咸陽而歸，秦復與魏蒲阪。〔阪，音反。去年秦取魏蒲阪?！?/em>
②秦大夫有私與楚太子斗者。太子殺之，亡歸。〔楚太子質秦而亡歸，復質于齊；秦以為言而誘陷其父，齊乘其父出而要之以利?！?/em>
十四年（庚申，公元前三零一年）
?、偃沼惺持?。
?、谇厝巳№n穰。〔班志，穰縣屬南陽郡。以時考之，當屬楚。然韓得潁川之地，與南陽接境，七國兵爭，疆埸之間，一彼一此，或者此時穰屬韓歟？穰，人羊翻。〕
?、凼袷責惻亚?，秦司馬錯往誅之。〔蜀守，蜀郡守也。史記秦紀作"蜀侯"。華陽國志曰：秦封王子煇為蜀侯。蜀侯祭，歸胙于王；后母疾之，加毒以進。王大怒，使司馬錯賜煇劍。守，音狩。煇，索隱音暉?！?/em>
④秦庶長奐會韓、魏、齊兵伐楚，〔修楚太子亡歸之怨。長，知丈翻?！?/em>敗其師于重丘，殺其將唐昧；遂取重丘。〔唐姓本于唐堯。春秋之時，有二重丘：衛(wèi)孫蒯飲馬于重丘，杜預曰：曹邑；諸侯同盟于重丘，杜預曰：齊地。時楚之境皆不至此。呂氏春秋曰：齊令章子與韓、魏攻荊，荊使唐薎將兵應之，夾泚而軍；章子夜襲之，斬薎于是水之上。水經(jīng)注曰：泚水又西，澳水注之。水北出茈丘山，南入于泚水。意者重丘即茈丘也。敗，補邁翻。將，即亮翻。"昧"，荀子作"蔑"，楊倞注曰：與"昧"同，語音相近，當音末。索隱音莫葛翻。重，直龍翻。茈，才支翻?！?/em>
⑤趙王伐中山，中山君奔齊。
十五年（辛酉，公元前三零零年）
①秦涇陽君為質于齊。〔質，音致。〕
?、谇厝A陽君伐楚，大破楚師，斬首三萬，殺其將景缺，取楚襄城。〔班志，襄城縣屬潁川郡，有西不羹，楚靈王所謂"大城陳、蔡、不羹，賦皆千乘"是也。將，即亮翻。陸德明曰：不羹，舊音郎；漢書地理志作"更"字，乘，繩證翻?！?/em>楚王恐，使太子為質于齊以請平。〔為楚懷王入秦而卒、齊留太子以邀楚張本?！?/em>
?、矍亻死锛沧?，以趙人樓緩為丞相〔樗，丑于翻。卒，子恤翻。相，息亮翻?！?/em>
④趙武靈王愛少子何，欲及其生而立之。〔少，詩照翻。及其生者，及其生而親見之。〕
十六年（壬戌，公元前二九九年）
①五月戊申，大朝東宮，〔朝，直遙翻?！?/em>傳國于何，王廟見禮畢，出臨朝，〔廟見，始即位而見祖廟也。見，賢遍翻?！?/em>大夫悉為臣。肥義為相國，并傅王。〔相國之官始此，秦、漢因之；漢、魏以降，其位望尊于丞相。相，息亮翻?！?/em>武靈王自號"主父"。〔主父，言為國之主之父也。一曰，言其子主國而己則父也。〕主父欲使子治國，身胡服，將士大夫西北略胡地。〔治，直之翻。將，即亮翻，又如字?！?/em>將自云中、九原南襲咸陽，于是詐自為使者，入秦。〔使，疏吏翻?！?/em>欲以觀秦地形及秦王之為人，秦王不知，已而怪其狀甚偉，非人臣之度，〔賓主相見，交際之禮已，方怪其非人臣?！?/em>使人逐之；主父行已脫關矣，審問之，乃主父也。〔謂已脫身出秦關也?！?/em>秦人大驚。
?、邶R王、魏王會于韓。
?、矍厝朔コ?，取八城。秦王遺楚王書曰："始寡人與王約為兄弟，盟于黃棘，〔見上十一年。遺，于季翻?！?/em>太子入質，至驩也。〔質，音致。見十二年?！?/em>太子陵殺寡人之重臣，不謝而亡去。〔見十三年?！?/em>寡人誠不勝怒，〔勝，音升。〕使兵侵君王之邊。〔謂戰(zhàn)重丘，取襄城?！?/em>今聞君王乃令太子質于齊以求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