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紀(jì)四起閼逢困敦，盡著雍困敦，凡二十五年。
赧王中
十八年（甲子，公元前二九七年）
①楚懷王亡歸。秦人覺之，遮楚道。〔遮其歸楚之路也。〕懷王從間道走趙。〔間，隙也，從空隙之路而行也。間，古莧翻。走，音奏，又音如字。〕趙主父在代，趙人不敢受。懷王將走魏，秦人追及之，以歸。
?、隰斊焦?，子緡公賈立。〔世本"緡"作"閔"?！?/em>
十九年（乙丑，公元前二九六年）
?、俪淹醢l(fā)病，薨于秦，秦人歸其喪。〔喪，息郎翻?！?/em>楚人皆憐之，如悲親戚。諸侯由是不直秦。
?、邶R、韓、魏、趙、宋同擊秦，至鹽氏而還。〔括地志：鹽氏故城，一名司鹽城，在蒲州安邑縣，掌鹽池之官，因稱鹽氏。徐廣曰："鹽"，一作"監(jiān)"?！?/em>秦與韓武遂、與魏封陵以和。〔十二年，秦取魏封陵，又取韓武遂，今皆歸之以和?！?/em>
③趙主父行新地〔趙新取中山之地也。行，于孟翻?！?/em>遂出代；西遇樓煩王于西河而致其兵。〔趙北有林胡、樓煩之戎。漢雁門郡樓煩縣，樓煩胡所居地。西河，即漢西河郡之地?！?/em>
?、芪合逋蹀?，子昭王立。〔世本曰：昭王，名遫?！?/em>
⑤韓襄王薨，子厘王咎立。〔厘，讀曰僖。〕
二十年（丙寅，公元前二九五年）
?、偾匚惧e伐魏襄城。〔尉，蓋國尉也。班志，襄城縣屬潁川郡。以分地考之，潁川屬韓境。蓋魏與韓分有潁川之地，用兵爭強(qiáng)，疆場之間，朝韓暮魏，則此時襄城或?yàn)槲和?，容亦有之。埸，音亦。?/em>
?、谮w主父與齊、燕共滅中山，遷其王于膚施。〔燕，因肩翻。班志，膚施縣屬上郡；唐屬延州，為州治所?！?/em>歸，行賞，大赦，置酒，酺五日。〔酺，音蒲。說文曰：王德布大飲酒也。師古曰：酺之為言布也。王德布于天下而合聚飲食為酺。師古注所云，漢法也。此言趙國內(nèi)酺耳。赦者，宥有罪也?！?/em>
?、圳w主父封其長子章于代，號曰安陽君。〔長，知丈翻。班志，代郡有東安陽縣。括地志：東安陽故城，在朔州定襄縣界。〕安陽君素侈，心不服其弟。〔不服其弟為王也?！?/em>主父使田不禮相之。〔相，息亮翻?！?/em>李兌謂肥義曰："公子章強(qiáng)壯而志驕，黨眾而欲大，田不禮忍殺而驕，二人相得，必有陰謀。夫小人有欲，輕慮淺謀，徒見其利，不顧其害，難必不久矣。〔夫，音扶。難，乃旦翻，下同?！?/em>子任重而勢大，亂之所始而禍之所集也。子何不稱疾毋出而傳政于公子成，毋為禍梯，〔梯，猶階也，以木為之，以升高者也。禍梯，猶言禍階也。梯，天黎翻。〕不亦可乎！"肥義曰："昔者主父以王屬義也，〔屬，之欲翻?！?/em>曰：『毋變而度，毋易而慮，〔而，猶汝也?！?/em>堅(jiān)守一心，以歿而世！』義再拜受命而籍之。〔記王命于籍也?！?/em>今畏不禮之難而忘吾籍，變孰大焉！諺曰：『死者復(fù)生，生者不愧。』吾欲全吾言，安得全吾身乎！子則有賜而忠我矣。雖然，吾言已在前矣，終不敢失！"李兌曰："諾，子勉之矣！吾見子已今年耳。"〔已，止也，言肥義命止于今年也。〕涕泣而出。
李兌數(shù)見公子成以備田不禮。〔數(shù)見者，相與謀為之備也。數(shù)，所角翻?！?/em>肥義謂信期曰：〔索隱曰：即下文高信也。史記正義曰：信，音申；康曰：如字?！?/em>"公子章與田不禮聲善而實(shí)惡，內(nèi)得主而外為暴，〔得主，謂章為主父所憐也?！?/em>矯令以擅一旦之命，不難為也。〔矯令，矯主父之令也。令，力正翻。擅，時戰(zhàn)翻。〕今吾憂之，夜而忘寐，饑而忘食，盜出入不可以【章：十二行本無"以"字；乙十二行本同?！?/em>不備。〔言盜在主父左右，出入不可不備也?！?/em>自今以來，有召王者必見吾面，我將以身先之，無故而后王可入也。"〔先，悉薦翻?！?/em>信期曰："善。"
主父使惠文王朝群臣而自從旁窺之，見其長子傫然也，〔朝，直遙翻。長，知丈翻。傫，倫追翻，懶懈貌。少子臨朝而長子朝之，故其貌如此。〕反北面為臣，詘于其弟，〔詘，與屈同。〕心憐之，于是乃欲分趙而王公子章于代。〔王，于況翻，又音如字?！?/em>計(jì)未決而輟。主父及王游沙丘，〔史記正義曰：沙丘在邢州平鄉(xiāng)縣東北二十里。余按沙丘臺，紂所作也。班志云：沙丘在巨鹿郡巨鹿縣東北七十里?！?/em>異宮，〔異宮而處也?！?/em>公子章、田不禮以其徒作亂，詐以主父令召王。肥義先入，殺之。高信即與王戰(zhàn)。〔高信以王與公子章之徒戰(zhàn)也?！?/em>公子成與李兌自國至，〔趙都邯鄲，自邯鄲至也。邯鄲，音寒丹。〕乃起四邑之兵入距難，〔距，猶拒也。難，乃旦翻。〕殺公子章及田不禮，減其黨。公子成為相，號安平君，〔相，息亮翻。班志，涿郡有安平縣，非趙地也。以公子成能平難而安國，故以為號?！?/em>李兌為司寇。〔司寇，周六卿之一也，掌刑?！?/em>是時惠文王少，〔少，時照翻?！?/em>成、兌專政。
公子章之?dāng)∫玻咧鞲?；主父開之。〔謂開宮門內(nèi)之也。走，音奏?！?/em>成、兌因圍主父。【章：十二行本"父"下有"宮"字；乙十一行本同；孔本同；張校同；退齋校同?！?/em>公子章死，成、兌謀曰："以章故，圍主父；即解兵，吾屬夷矣！"〔夷，誅也，滅也?！?/em>乃遂圍之，令："宮中人后出者夷！"〔令，力正翻?！?/em>宮中人悉出。主父欲出不得，又不得食，探雀鷇而食之。〔爾雅曰：生哺，鷇；生噣，雛。釋云：辨鳥子之異名也，鳥子生而須母哺食者為鷇，謂燕、雀之屬也。生而能自啄食者為雛，謂雞、雉之屬也。探，吐南翻。鷇，居候翻?！?/em>三月余，餓死沙丘宮。主父定死，乃發(fā)喪赴諸侯。主父初以長子章為太子，后得吳娃，愛之，〔長，知丈翻。吳娃，謂吳廣之女孟姚也，見上卷五年。吳、楚之間謂美女曰娃。娃，音于佳翻?！?/em>為不出者數(shù)歲。〔為，于偽翻。〕生子何，乃廢太子章而立之。〔何，即惠文王也?！?/em>吳娃死，愛弛；憐故太子，欲兩王之，猶豫未決，故亂起。
?、芮貥蔷徝庀?，魏冉代之。〔相，息亮翻。〕
二十一年（丁卯，公元前二九四年）
①秦?cái)∥簬熡诮狻?em>〔敗，補(bǔ)邁翻。班志，解縣屬河?xùn)|郡。宋白曰：解縣地即夏鳴條之野，有鹽池之利。后漢干佑元年蒲帥李茂貞奏置解州。師古曰：解，下買翻。〕
二十二年（戊辰，公元前二九三年）
?、夙n公孫喜、魏人伐秦。〔魏書人，其將微也。將，即亮翻?！?/em>穰侯薦左更白起于秦王以代向壽將兵，〔白，姓也。春秋之時，秦有白乙丙。穰，人羊翻。更，工衡翻。向，息亮翻?！?/em>敗魏師、韓師于伊闕，斬首二十四萬級，虜公孫喜，拔五城。秦王以白起為國尉。〔戰(zhàn)國之時，有國尉，有郡尉。應(yīng)劭曰：自上安下曰尉，武官悉以為稱。敗，補(bǔ)邁翻。〕
?、谇赝踹z楚王書曰："楚倍秦，秦且率諸侯伐楚，愿王之飭士卒，〔飭，治也，整也。遺，于季翻。倍，蒲妹翻?！?/em>得一樂戰(zhàn)！"〔樂，音洛，快意也；言一戰(zhàn)以快其意。〕楚王患之，乃復(fù)與秦和親。〔和親者，結(jié)和以相親也。復(fù)，扶又翻，又音如字〕
二十三年（己巳，公元前二九二年）
?、俪逋跤瓔D于秦。
臣光曰：甚哉秦之無道也，殺其父而劫其子；〔謂楚懷王留于秦而以困死，秦王復(fù)遺襄王書，以兵威劫之。〕楚之不競也，〔杜預(yù)曰：競，強(qiáng)也?；蛟唬焊?，爭也，言不能與秦爭也?！?/em>忍其父而婚其讎！〔謂楚襄王父死于秦，是仇讎之國也，忍恥而與之婚?！?/em>烏呼，楚之君誠得其道，臣誠得其人，秦雖強(qiáng)，烏得陵之哉！善乎荀卿論之曰："夫道，善用之則百里之地可以獨(dú)立，不善用之則楚六千里而為讎人役。"〔夫，音扶。〕故人主不務(wù)得道而廣有其勢，是其所以危也。
②秦魏冉謝病免，以客卿燭壽為丞相。〔燭，姓也。左傳，鄭有大夫燭之武?！?/em>
二十四年（庚午，公元前二九一年）
?、偾胤ロn，拔宛。〔宛，故申伯國。班志，宛縣屬南陽郡；唐為鄧州南陽縣。宛，于元翻。〕
?、谇貭T壽免。魏冉復(fù)為丞相，〔相，息亮翻?！?/em>封于穰與陶，謂之穰侯。又封公子市于宛，公子悝于鄧。〔悝，苦回翻?！?/em>
二十五年（辛未，公元前二九零年）
①魏入河?xùn)|地四百里，〔河?xùn)|地，蓋安邑、大陽、蒲阪、解縣瀕河之地。阪，音反。解，下買翻?！?/em>韓入武遂地二百里于秦。〔武遂地，十八年秦以予韓。予，讀曰與?！?/em>
?、谖好⒚家栽p見重。〔芒，謨郎翻，姓也。卯，其名?！?/em>
二十六年（壬申，公元前二八九年）
①秦大良造白起、客卿錯伐魏，至軹，取城大小六十一。〔大良造，即大上造之良者。大上造，秦十六爵。軹，音只。軹縣，班志屬河內(nèi)郡；唐為孟州濟(jì)源縣。〕
二十七年（癸酉，公元前二八八年）
?、俣?，十月，秦王稱西帝，遣使立齊王為東帝，欲約與共伐趙。蘇代自燕來，〔使，疏吏翻。燕，因肩翻?！?/em>齊王曰："秦使魏冉致帝，子以為何如。"對曰："愿王受之而勿稱也。秦稱之，天下安之，王乃稱之，無后也。〔無后，猶言未晚?！?/em>秦稱之，天下惡之，〔惡，烏路翻?！?/em>王因勿稱，以收天下，此大資也。且伐趙孰與伐桀宋利。〔桀宋，見下二十九年。〕今王不如釋帝以收天下之望，發(fā)兵以伐桀宋，宋舉則楚、趙、梁、衛(wèi)皆懼矣。是我以名尊秦而令天下憎之，〔令，盧經(jīng)翻?！?/em>所謂以卑為尊也。"〔古人有言曰："自卑者人尊之。"〕齊王從之，稱帝二日而復(fù)歸之。〔歸帝號而不稱也。復(fù)，扶又翻，又音如字?！?/em>十二月，呂禮自齊入秦。〔姓譜曰：太岳為禹心呂之臣，故封呂侯，后因以為氏。古字脊骨之膂本作"呂"?！?/em>秦王亦去帝，復(fù)稱王。〔去，羌呂翻，除也；后以義推?！?/em>
②秦攻趙，拔杜陽。〔徐廣曰："杜"，一作"梗"。按班志，梗陽在太原郡榆次縣界，杜陽縣屬扶風(fēng)，注云，杜水南入渭。詩曰"自土"。師古注云：棉詩：自土、沮、漆。齊詩作"自杜"，言公劉自狄而來居杜與沮、漆之地。又云：扶風(fēng)旬邑有豳鄉(xiāng)，公劉所都。審爾，則杜陽近旬邑，接上郡、北地之境。趙地西至上郡膚施，或者其時并有杜陽歟！沮，七余翻。旬，須倫翻。豳，彼貧翻。〕
二十八年（甲戌，公元前二八七年）
?、偾毓ペw，【章：十二行本"趙"作"魏"；乙十一行本同；孔本同；張校同。】拔新垣、曲陽。〔史記正義曰：年表及括地志，曲陽故城在懷州濟(jì)源縣西四十里，新垣近曲陽，未詳端的之處。余按班志，王屋山在河?xùn)|垣縣，沇水所出，東流為濟(jì)。水經(jīng)：濟(jì)水出河?xùn)|垣縣王屋山為沇水。注云：濟(jì)水重源出溫西北平地。水有二源，東源出原城東北，晉文公以信降原，即此城也。俗以濟(jì)水重源所發(fā)，因復(fù)謂之濟(jì)源城。如此則濟(jì)源去垣不遠(yuǎn)矣。蓋新垣即河?xùn)|之垣縣也；以縣有遷徙，謂其新邑為新垣也。垣，于元翻。濟(jì)，子禮翻。沇，以轉(zhuǎn)翻。降，戶江翻。重，直龍翻。復(fù)，扶又翻?！?/em>
二十九年（乙亥，公元前二八六年）
①秦司馬錯擊魏河內(nèi)。〔漢河內(nèi)郡即魏河內(nèi)之地，秦并屬河?xùn)|郡。孟子記梁惠王曰："河內(nèi)兇則移其民于河?xùn)|，移其粟于河內(nèi)。"蓋魏之有國，河?xùn)|、河內(nèi)自為二郡也。錯，七各翻，又千故翻。〕魏獻(xiàn)安邑以和，秦出其人歸之魏。
?、谇?cái)№n師于夏山。〔敗，補(bǔ)邁翻。夏，戶雅翻?！?/em>
③宋有雀生（左鳥右旃）于城之陬。〔"（左鳥右旃）"，劉向說苑作"鹯"。字林曰：鷂屬。陸璣曰：鹯似鷂，青黃色，燕頷向啄，向風(fēng)搖翅，乃因風(fēng)飛急疾，擊鳩、鴿、燕、雀食之。陬，子侯翻，隅也。句，古侯翻?！?/em>史占之〔史，太史之屬，掌卜筮者?！?/em>曰："吉。〔兇人吉其兇。〕小而生巨，必霸天下。"宋康王喜，起兵滅滕，伐薛，〔班志：沛郡公丘縣，古滕國。水經(jīng)注：滕城在蕃縣西。唐志，滕縣屬徐州。薛即孟嘗君所封地。蕃，音皮，又音如字?！?/em>東敗齊，取五城，南敗楚，取地三百里，西敗魏軍，與齊、魏為敵國，乃愈自信其霸。欲霸之亟成，故射天笞地，〔敗，補(bǔ)邁翻。亟，己力翻。射，而亦翻；后以義推。笞，擊也，音丑之翻。〕斬社稷而焚滅之，〔記曰：共工氏有子曰句龍，能平水土，故祀以為社。烈山氏之子曰柱，為稷，自夏以上祀之；周棄亦為稷，自商以來祀之。自漢以下，夏禹配食官社，后稷配食官稷。周禮注：社稷，土谷之神。共，讀曰恭。夏，戶雅翻。〕以示威服鬼神。為長夜之飲于室中，室中人呼萬歲，則堂上之人應(yīng)之，堂下之人又應(yīng)之，門外之人又應(yīng)之，以至于國中，無敢不呼萬歲者。天下之人謂之"桀宋"。〔言其昏暴如桀也?！?/em>齊閔王起兵伐之，民散，城不守。宋王奔魏，死于溫。〔溫，周司寇蘇忿生之邑。班志，溫縣屬河內(nèi)郡。宋至此而滅。閔，讀曰閔?！?/em>
三十年（丙子，公元前二八五年）
?、偾赝鯐跤谕?，〔宛，于元翻?！?/em>會趙王于中陽。〔班志，中陽縣屬西河郡。水經(jīng)注：文水逕太原茲氏縣故城之東，潴為文湖；文湖水又東逕中陽縣故城東。〕
?、谇孛晌鋼酏R，拔九城。〔風(fēng)俗通：東蒙主以蒙山為氏。〕
?、埤R閔王既滅宋而驕，乃南侵楚，西侵三晉，欲并二周，為天子。狐咺正議，斮之檀衢。〔狐，姓也。春秋之時，晉有狐突、狐毛、狐偃父子。左傳：齊簡公與婦人飲酒于檀臺。檀衢，意其地為通檀臺之衢路也。爾雅：四達(dá)謂之衢。咺，況晚翻，又況遠(yuǎn)翻。斮，側(cè)略翻，斬也?！?/em>陳舉直言，殺之東閭。〔左傳：晉圍齊，州綽門于東閭。杜預(yù)注曰：齊東門?！?/em>
④燕昭王日夜撫循其人，益以富實(shí)，〔燕，因肩翻?！?/em>乃與樂毅謀伐齊。樂毅曰："齊，霸國之余業(yè)也，〔毅，魚器翻。自齊桓公霸天下，國以強(qiáng)大；田氏藉其余業(yè)。〕地大人眾，未易獨(dú)攻也。〔易，弋豉翻?！?/em>王必欲伐之，莫如約趙及楚、魏。"于是使樂毅約趙，別使使者連楚、魏，且令趙嚪秦以伐齊之利。〔使者，上疏吏翻。令，力丁翻。以利誘之曰嚪。嚪，音田濫翻。誘，羊久翻。〕諸侯害齊王之驕暴，皆爭合謀與燕伐齊。〔燕，因肩翻?！?/em>
三十一年（丁丑，公元前二八四年）
?、傺嗤跸て鸨?，以樂毅為上將軍。〔上將軍，猶春秋之元帥。帥，所類翻?！?/em>秦尉斯離帥師與三晉之師會之。〔尉，秦官也。斯離，其名。或曰：斯，姓也，離，名也。斯，蜀之西南夷種，遂以為姓。帥，讀曰率。〕趙王以相國印授樂毅，樂毅并將秦、魏、韓、趙之兵以伐齊。齊閔王悉國中之眾以拒之，戰(zhàn)于濟(jì)西，〔相，息亮翻。將，即亮翻。閔，讀曰閔。水經(jīng)：濟(jì)水東北過壽張縣西界，北逕須昌、谷城、臨邑縣西，又北逕北平、陰城西，又東北過盧縣北，皆齊地也。濟(jì)西地在濟(jì)水之西。濟(jì)，子禮翻，下同。〕齊師大敗。樂毅還秦、韓之師，分魏師以略宋地，部趙師以收河間。〔秦、韓與齊隔遠(yuǎn)，故先還其師。宋地近于魏，故使略之。河間近于趙，故以方略部趙取之。此其部分，非人所能及也。宋地，齊滅宋所取之地?！?/em>身率燕師，長驅(qū)逐北。劇辛曰："齊大而燕小，〔燕，因肩翻。劇，竭戟翻?！?/em>賴諸侯之助以破其軍，宜及時攻取其邊城以自益，此長久之利也。〔劇，竭戟翻，姓也。〕今過而不攻，以深入為名，無損于齊，無益于燕而結(jié)深怨，后必悔之。"樂毅曰："齊王伐功矜能，謀不逮下，廢黜賢良，信任諂諛，政令戾虐，百姓怨懟。〔懟，直類翻。〕今軍皆破亡，若因而乘之，其民必叛，禍亂內(nèi)作，則齊可圖也。若不遂乘之，待彼悔前之非，改過恤下而撫其民，則難慮也。"遂進(jìn)軍深入。齊人果大亂失度，〔難慮，謂難為計(jì)慮也。失度，失其常度也?！?/em>閔王出走。樂毅入臨淄，取寶物、祭器，輸之于燕。燕王親至濟(jì)上勞軍，行賞饗士；〔燕，因肩翻。濟(jì)，子禮翻。勞，力到翻?！?/em>封樂毅為昌國君，〔班志，昌國縣屬齊郡。封毅為昌國君，以其能昌大燕國也。〕遂使留徇齊城之未下者。
齊王出亡之衛(wèi)，衛(wèi)君辟宮舍之，稱臣而共具。〔辟，讀曰避。共，音供，又居用翻。〕齊王不遜，衛(wèi)人侵之。齊王去奔鄒、魯，有驕色；鄒、魯弗內(nèi)，遂走莒。〔莒，春秋莒子之國，齊滅之。班志，莒縣屬城陽國，國都也。宋白曰：周武王封少昊之后嬴姓茲輿于莒，始都計(jì)斤城，在今高密縣東南四十里。春秋時徙于莒。隱公二年，莒人入向。注云：今城陽莒縣。莒自初封二十三君，為楚簡王所滅。漢為莒縣，城陽王所都。莒，音居御翻?！?/em>楚使淖齒將兵救齊，因?yàn)辇R相。淖齒欲與燕分齊地，〔索隱曰：淖，女教翻；康曰：竹角切；姓也。相，息亮翻?！?/em>乃執(zhí)閔王而數(shù)之〔數(shù)其罪也。師古曰：數(shù)，所具翻，宋祁曰：所主翻?！?/em>曰："千乘、博昌之間，方數(shù)百里，雨血沾衣，〔漢置千乘郡，博昌縣屬焉。后漢更千乘郡為樂安國。十三州志曰：昌水，其勢平，故曰博昌。唐志，千乘、博昌二縣皆屬青州。乘，繩證翻。雨，于遇翻。自上而下曰雨?！?/em>王知之乎？"曰："知之。""嬴、博之間，地坼及泉，〔班志，嬴、博二縣屬泰山郡。〕王知之乎？"曰："知之。""有人當(dāng)闕而哭者，求之不得，去則聞其聲，王知之乎？"曰："知之。"淖齒曰："天雨血沾衣者，天以告也；地坼及泉者，地以告也；有人當(dāng)闕而哭者，人以告也。天、地、人皆告矣，而王不知誡焉，〔誡，與戒同；戒，警敕也。毛晃曰：警敕之辭曰誡。此言天、地、人皆以相警敕也?！?/em>何得無誅！"遂弒王于鼓里。〔鼓里，莒中地名，近齊廟?！?/em>
荀子論之曰：國者，天下之利勢也。得道以持之，則大安也，大榮也，積美之源也。不得道以持之，則大危也，大累也，〔累，力偽翻，事相緣及也?！?/em>有之不如無之；及其綦也，〔齊人謂極為綦，音其；下綦之同?！?/em>索為匹夫，不可得也。〔索，山客翻，求也?！?/em>齊閔、宋獻(xiàn)是也。〔閔，讀曰閔。宋獻(xiàn)，意即指宋康王?！?/em>故用國者義立而王，信立而霸，權(quán)謀立而亡。
挈國以呼禮義，而無以害之。〔挈，即提挈之挈，音詰結(jié)翻?！?/em>行一不義，殺一無罪，而得天下，仁者不為也。擽然扶持心國，且若是其固也。〔擽然，落石貌；言其持心持國，擽然如石之固。擽，歷各翻?！?/em>之所與為之者之人，則舉義士也。之所以為布陳于國家刑法者，則舉義法也。主之所極然，〔毛晃曰：然，如也，是也?！?/em>帥群臣而首向之者，則舉義志也。〔帥，讀曰率。首，所救翻。志者，心之所主也。〕如是，則下仰上以義矣，〔仰，魚亮翻。凡仰給、仰成之仰皆同音?！?/em>是基定也。基【章：乙十一行本，二"基"字均作 "綦"?！?/em>定而國定，國定而天下定。故曰：以國濟(jì)義，一日而白，湯、武是也。〔基，址也，本也。為土立址曰基；為木立根本亦曰基。白，明也?！?/em>是所謂義立而王也。
德雖未至也，義雖未濟(jì)也，然而天下之理略奏矣，〔楊倞曰：略有節(jié)奏也?！?/em>刑賞已諾信于天下矣，〔諾，人應(yīng)聲也。信，人不疑而心孚也?！?/em>臣下曉然皆知其可要也。〔要，一遙翻，約也，勤也，求也。〕政令已陳，雖覩利敗，不欺其民；〔令，力正翻?！?/em>約結(jié)已定，雖睹利敗，不欺其與；〔與，黨與也。即下文所謂與國也?！?/em>如是，則兵勁城固，敵國畏之；國一綦明，〔楊倞曰：此"綦"當(dāng)作"基"。今謂此"綦"字從上注，所謂齊人之言，其義亦通。明，顯也?！?/em>與國信之。雖在僻陋之國，威動天下，五伯是也。是所謂信立而霸也。〔伯，讀曰霸。五霸，夏昆吾，商大彭、豕韋，周齊桓、晉文?；蛟唬糊R桓、晉文、宋襄、秦穆、楚莊為五霸。〕
挈國以呼功利，不務(wù)張其義，齊其信，唯利之求。內(nèi)則不憚詐其民而求小利焉，外則不憚詐其與而求大利焉。內(nèi)不修正其所以有，然常欲人之有，如是，則臣下百姓莫不以詐心待其上矣。上詐其下，下詐其上，則是上下析也。〔析，先的翻，分也，離也?！?/em>如是，則敵國輕之，與國疑之，權(quán)謀日行而國不免危削，綦之而亡，齊閔、薛公是也。〔閔，讀曰閔。薛公，謂孟嘗君。孟嘗君卒，齊與諸侯共滅薛。卒，子恤翻?！?/em>故用強(qiáng)齊，非以修禮義也，非以本政教也，非以一天下也，綿綿常以結(jié)引馳外為務(wù)。〔引，讀曰靷，音羊晉翻。丁度曰：靷，駕牛具，在胸曰靷，蓋駕馬亦用靷也?！?/em>故強(qiáng)，南足以破楚，西足以詘秦，北足以敗燕，中足以舉宋，〔史記，齊閔王十年，伐燕，取之；二十三年，與秦?cái)〕谥厍?，南割楚之淮北；三十六年，與韓、魏攻秦，至函谷；三十八年，伐宋滅之。通鑒據(jù)孟子以取燕事屬之齊宣王。敗，補(bǔ)邁翻。詘，與屈同，音渠勿翻。燕，因肩翻?！?/em>及以燕、趙起【章：十二行本"起"作"改"；孔本同?！?/em>而攻之，若振槁然，〔燕，因肩翻。槁，枯木也。振，搖也。振已枯之木，則枝葉摧落而本根撥矣。槁，苦皓翻，又音古老翻?！?/em>而身死國亡，為天下大戮，后世言惡則必稽焉。〔稽，考也，又計(jì)校也?！?/em>是無他故焉，唯其不由禮義而由權(quán)謀也。
三者，明主之所謹(jǐn)擇也，仁人之所務(wù)白也。〔白，明白也。〕善擇者制人，不善擇者人制之。
?、跇芬懵剷?em>【章：乙十一行本作"畫"；孔本同；下均同?！?/em>邑人王蠋賢，〔劉熙曰：畫，齊西南近邑，音獲。索隱曰：音胡卦翻。括地志：戟里城在臨淄城西北三十里，春秋時棘邑。又云：澅邑，蠋所居，即此邑，因澅水為名也。京相璠曰：今臨淄有澅水，西北入沛，即班志所謂如水；如、時聲相似，然則澅水即時水也。余按后漢耿弇攻張步，進(jìn)軍畫中，在臨淄、西安二邑之間。"蠋"，班固古今人表作"歜"，音觸。據(jù)"蠋"字則當(dāng)音蜀，或音之欲翻；康珠玉切。通鑒以畫邑為晝邑，以孟子去齊宿于晝?yōu)閾?jù)也。若以孟子為據(jù)，則晝讀如字?！?/em>令軍中環(huán)晝邑三十里無入。〔環(huán)，據(jù)漢書音義音宦?！?/em>使人請蠋，蠋謝不往。燕人曰："不來，吾且屠晝邑！"蠋曰："忠臣不事二君，烈女不更二夫。【章：十二行本"夫"下有"齊王不用吾諫故退而耕于野"十二字；乙十一行本同；孔本同；張校同；退齋校同?！?/em>〔燕，因肩翻。蠋，音蜀。更，工衡翻?！?/em>國破君亡，吾不能存，而又欲劫之以兵；吾與其不義而生，不若死！"遂經(jīng)其頸于樹枝，自奮絕脰而死。〔經(jīng)，絞也，縊也。頸，居郢翻，頭莖也。自奮，自奮起而還擲也。脰，大透翻，頸也?！?/em>燕師乘勝長驅(qū)，齊城皆望風(fēng)奔潰。樂毅修整燕軍，禁止侵掠，求齊之逸民，顯而禮之，寬其賦斂，〔斂，力驗(yàn)翻；后以義推?！?/em>除其暴令，修其舊政，【章：孔本"政"作"制"。】齊民喜悅。乃遣左軍渡膠東、東萊；〔膠東，漢為王國。水經(jīng)：膠水出瑯邪黔陬縣膠山，北過膠東、下密，又北過東萊當(dāng)利縣入海。膠水之東為膠東國，膠水之西為膠西國。東萊，春秋萊子之國，漢置東萊郡。邪，音耶?！?/em>前軍循泰山以東至海，略瑯邪；〔瑯邪，秦置為郡，其地東至海，南距淮。〕右軍循河、濟(jì)，屯阿、鄄以連魏師；〔河濟(jì)注已見一卷安王十五年，然僅及濟(jì)水入河而溢為滎一節(jié)。今據(jù)水經(jīng)：濟(jì)水自滎澤東流至濟(jì)陰乘氏縣西，分為二瀆：其南瀆為菏水，東南流至山陽湖陸縣，與泗水合。其北瀆東北流入于巨野澤，東北過東郡壽良縣西界，北逕須昌、谷城至臨邑縣四瀆津口，與河水合。此蓋言齊地在河、濟(jì)之間者也。參考上濟(jì)西注可見。濟(jì)，子禮翻。阿，東阿；鄄，鄄城。鄄，音絹。乘，繩證翻。菏，音柯。〕后軍旁北海以撫千乘：〔旁，步浪翻。自臨淄東北至海，北海地也。漢置郡。乘，繩證翻。〕中軍據(jù)臨淄而鎮(zhèn)齊都。祀桓公、管仲于郊，表賢者之閭，封王蠋之墓。〔王蠋墓蓋在晝?！?/em>齊人食邑于燕者二十余君，〔封為君也。〕有爵位于薊者百有余人。〔薊，燕都也。班志，薊縣屬廣陽國。唐為幽州治所；今為燕京。水經(jīng)注：薊城西北隅有薊丘，故名。燕，因肩翻。薊，音計(jì)?！?/em>六月之間，下齊七十余城，皆為郡縣。
?、矍赝酢⑽和?、韓王會于京師。
三十二年（戊寅，公元前二八三年）
①秦、趙會于穰。秦拔魏安城，〔班志，安成縣屬汝南郡。司馬彪志作"安城"。時魏地南至汝南，秦自武關(guān)出兵攻拔之。括地志：安城在豫州汝陽縣東南十七里。一曰：在豫州吳房縣東南。穰，人羊翻?！?/em>兵至大梁而還。〔還，音旋。〕
?、邶R淖齒之亂，閔王子法章變姓名為莒太史敫家傭。〔淖，女教翻。閔，讀曰閔。徐廣曰：敫，音躍，一音皎；康吉了切。余按班書王子侯表有"敫"字，師古曰：古穆字；今從之。傭，雇身為人力作。為，于偽翻?！?/em>太史敫女奇法章狀貌，以為非常人，憐而常竊衣食之，〔竊，私也，私為之而不使人知。衣，于既翻。食，祥吏翻?！?/em>因與私通。王孫賈從閔王，失王之處，其母曰："汝朝出而晚來，則吾倚門而望；汝暮出而不還，則吾倚閭而望。〔閭，里門也。周禮：二十五家為閭?！?/em>汝今事王，王走，汝不知其處，汝尚何歸焉！"王孫賈乃入市中呼曰：〔呼，火故翻，叫號也。號，戶高翻?！?/em>"淖齒亂齊國，殺閔王。欲與我誅之者袒右！"〔袒右肩也?！?/em>市人從者四百人，與攻淖齒，殺之。于是齊亡臣相與求閔王子，欲立之。法章懼其誅己，久之乃敢自言，遂立以為齊王，保莒城以拒燕，〔燕，因肩翻。〕布告國中曰："王已立在莒矣！"〔其時樂毅以燕中軍鎮(zhèn)臨淄，法章已立而保莒。田單自安平保即墨，奔敗之余，猶可置之不問，法章布告國中，自言已立在莒，可安坐而不問乎！后人論樂毅，以為善藏其用，吾未敢以為然也?！?/em>
③趙王得楚和氏璧，〔楚人卞和得玉璞，獻(xiàn)之楚厲王，王使玉人視之，曰："石也"；王以和為詐，則其左足。及武王立，和又獻(xiàn)之，玉人又曰："石也；"王又以為詐而刖其右足。及文王立，和乃抱璞而泣于荊山之下，王聞之，使玉人理其璞，而得寶，因命曰"和氏之璧"。爾雅：肉倍好謂之璧；外圓象天，內(nèi)方象地。〕秦昭王欲之，請易以十五城。趙王欲勿與，畏秦強(qiáng)；欲與之，恐見欺。以問藺相如，〔姓譜曰：韓獻(xiàn)子玄孫曰康，食采于藺，因氏焉。藺，力刃翻?！?/em>對曰："秦以城求璧而王不許，曲在我矣。我與之璧而秦不與我城，則曲在秦。均之二策，寧許以負(fù)秦。〔使秦負(fù)曲也?！?/em>臣愿奉璧而往；使秦城不入，臣請完璧而歸之！"趙王遣之。相如至秦，秦王無意償趙城。相如乃以詐紿秦王，復(fù)取璧，〔償，辰羊翻。紿，蕩亥翻，欺也，誑也?！?/em>遣從者懷之，間行歸趙，〔從，才用翻。間，古莧翻?！?/em>而以身待命于秦。秦王以為賢而弗誅，禮而歸之。趙王以相如為上大夫。
④衛(wèi)嗣君薨，子懷君立。嗣君好察微隱，縣令有發(fā)褥而席弊者，〔嗣，祥吏翻。好，呼到翻。令，力正翻。古者縣大夫，至春秋時有邑大夫?？h令，起于戰(zhàn)國之時，秦、漢因之?！?/em>嗣君聞之，乃賜之席。令大驚，以君為神。又使人過關(guān)市，賂之以金，〔此蓋賂掌關(guān)市之官。周禮：司關(guān)掌國貨之節(jié)，以聯(lián)門市，司貨賄之出入者，掌其治禁與其征廛；司市掌市之治教政刑，量度禁令。戰(zhàn)國之時，合為一官。量，音亮?！?/em>既而召關(guān)市，問有客過與汝金，汝回遣之；〔回遣，謂還其金也。〕關(guān)市大恐。又愛泄姬，重如耳，而恐其因愛重以壅己也，〔泄，姓也，與泄同，春秋時鄭有大夫泄駕，陳有大夫泄冶。如，亦姓也；張守節(jié)以如耳為魏大夫姓名，非也，蓋衛(wèi)大夫。是時魏王有如姬。重，音輕重之重?！?/em>乃貴薄疑以敵如耳，〔薄，姓也；風(fēng)俗通，衛(wèi)賢人薄疑。敵，當(dāng)也。〕尊魏妃以偶泄姬，〔偶，匹也，對也?！?/em>曰："以是相參也。"〔參，三也，相參列也，間廁也。〕
荀子論之曰：成侯、嗣君，聚斂計(jì)數(shù)之君也，未及取民也。子產(chǎn)，取民者也，未及為政也。管仲，為政者也，未及修禮也。故修禮者王，為政者強(qiáng)，取民者安，聚斂者亡。〔斂，力艷翻?！?/em>
三十三年（己卯，公元前二八二年）
?、偾胤ペw，拔兩城。
十四年（庚辰，公元前二八一年）
?、偾胤ペw，拔石城。〔史記正義曰：地理志，右北平有石城縣。括地志：石城在相州林慮縣西南九十里。疑相州石城是。余謂北平之石城，燕境也，相州之石城，魏境也，皆非趙地。此石城即漢西河之離石縣城；拓拔魏分西河，置五城郡，又置石城縣，蓋此地是也。相，息亮翻。慮，音廬。燕，因肩翻。〕
?、谇仞顝?fù)為丞相。〔穰，人羊翻。復(fù)，扶又翻?！?/em>
?、鄢c齊、韓共伐秦，因欲圖周。王使東周武公謂楚令尹昭子曰："周不可圖也。"〔令尹，楚上卿，執(zhí)其國之政，猶秦之丞相也。令，力正翻。〕昭子曰："乃圖周，則無之；雖然，何不可圖？"武公曰："西周之地，絕長補(bǔ)短，不過百里。名為天下共主，〔言天下共宗周以為諸侯主。杜佑曰：洛陽，古成周之地。今洛陽城東三十余里故城，是周之下都也。晉帥諸候城之，以居敬王。至孝王封其弟桓公于河南以續(xù)周公之官職，至孫惠公乃封少子于鞏，號曰東周。赧王立，東、西周分理，又徙都西周，則王城也。帥，讀曰率。少，始照翻。鞏，居勇翻。赧，奴版翻。〕裂其地不足以肥國，得其眾不足以勁兵。雖然，攻之者名為弒君。然而猶有欲攻之者，見祭器在焉故也。〔謂三代所傳之祭器，如九鼎之類是也。〕夫虎肉臊而兵利身，人猶攻之；若使?jié)芍兄缑苫⒅?，人之攻之也必萬倍矣。〔夫，音扶。劉伯莊曰：虎之爪牙如兵之利刃在身，其肉雖臊而人猶攻之者，以其皮之所在也。鹿之大者曰麋，麋無爪牙之利而肉可食；若更蒙虎之皮，人之攻之必萬倍于虎矣。臊，蘇遭翻。魚腥，肉臊。麋，武悲翻。更，古孟翻。〕裂楚之地，足以肥國，詘楚之名，足以尊王。【章：十二行本"王"作"主"；乙十一行本同；孔本同；退齋校同?！?/em>〔詘，讀曰黜，言黜其僭王之名也?！?/em>今子欲誅殘?zhí)煜轮仓?。居三代之傳器，器南，則兵至矣！"于是楚計(jì)輟不行。〔共，音如字。傳，直專翻。言三代之器傳于周，周亡則所傳之器將南歸于楚，天下將合兵至楚而共討其罪也?！?/em>
三十五年（辛巳，公元前二八零年）
?、偾匕灼饠≮w軍，斬首二萬，取代光狼城。〔索隱曰：地志不載光狼城，蓋屬趙國。史記正義曰：光狼故城，在澤州高平縣西二十里?？翟唬罕局猩降?，趙武靈王取之，其地在代。余考史以代光狼城聯(lián)而書之，康以為其地在代可也。又云本中山地；中山與代舊為兩國，代在山之陰，中山在山之陽；既云在代，不當(dāng)又云本中山地。如康意，抑以為光狼本代地，趙襄子滅代而中山侵有光狼地；武靈王既滅中山，始有光狼之地。白起自上郡、九原、云中下兵，始能敗趙軍，取光狼。史既不先序其兵行之路，后又無考，光狼城之所，闕疑可也?！?/em>又使司馬錯發(fā)隴西兵，〔扶風(fēng)縣之西有大隴山，名隴坻，上者七日方越。自隴以西，本冀戎、豲戎、氐、羌之地，秦累世攘拓，以其地置隴西郡。錯，七各翻，又倉故翻。汧，苦堅(jiān)翻。豲，戶官翻?！?/em>因蜀攻楚黔中，拔之。〔按秦兵時因蜀出巴郡枳縣路以攻拔楚之黔中。黔，音琴?！?/em>楚獻(xiàn)漢北及上庸地。〔漢北，謂漢水以北宛、葉、樊、鄧、隨、唐之地。上庸，曹魏新城，唐房陵郡之地?！?/em>
三十六年（壬午，公元前二七九年）
?、偾匕灼鸱コ≯?、鄧、西陵。〔史記正義曰：鄢、鄧二城并在襄州。括地志：故鄢城在襄州安養(yǎng)北三里，古鄢子之國。又按水經(jīng)注，鄢城當(dāng)在宜城南，有鄢水。左傳楚屈瑕伐羅及鄢，亂次而濟(jì)，即其地。徐廣曰：西陵屬江夏。余謂西陵即夷陵。班志，夷陵縣屬南郡。水經(jīng)：江水東逕夷陵縣，又東逕西陵峽，蓋縣城去峽不遠(yuǎn)。夏，戶雅翻。〕
?、谇赝跏故拐吒孚w王，愿為好會于河外澠池。〔使使之使，疏吏翻。好，呼到翻；凡和好之好皆同音。漢志，澠池縣屬弘農(nóng)郡。杜佑曰：澠池有東、西俱利二城，即秦、趙會處。宋白曰：在今縣西十三里。澠，莫踐翻，又莫刃翻?！?/em>趙王欲毋行，廉頗、藺相如計(jì)曰：〔姓譜：廉姓，顓帝曾孫大廉之后。頗，普河翻?！?/em>"王不行，示趙弱且怯也。"趙王遂行，相如從。〔從，才用翻?！?/em>廉頗送至境，與王訣〔訣，音決，別也。〕曰："王行，度道里會遇之禮畢，〔度，徒洛翻?！?/em>還不過三十日；三十日不還，〔還，從宣翻，又音如字。〕則請立太子以絕秦望。"王許之。
會于澠池。王與趙王飲，〔此句作"秦王與趙王飲"，文意乃明?！?/em>酒酣，〔酣，戶甘翻，樂也，洽也?！?/em>秦王請趙王鼓瑟，〔瑟二十五弦，羲所作。史記曰：黃帝使素女鼓五十弦瑟，帝悲不止，故破其瑟為二十五弦。趙人善瑟，故秦請鼓之。瑟，色櫛翻?！?/em>趙王鼓之。藺相如復(fù)請秦王擊缶，〔缶，瓦器。爾雅曰：盎謂之缶，注云：盆也。楊惲曰："仰天拊缶而歌嗚嗚，秦聲也。"說文曰：缶所以盛酒，秦人鼓之以節(jié)樂。劉昫曰：缶如足盆，古西戎之樂，秦俗因而用之。其形如覆盆，以四杖擊之。復(fù)，扶又翻，又音如字。缶，方九翻。惲，于粉翻。盛，時征翻。昫，吁句翻。〕秦王不肯。相如曰："五步之內(nèi)，臣請得以頸血濺大王矣！"〔言將殺秦王也。頸，居郢翻。濺，音箭，康音贊，污灑也。污，烏故翻?！?/em>左右欲刃相如，相如張目叱之，左右皆靡。〔靡，委靡不振之貌?！?/em>王不懌，〔不悅也?！?/em>為一擊缶。〔為，于偽翻?！?/em>罷酒，秦終不能有加于趙；趙人亦盛為之備，秦不敢動。趙王歸國，以藺相如為上卿，位在廉頗之右。〔藺，力刃翻。頗，普何翻。毛晃曰：人道尚右，故左右手之右，以右為尊?！?/em>
廉頗曰： "我為趙將，有攻城野戰(zhàn)之功。〔將，即亮翻?！?/em>藺相如素賤人，徒以口舌而位居我上，吾羞，不忍為之下！"宣言曰。"我見相如，必辱之！"〔宣言者，宣布其言于外也?！?/em>相如聞之，不肯與會；每朝，常稱病，不欲爭列。〔朝，直遙翻。毛晃曰：列，行次也，位序也。〕出而望見，輒引車避匿。〔匿，藏也，隱也?！?/em>其舍人皆以為恥。相如曰："子視廉將軍孰與秦王？"曰："不若。"〔若，猶如也。〕相如曰："夫以秦王之威而相如廷叱之，辱其群臣；〔此謂請秦王擊缶時也?！?/em>相如雖駑，〔夫，音扶。駑，音奴，字林曰：駘也。駘，堂來翻?！?/em>獨(dú)畏廉將軍哉！顧吾念之，強(qiáng)秦所【章：十二行本"所"上有"之"字；乙十一行本同；孔本同?！?/em>以不敢加兵于趙者，徒以吾兩人在也。今兩虎共斗，其勢不俱生。吾所以為此者，先國家之急而后私讎也！"〔先，悉薦翻。后，戶遘翻。〕廉頗聞之，肉袒負(fù)荊至門謝罪，〔荊，所以笞，故負(fù)之以請罪。肉袒者，袒而露其肉。笞，丑之翻。〕遂為刎頸之交。〔刎，武粉翻。頸，居郢翻。言襟相契，雖刎?cái)嗥涫?，無所顧也。崔顥曰：言要齊生死，斷首無悔。〕
?、鄢?，燕人攻安平，〔燕，因肩翻。班志，東安平縣屬淄川，司馬彪志屬北?？ぁ＠ǖ刂荆喊财匠窃谇嘀菖R淄縣東十九里，古紀(jì)國之酅邑。唐志，青州有安平縣，后省入博昌縣。按三十一年樂毅入臨淄，以中軍據(jù)之，燕人攻安平，當(dāng)在三十二年、三十三年之間，故通鑒于是年以"初"字發(fā)之。酅，戶圭翻。〕臨淄市掾田單在安平，使其宗人皆以鐵籠傅車轊。〔掾，以絹翻，掌市官屬也。卷鐵以傅車轊，故謂之鐵籠?；\，盧東翻。傅，音附。轊，音衛(wèi)。車軸頭謂之轊?！?/em>及城潰，人爭門而出，皆以轊【章：十二行本"轊"作"軸"；乙十一行本同；孔本同?！?/em>折車敗，為燕所擒；〔潰，戶對翻，潰散也。折，食列翻。燕，因肩翻。〕獨(dú)田單宗人以鐵籠得免，遂奔即墨。是時齊地皆屬燕，獨(dú)莒、即墨未下，樂毅乃并右軍、前軍以圍莒，左軍、后軍圍即墨。即墨大夫出戰(zhàn)而死。即墨人曰："安平之戰(zhàn)，田單宗人以鐵籠得全，是多智習(xí)兵。"因共立以為將以拒燕。〔燕，因肩翻，將，即亮翻?！?/em>樂毅圍二邑，期年不克，乃令解圍，各去城九里而為壘，令曰："城中民出者勿獲，困者賑之，〔令，力正翻。勿獲，勿擒之以為俘獲。賑，即忍翻，救也，恤也。毅欲懷柔二邑，使之自服，不及計(jì)其死守也?！?/em>使即舊業(yè)〔即，就也?！?/em>以鎮(zhèn)新民。"〔恐新民思為齊而反，則以此鎮(zhèn)之?！?/em>三年而猶未下?；蜃嬛谘嗾淹踉唬?樂毅智謀過人，伐齊，呼吸之間克七十余城，今不下者兩城耳，非其力不能拔，所以三年不攻者，欲久仗兵威以服齊人，南面而王耳。今齊人已服，所以未發(fā)者，以其妻子在燕故也，且齊多美女，又將忘其妻子。愿王圖之！"昭王于是置酒大會，引言者而讓之曰：〔讓，責(zé)也。〕"先王舉國以禮賢者，非貪土地以遺子孫也。〔遺，于季翻?！?/em>遭所傳德薄，不能堪命，國人不順。齊為無道，乘孤國之亂以害先王。〔謂王噲讓國于子之，以至亡國殺身也。事見上卷慎靚王五年，今王元年?？埃瑒僖?，任也。不能堪命者，言王噲命子之，子之不能勝王噲所命而任燕國之事也。噲，苦夬翻。靚，疾正翻。勝，音升。任，音壬?！?/em>寡人統(tǒng)位，〔統(tǒng)，他綜翻。丁度曰：統(tǒng)，攝理也?！?/em>痛之入骨，故廣延群臣，外招賓客，以求報(bào)讎；其有成功者，尚欲與之同共燕國。今樂君親為寡人破齊，夷其宗廟，〔夷，平也。為，于偽翻。〕報(bào)塞先仇，〔塞，悉則翻?！?/em>齊國固樂君所有，非燕之所得也。樂君若能有齊，與燕并為列國，結(jié)歡同好，以抗諸侯之難，燕國之福，寡人之愿也。〔塞，悉則翻。燕，因肩翻。好，呼到翻。難，乃旦翻?！?/em>汝何敢言若此！"乃斬之。賜樂毅妻以后服，賜其子以公子之服；輅車乘馬，后屬百兩，〔夏奚仲作車，至周而備其制。輿方象地；蓋圓象天；三十幅以象日、月；蓋弓二十八以象列星；龍旗九斿、七仞、齊軫以象大火；鳥嶼七斿、五仞、齊較以象鶉火；熊旗六斿，五仞、齊肩以象參伐；龜旐四斿，四仞、齊首以象營室；弧旌、枉矢以象?。捍酥T侯以下所建者也。輅車之后，又有屬車百兩，亦當(dāng)時諸國之儀。乘馬，四馬也。孔穎達(dá)曰：書序云：武王戎車三百兩，皆以一乘為一兩。謂之兩者，風(fēng)俗通以車有兩輪，故車稱兩。乘，繩正翻。好，呼到翻。難，乃旦翻。屬，音蜀。兩，音亮。旗，渠希翻。斿，夷周翻，旒也。參，所今翻，列宿星名也。旐，音兆?！?/em>遣國相奉而致之樂毅，立樂毅為齊王。〔相，息亮翻?！?/em>樂毅惶恐不受，拜書，以死自誓。由是齊人服其義，諸侯畏其信，莫敢復(fù)有謀者。〔復(fù)，扶又翻。〕
頃之，昭王薨，惠王立。〔頃之，言無幾何時。相，息亮翻。毅，魚器翻?！?/em>惠王自為太子時，嘗不快于樂毅。田單聞之，乃縱反間于燕，〔孫子五間，有反間，因其敵間而用之。又曰：敵間之間我者，因而利之，導(dǎo)而舍之，故反間可得而用也。間，古莧翻?！?/em>宣言曰："齊王已死，城之不拔者二耳。樂毅與燕新王有隙，畏誅而不敢歸，以伐齊為名，實(shí)欲連兵南面王齊。〔王，于況翻，又音如字?！?/em>齊人未附，故且緩攻即墨以待其事。齊人所懼，唯恐他將之來，即墨殘矣。"燕王固已疑樂毅，得齊反間，乃使騎劫代將而召樂毅。〔將，即亮翻。燕，因肩翻，下同。騎，奇寄翻，康曰：姓也。余謂騎劫時以能而將，騎以官稱，非姓也。毅，魚器翻。〕樂毅知王不善代之，〔知王遣代，其意不善，將誅之也?！?/em>遂奔趙。燕將士由是憤惋不和。〔燕，因肩翻。將，即亮翻。惋，烏貫翻?！?/em>
田單令城中人食，必祭其先祖于庭，飛鳥皆翔舞而下城中。燕人怪之，田單因宣言曰："當(dāng)有神師下教我。"有一卒曰："臣可以為師乎？"因反走。田單起引還，坐東鄉(xiāng)，師事之。〔鄉(xiāng)，讀曰向?！?/em>卒曰："臣欺君。"田單曰："子勿言也！"因師之。每出約束，必稱神師。〔田單恐眾心未一，故假神以令其眾?！?/em>乃宣言曰："吾唯懼燕軍之劓所得齊卒，〔劓，魚器翻，割鼻也?！?/em>置之前行，〔行，戶剛翻?！?/em>即墨敗矣！"燕人聞之，如其言。城中見降者盡劓，皆怒，堅(jiān)守，唯恐見得。〔降，戶江翻?！?/em>單又縱反間，言"吾懼燕人掘吾城外冢墓，可為寒心！"〔掘，其月翻。冢，之隴翻。〕燕軍盡掘冢墓，燒死人。齊人從城上望見，皆涕泣，共欲出戰(zhàn)，怒自十倍。田單知士卒之可用，乃身操版、鍤，與士卒分功；〔操，七刀翻。鍤，則洽翻，鍬也。〕妻妾編于行伍之間，盡散飲食饗士。令甲卒皆伏，使老、弱、女子乘城，〔乘，登也，登城而守也?！?/em>遣使約降于燕；〔使，疏吏翻。降，戶江翻。燕，因肩翻?！?/em>燕軍皆呼萬歲。田單又收民金得千鎰，令即墨富豪遺燕將，曰："即降，愿無虜掠吾族家！"燕將大喜，許之。燕軍益懈。田單乃收城中，得牛千余，為絳繒衣，〔鎰，弋質(zhì)翻。遺，于季翻。令，盧經(jīng)翻。懈，古隘翻?？?，慈陵翻，絹也。〕畫以五采龍文，〔畫，古畫字通。〕束兵刃于其角，而灌脂束葦于其尾，〔葦，于鬼翻，葭也?！?/em>燒其端，鑿城數(shù)十穴，夜縱牛，壯士五千【章：十二行本，"千"下有"人"字；乙十一行本同；孔本同?！?/em>隨其后。〔史記田單傳，"壯士五千"下有"人"字?！?/em>牛尾熱，怒而奔燕軍。燕軍大驚，視牛皆龍文，所觸盡死傷。而城中鼓噪從之，〔噪，先到翻，群呼也?！?/em>老弱皆擊銅器為聲，聲動天地。燕軍大駭，敗走。齊人殺騎劫，追亡逐北，〔亡，逃亡也。北，奔北也。逃亡者追之，奔北者逐之。楊倞曰：北者，乖背之名，故以敗走為北。毛晃曰：人道面南偝北，北者偝也，故古以堂北為背，背亦偝也。以敗走為北者，取偝之而走耳?！?/em>所過城邑皆叛燕，復(fù)為齊。田單兵日益多，乘勝，燕日敗亡，走至河上，而齊七十余城皆復(fù)焉。〔燕，因肩翻。為，于偽翻，又音如字?！?/em>乃迎襄王于莒，入臨淄，封田單為安平君。〔齊以田單安國平難，又嘗保安平，故因以安平封之?！?/em>
齊王以太史敫之女為后，生太子建。太史敫曰："女不取媒，因自嫁，非吾種也，污吾世！"〔徐廣曰：敫，音躍，一音皎。師古曰：敫，古穆字。種，之隴翻。污，烏故翻；凡染污之污皆同音?！?/em>終身不見君王后，君王后亦不以不見故失人子之禮。
趙王封樂毅于觀津，〔班志，觀津縣屬信都國。觀，工喚翻。〕尊寵之，以警動于燕、齊。燕惠王乃使人讓樂毅，且謝之曰："將軍過聽，以與寡人有隙，遂捐燕歸趙。〔捐，余專翻，棄也。〕將軍自為計(jì)則可矣，而亦何以報(bào)先王之所以遇將軍之意乎？"樂毅報(bào) 書曰："昔伍子胥說聽于闔閭而吳遠(yuǎn)跡至郢；夫差弗是也，賜之鴟夷而浮之江。吳王不寤先論之可以立功，故沈子胥而不悔；子胥不蚤見主之不同量，是以至于入江 而不化。〔遠(yuǎn)跡，言自吳至郢，其道里甚遠(yuǎn)而行跡得至也。弗是，謂夫差弗以子胥之言為是也。伍子胥，楚人也。楚平王信讒，殺其父、兄，子胥奔吳。吳王闔閭信 而用之，伐楚入郢。闔閭卒，夫差立，子胥屢諫不聽，賜之屬鏤以死。子胥既死，夫差取其尸，盛之鴟夷，浮之江中。應(yīng)劭曰：鴟夷，榼形也，以馬革為之。韋昭曰：革囊也?；蛟唬荷Ｆひ病Ｋ麟[曰：言子胥怨恨，故雖投江而神不化，猶為波濤之神也。郢，以井翻。說，式芮翻。夫，音扶。差，初加翻。鴟，丑之翻。沈，持林翻。量，力讓翻。闔，戶臘翻。卒，子恤翻。鏤，力俱翻，又力侯翻。盛，時征翻。榼，戶盍翻?！?/em>夫免身立功以明先王之跡，臣之上計(jì)也。〔夫，音扶?！?/em>離 毀辱之誹謗，墮先王之名，臣之所大恐也。〔離，與罹同。墮，與隳同，音火規(guī)翻；后凡墮毀之墮皆同音?！?/em>臨不測之罪，以幸為利，義之所不敢出也。〔謂不敢與趙謀燕?！?/em>臣聞古之君子，交絕不出惡聲，忠臣去國，不潔其名。臣雖不佞，〔不佞，猶言不才也?！?/em>數(shù)奉教于君子矣。〔數(shù)，所角翻?！?/em>唯君王之留意焉！"于是 燕王復(fù)以樂毅子閑為昌國君，〔燕，因肩翻。索隱曰：閑，音紀(jì)閑翻?！?/em>而樂毅往來復(fù)通燕，卒于趙，號曰望諸君。〔望諸，澤名，本齊地；毅自齊奔趙，趙人以此號之，本其所從來也。卒，子恤翻。〕
田單相齊，〔相，息亮翻。〕過淄水，〔水經(jīng)：淄水出泰山萊蕪縣原山，東北過臨淄縣，又東過利縣東，東北入于海。〕有老人涉淄而寒，出水不能行。田單解其裘而衣之。襄王惡之，曰："田單之施于人，〔衣，于既翻。惡，烏路翻。施，式豉翻，后凡布施之施皆同音?！?/em>將【章：十二行本"將"下有"欲"字；乙十一行本同；孔本同?！?/em>以取我國乎！不早圖，恐后之變也。"左右顧無人，巖下有貫珠者，〔巖下，殿巖之下也。昔舜游巖廊?！?/em>襄王呼而問之曰："汝聞吾言乎？"對曰："聞之。"王曰："汝以為何如？"對曰："王不如因以為己善。王嘉單之善，下令曰：『寡人憂民之饑也，單收而食之。寡人憂民之寒也，單解裘而衣之。寡人憂勞百姓，而單亦憂，【章：十二行本"憂"下有"之"字；乙十一行本同；孔本同；張校同；退齋校同。】稱寡人之意』〔食，祥吏翻。稱，昌孕翻，愜也；后凡稱愜之稱皆同音?！?/em>單有是善而王嘉之，單之善亦王之善也！"王曰："善。"乃賜單牛酒。后數(shù)日，貫珠者復(fù)見王曰："王朝日宜召田單而揖之于庭，口勞之。〔復(fù)，扶又翻。朝，陟遙翻，旦日；又直遙翻，朝群臣之日也。勞，力到翻；凡撫勞之勞皆同音。〕乃布令求百姓之饑寒者，收谷之。"〔谷，如字，養(yǎng)也。收谷，收而養(yǎng)之也?！?/em>乃使人聽于閭里，聞大夫之相與語者曰："田單之愛人，嗟，乃王之教也！"
田單任貂勃于王。〔任，汝鴆翻，保也。今之任子，義亦如此。貂，丁聊翻，康曰：姓也?！?/em>王有所幸臣九人，欲傷安平君，〔傷，譖毀也，害也，損也?！?/em>相與語于王曰："燕之伐齊之時，楚王使將軍將萬人而佐齊。〔軍將，即亮翻，又音如字，領(lǐng)也。〕今國已定而社稷已安矣，何不使使者謝于楚王？"王曰："左右孰可？"九人之屬曰："貂勃可。"貂勃使楚，楚王受而觴之，數(shù)月不反。〔使，疏吏翻。觴之者，舉觴以禮之也。〕九人之屬相與語【章：十二行本"語"下有"于王"二字；乙十一行本同；孔本同；退齋校同。】曰："夫一人之身而牽留萬乘者，豈不以據(jù)勢也哉！〔謂貂勃以安平君之重，楚王留而禮遇之也。夫，音扶。乘，繩證翻?！?/em>且安平君之與王也，君臣無異而上下無別。〔別，彼列翻。〕且其志欲為不善，內(nèi)撫百姓，外懷戎翟，〔翟，與狄同?！?/em>禮天下之賢士，其志欲有為，愿王【章：十二行本"為"下有"也"字，"王"下有"之"字；乙十一行本同；孔本同。退齋校云："為"下有"也"字?！?/em>察之！"異日，王曰："召相單而來！"〔異日，猶言他日也。相，息亮翻。〕田單免冠、徒跣、肉袒而進(jìn)，〔徒跣，徒行而跣足也。跣，先典翻，不屨而以足親地也。李巡曰：襢裼，脫衣；袒肩見體曰肉袒。襢，與袒同。裼，先的翻?！?/em>退而請死罪，五日而王曰："子無罪于寡人，子為子之臣禮，吾為吾之王禮而已矣。"貂勃從楚來，王賜之酒。酒酣，王曰："召相單而來！"貂勃避席稽首〔酣，戶甘翻，酒樂也。應(yīng)劭曰：洽也。稽，音啟，下首拜也?！?/em>曰："王上者孰與周文王？"王曰："吾不若也。"貂勃曰："然，臣固知王不若也。下者孰與齊桓公？"王曰："吾不若也。"貂勃曰："然，臣固知王不若也。然則周文王得呂尚以為太公，〔呂尚釣于渭濱，周文王出獵，載與俱歸，曰："吾太公望子久矣。"因號曰"太公望"?！?/em>齊桓公得管夷吾以為仲父，〔齊公子無知之亂，管夷吾奉公子糾與桓公爭國。子糾死，管仲囚，桓公釋其罪，任之以政，號曰"仲父"。姓譜；管姓，周文王子管叔之后?！?/em>今王得安平君而獨(dú)曰『單』，安得此亡國之言乎！且自天地之辟，民人之始，為人臣之功者，誰有厚于安平君者哉？王不能守王之社稷，燕人興師而襲齊，王走而之城陽之山中，〔襄王從閔王走莒。班志，莒縣屬城陽國，故云城陽之山中。閔，讀曰閔。莒，居許翻。〕安平君以惴惴即墨三里之城，五里之郭，敝卒七千人，禽其司馬而反千里之齊，安平君之功也。〔惴，之睡翻，?？种病Ｋ抉R，蓋指騎劫?！?/em>當(dāng)是之時，舍城陽而自王，〔舍，讀曰舍。王，于況翻?！?/em>天下莫之能止，然而計(jì)之于道，歸之于義，以為不可，故棧道木閣而迎王與后于城陽山中，〔架木通路曰棧道。棧，士限翻，康士諫切，非?！?/em>王乃得反，子臨百姓，今國已定，民已安矣，王乃曰『單』，嬰兒之計(jì)不為此也。王亟殺此九子者以謝安平君；不然，國其危矣！"乃殺九子而逐其家，益封安平君以夜邑萬戶。〔"夜邑"，戰(zhàn)國策作"掖邑"。班志，掖縣屬東萊郡。掖，羊益翻?！?/em>
田單將攻狄，〔班志，狄縣屬千乘郡。后漢安帝改曰臨濟(jì)。徐廣曰：狄，今樂安臨濟(jì)縣也。史記正義曰：故狄城在淄州高苑縣西北?！?/em>往見魯仲連。〔姓譜：魯，以國為姓?！?/em>魯仲連曰："將軍攻狄，不能下也。"田單曰： "臣以即墨破亡余卒破萬乘之燕，復(fù)齊之墟，今攻狄而不下，何也？"上車弗謝而去，〔乘，繩證翻。燕，因肩翻。上，時掌翻?！?/em>遂攻狄。三月不克。齊小兒謠曰："大冠若箕，〔謠，余昭翻。徒歌曰謠。大冠，武冠也?！?/em>修劍拄頤，〔修，長也。拄，冢庾翻。〕攻狄不能下，壘枯骨成丘。"田單乃懼。問魯仲連曰："先生謂單不能下狄，請聞其說。"魯仲連曰："將軍之在即墨，坐則織蕢，〔蕢，其位翻，草器也?！?/em>立則仗鍤，〔顏師古曰：仗，直亮翻，憑荷也。鍤，則洽翻?！?/em>為士卒倡曰：『無可往矣！宗廟亡矣！今日尚矣！歸于何黨矣！』〔毛晃曰：尚，庶幾也。言單于其時蓋言曰："今日之事，尚庶幾焉。" 黨，類也，言戰(zhàn)有勝負(fù)，不死則降，將歸于何類也?！?/em>當(dāng)此之時，將軍有死之心，士卒無生之氣，聞君言莫不揮泣奮臂而欲戰(zhàn)，此所以破燕也。當(dāng)今將軍東有夜邑之奉，西有淄上之娛，〔此蓋言安平封邑，益之以夜邑。夜邑在安平東，淄水在安平西；夜邑有租賦之奉，淄上有游觀之樂：故魯仲連云然。燕，因肩翻。夜，讀曰掖，音羊益翻?！?/em>黃金橫帶而騁乎淄、澠之間，〔水經(jīng)注：淄水自利縣東北流，逕安平城北，又東逕廣饒縣，與濁水會。濁水出廣饒縣冶嶺山，亦謂之澠水，又北與時、澠之水會。時水出齊城西北，北會澠水。澠水出營城東，世謂漢溱水，西逕樂安、博縣，與時水合?？鬃又^"淄、澠之合，易牙嘗而知之"，即斯水也。騁，丑郢翻，馳騖也。澠，時陵翻。溱，仄詵翻，又音秦?！?/em>有生之樂，無死之心，所以不勝也。"〔樂，音洛?！?/em>田單曰："單之有心，先生志之矣。"〔志者，心之所主也?！?/em>明日，乃厲氣循城，〔厲，嚴(yán)厲也，勉厲也，奮厲也，振厲也，是三者有修飭振起之意。〕立于矢石之所，援枹鼓之；狄人乃下。〔援，于元翻，引也；后以義推。枹，芳無翻，擊鼓杖?！?/em>
初，齊閔王既滅宋，欲去孟嘗君。〔二十九年書齊滅宋，先書宋滅薛，時孟嘗君已封于薛，宋所滅者何薛邪？去，羌呂翻?！?/em>孟嘗君奔魏，魏昭王以為相，與諸侯共伐破齊。閔王死，襄王復(fù)國，而孟嘗君中立為諸侯，無所屬。襄王新立，畏孟嘗君，與之連和。孟嘗君卒，諸子爭立，而齊、魏共滅薛，孟嘗君絕嗣。〔嗣，祥吏翻。〕
三十七年（癸未，公元前二七八年）
?、偾卮罅荚彀灼鸱コ?，拔郢，〔括地志：郢城在江陵縣東北六里，楚平王筑都之地?！?/em>燒夷陵。楚襄王兵散，遂不復(fù)戰(zhàn)，東北徙都于陳。〔陳，即古陳國。班志，陳縣屬淮陽國。注云：楚傾襄王自郢徙此。復(fù)，扶又翻。傾，窺營翻?！?/em>秦以郢為南郡，封白起為武安君。〔班志，武安縣屬魏郡。戰(zhàn)國之君分封其臣，如平原、武安之類，非真食其縣之入也。張守節(jié)曰：言能撫養(yǎng)軍士，戰(zhàn)必克，得百姓安集，故曰武安?！?/em>
三十八年（甲申，公元前二七七年）
?、偾匚浒簿ㄎ?、黔中，初置黔中郡。〔括地志：黔中故城在辰州沅陵縣西二十二里江南，今黔府亦其地。按秦黔中郡地，非唐黔州地也。宋白曰：秦黔中郡所理在今辰州西二十里黔中故郡城是。漢改黔中為武陵郡，移理義陵，即今辰州溆浦縣是。后漢移理臨沅，即今朗州所理是。今辰州溆、獎、溪、灃、朗、施八州，是秦、漢黔中郡之地。自永嘉之后，沒于夷、獠；元魏之后，圖記不傳。至后周保定四年，涪陵首領(lǐng)田思鶴歸化，初于其地立奉州，續(xù)改為黔州。大業(yè)中，又改為黔安郡。因周、隋州郡之名，遂與秦、漢黔中郡交互難辨。今黔州及夷、費(fèi)、思、播，與秦黔中郡隔越峻嶺，以山川言之，炳然自分。黔，其今翻，又其炎翻。沅，音元。溆，音敘。灃，里弟翻。獠，魯皓翻。涪，音浮。互，與互同。費(fèi)，兵媚翻，以水名?！?/em>
?、谖赫淹蹀?，子安厘王立。〔世本曰：安厘王，名圉。厘，讀曰僖?！?/em>
三十九年（乙酉，公元前二七六年）
?、偾匚浒簿ノ?，拔兩城。
?、诔跏諙|地兵，〔東地，蓋楚之東境淮、汝之地也。〕得十余萬，復(fù)西取江南十五邑。〔復(fù)，扶又翻，又音如字?！?/em>
③安厘王封其弟無忌為信陵君。〔宋白曰：信陵君邑于甯，今宋州甯陵縣，古甯城也?！?/em>
四十年（丙戌，公元前二七五年）
①秦相國穰侯伐魏。韓暴鳶救魏，〔暴，白報(bào)翻，姓也。周有卿士暴公，其后遂以為氏。鳶，以專翻，名也?！?/em>穰侯大破之，〔穰，人羊翻?！?/em>斬首四萬。暴鳶走開封。〔班志，開封縣屬河南郡。賢曰：開封故城在今汴城南。宋白曰：今汴州開封縣南五十里開封故城，是漢理所。汴，皮變翻?！?/em>魏納八城以和。穰侯復(fù)伐魏，走芒卯，入北宅。〔北宅，即宅陽。復(fù)，扶又翻。芒，莫郎翻?！?/em>魏【章：十二行本"魏"上有"遂圍大梁"四字；乙十一行本同；孔本同；退齋校同?！?/em>人割溫以和。〔溫縣，即春秋溫邑，屬晉；唐屬孟州?！?/em>
四十一年（丁亥，公元前二七四年）
?、傥簭?fù)與齊合從。秦穰侯伐魏，拔四城，斬首四萬。〔從，子容翻。穰，人羊翻?！?/em>
?、隰旈h【章：十二行本"閔"作"緡"；乙十一行本同；孔本同?！?/em>公薨，子頃公讎立。〔閔，讀曰閔。頃，音傾。諡法：甄心動懼曰頃；敏以敬慎曰頃?！?/em>
四十二年（戊子，公元前二七三年）
?、仝w人、魏人伐韓華陽。〔司馬彪曰：華陽，山名，在河南密縣。括地志：在鄭州管城縣南四十里。水經(jīng)注：黃水出新鄭縣太山黃泉，東南流逕華城西。史伯謂鄭桓公曰："華，君之土也。"韋昭曰：華，國名也。華，戶化翻?！?/em>韓人告急于秦，秦王弗救。韓相國謂陳筮曰："事急矣，〔相，息亮翻。〕愿公雖病，為一宿之行！"陳筮如秦，〔如，往也?！?/em>見穰侯。穰侯曰："事急乎？故使公來。"陳筮曰："未急也。"穰侯怒曰："何也？"陳筮曰："彼韓急則將變而他從；〔謂從趙、魏也。〕以未急，故復(fù)來耳。"〔復(fù)，扶又翻。〕穰侯曰："請發(fā)兵矣。"乃與武安君及客卿胡陽救韓，〔姓譜：舜后胡公滿封于陳，子孫以為氏。又陸終氏六子，長曰昆吾，次曰參胡，董姓，封于韓墟。周為胡國，楚滅之?！?/em>八日而至，敗魏軍于華陽之下，〔蓋華陽城下也?！?/em>走芒卯，虜三將，斬首十三萬。武安君又與趙將賈偃戰(zhàn)，沈其卒二萬人于河。〔將，即亮翻。沈，持林翻。人皆貪生而畏死，二萬人與戰(zhàn)，烏得盡沈諸河？以計(jì)沈之也?！?/em>魏段干子請割南陽予秦以和。〔古予、與字通。下書南陽實(shí)修武。班志，修武縣屬河內(nèi)郡。應(yīng)劭曰：晉始啟南陽，今南陽城是也。其地在晉山南、河北，故曰南陽。劉原父曰：修武即晉之甯邑，武王伐紂名之。韓詩外傳：武王伐紂，勒兵于甯，故曰修武。有古南陽城。父，音甫。傳，直戀翻?！?/em>蘇代謂魏王曰："欲璽者，段干子也，欲地者，秦也。今王使欲地者制璽，欲璽者制地，魏地盡矣！〔璽，印也。言段干子欲得秦相印，故請魏割地。璽，斯氏翻?！?/em>夫以地事秦，猶抱薪救火，〔夫，音扶。〕薪不盡，火不滅。" 王曰："是則然也。雖然，事始已行，不可更矣。"〔更，工衡翻?！?/em>對曰："夫博之所以貴梟者，便則食，不便則止。今何王之用智不如用梟也？"〔夫，音扶。鄭司農(nóng)注考工記曰：博立梟棋。宋玉楚辭曰：箟蔽象棋有六博，成梟而牟呼五白。謝艾曰：六博得梟者勝。史記正義曰：博頭有刻為梟鳥形者，擲得梟者合食其子，不便則為余行也。梁湘東王繹博食子未下，以其有便不便也。梟，堅(jiān)堯翻。〕魏王不聽，卒以南陽為和，〔卒，子恤翻?！?/em>實(shí)修武。
②韓厘王薨，子桓惠王立。
③韓、魏既服于秦，秦王將使武安君與韓、魏伐楚，未行，而楚使者黃歇至，〔姓譜：陸終之后受封于黃，為楚所滅，其后以國為氏。使，疏吏翻。歇，許竭翻?！?/em>聞之，畏秦乘勝一舉而滅楚也，乃上書曰："臣聞物至則反，冬、夏是也；〔上，時掌翻。至，極也，物極則反也。冬至陰之極而陽生焉，夏至陽之極而陰生焉?！?/em>致至則危，累棋是也。〔致，亦極也，極其至則危也。累棋至于極高則必危矣。楚司馬子期累十二博棋不墬，王曰：危哉！〕今大國之地，偏天下有其二垂，〔史記正義曰：極東、極西也。余謂秦國之地，有天下西、北之二垂也?！?/em>此從生民以來，萬乘之地未嘗有也。先王三世不忘接地于齊，以絕從親之要。
赧王中
十八年（甲子，公元前二九七年）
①楚懷王亡歸。秦人覺之，遮楚道。〔遮其歸楚之路也。〕懷王從間道走趙。〔間，隙也，從空隙之路而行也。間，古莧翻。走，音奏，又音如字。〕趙主父在代，趙人不敢受。懷王將走魏，秦人追及之，以歸。
?、隰斊焦?，子緡公賈立。〔世本"緡"作"閔"?！?/em>
十九年（乙丑，公元前二九六年）
?、俪淹醢l(fā)病，薨于秦，秦人歸其喪。〔喪，息郎翻?！?/em>楚人皆憐之，如悲親戚。諸侯由是不直秦。
?、邶R、韓、魏、趙、宋同擊秦，至鹽氏而還。〔括地志：鹽氏故城，一名司鹽城，在蒲州安邑縣，掌鹽池之官，因稱鹽氏。徐廣曰："鹽"，一作"監(jiān)"?！?/em>秦與韓武遂、與魏封陵以和。〔十二年，秦取魏封陵，又取韓武遂，今皆歸之以和?！?/em>
③趙主父行新地〔趙新取中山之地也。行，于孟翻?！?/em>遂出代；西遇樓煩王于西河而致其兵。〔趙北有林胡、樓煩之戎。漢雁門郡樓煩縣，樓煩胡所居地。西河，即漢西河郡之地?！?/em>
?、芪合逋蹀?，子昭王立。〔世本曰：昭王，名遫?！?/em>
⑤韓襄王薨，子厘王咎立。〔厘，讀曰僖。〕
二十年（丙寅，公元前二九五年）
?、偾匚惧e伐魏襄城。〔尉，蓋國尉也。班志，襄城縣屬潁川郡。以分地考之，潁川屬韓境。蓋魏與韓分有潁川之地，用兵爭強(qiáng)，疆場之間，朝韓暮魏，則此時襄城或?yàn)槲和?，容亦有之。埸，音亦。?/em>
?、谮w主父與齊、燕共滅中山，遷其王于膚施。〔燕，因肩翻。班志，膚施縣屬上郡；唐屬延州，為州治所?！?/em>歸，行賞，大赦，置酒，酺五日。〔酺，音蒲。說文曰：王德布大飲酒也。師古曰：酺之為言布也。王德布于天下而合聚飲食為酺。師古注所云，漢法也。此言趙國內(nèi)酺耳。赦者，宥有罪也?！?/em>
?、圳w主父封其長子章于代，號曰安陽君。〔長，知丈翻。班志，代郡有東安陽縣。括地志：東安陽故城，在朔州定襄縣界。〕安陽君素侈，心不服其弟。〔不服其弟為王也?！?/em>主父使田不禮相之。〔相，息亮翻?！?/em>李兌謂肥義曰："公子章強(qiáng)壯而志驕，黨眾而欲大，田不禮忍殺而驕，二人相得，必有陰謀。夫小人有欲，輕慮淺謀，徒見其利，不顧其害，難必不久矣。〔夫，音扶。難，乃旦翻，下同?！?/em>子任重而勢大，亂之所始而禍之所集也。子何不稱疾毋出而傳政于公子成，毋為禍梯，〔梯，猶階也，以木為之，以升高者也。禍梯，猶言禍階也。梯，天黎翻。〕不亦可乎！"肥義曰："昔者主父以王屬義也，〔屬，之欲翻?！?/em>曰：『毋變而度，毋易而慮，〔而，猶汝也?！?/em>堅(jiān)守一心，以歿而世！』義再拜受命而籍之。〔記王命于籍也?！?/em>今畏不禮之難而忘吾籍，變孰大焉！諺曰：『死者復(fù)生，生者不愧。』吾欲全吾言，安得全吾身乎！子則有賜而忠我矣。雖然，吾言已在前矣，終不敢失！"李兌曰："諾，子勉之矣！吾見子已今年耳。"〔已，止也，言肥義命止于今年也。〕涕泣而出。
李兌數(shù)見公子成以備田不禮。〔數(shù)見者，相與謀為之備也。數(shù)，所角翻?！?/em>肥義謂信期曰：〔索隱曰：即下文高信也。史記正義曰：信，音申；康曰：如字?！?/em>"公子章與田不禮聲善而實(shí)惡，內(nèi)得主而外為暴，〔得主，謂章為主父所憐也?！?/em>矯令以擅一旦之命，不難為也。〔矯令，矯主父之令也。令，力正翻。擅，時戰(zhàn)翻。〕今吾憂之，夜而忘寐，饑而忘食，盜出入不可以【章：十二行本無"以"字；乙十二行本同?！?/em>不備。〔言盜在主父左右，出入不可不備也?！?/em>自今以來，有召王者必見吾面，我將以身先之，無故而后王可入也。"〔先，悉薦翻?！?/em>信期曰："善。"
主父使惠文王朝群臣而自從旁窺之，見其長子傫然也，〔朝，直遙翻。長，知丈翻。傫，倫追翻，懶懈貌。少子臨朝而長子朝之，故其貌如此。〕反北面為臣，詘于其弟，〔詘，與屈同。〕心憐之，于是乃欲分趙而王公子章于代。〔王，于況翻，又音如字?！?/em>計(jì)未決而輟。主父及王游沙丘，〔史記正義曰：沙丘在邢州平鄉(xiāng)縣東北二十里。余按沙丘臺，紂所作也。班志云：沙丘在巨鹿郡巨鹿縣東北七十里?！?/em>異宮，〔異宮而處也?！?/em>公子章、田不禮以其徒作亂，詐以主父令召王。肥義先入，殺之。高信即與王戰(zhàn)。〔高信以王與公子章之徒戰(zhàn)也?！?/em>公子成與李兌自國至，〔趙都邯鄲，自邯鄲至也。邯鄲，音寒丹。〕乃起四邑之兵入距難，〔距，猶拒也。難，乃旦翻。〕殺公子章及田不禮，減其黨。公子成為相，號安平君，〔相，息亮翻。班志，涿郡有安平縣，非趙地也。以公子成能平難而安國，故以為號?！?/em>李兌為司寇。〔司寇，周六卿之一也，掌刑?！?/em>是時惠文王少，〔少，時照翻?！?/em>成、兌專政。
公子章之?dāng)∫玻咧鞲?；主父開之。〔謂開宮門內(nèi)之也。走，音奏?！?/em>成、兌因圍主父。【章：十二行本"父"下有"宮"字；乙十一行本同；孔本同；張校同；退齋校同?！?/em>公子章死，成、兌謀曰："以章故，圍主父；即解兵，吾屬夷矣！"〔夷，誅也，滅也?！?/em>乃遂圍之，令："宮中人后出者夷！"〔令，力正翻?！?/em>宮中人悉出。主父欲出不得，又不得食，探雀鷇而食之。〔爾雅曰：生哺，鷇；生噣，雛。釋云：辨鳥子之異名也，鳥子生而須母哺食者為鷇，謂燕、雀之屬也。生而能自啄食者為雛，謂雞、雉之屬也。探，吐南翻。鷇，居候翻?！?/em>三月余，餓死沙丘宮。主父定死，乃發(fā)喪赴諸侯。主父初以長子章為太子，后得吳娃，愛之，〔長，知丈翻。吳娃，謂吳廣之女孟姚也，見上卷五年。吳、楚之間謂美女曰娃。娃，音于佳翻?！?/em>為不出者數(shù)歲。〔為，于偽翻。〕生子何，乃廢太子章而立之。〔何，即惠文王也?！?/em>吳娃死，愛弛；憐故太子，欲兩王之，猶豫未決，故亂起。
?、芮貥蔷徝庀?，魏冉代之。〔相，息亮翻。〕
二十一年（丁卯，公元前二九四年）
①秦?cái)∥簬熡诮狻?em>〔敗，補(bǔ)邁翻。班志，解縣屬河?xùn)|郡。宋白曰：解縣地即夏鳴條之野，有鹽池之利。后漢干佑元年蒲帥李茂貞奏置解州。師古曰：解，下買翻。〕
二十二年（戊辰，公元前二九三年）
?、夙n公孫喜、魏人伐秦。〔魏書人，其將微也。將，即亮翻?！?/em>穰侯薦左更白起于秦王以代向壽將兵，〔白，姓也。春秋之時，秦有白乙丙。穰，人羊翻。更，工衡翻。向，息亮翻?！?/em>敗魏師、韓師于伊闕，斬首二十四萬級，虜公孫喜，拔五城。秦王以白起為國尉。〔戰(zhàn)國之時，有國尉，有郡尉。應(yīng)劭曰：自上安下曰尉，武官悉以為稱。敗，補(bǔ)邁翻。〕
?、谇赝踹z楚王書曰："楚倍秦，秦且率諸侯伐楚，愿王之飭士卒，〔飭，治也，整也。遺，于季翻。倍，蒲妹翻?！?/em>得一樂戰(zhàn)！"〔樂，音洛，快意也；言一戰(zhàn)以快其意。〕楚王患之，乃復(fù)與秦和親。〔和親者，結(jié)和以相親也。復(fù)，扶又翻，又音如字〕
二十三年（己巳，公元前二九二年）
?、俪逋跤瓔D于秦。
臣光曰：甚哉秦之無道也，殺其父而劫其子；〔謂楚懷王留于秦而以困死，秦王復(fù)遺襄王書，以兵威劫之。〕楚之不競也，〔杜預(yù)曰：競，強(qiáng)也?；蛟唬焊?，爭也，言不能與秦爭也?！?/em>忍其父而婚其讎！〔謂楚襄王父死于秦，是仇讎之國也，忍恥而與之婚?！?/em>烏呼，楚之君誠得其道，臣誠得其人，秦雖強(qiáng)，烏得陵之哉！善乎荀卿論之曰："夫道，善用之則百里之地可以獨(dú)立，不善用之則楚六千里而為讎人役。"〔夫，音扶。〕故人主不務(wù)得道而廣有其勢，是其所以危也。
②秦魏冉謝病免，以客卿燭壽為丞相。〔燭，姓也。左傳，鄭有大夫燭之武?！?/em>
二十四年（庚午，公元前二九一年）
?、偾胤ロn，拔宛。〔宛，故申伯國。班志，宛縣屬南陽郡；唐為鄧州南陽縣。宛，于元翻。〕
?、谇貭T壽免。魏冉復(fù)為丞相，〔相，息亮翻?！?/em>封于穰與陶，謂之穰侯。又封公子市于宛，公子悝于鄧。〔悝，苦回翻?！?/em>
二十五年（辛未，公元前二九零年）
①魏入河?xùn)|地四百里，〔河?xùn)|地，蓋安邑、大陽、蒲阪、解縣瀕河之地。阪，音反。解，下買翻?！?/em>韓入武遂地二百里于秦。〔武遂地，十八年秦以予韓。予，讀曰與?！?/em>
?、谖好⒚家栽p見重。〔芒，謨郎翻，姓也。卯，其名?！?/em>
二十六年（壬申，公元前二八九年）
①秦大良造白起、客卿錯伐魏，至軹，取城大小六十一。〔大良造，即大上造之良者。大上造，秦十六爵。軹，音只。軹縣，班志屬河內(nèi)郡；唐為孟州濟(jì)源縣。〕
二十七年（癸酉，公元前二八八年）
?、俣?，十月，秦王稱西帝，遣使立齊王為東帝，欲約與共伐趙。蘇代自燕來，〔使，疏吏翻。燕，因肩翻?！?/em>齊王曰："秦使魏冉致帝，子以為何如。"對曰："愿王受之而勿稱也。秦稱之，天下安之，王乃稱之，無后也。〔無后，猶言未晚?！?/em>秦稱之，天下惡之，〔惡，烏路翻?！?/em>王因勿稱，以收天下，此大資也。且伐趙孰與伐桀宋利。〔桀宋，見下二十九年。〕今王不如釋帝以收天下之望，發(fā)兵以伐桀宋，宋舉則楚、趙、梁、衛(wèi)皆懼矣。是我以名尊秦而令天下憎之，〔令，盧經(jīng)翻?！?/em>所謂以卑為尊也。"〔古人有言曰："自卑者人尊之。"〕齊王從之，稱帝二日而復(fù)歸之。〔歸帝號而不稱也。復(fù)，扶又翻，又音如字?！?/em>十二月，呂禮自齊入秦。〔姓譜曰：太岳為禹心呂之臣，故封呂侯，后因以為氏。古字脊骨之膂本作"呂"?！?/em>秦王亦去帝，復(fù)稱王。〔去，羌呂翻，除也；后以義推?！?/em>
②秦攻趙，拔杜陽。〔徐廣曰："杜"，一作"梗"。按班志，梗陽在太原郡榆次縣界，杜陽縣屬扶風(fēng)，注云，杜水南入渭。詩曰"自土"。師古注云：棉詩：自土、沮、漆。齊詩作"自杜"，言公劉自狄而來居杜與沮、漆之地。又云：扶風(fēng)旬邑有豳鄉(xiāng)，公劉所都。審爾，則杜陽近旬邑，接上郡、北地之境。趙地西至上郡膚施，或者其時并有杜陽歟！沮，七余翻。旬，須倫翻。豳，彼貧翻。〕
二十八年（甲戌，公元前二八七年）
?、偾毓ペw，【章：十二行本"趙"作"魏"；乙十一行本同；孔本同；張校同。】拔新垣、曲陽。〔史記正義曰：年表及括地志，曲陽故城在懷州濟(jì)源縣西四十里，新垣近曲陽，未詳端的之處。余按班志，王屋山在河?xùn)|垣縣，沇水所出，東流為濟(jì)。水經(jīng)：濟(jì)水出河?xùn)|垣縣王屋山為沇水。注云：濟(jì)水重源出溫西北平地。水有二源，東源出原城東北，晉文公以信降原，即此城也。俗以濟(jì)水重源所發(fā)，因復(fù)謂之濟(jì)源城。如此則濟(jì)源去垣不遠(yuǎn)矣。蓋新垣即河?xùn)|之垣縣也；以縣有遷徙，謂其新邑為新垣也。垣，于元翻。濟(jì)，子禮翻。沇，以轉(zhuǎn)翻。降，戶江翻。重，直龍翻。復(fù)，扶又翻?！?/em>
二十九年（乙亥，公元前二八六年）
①秦司馬錯擊魏河內(nèi)。〔漢河內(nèi)郡即魏河內(nèi)之地，秦并屬河?xùn)|郡。孟子記梁惠王曰："河內(nèi)兇則移其民于河?xùn)|，移其粟于河內(nèi)。"蓋魏之有國，河?xùn)|、河內(nèi)自為二郡也。錯，七各翻，又千故翻。〕魏獻(xiàn)安邑以和，秦出其人歸之魏。
?、谇?cái)№n師于夏山。〔敗，補(bǔ)邁翻。夏，戶雅翻?！?/em>
③宋有雀生（左鳥右旃）于城之陬。〔"（左鳥右旃）"，劉向說苑作"鹯"。字林曰：鷂屬。陸璣曰：鹯似鷂，青黃色，燕頷向啄，向風(fēng)搖翅，乃因風(fēng)飛急疾，擊鳩、鴿、燕、雀食之。陬，子侯翻，隅也。句，古侯翻?！?/em>史占之〔史，太史之屬，掌卜筮者?！?/em>曰："吉。〔兇人吉其兇。〕小而生巨，必霸天下。"宋康王喜，起兵滅滕，伐薛，〔班志：沛郡公丘縣，古滕國。水經(jīng)注：滕城在蕃縣西。唐志，滕縣屬徐州。薛即孟嘗君所封地。蕃，音皮，又音如字?！?/em>東敗齊，取五城，南敗楚，取地三百里，西敗魏軍，與齊、魏為敵國，乃愈自信其霸。欲霸之亟成，故射天笞地，〔敗，補(bǔ)邁翻。亟，己力翻。射，而亦翻；后以義推。笞，擊也，音丑之翻。〕斬社稷而焚滅之，〔記曰：共工氏有子曰句龍，能平水土，故祀以為社。烈山氏之子曰柱，為稷，自夏以上祀之；周棄亦為稷，自商以來祀之。自漢以下，夏禹配食官社，后稷配食官稷。周禮注：社稷，土谷之神。共，讀曰恭。夏，戶雅翻。〕以示威服鬼神。為長夜之飲于室中，室中人呼萬歲，則堂上之人應(yīng)之，堂下之人又應(yīng)之，門外之人又應(yīng)之，以至于國中，無敢不呼萬歲者。天下之人謂之"桀宋"。〔言其昏暴如桀也?！?/em>齊閔王起兵伐之，民散，城不守。宋王奔魏，死于溫。〔溫，周司寇蘇忿生之邑。班志，溫縣屬河內(nèi)郡。宋至此而滅。閔，讀曰閔?！?/em>
三十年（丙子，公元前二八五年）
?、偾赝鯐跤谕?，〔宛，于元翻?！?/em>會趙王于中陽。〔班志，中陽縣屬西河郡。水經(jīng)注：文水逕太原茲氏縣故城之東，潴為文湖；文湖水又東逕中陽縣故城東。〕
?、谇孛晌鋼酏R，拔九城。〔風(fēng)俗通：東蒙主以蒙山為氏。〕
?、埤R閔王既滅宋而驕，乃南侵楚，西侵三晉，欲并二周，為天子。狐咺正議，斮之檀衢。〔狐，姓也。春秋之時，晉有狐突、狐毛、狐偃父子。左傳：齊簡公與婦人飲酒于檀臺。檀衢，意其地為通檀臺之衢路也。爾雅：四達(dá)謂之衢。咺，況晚翻，又況遠(yuǎn)翻。斮，側(cè)略翻，斬也?！?/em>陳舉直言，殺之東閭。〔左傳：晉圍齊，州綽門于東閭。杜預(yù)注曰：齊東門?！?/em>
④燕昭王日夜撫循其人，益以富實(shí)，〔燕，因肩翻?！?/em>乃與樂毅謀伐齊。樂毅曰："齊，霸國之余業(yè)也，〔毅，魚器翻。自齊桓公霸天下，國以強(qiáng)大；田氏藉其余業(yè)。〕地大人眾，未易獨(dú)攻也。〔易，弋豉翻?！?/em>王必欲伐之，莫如約趙及楚、魏。"于是使樂毅約趙，別使使者連楚、魏，且令趙嚪秦以伐齊之利。〔使者，上疏吏翻。令，力丁翻。以利誘之曰嚪。嚪，音田濫翻。誘，羊久翻。〕諸侯害齊王之驕暴，皆爭合謀與燕伐齊。〔燕，因肩翻?！?/em>
三十一年（丁丑，公元前二八四年）
?、傺嗤跸て鸨?，以樂毅為上將軍。〔上將軍，猶春秋之元帥。帥，所類翻?！?/em>秦尉斯離帥師與三晉之師會之。〔尉，秦官也。斯離，其名。或曰：斯，姓也，離，名也。斯，蜀之西南夷種，遂以為姓。帥，讀曰率。〕趙王以相國印授樂毅，樂毅并將秦、魏、韓、趙之兵以伐齊。齊閔王悉國中之眾以拒之，戰(zhàn)于濟(jì)西，〔相，息亮翻。將，即亮翻。閔，讀曰閔。水經(jīng)：濟(jì)水東北過壽張縣西界，北逕須昌、谷城、臨邑縣西，又北逕北平、陰城西，又東北過盧縣北，皆齊地也。濟(jì)西地在濟(jì)水之西。濟(jì)，子禮翻，下同。〕齊師大敗。樂毅還秦、韓之師，分魏師以略宋地，部趙師以收河間。〔秦、韓與齊隔遠(yuǎn)，故先還其師。宋地近于魏，故使略之。河間近于趙，故以方略部趙取之。此其部分，非人所能及也。宋地，齊滅宋所取之地?！?/em>身率燕師，長驅(qū)逐北。劇辛曰："齊大而燕小，〔燕，因肩翻。劇，竭戟翻?！?/em>賴諸侯之助以破其軍，宜及時攻取其邊城以自益，此長久之利也。〔劇，竭戟翻，姓也。〕今過而不攻，以深入為名，無損于齊，無益于燕而結(jié)深怨，后必悔之。"樂毅曰："齊王伐功矜能，謀不逮下，廢黜賢良，信任諂諛，政令戾虐，百姓怨懟。〔懟，直類翻。〕今軍皆破亡，若因而乘之，其民必叛，禍亂內(nèi)作，則齊可圖也。若不遂乘之，待彼悔前之非，改過恤下而撫其民，則難慮也。"遂進(jìn)軍深入。齊人果大亂失度，〔難慮，謂難為計(jì)慮也。失度，失其常度也?！?/em>閔王出走。樂毅入臨淄，取寶物、祭器，輸之于燕。燕王親至濟(jì)上勞軍，行賞饗士；〔燕，因肩翻。濟(jì)，子禮翻。勞，力到翻?！?/em>封樂毅為昌國君，〔班志，昌國縣屬齊郡。封毅為昌國君，以其能昌大燕國也。〕遂使留徇齊城之未下者。
齊王出亡之衛(wèi)，衛(wèi)君辟宮舍之，稱臣而共具。〔辟，讀曰避。共，音供，又居用翻。〕齊王不遜，衛(wèi)人侵之。齊王去奔鄒、魯，有驕色；鄒、魯弗內(nèi)，遂走莒。〔莒，春秋莒子之國，齊滅之。班志，莒縣屬城陽國，國都也。宋白曰：周武王封少昊之后嬴姓茲輿于莒，始都計(jì)斤城，在今高密縣東南四十里。春秋時徙于莒。隱公二年，莒人入向。注云：今城陽莒縣。莒自初封二十三君，為楚簡王所滅。漢為莒縣，城陽王所都。莒，音居御翻?！?/em>楚使淖齒將兵救齊，因?yàn)辇R相。淖齒欲與燕分齊地，〔索隱曰：淖，女教翻；康曰：竹角切；姓也。相，息亮翻?！?/em>乃執(zhí)閔王而數(shù)之〔數(shù)其罪也。師古曰：數(shù)，所具翻，宋祁曰：所主翻?！?/em>曰："千乘、博昌之間，方數(shù)百里，雨血沾衣，〔漢置千乘郡，博昌縣屬焉。后漢更千乘郡為樂安國。十三州志曰：昌水，其勢平，故曰博昌。唐志，千乘、博昌二縣皆屬青州。乘，繩證翻。雨，于遇翻。自上而下曰雨?！?/em>王知之乎？"曰："知之。""嬴、博之間，地坼及泉，〔班志，嬴、博二縣屬泰山郡。〕王知之乎？"曰："知之。""有人當(dāng)闕而哭者，求之不得，去則聞其聲，王知之乎？"曰："知之。"淖齒曰："天雨血沾衣者，天以告也；地坼及泉者，地以告也；有人當(dāng)闕而哭者，人以告也。天、地、人皆告矣，而王不知誡焉，〔誡，與戒同；戒，警敕也。毛晃曰：警敕之辭曰誡。此言天、地、人皆以相警敕也?！?/em>何得無誅！"遂弒王于鼓里。〔鼓里，莒中地名，近齊廟?！?/em>
荀子論之曰：國者，天下之利勢也。得道以持之，則大安也，大榮也，積美之源也。不得道以持之，則大危也，大累也，〔累，力偽翻，事相緣及也?！?/em>有之不如無之；及其綦也，〔齊人謂極為綦，音其；下綦之同?！?/em>索為匹夫，不可得也。〔索，山客翻，求也?！?/em>齊閔、宋獻(xiàn)是也。〔閔，讀曰閔。宋獻(xiàn)，意即指宋康王?！?/em>故用國者義立而王，信立而霸，權(quán)謀立而亡。
挈國以呼禮義，而無以害之。〔挈，即提挈之挈，音詰結(jié)翻?！?/em>行一不義，殺一無罪，而得天下，仁者不為也。擽然扶持心國，且若是其固也。〔擽然，落石貌；言其持心持國，擽然如石之固。擽，歷各翻?！?/em>之所與為之者之人，則舉義士也。之所以為布陳于國家刑法者，則舉義法也。主之所極然，〔毛晃曰：然，如也，是也?！?/em>帥群臣而首向之者，則舉義志也。〔帥，讀曰率。首，所救翻。志者，心之所主也。〕如是，則下仰上以義矣，〔仰，魚亮翻。凡仰給、仰成之仰皆同音?！?/em>是基定也。基【章：乙十一行本，二"基"字均作 "綦"?！?/em>定而國定，國定而天下定。故曰：以國濟(jì)義，一日而白，湯、武是也。〔基，址也，本也。為土立址曰基；為木立根本亦曰基。白，明也?！?/em>是所謂義立而王也。
德雖未至也，義雖未濟(jì)也，然而天下之理略奏矣，〔楊倞曰：略有節(jié)奏也?！?/em>刑賞已諾信于天下矣，〔諾，人應(yīng)聲也。信，人不疑而心孚也?！?/em>臣下曉然皆知其可要也。〔要，一遙翻，約也，勤也，求也。〕政令已陳，雖覩利敗，不欺其民；〔令，力正翻?！?/em>約結(jié)已定，雖睹利敗，不欺其與；〔與，黨與也。即下文所謂與國也?！?/em>如是，則兵勁城固，敵國畏之；國一綦明，〔楊倞曰：此"綦"當(dāng)作"基"。今謂此"綦"字從上注，所謂齊人之言，其義亦通。明，顯也?！?/em>與國信之。雖在僻陋之國，威動天下，五伯是也。是所謂信立而霸也。〔伯，讀曰霸。五霸，夏昆吾，商大彭、豕韋，周齊桓、晉文?；蛟唬糊R桓、晉文、宋襄、秦穆、楚莊為五霸。〕
挈國以呼功利，不務(wù)張其義，齊其信，唯利之求。內(nèi)則不憚詐其民而求小利焉，外則不憚詐其與而求大利焉。內(nèi)不修正其所以有，然常欲人之有，如是，則臣下百姓莫不以詐心待其上矣。上詐其下，下詐其上，則是上下析也。〔析，先的翻，分也，離也?！?/em>如是，則敵國輕之，與國疑之，權(quán)謀日行而國不免危削，綦之而亡，齊閔、薛公是也。〔閔，讀曰閔。薛公，謂孟嘗君。孟嘗君卒，齊與諸侯共滅薛。卒，子恤翻?！?/em>故用強(qiáng)齊，非以修禮義也，非以本政教也，非以一天下也，綿綿常以結(jié)引馳外為務(wù)。〔引，讀曰靷，音羊晉翻。丁度曰：靷，駕牛具，在胸曰靷，蓋駕馬亦用靷也?！?/em>故強(qiáng)，南足以破楚，西足以詘秦，北足以敗燕，中足以舉宋，〔史記，齊閔王十年，伐燕，取之；二十三年，與秦?cái)〕谥厍?，南割楚之淮北；三十六年，與韓、魏攻秦，至函谷；三十八年，伐宋滅之。通鑒據(jù)孟子以取燕事屬之齊宣王。敗，補(bǔ)邁翻。詘，與屈同，音渠勿翻。燕，因肩翻?！?/em>及以燕、趙起【章：十二行本"起"作"改"；孔本同?！?/em>而攻之，若振槁然，〔燕，因肩翻。槁，枯木也。振，搖也。振已枯之木，則枝葉摧落而本根撥矣。槁，苦皓翻，又音古老翻?！?/em>而身死國亡，為天下大戮，后世言惡則必稽焉。〔稽，考也，又計(jì)校也?！?/em>是無他故焉，唯其不由禮義而由權(quán)謀也。
三者，明主之所謹(jǐn)擇也，仁人之所務(wù)白也。〔白，明白也。〕善擇者制人，不善擇者人制之。
?、跇芬懵剷?em>【章：乙十一行本作"畫"；孔本同；下均同?！?/em>邑人王蠋賢，〔劉熙曰：畫，齊西南近邑，音獲。索隱曰：音胡卦翻。括地志：戟里城在臨淄城西北三十里，春秋時棘邑。又云：澅邑，蠋所居，即此邑，因澅水為名也。京相璠曰：今臨淄有澅水，西北入沛，即班志所謂如水；如、時聲相似，然則澅水即時水也。余按后漢耿弇攻張步，進(jìn)軍畫中，在臨淄、西安二邑之間。"蠋"，班固古今人表作"歜"，音觸。據(jù)"蠋"字則當(dāng)音蜀，或音之欲翻；康珠玉切。通鑒以畫邑為晝邑，以孟子去齊宿于晝?yōu)閾?jù)也。若以孟子為據(jù)，則晝讀如字?！?/em>令軍中環(huán)晝邑三十里無入。〔環(huán)，據(jù)漢書音義音宦?！?/em>使人請蠋，蠋謝不往。燕人曰："不來，吾且屠晝邑！"蠋曰："忠臣不事二君，烈女不更二夫。【章：十二行本"夫"下有"齊王不用吾諫故退而耕于野"十二字；乙十一行本同；孔本同；張校同；退齋校同?！?/em>〔燕，因肩翻。蠋，音蜀。更，工衡翻?！?/em>國破君亡，吾不能存，而又欲劫之以兵；吾與其不義而生，不若死！"遂經(jīng)其頸于樹枝，自奮絕脰而死。〔經(jīng)，絞也，縊也。頸，居郢翻，頭莖也。自奮，自奮起而還擲也。脰，大透翻，頸也?！?/em>燕師乘勝長驅(qū)，齊城皆望風(fēng)奔潰。樂毅修整燕軍，禁止侵掠，求齊之逸民，顯而禮之，寬其賦斂，〔斂，力驗(yàn)翻；后以義推?！?/em>除其暴令，修其舊政，【章：孔本"政"作"制"。】齊民喜悅。乃遣左軍渡膠東、東萊；〔膠東，漢為王國。水經(jīng)：膠水出瑯邪黔陬縣膠山，北過膠東、下密，又北過東萊當(dāng)利縣入海。膠水之東為膠東國，膠水之西為膠西國。東萊，春秋萊子之國，漢置東萊郡。邪，音耶?！?/em>前軍循泰山以東至海，略瑯邪；〔瑯邪，秦置為郡，其地東至海，南距淮。〕右軍循河、濟(jì)，屯阿、鄄以連魏師；〔河濟(jì)注已見一卷安王十五年，然僅及濟(jì)水入河而溢為滎一節(jié)。今據(jù)水經(jīng)：濟(jì)水自滎澤東流至濟(jì)陰乘氏縣西，分為二瀆：其南瀆為菏水，東南流至山陽湖陸縣，與泗水合。其北瀆東北流入于巨野澤，東北過東郡壽良縣西界，北逕須昌、谷城至臨邑縣四瀆津口，與河水合。此蓋言齊地在河、濟(jì)之間者也。參考上濟(jì)西注可見。濟(jì)，子禮翻。阿，東阿；鄄，鄄城。鄄，音絹。乘，繩證翻。菏，音柯。〕后軍旁北海以撫千乘：〔旁，步浪翻。自臨淄東北至海，北海地也。漢置郡。乘，繩證翻。〕中軍據(jù)臨淄而鎮(zhèn)齊都。祀桓公、管仲于郊，表賢者之閭，封王蠋之墓。〔王蠋墓蓋在晝?！?/em>齊人食邑于燕者二十余君，〔封為君也。〕有爵位于薊者百有余人。〔薊，燕都也。班志，薊縣屬廣陽國。唐為幽州治所；今為燕京。水經(jīng)注：薊城西北隅有薊丘，故名。燕，因肩翻。薊，音計(jì)?！?/em>六月之間，下齊七十余城，皆為郡縣。
?、矍赝酢⑽和?、韓王會于京師。
三十二年（戊寅，公元前二八三年）
①秦、趙會于穰。秦拔魏安城，〔班志，安成縣屬汝南郡。司馬彪志作"安城"。時魏地南至汝南，秦自武關(guān)出兵攻拔之。括地志：安城在豫州汝陽縣東南十七里。一曰：在豫州吳房縣東南。穰，人羊翻?！?/em>兵至大梁而還。〔還，音旋。〕
?、邶R淖齒之亂，閔王子法章變姓名為莒太史敫家傭。〔淖，女教翻。閔，讀曰閔。徐廣曰：敫，音躍，一音皎；康吉了切。余按班書王子侯表有"敫"字，師古曰：古穆字；今從之。傭，雇身為人力作。為，于偽翻?！?/em>太史敫女奇法章狀貌，以為非常人，憐而常竊衣食之，〔竊，私也，私為之而不使人知。衣，于既翻。食，祥吏翻?！?/em>因與私通。王孫賈從閔王，失王之處，其母曰："汝朝出而晚來，則吾倚門而望；汝暮出而不還，則吾倚閭而望。〔閭，里門也。周禮：二十五家為閭?！?/em>汝今事王，王走，汝不知其處，汝尚何歸焉！"王孫賈乃入市中呼曰：〔呼，火故翻，叫號也。號，戶高翻?！?/em>"淖齒亂齊國，殺閔王。欲與我誅之者袒右！"〔袒右肩也?！?/em>市人從者四百人，與攻淖齒，殺之。于是齊亡臣相與求閔王子，欲立之。法章懼其誅己，久之乃敢自言，遂立以為齊王，保莒城以拒燕，〔燕，因肩翻。〕布告國中曰："王已立在莒矣！"〔其時樂毅以燕中軍鎮(zhèn)臨淄，法章已立而保莒。田單自安平保即墨，奔敗之余，猶可置之不問，法章布告國中，自言已立在莒，可安坐而不問乎！后人論樂毅，以為善藏其用，吾未敢以為然也?！?/em>
③趙王得楚和氏璧，〔楚人卞和得玉璞，獻(xiàn)之楚厲王，王使玉人視之，曰："石也"；王以和為詐，則其左足。及武王立，和又獻(xiàn)之，玉人又曰："石也；"王又以為詐而刖其右足。及文王立，和乃抱璞而泣于荊山之下，王聞之，使玉人理其璞，而得寶，因命曰"和氏之璧"。爾雅：肉倍好謂之璧；外圓象天，內(nèi)方象地。〕秦昭王欲之，請易以十五城。趙王欲勿與，畏秦強(qiáng)；欲與之，恐見欺。以問藺相如，〔姓譜曰：韓獻(xiàn)子玄孫曰康，食采于藺，因氏焉。藺，力刃翻?！?/em>對曰："秦以城求璧而王不許，曲在我矣。我與之璧而秦不與我城，則曲在秦。均之二策，寧許以負(fù)秦。〔使秦負(fù)曲也?！?/em>臣愿奉璧而往；使秦城不入，臣請完璧而歸之！"趙王遣之。相如至秦，秦王無意償趙城。相如乃以詐紿秦王，復(fù)取璧，〔償，辰羊翻。紿，蕩亥翻，欺也，誑也?！?/em>遣從者懷之，間行歸趙，〔從，才用翻。間，古莧翻?！?/em>而以身待命于秦。秦王以為賢而弗誅，禮而歸之。趙王以相如為上大夫。
④衛(wèi)嗣君薨，子懷君立。嗣君好察微隱，縣令有發(fā)褥而席弊者，〔嗣，祥吏翻。好，呼到翻。令，力正翻。古者縣大夫，至春秋時有邑大夫?？h令，起于戰(zhàn)國之時，秦、漢因之?！?/em>嗣君聞之，乃賜之席。令大驚，以君為神。又使人過關(guān)市，賂之以金，〔此蓋賂掌關(guān)市之官。周禮：司關(guān)掌國貨之節(jié)，以聯(lián)門市，司貨賄之出入者，掌其治禁與其征廛；司市掌市之治教政刑，量度禁令。戰(zhàn)國之時，合為一官。量，音亮?！?/em>既而召關(guān)市，問有客過與汝金，汝回遣之；〔回遣，謂還其金也。〕關(guān)市大恐。又愛泄姬，重如耳，而恐其因愛重以壅己也，〔泄，姓也，與泄同，春秋時鄭有大夫泄駕，陳有大夫泄冶。如，亦姓也；張守節(jié)以如耳為魏大夫姓名，非也，蓋衛(wèi)大夫。是時魏王有如姬。重，音輕重之重?！?/em>乃貴薄疑以敵如耳，〔薄，姓也；風(fēng)俗通，衛(wèi)賢人薄疑。敵，當(dāng)也。〕尊魏妃以偶泄姬，〔偶，匹也，對也?！?/em>曰："以是相參也。"〔參，三也，相參列也，間廁也。〕
荀子論之曰：成侯、嗣君，聚斂計(jì)數(shù)之君也，未及取民也。子產(chǎn)，取民者也，未及為政也。管仲，為政者也，未及修禮也。故修禮者王，為政者強(qiáng)，取民者安，聚斂者亡。〔斂，力艷翻?！?/em>
三十三年（己卯，公元前二八二年）
?、偾胤ペw，拔兩城。
十四年（庚辰，公元前二八一年）
?、偾胤ペw，拔石城。〔史記正義曰：地理志，右北平有石城縣。括地志：石城在相州林慮縣西南九十里。疑相州石城是。余謂北平之石城，燕境也，相州之石城，魏境也，皆非趙地。此石城即漢西河之離石縣城；拓拔魏分西河，置五城郡，又置石城縣，蓋此地是也。相，息亮翻。慮，音廬。燕，因肩翻。〕
?、谇仞顝?fù)為丞相。〔穰，人羊翻。復(fù)，扶又翻?！?/em>
?、鄢c齊、韓共伐秦，因欲圖周。王使東周武公謂楚令尹昭子曰："周不可圖也。"〔令尹，楚上卿，執(zhí)其國之政，猶秦之丞相也。令，力正翻。〕昭子曰："乃圖周，則無之；雖然，何不可圖？"武公曰："西周之地，絕長補(bǔ)短，不過百里。名為天下共主，〔言天下共宗周以為諸侯主。杜佑曰：洛陽，古成周之地。今洛陽城東三十余里故城，是周之下都也。晉帥諸候城之，以居敬王。至孝王封其弟桓公于河南以續(xù)周公之官職，至孫惠公乃封少子于鞏，號曰東周。赧王立，東、西周分理，又徙都西周，則王城也。帥，讀曰率。少，始照翻。鞏，居勇翻。赧，奴版翻。〕裂其地不足以肥國，得其眾不足以勁兵。雖然，攻之者名為弒君。然而猶有欲攻之者，見祭器在焉故也。〔謂三代所傳之祭器，如九鼎之類是也。〕夫虎肉臊而兵利身，人猶攻之；若使?jié)芍兄缑苫⒅?，人之攻之也必萬倍矣。〔夫，音扶。劉伯莊曰：虎之爪牙如兵之利刃在身，其肉雖臊而人猶攻之者，以其皮之所在也。鹿之大者曰麋，麋無爪牙之利而肉可食；若更蒙虎之皮，人之攻之必萬倍于虎矣。臊，蘇遭翻。魚腥，肉臊。麋，武悲翻。更，古孟翻。〕裂楚之地，足以肥國，詘楚之名，足以尊王。【章：十二行本"王"作"主"；乙十一行本同；孔本同；退齋校同?！?/em>〔詘，讀曰黜，言黜其僭王之名也?！?/em>今子欲誅殘?zhí)煜轮仓?。居三代之傳器，器南，則兵至矣！"于是楚計(jì)輟不行。〔共，音如字。傳，直專翻。言三代之器傳于周，周亡則所傳之器將南歸于楚，天下將合兵至楚而共討其罪也?！?/em>
三十五年（辛巳，公元前二八零年）
?、偾匕灼饠≮w軍，斬首二萬，取代光狼城。〔索隱曰：地志不載光狼城，蓋屬趙國。史記正義曰：光狼故城，在澤州高平縣西二十里?？翟唬罕局猩降?，趙武靈王取之，其地在代。余考史以代光狼城聯(lián)而書之，康以為其地在代可也。又云本中山地；中山與代舊為兩國，代在山之陰，中山在山之陽；既云在代，不當(dāng)又云本中山地。如康意，抑以為光狼本代地，趙襄子滅代而中山侵有光狼地；武靈王既滅中山，始有光狼之地。白起自上郡、九原、云中下兵，始能敗趙軍，取光狼。史既不先序其兵行之路，后又無考，光狼城之所，闕疑可也?！?/em>又使司馬錯發(fā)隴西兵，〔扶風(fēng)縣之西有大隴山，名隴坻，上者七日方越。自隴以西，本冀戎、豲戎、氐、羌之地，秦累世攘拓，以其地置隴西郡。錯，七各翻，又倉故翻。汧，苦堅(jiān)翻。豲，戶官翻?！?/em>因蜀攻楚黔中，拔之。〔按秦兵時因蜀出巴郡枳縣路以攻拔楚之黔中。黔，音琴?！?/em>楚獻(xiàn)漢北及上庸地。〔漢北，謂漢水以北宛、葉、樊、鄧、隨、唐之地。上庸，曹魏新城，唐房陵郡之地?！?/em>
三十六年（壬午，公元前二七九年）
?、偾匕灼鸱コ≯?、鄧、西陵。〔史記正義曰：鄢、鄧二城并在襄州。括地志：故鄢城在襄州安養(yǎng)北三里，古鄢子之國。又按水經(jīng)注，鄢城當(dāng)在宜城南，有鄢水。左傳楚屈瑕伐羅及鄢，亂次而濟(jì)，即其地。徐廣曰：西陵屬江夏。余謂西陵即夷陵。班志，夷陵縣屬南郡。水經(jīng)：江水東逕夷陵縣，又東逕西陵峽，蓋縣城去峽不遠(yuǎn)。夏，戶雅翻。〕
?、谇赝跏故拐吒孚w王，愿為好會于河外澠池。〔使使之使，疏吏翻。好，呼到翻；凡和好之好皆同音。漢志，澠池縣屬弘農(nóng)郡。杜佑曰：澠池有東、西俱利二城，即秦、趙會處。宋白曰：在今縣西十三里。澠，莫踐翻，又莫刃翻?！?/em>趙王欲毋行，廉頗、藺相如計(jì)曰：〔姓譜：廉姓，顓帝曾孫大廉之后。頗，普河翻?！?/em>"王不行，示趙弱且怯也。"趙王遂行，相如從。〔從，才用翻?！?/em>廉頗送至境，與王訣〔訣，音決，別也。〕曰："王行，度道里會遇之禮畢，〔度，徒洛翻?！?/em>還不過三十日；三十日不還，〔還，從宣翻，又音如字。〕則請立太子以絕秦望。"王許之。
會于澠池。王與趙王飲，〔此句作"秦王與趙王飲"，文意乃明?！?/em>酒酣，〔酣，戶甘翻，樂也，洽也?！?/em>秦王請趙王鼓瑟，〔瑟二十五弦，羲所作。史記曰：黃帝使素女鼓五十弦瑟，帝悲不止，故破其瑟為二十五弦。趙人善瑟，故秦請鼓之。瑟，色櫛翻?！?/em>趙王鼓之。藺相如復(fù)請秦王擊缶，〔缶，瓦器。爾雅曰：盎謂之缶，注云：盆也。楊惲曰："仰天拊缶而歌嗚嗚，秦聲也。"說文曰：缶所以盛酒，秦人鼓之以節(jié)樂。劉昫曰：缶如足盆，古西戎之樂，秦俗因而用之。其形如覆盆，以四杖擊之。復(fù)，扶又翻，又音如字。缶，方九翻。惲，于粉翻。盛，時征翻。昫，吁句翻。〕秦王不肯。相如曰："五步之內(nèi)，臣請得以頸血濺大王矣！"〔言將殺秦王也。頸，居郢翻。濺，音箭，康音贊，污灑也。污，烏故翻?！?/em>左右欲刃相如，相如張目叱之，左右皆靡。〔靡，委靡不振之貌?！?/em>王不懌，〔不悅也?！?/em>為一擊缶。〔為，于偽翻?！?/em>罷酒，秦終不能有加于趙；趙人亦盛為之備，秦不敢動。趙王歸國，以藺相如為上卿，位在廉頗之右。〔藺，力刃翻。頗，普何翻。毛晃曰：人道尚右，故左右手之右，以右為尊?！?/em>
廉頗曰： "我為趙將，有攻城野戰(zhàn)之功。〔將，即亮翻?！?/em>藺相如素賤人，徒以口舌而位居我上，吾羞，不忍為之下！"宣言曰。"我見相如，必辱之！"〔宣言者，宣布其言于外也?！?/em>相如聞之，不肯與會；每朝，常稱病，不欲爭列。〔朝，直遙翻。毛晃曰：列，行次也，位序也。〕出而望見，輒引車避匿。〔匿，藏也，隱也?！?/em>其舍人皆以為恥。相如曰："子視廉將軍孰與秦王？"曰："不若。"〔若，猶如也。〕相如曰："夫以秦王之威而相如廷叱之，辱其群臣；〔此謂請秦王擊缶時也?！?/em>相如雖駑，〔夫，音扶。駑，音奴，字林曰：駘也。駘，堂來翻?！?/em>獨(dú)畏廉將軍哉！顧吾念之，強(qiáng)秦所【章：十二行本"所"上有"之"字；乙十一行本同；孔本同?！?/em>以不敢加兵于趙者，徒以吾兩人在也。今兩虎共斗，其勢不俱生。吾所以為此者，先國家之急而后私讎也！"〔先，悉薦翻。后，戶遘翻。〕廉頗聞之，肉袒負(fù)荊至門謝罪，〔荊，所以笞，故負(fù)之以請罪。肉袒者，袒而露其肉。笞，丑之翻。〕遂為刎頸之交。〔刎，武粉翻。頸，居郢翻。言襟相契，雖刎?cái)嗥涫?，無所顧也。崔顥曰：言要齊生死，斷首無悔。〕
?、鄢?，燕人攻安平，〔燕，因肩翻。班志，東安平縣屬淄川，司馬彪志屬北?？ぁ＠ǖ刂荆喊财匠窃谇嘀菖R淄縣東十九里，古紀(jì)國之酅邑。唐志，青州有安平縣，后省入博昌縣。按三十一年樂毅入臨淄，以中軍據(jù)之，燕人攻安平，當(dāng)在三十二年、三十三年之間，故通鑒于是年以"初"字發(fā)之。酅，戶圭翻。〕臨淄市掾田單在安平，使其宗人皆以鐵籠傅車轊。〔掾，以絹翻，掌市官屬也。卷鐵以傅車轊，故謂之鐵籠?；\，盧東翻。傅，音附。轊，音衛(wèi)。車軸頭謂之轊?！?/em>及城潰，人爭門而出，皆以轊【章：十二行本"轊"作"軸"；乙十一行本同；孔本同?！?/em>折車敗，為燕所擒；〔潰，戶對翻，潰散也。折，食列翻。燕，因肩翻。〕獨(dú)田單宗人以鐵籠得免，遂奔即墨。是時齊地皆屬燕，獨(dú)莒、即墨未下，樂毅乃并右軍、前軍以圍莒，左軍、后軍圍即墨。即墨大夫出戰(zhàn)而死。即墨人曰："安平之戰(zhàn)，田單宗人以鐵籠得全，是多智習(xí)兵。"因共立以為將以拒燕。〔燕，因肩翻，將，即亮翻?！?/em>樂毅圍二邑，期年不克，乃令解圍，各去城九里而為壘，令曰："城中民出者勿獲，困者賑之，〔令，力正翻。勿獲，勿擒之以為俘獲。賑，即忍翻，救也，恤也。毅欲懷柔二邑，使之自服，不及計(jì)其死守也?！?/em>使即舊業(yè)〔即，就也?！?/em>以鎮(zhèn)新民。"〔恐新民思為齊而反，則以此鎮(zhèn)之?！?/em>三年而猶未下?；蜃嬛谘嗾淹踉唬?樂毅智謀過人，伐齊，呼吸之間克七十余城，今不下者兩城耳，非其力不能拔，所以三年不攻者，欲久仗兵威以服齊人，南面而王耳。今齊人已服，所以未發(fā)者，以其妻子在燕故也，且齊多美女，又將忘其妻子。愿王圖之！"昭王于是置酒大會，引言者而讓之曰：〔讓，責(zé)也。〕"先王舉國以禮賢者，非貪土地以遺子孫也。〔遺，于季翻?！?/em>遭所傳德薄，不能堪命，國人不順。齊為無道，乘孤國之亂以害先王。〔謂王噲讓國于子之，以至亡國殺身也。事見上卷慎靚王五年，今王元年?？埃瑒僖?，任也。不能堪命者，言王噲命子之，子之不能勝王噲所命而任燕國之事也。噲，苦夬翻。靚，疾正翻。勝，音升。任，音壬?！?/em>寡人統(tǒng)位，〔統(tǒng)，他綜翻。丁度曰：統(tǒng)，攝理也?！?/em>痛之入骨，故廣延群臣，外招賓客，以求報(bào)讎；其有成功者，尚欲與之同共燕國。今樂君親為寡人破齊，夷其宗廟，〔夷，平也。為，于偽翻。〕報(bào)塞先仇，〔塞，悉則翻?！?/em>齊國固樂君所有，非燕之所得也。樂君若能有齊，與燕并為列國，結(jié)歡同好，以抗諸侯之難，燕國之福，寡人之愿也。〔塞，悉則翻。燕，因肩翻。好，呼到翻。難，乃旦翻?！?/em>汝何敢言若此！"乃斬之。賜樂毅妻以后服，賜其子以公子之服；輅車乘馬，后屬百兩，〔夏奚仲作車，至周而備其制。輿方象地；蓋圓象天；三十幅以象日、月；蓋弓二十八以象列星；龍旗九斿、七仞、齊軫以象大火；鳥嶼七斿、五仞、齊較以象鶉火；熊旗六斿，五仞、齊肩以象參伐；龜旐四斿，四仞、齊首以象營室；弧旌、枉矢以象?。捍酥T侯以下所建者也。輅車之后，又有屬車百兩，亦當(dāng)時諸國之儀。乘馬，四馬也。孔穎達(dá)曰：書序云：武王戎車三百兩，皆以一乘為一兩。謂之兩者，風(fēng)俗通以車有兩輪，故車稱兩。乘，繩正翻。好，呼到翻。難，乃旦翻。屬，音蜀。兩，音亮。旗，渠希翻。斿，夷周翻，旒也。參，所今翻，列宿星名也。旐，音兆?！?/em>遣國相奉而致之樂毅，立樂毅為齊王。〔相，息亮翻?！?/em>樂毅惶恐不受，拜書，以死自誓。由是齊人服其義，諸侯畏其信，莫敢復(fù)有謀者。〔復(fù)，扶又翻。〕
頃之，昭王薨，惠王立。〔頃之，言無幾何時。相，息亮翻。毅，魚器翻?！?/em>惠王自為太子時，嘗不快于樂毅。田單聞之，乃縱反間于燕，〔孫子五間，有反間，因其敵間而用之。又曰：敵間之間我者，因而利之，導(dǎo)而舍之，故反間可得而用也。間，古莧翻?！?/em>宣言曰："齊王已死，城之不拔者二耳。樂毅與燕新王有隙，畏誅而不敢歸，以伐齊為名，實(shí)欲連兵南面王齊。〔王，于況翻，又音如字?！?/em>齊人未附，故且緩攻即墨以待其事。齊人所懼，唯恐他將之來，即墨殘矣。"燕王固已疑樂毅，得齊反間，乃使騎劫代將而召樂毅。〔將，即亮翻。燕，因肩翻，下同。騎，奇寄翻，康曰：姓也。余謂騎劫時以能而將，騎以官稱，非姓也。毅，魚器翻。〕樂毅知王不善代之，〔知王遣代，其意不善，將誅之也?！?/em>遂奔趙。燕將士由是憤惋不和。〔燕，因肩翻。將，即亮翻。惋，烏貫翻?！?/em>
田單令城中人食，必祭其先祖于庭，飛鳥皆翔舞而下城中。燕人怪之，田單因宣言曰："當(dāng)有神師下教我。"有一卒曰："臣可以為師乎？"因反走。田單起引還，坐東鄉(xiāng)，師事之。〔鄉(xiāng)，讀曰向?！?/em>卒曰："臣欺君。"田單曰："子勿言也！"因師之。每出約束，必稱神師。〔田單恐眾心未一，故假神以令其眾?！?/em>乃宣言曰："吾唯懼燕軍之劓所得齊卒，〔劓，魚器翻，割鼻也?！?/em>置之前行，〔行，戶剛翻?！?/em>即墨敗矣！"燕人聞之，如其言。城中見降者盡劓，皆怒，堅(jiān)守，唯恐見得。〔降，戶江翻?！?/em>單又縱反間，言"吾懼燕人掘吾城外冢墓，可為寒心！"〔掘，其月翻。冢，之隴翻。〕燕軍盡掘冢墓，燒死人。齊人從城上望見，皆涕泣，共欲出戰(zhàn)，怒自十倍。田單知士卒之可用，乃身操版、鍤，與士卒分功；〔操，七刀翻。鍤，則洽翻，鍬也。〕妻妾編于行伍之間，盡散飲食饗士。令甲卒皆伏，使老、弱、女子乘城，〔乘，登也，登城而守也?！?/em>遣使約降于燕；〔使，疏吏翻。降，戶江翻。燕，因肩翻?！?/em>燕軍皆呼萬歲。田單又收民金得千鎰，令即墨富豪遺燕將，曰："即降，愿無虜掠吾族家！"燕將大喜，許之。燕軍益懈。田單乃收城中，得牛千余，為絳繒衣，〔鎰，弋質(zhì)翻。遺，于季翻。令，盧經(jīng)翻。懈，古隘翻?？?，慈陵翻，絹也。〕畫以五采龍文，〔畫，古畫字通。〕束兵刃于其角，而灌脂束葦于其尾，〔葦，于鬼翻，葭也?！?/em>燒其端，鑿城數(shù)十穴，夜縱牛，壯士五千【章：十二行本，"千"下有"人"字；乙十一行本同；孔本同?！?/em>隨其后。〔史記田單傳，"壯士五千"下有"人"字?！?/em>牛尾熱，怒而奔燕軍。燕軍大驚，視牛皆龍文，所觸盡死傷。而城中鼓噪從之，〔噪，先到翻，群呼也?！?/em>老弱皆擊銅器為聲，聲動天地。燕軍大駭，敗走。齊人殺騎劫，追亡逐北，〔亡，逃亡也。北，奔北也。逃亡者追之，奔北者逐之。楊倞曰：北者，乖背之名，故以敗走為北。毛晃曰：人道面南偝北，北者偝也，故古以堂北為背，背亦偝也。以敗走為北者，取偝之而走耳?！?/em>所過城邑皆叛燕，復(fù)為齊。田單兵日益多，乘勝，燕日敗亡，走至河上，而齊七十余城皆復(fù)焉。〔燕，因肩翻。為，于偽翻，又音如字?！?/em>乃迎襄王于莒，入臨淄，封田單為安平君。〔齊以田單安國平難，又嘗保安平，故因以安平封之?！?/em>
齊王以太史敫之女為后，生太子建。太史敫曰："女不取媒，因自嫁，非吾種也，污吾世！"〔徐廣曰：敫，音躍，一音皎。師古曰：敫，古穆字。種，之隴翻。污，烏故翻；凡染污之污皆同音?！?/em>終身不見君王后，君王后亦不以不見故失人子之禮。
趙王封樂毅于觀津，〔班志，觀津縣屬信都國。觀，工喚翻。〕尊寵之，以警動于燕、齊。燕惠王乃使人讓樂毅，且謝之曰："將軍過聽，以與寡人有隙，遂捐燕歸趙。〔捐，余專翻，棄也。〕將軍自為計(jì)則可矣，而亦何以報(bào)先王之所以遇將軍之意乎？"樂毅報(bào) 書曰："昔伍子胥說聽于闔閭而吳遠(yuǎn)跡至郢；夫差弗是也，賜之鴟夷而浮之江。吳王不寤先論之可以立功，故沈子胥而不悔；子胥不蚤見主之不同量，是以至于入江 而不化。〔遠(yuǎn)跡，言自吳至郢，其道里甚遠(yuǎn)而行跡得至也。弗是，謂夫差弗以子胥之言為是也。伍子胥，楚人也。楚平王信讒，殺其父、兄，子胥奔吳。吳王闔閭信 而用之，伐楚入郢。闔閭卒，夫差立，子胥屢諫不聽，賜之屬鏤以死。子胥既死，夫差取其尸，盛之鴟夷，浮之江中。應(yīng)劭曰：鴟夷，榼形也，以馬革為之。韋昭曰：革囊也?；蛟唬荷Ｆひ病Ｋ麟[曰：言子胥怨恨，故雖投江而神不化，猶為波濤之神也。郢，以井翻。說，式芮翻。夫，音扶。差，初加翻。鴟，丑之翻。沈，持林翻。量，力讓翻。闔，戶臘翻。卒，子恤翻。鏤，力俱翻，又力侯翻。盛，時征翻。榼，戶盍翻?！?/em>夫免身立功以明先王之跡，臣之上計(jì)也。〔夫，音扶?！?/em>離 毀辱之誹謗，墮先王之名，臣之所大恐也。〔離，與罹同。墮，與隳同，音火規(guī)翻；后凡墮毀之墮皆同音?！?/em>臨不測之罪，以幸為利，義之所不敢出也。〔謂不敢與趙謀燕?！?/em>臣聞古之君子，交絕不出惡聲，忠臣去國，不潔其名。臣雖不佞，〔不佞，猶言不才也?！?/em>數(shù)奉教于君子矣。〔數(shù)，所角翻?！?/em>唯君王之留意焉！"于是 燕王復(fù)以樂毅子閑為昌國君，〔燕，因肩翻。索隱曰：閑，音紀(jì)閑翻?！?/em>而樂毅往來復(fù)通燕，卒于趙，號曰望諸君。〔望諸，澤名，本齊地；毅自齊奔趙，趙人以此號之，本其所從來也。卒，子恤翻。〕
田單相齊，〔相，息亮翻。〕過淄水，〔水經(jīng)：淄水出泰山萊蕪縣原山，東北過臨淄縣，又東過利縣東，東北入于海。〕有老人涉淄而寒，出水不能行。田單解其裘而衣之。襄王惡之，曰："田單之施于人，〔衣，于既翻。惡，烏路翻。施，式豉翻，后凡布施之施皆同音?！?/em>將【章：十二行本"將"下有"欲"字；乙十一行本同；孔本同?！?/em>以取我國乎！不早圖，恐后之變也。"左右顧無人，巖下有貫珠者，〔巖下，殿巖之下也。昔舜游巖廊?！?/em>襄王呼而問之曰："汝聞吾言乎？"對曰："聞之。"王曰："汝以為何如？"對曰："王不如因以為己善。王嘉單之善，下令曰：『寡人憂民之饑也，單收而食之。寡人憂民之寒也，單解裘而衣之。寡人憂勞百姓，而單亦憂，【章：十二行本"憂"下有"之"字；乙十一行本同；孔本同；張校同；退齋校同。】稱寡人之意』〔食，祥吏翻。稱，昌孕翻，愜也；后凡稱愜之稱皆同音?！?/em>單有是善而王嘉之，單之善亦王之善也！"王曰："善。"乃賜單牛酒。后數(shù)日，貫珠者復(fù)見王曰："王朝日宜召田單而揖之于庭，口勞之。〔復(fù)，扶又翻。朝，陟遙翻，旦日；又直遙翻，朝群臣之日也。勞，力到翻；凡撫勞之勞皆同音。〕乃布令求百姓之饑寒者，收谷之。"〔谷，如字，養(yǎng)也。收谷，收而養(yǎng)之也?！?/em>乃使人聽于閭里，聞大夫之相與語者曰："田單之愛人，嗟，乃王之教也！"
田單任貂勃于王。〔任，汝鴆翻，保也。今之任子，義亦如此。貂，丁聊翻，康曰：姓也?！?/em>王有所幸臣九人，欲傷安平君，〔傷，譖毀也，害也，損也?！?/em>相與語于王曰："燕之伐齊之時，楚王使將軍將萬人而佐齊。〔軍將，即亮翻，又音如字，領(lǐng)也。〕今國已定而社稷已安矣，何不使使者謝于楚王？"王曰："左右孰可？"九人之屬曰："貂勃可。"貂勃使楚，楚王受而觴之，數(shù)月不反。〔使，疏吏翻。觴之者，舉觴以禮之也。〕九人之屬相與語【章：十二行本"語"下有"于王"二字；乙十一行本同；孔本同；退齋校同。】曰："夫一人之身而牽留萬乘者，豈不以據(jù)勢也哉！〔謂貂勃以安平君之重，楚王留而禮遇之也。夫，音扶。乘，繩證翻?！?/em>且安平君之與王也，君臣無異而上下無別。〔別，彼列翻。〕且其志欲為不善，內(nèi)撫百姓，外懷戎翟，〔翟，與狄同?！?/em>禮天下之賢士，其志欲有為，愿王【章：十二行本"為"下有"也"字，"王"下有"之"字；乙十一行本同；孔本同。退齋校云："為"下有"也"字?！?/em>察之！"異日，王曰："召相單而來！"〔異日，猶言他日也。相，息亮翻。〕田單免冠、徒跣、肉袒而進(jìn)，〔徒跣，徒行而跣足也。跣，先典翻，不屨而以足親地也。李巡曰：襢裼，脫衣；袒肩見體曰肉袒。襢，與袒同。裼，先的翻?！?/em>退而請死罪，五日而王曰："子無罪于寡人，子為子之臣禮，吾為吾之王禮而已矣。"貂勃從楚來，王賜之酒。酒酣，王曰："召相單而來！"貂勃避席稽首〔酣，戶甘翻，酒樂也。應(yīng)劭曰：洽也。稽，音啟，下首拜也?！?/em>曰："王上者孰與周文王？"王曰："吾不若也。"貂勃曰："然，臣固知王不若也。下者孰與齊桓公？"王曰："吾不若也。"貂勃曰："然，臣固知王不若也。然則周文王得呂尚以為太公，〔呂尚釣于渭濱，周文王出獵，載與俱歸，曰："吾太公望子久矣。"因號曰"太公望"?！?/em>齊桓公得管夷吾以為仲父，〔齊公子無知之亂，管夷吾奉公子糾與桓公爭國。子糾死，管仲囚，桓公釋其罪，任之以政，號曰"仲父"。姓譜；管姓，周文王子管叔之后?！?/em>今王得安平君而獨(dú)曰『單』，安得此亡國之言乎！且自天地之辟，民人之始，為人臣之功者，誰有厚于安平君者哉？王不能守王之社稷，燕人興師而襲齊，王走而之城陽之山中，〔襄王從閔王走莒。班志，莒縣屬城陽國，故云城陽之山中。閔，讀曰閔。莒，居許翻。〕安平君以惴惴即墨三里之城，五里之郭，敝卒七千人，禽其司馬而反千里之齊，安平君之功也。〔惴，之睡翻，?？种病Ｋ抉R，蓋指騎劫?！?/em>當(dāng)是之時，舍城陽而自王，〔舍，讀曰舍。王，于況翻?！?/em>天下莫之能止，然而計(jì)之于道，歸之于義，以為不可，故棧道木閣而迎王與后于城陽山中，〔架木通路曰棧道。棧，士限翻，康士諫切，非?！?/em>王乃得反，子臨百姓，今國已定，民已安矣，王乃曰『單』，嬰兒之計(jì)不為此也。王亟殺此九子者以謝安平君；不然，國其危矣！"乃殺九子而逐其家，益封安平君以夜邑萬戶。〔"夜邑"，戰(zhàn)國策作"掖邑"。班志，掖縣屬東萊郡。掖，羊益翻?！?/em>
田單將攻狄，〔班志，狄縣屬千乘郡。后漢安帝改曰臨濟(jì)。徐廣曰：狄，今樂安臨濟(jì)縣也。史記正義曰：故狄城在淄州高苑縣西北?！?/em>往見魯仲連。〔姓譜：魯，以國為姓?！?/em>魯仲連曰："將軍攻狄，不能下也。"田單曰： "臣以即墨破亡余卒破萬乘之燕，復(fù)齊之墟，今攻狄而不下，何也？"上車弗謝而去，〔乘，繩證翻。燕，因肩翻。上，時掌翻?！?/em>遂攻狄。三月不克。齊小兒謠曰："大冠若箕，〔謠，余昭翻。徒歌曰謠。大冠，武冠也?！?/em>修劍拄頤，〔修，長也。拄，冢庾翻。〕攻狄不能下，壘枯骨成丘。"田單乃懼。問魯仲連曰："先生謂單不能下狄，請聞其說。"魯仲連曰："將軍之在即墨，坐則織蕢，〔蕢，其位翻，草器也?！?/em>立則仗鍤，〔顏師古曰：仗，直亮翻，憑荷也。鍤，則洽翻?！?/em>為士卒倡曰：『無可往矣！宗廟亡矣！今日尚矣！歸于何黨矣！』〔毛晃曰：尚，庶幾也。言單于其時蓋言曰："今日之事，尚庶幾焉。" 黨，類也，言戰(zhàn)有勝負(fù)，不死則降，將歸于何類也?！?/em>當(dāng)此之時，將軍有死之心，士卒無生之氣，聞君言莫不揮泣奮臂而欲戰(zhàn)，此所以破燕也。當(dāng)今將軍東有夜邑之奉，西有淄上之娛，〔此蓋言安平封邑，益之以夜邑。夜邑在安平東，淄水在安平西；夜邑有租賦之奉，淄上有游觀之樂：故魯仲連云然。燕，因肩翻。夜，讀曰掖，音羊益翻?！?/em>黃金橫帶而騁乎淄、澠之間，〔水經(jīng)注：淄水自利縣東北流，逕安平城北，又東逕廣饒縣，與濁水會。濁水出廣饒縣冶嶺山，亦謂之澠水，又北與時、澠之水會。時水出齊城西北，北會澠水。澠水出營城東，世謂漢溱水，西逕樂安、博縣，與時水合?？鬃又^"淄、澠之合，易牙嘗而知之"，即斯水也。騁，丑郢翻，馳騖也。澠，時陵翻。溱，仄詵翻，又音秦?！?/em>有生之樂，無死之心，所以不勝也。"〔樂，音洛?！?/em>田單曰："單之有心，先生志之矣。"〔志者，心之所主也?！?/em>明日，乃厲氣循城，〔厲，嚴(yán)厲也，勉厲也，奮厲也，振厲也，是三者有修飭振起之意。〕立于矢石之所，援枹鼓之；狄人乃下。〔援，于元翻，引也；后以義推。枹，芳無翻，擊鼓杖?！?/em>
初，齊閔王既滅宋，欲去孟嘗君。〔二十九年書齊滅宋，先書宋滅薛，時孟嘗君已封于薛，宋所滅者何薛邪？去，羌呂翻?！?/em>孟嘗君奔魏，魏昭王以為相，與諸侯共伐破齊。閔王死，襄王復(fù)國，而孟嘗君中立為諸侯，無所屬。襄王新立，畏孟嘗君，與之連和。孟嘗君卒，諸子爭立，而齊、魏共滅薛，孟嘗君絕嗣。〔嗣，祥吏翻。〕
三十七年（癸未，公元前二七八年）
?、偾卮罅荚彀灼鸱コ?，拔郢，〔括地志：郢城在江陵縣東北六里，楚平王筑都之地?！?/em>燒夷陵。楚襄王兵散，遂不復(fù)戰(zhàn)，東北徙都于陳。〔陳，即古陳國。班志，陳縣屬淮陽國。注云：楚傾襄王自郢徙此。復(fù)，扶又翻。傾，窺營翻?！?/em>秦以郢為南郡，封白起為武安君。〔班志，武安縣屬魏郡。戰(zhàn)國之君分封其臣，如平原、武安之類，非真食其縣之入也。張守節(jié)曰：言能撫養(yǎng)軍士，戰(zhàn)必克，得百姓安集，故曰武安?！?/em>
三十八年（甲申，公元前二七七年）
?、偾匚浒簿ㄎ?、黔中，初置黔中郡。〔括地志：黔中故城在辰州沅陵縣西二十二里江南，今黔府亦其地。按秦黔中郡地，非唐黔州地也。宋白曰：秦黔中郡所理在今辰州西二十里黔中故郡城是。漢改黔中為武陵郡，移理義陵，即今辰州溆浦縣是。后漢移理臨沅，即今朗州所理是。今辰州溆、獎、溪、灃、朗、施八州，是秦、漢黔中郡之地。自永嘉之后，沒于夷、獠；元魏之后，圖記不傳。至后周保定四年，涪陵首領(lǐng)田思鶴歸化，初于其地立奉州，續(xù)改為黔州。大業(yè)中，又改為黔安郡。因周、隋州郡之名，遂與秦、漢黔中郡交互難辨。今黔州及夷、費(fèi)、思、播，與秦黔中郡隔越峻嶺，以山川言之，炳然自分。黔，其今翻，又其炎翻。沅，音元。溆，音敘。灃，里弟翻。獠，魯皓翻。涪，音浮。互，與互同。費(fèi)，兵媚翻，以水名?！?/em>
?、谖赫淹蹀?，子安厘王立。〔世本曰：安厘王，名圉。厘，讀曰僖?！?/em>
三十九年（乙酉，公元前二七六年）
?、偾匚浒簿ノ?，拔兩城。
?、诔跏諙|地兵，〔東地，蓋楚之東境淮、汝之地也。〕得十余萬，復(fù)西取江南十五邑。〔復(fù)，扶又翻，又音如字?！?/em>
③安厘王封其弟無忌為信陵君。〔宋白曰：信陵君邑于甯，今宋州甯陵縣，古甯城也?！?/em>
四十年（丙戌，公元前二七五年）
①秦相國穰侯伐魏。韓暴鳶救魏，〔暴，白報(bào)翻，姓也。周有卿士暴公，其后遂以為氏。鳶，以專翻，名也?！?/em>穰侯大破之，〔穰，人羊翻?！?/em>斬首四萬。暴鳶走開封。〔班志，開封縣屬河南郡。賢曰：開封故城在今汴城南。宋白曰：今汴州開封縣南五十里開封故城，是漢理所。汴，皮變翻?！?/em>魏納八城以和。穰侯復(fù)伐魏，走芒卯，入北宅。〔北宅，即宅陽。復(fù)，扶又翻。芒，莫郎翻?！?/em>魏【章：十二行本"魏"上有"遂圍大梁"四字；乙十一行本同；孔本同；退齋校同?！?/em>人割溫以和。〔溫縣，即春秋溫邑，屬晉；唐屬孟州?！?/em>
四十一年（丁亥，公元前二七四年）
?、傥簭?fù)與齊合從。秦穰侯伐魏，拔四城，斬首四萬。〔從，子容翻。穰，人羊翻?！?/em>
?、隰旈h【章：十二行本"閔"作"緡"；乙十一行本同；孔本同?！?/em>公薨，子頃公讎立。〔閔，讀曰閔。頃，音傾。諡法：甄心動懼曰頃；敏以敬慎曰頃?！?/em>
四十二年（戊子，公元前二七三年）
?、仝w人、魏人伐韓華陽。〔司馬彪曰：華陽，山名，在河南密縣。括地志：在鄭州管城縣南四十里。水經(jīng)注：黃水出新鄭縣太山黃泉，東南流逕華城西。史伯謂鄭桓公曰："華，君之土也。"韋昭曰：華，國名也。華，戶化翻?！?/em>韓人告急于秦，秦王弗救。韓相國謂陳筮曰："事急矣，〔相，息亮翻。〕愿公雖病，為一宿之行！"陳筮如秦，〔如，往也?！?/em>見穰侯。穰侯曰："事急乎？故使公來。"陳筮曰："未急也。"穰侯怒曰："何也？"陳筮曰："彼韓急則將變而他從；〔謂從趙、魏也。〕以未急，故復(fù)來耳。"〔復(fù)，扶又翻。〕穰侯曰："請發(fā)兵矣。"乃與武安君及客卿胡陽救韓，〔姓譜：舜后胡公滿封于陳，子孫以為氏。又陸終氏六子，長曰昆吾，次曰參胡，董姓，封于韓墟。周為胡國，楚滅之?！?/em>八日而至，敗魏軍于華陽之下，〔蓋華陽城下也?！?/em>走芒卯，虜三將，斬首十三萬。武安君又與趙將賈偃戰(zhàn)，沈其卒二萬人于河。〔將，即亮翻。沈，持林翻。人皆貪生而畏死，二萬人與戰(zhàn)，烏得盡沈諸河？以計(jì)沈之也?！?/em>魏段干子請割南陽予秦以和。〔古予、與字通。下書南陽實(shí)修武。班志，修武縣屬河內(nèi)郡。應(yīng)劭曰：晉始啟南陽，今南陽城是也。其地在晉山南、河北，故曰南陽。劉原父曰：修武即晉之甯邑，武王伐紂名之。韓詩外傳：武王伐紂，勒兵于甯，故曰修武。有古南陽城。父，音甫。傳，直戀翻?！?/em>蘇代謂魏王曰："欲璽者，段干子也，欲地者，秦也。今王使欲地者制璽，欲璽者制地，魏地盡矣！〔璽，印也。言段干子欲得秦相印，故請魏割地。璽，斯氏翻?！?/em>夫以地事秦，猶抱薪救火，〔夫，音扶。〕薪不盡，火不滅。" 王曰："是則然也。雖然，事始已行，不可更矣。"〔更，工衡翻?！?/em>對曰："夫博之所以貴梟者，便則食，不便則止。今何王之用智不如用梟也？"〔夫，音扶。鄭司農(nóng)注考工記曰：博立梟棋。宋玉楚辭曰：箟蔽象棋有六博，成梟而牟呼五白。謝艾曰：六博得梟者勝。史記正義曰：博頭有刻為梟鳥形者，擲得梟者合食其子，不便則為余行也。梁湘東王繹博食子未下，以其有便不便也。梟，堅(jiān)堯翻。〕魏王不聽，卒以南陽為和，〔卒，子恤翻?！?/em>實(shí)修武。
②韓厘王薨，子桓惠王立。
③韓、魏既服于秦，秦王將使武安君與韓、魏伐楚，未行，而楚使者黃歇至，〔姓譜：陸終之后受封于黃，為楚所滅，其后以國為氏。使，疏吏翻。歇，許竭翻?！?/em>聞之，畏秦乘勝一舉而滅楚也，乃上書曰："臣聞物至則反，冬、夏是也；〔上，時掌翻。至，極也，物極則反也。冬至陰之極而陽生焉，夏至陽之極而陰生焉?！?/em>致至則危，累棋是也。〔致，亦極也，極其至則危也。累棋至于極高則必危矣。楚司馬子期累十二博棋不墬，王曰：危哉！〕今大國之地，偏天下有其二垂，〔史記正義曰：極東、極西也。余謂秦國之地，有天下西、北之二垂也?！?/em>此從生民以來，萬乘之地未嘗有也。先王三世不忘接地于齊，以絕從親之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