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紀十五 起旃蒙協(xié)洽，盡柔兆敦牂，凡十二年。
孝昭皇帝上〔諱弗陵，武帝少子也。張晏曰：后以二名難諱，但名弗。荀悅曰：諱"弗"之字曰"不"。應(yīng)劭曰：禮諡法：圣聞周達曰昭。〕
始元元年（乙未，公元前八六年）
?、傧模嬷菀亩囊?、三萬余人皆反。遣水衡都尉呂破【張："破"作"辟"?！?/em>胡募吏民及發(fā)犍為、蜀郡奔命往擊，大破之。〔犍為、蜀郡，皆屬益州。犍為郡，唐瀘、戎、嘉、眉、榮、資、簡州地。蜀郡，唐成都府、彭、蜀、邛、雅、翼、茂州之地。應(yīng)劭曰：舊時郡國皆有材官、騎士以赴急難；今夷反，常兵不足以討之，故權(quán)發(fā)精勇，聞命奔走，故謂之奔命。李奇曰：平居發(fā)二十以上至五十為甲卒；今者五十以上，六十以下為奔命。奔命，言急也。師古曰：應(yīng)說是。余據(jù)左傳：子重、子反一歲七奔命。奔命者，救急之師，固不拘五十以上、六十以下也。犍，居言翻?！?/em>
?、谇?，七月，赦天下。
③大雨，至于十月，渭橋絕。
?、芪涞鄢醣溃?em>【章：甲十五行本作"初，武帝崩"；乙十一行本同；孔本同；退齋校同?！?/em>賜諸侯王璽書。〔左傳：襄公在楚，季武子使公冶問璽書，追而與之，蓋君臣通用也；秦、漢以來，惟至尊以為信?！?/em>燕王旦得書不肯哭，曰："璽書封小，〔張晏曰：文小則封小。〕京師疑有變。"遣幸臣壽西長、孫縱之、王孺等之長安，〔蘇林曰：壽西，姓；長，名。師古曰：之，往也?！?/em>以問禮儀為名，陰刺候朝廷事。〔刺，七亦翻，探也?！?/em>及有詔褒賜旦錢三十萬，益封萬三千戶，旦怒曰："我當為帝，何賜也！"遂與宗室中山哀王子長、齊孝王孫澤等結(jié)謀，〔中山哀王昌，靖王勝子。齊孝王將閭，悼惠王肥子?！?/em>詐言以武帝時受詔，得職吏事，修武備，備非常。〔如淳曰：諸侯不得治民、與職事，是以詐言受詔，得知職事，發(fā)兵為備也?！?/em>郎中成軫謂旦曰："大王失職，獨可起而索，〔姓譜：成姓本自周文王，成伯之后，周有成肅公；又楚有令尹成得臣。師古曰：失職，謂當為漢嗣而不被用也。索，求也，音山客翻。〕不可坐而得也。大王壹起，國中雖女子皆奮臂隨大王。"旦即與澤謀，為奸書，言："少帝非武帝子，大臣所共立；天下宜共伐之！"使人傳行郡國以搖動百姓。澤謀歸發(fā)兵臨菑，〔臨淄，齊郡太守、青州刺史治所。〕殺青州刺史雋不疑。〔雋，辭兗翻?！?/em>旦招來郡國奸人，賦斂銅鐵作甲兵，數(shù)閱其車騎、材官卒，發(fā)民大獵以講士馬，須期日。〔師古曰：講，習也。須，待也。余謂澤歸臨菑謀舉兵，故旦閱兵以待期。數(shù)，所角翻；下同。〕郎中韓義等數(shù)諫旦，旦殺義等凡十五人。會瓶侯成知澤等謀，〔成，菑川靖王之子。班志，瓶，侯國，屬瑯琊郡。瓶，步丁翻?！?/em>以告雋不疑。八月，不疑收捕澤等以聞。天子遣大鴻臚丞治，〔續(xù)漢志：大鴻臚丞，秩千石。臚，陵如翻?！?/em>連引燕王。有詔，以燕王至親，勿治；而澤等皆伏誅。遷雋不疑為京兆尹。〔百官表：武帝太初元年，改右內(nèi)史為京兆尹。張晏曰：地絕高曰京。左傳曰：莫之與京。十億曰兆。尹，正也。師古曰：京，大也；兆者，眾數(shù)；言大眾所在，故云京兆也。酈道元曰：尹，正也，所以董正京畿、率先百郡也。孔穎達曰：釋詁文曰：萬億曰兆。如依算法，億之數(shù)有大小二法：其小數(shù)以十為等，十萬為億，十億為兆也；其大數(shù)以萬億為等，萬至萬，是萬之為億；又從億而數(shù)至萬億曰兆，億億曰秭。在億、秭之間?！?/em>
不疑為京兆尹，吏民敬其威信。每行縣、錄囚徒還，〔師古曰：省錄之，知其情狀有冤滯與否也。今云慮囚，本"錄"聲之去者耳，音力具翻。而近俗不曉其意，訛其文遂為思慮之慮，失其源也甚矣。行，下孟翻。〕其母輒問不疑："有所平反？活幾何人？"即不疑多有所平反，〔毛晃曰：平反，理正幽枉也。反，音幡?！?/em>母喜笑異于他時；或無所出，母怒，為不食。〔為，于偽翻。〕故不疑為吏，嚴而不殘。
?、菥旁拢?，秺敬侯金日磾薨。〔秺，音妒。磾，丁奚翻?！?/em>初，武帝病，有遺詔，封金日磾為秺侯，上官桀為安陽侯，〔恩澤侯表，安陽侯食邑于河內(nèi)之蕩陰。水經(jīng)注：陜縣有安陽城，武帝封上官桀為侯國。〕霍光為博陸侯；〔文穎曰：博，大；陸，平；取其嘉名，無此縣也；食邑于北海、河間、東郡。師古曰：蓋亦即鄉(xiāng)聚之名以為國號，非必縣也。博陸初封，食北海、河間；后益封，食東郡。〕皆以前捕反者馬何羅等功封。〔捕馬何羅事見上卷武帝后元元年?！?/em>日磾以帝少，不受封，〔少，詩沼翻?！?/em>光等亦不敢受。及日磾病困，光白封，日磾臥受印綬；一日薨。日磾兩子賞、建俱侍中，與帝略同年，共臥起。賞為奉車，建駙馬都尉。及賞嗣侯，佩兩綬，上謂霍將軍曰："金氏兄弟兩人，不可使俱兩綬邪？"對曰："賞自嗣父為侯耳。"上笑曰："侯不在我與將軍乎？"對曰："先帝之約，有功乃得封侯。"遂止。
?、揲c月，遣故廷尉王平等五人持節(jié)行郡國，舉賢良，問民疾苦、冤、失職者。〔行，下孟翻?！?/em>
⑦冬，無冰。
始元二年（丙申，公元前八五年）
?、俅海?，封大將軍光為博陸侯，〔按師古注，光初封，食邑北海、河間。〕左將軍桀為安陽侯。〔桀食邑蕩陰。〕
?、诨蛘f霍光曰："將軍不見諸呂之事乎？處伊尹、周公之位，〔說，式芮翻。處，昌呂翻?！?/em>攝政擅權(quán)，而背宗室，不與共職，是以天下不信，卒至于滅亡。〔背，蒲妹翻。卒，子恤翻?！?/em>今將軍當盛位，帝春秋富，宜納宗室，又多與大臣共共事，〔服虔曰：共議事也。師古曰：每事皆與參共知之?！?/em>反諸呂道。如是，則可以免患。"〔師古曰：言諸呂專權(quán)而滅亡，今納宗室，是反其道，乃可免患也?！?/em>光然之，乃澤宗室可用者，遂拜楚元王孫辟疆及宗室劉長樂皆為光祿大夫，辟疆守長樂衛(wèi)尉。〔漢長樂、建章、甘泉各有衛(wèi)尉以掌其宮衛(wèi)，然不常置。樂，音洛?！?/em>
?、廴?，遣使者振貸貧民無種、食者。〔師古曰：種者，五谷之種也。食者，所以為糧食也。種，之勇翻。〕
?、芮?，八月，詔曰："往年災(zāi)害多，今年蠶、麥傷，所振貸種、食勿收責，毋令民出今年田租！"
⑤初，武帝征伐匈奴，深入窮追，二十余年，匈奴馬畜孕重墮殰，罷極，苦之，〔師古曰：孕重，懷任者也。墮，落也。殰，敗也。罷極，困也?？嘀膮捒嘁?。罷，讀曰疲。殰，音讀。鄭玄曰：內(nèi)敗曰殰。陸云：謂懷任不成也。〕常有欲和親意，未能得。狐鹿孤單于有異母弟為左大都尉，賢，國人鄉(xiāng)之。〔鄉(xiāng)，讀曰向，謂悉皆附之?！?/em>母閼氏恐單于不立子而立左大都尉也，〔閼氏，音煙支?！?/em>乃私使殺之。左大都尉同母兄怨，遂不肯復(fù)會單于庭。〔復(fù)，扶又翻。〕是歲，單于病且死，謂諸貴人："我子少，不能治國，立弟右谷蠡王。"〔少，詩沼翻。治，直之翻。谷蠡，音鹿黎。〕及單于死，衛(wèi)律等與顓渠閼氏謀，〔顓渠閼氏，單于之正室也，位大閼氏上。〕匿其喪，矯單于令，更立子左谷蠡王為壺衍鞮單于。〔更，工衡翻?！?/em>左賢王、右谷蠡王怨望，率其眾欲南歸漢，恐不能自致，即脅盧屠王，欲與西降烏孫。〔降，戶江翻?！?/em>盧屠王告之單于，使人驗問，右谷蠡王不服，反以其罪罪盧屠王，國人皆冤之。于是二王去居其所，不復(fù)肯會龍城，〔匈奴諸王長少，歲正月會單于庭；五月，大會龍城，祭其先天地鬼神。今二王自居其本處，不復(fù)會祭龍城也。復(fù)，扶又翻?！?/em>匈奴始衰。
始元三年（丁酉，公元前八四年）
?、俅?，二月，有星孛于西北。〔孛，蒲內(nèi)翻。〕
?、诙?，十一月，壬辰朔，日有食之。
?、鄢酰艄馀c上官桀相親善。光每休沐出，〔漢制，中朝官五日一下里舍休沐，三署諸郎亦然?！?/em>桀常光入決決事。光女為桀子安妻，生女，年甫五歲，〔甫，始也?！?/em>安欲因光內(nèi)之宮中；光以為尚幼，不聽。蓋長公主私近子客河間丁外人，〔地理志，蓋縣屬泰山郡。師古曰：食邑于鄂，為蓋侯所尚，故曰蓋長公主。長公主儀比諸王，帝姊妹乃稱之。蓋侯王充，武帝舅王信之子，襲爵。蓋，如字，又古盍翻。子客，子賓客也。丁，姓；外人，其名。長，知兩翻；下同。近，其靳翻?！?/em>安素與外人善，說外人曰：〔說，式芮翻?！?/em>"安子容貌端正，誠因長主時得入為后，以臣父子在朝而有椒房之重，〔師古曰：椒房殿在未央宮中，皇后所居；以椒泥涂壁，取其溫而芳。朝，直遙翻。〕成之在于足下。漢家故事，常以列侯尚主，足下何憂不封侯乎！"外人喜，言于長主。長主以為然，詔召安女為倢伃，〔倢伃，音接予?！?/em>安為騎都尉。〔為安父子與霍光爭權(quán)謀亂張本?！?/em>
始元四年（戊戌，公元前八三年）
?、俅?，三月，甲寅，立皇后上官氏，赦天下。
?、谖髂弦墓每?、葉榆復(fù)反，〔姑繒、葉榆，皆西南夷別種，其所居地在益州郡界。葉榆，澤名，武帝開為縣，繒，慈陵翻。葉，式涉翻?！?/em>遣水衡都尉呂辟胡將益州兵擊之。〔此益州刺史所部兵也。宋白曰：漢武帝元鼎中，分雍州之南置益州。釋名曰：益，厄也，所在之地險厄也。應(yīng)劭地理風俗記曰：疆理益廣，故曰益州。班志，漢中、廣漢、蜀郡、越嶲、益州、牂柯、巴郡皆屬益州。師古曰：辟，音壁?！?/em>辟胡不進，蠻夷遂殺益州太守，〔武帝元封二年，開滇王國，置益州郡，治滇池縣。守，式又翻?！?/em>乘勝與辟胡戰(zhàn)，士戰(zhàn)及溺死者四千余人。冬，遣大鴻臚田廣明擊之。〔臚，陵如翻?！?/em>
?、弁⑽纠罘N坐故縱死罪〔種，音沖?！?/em>棄市。
?、苁菤q，上官安為車騎將軍。〔考異曰：昭紀作"驃騎"，今從百官表、外戚傳?！?/em>
始元五年（己亥，公元前八二年）
?、俅海?，迫尊帝外祖趙父為順成侯。〔順成侯趙父，鉤弋夫人之父也。父時已死，追封為順成侯，置食邑三百戶于扶風?！?/em>順成侯有姊君姁，〔師古曰：姁，音況羽翻?！?/em>賜錢二百萬、奴婢、第宅以充實焉。諸昆弟各以親疏受賞賜，〔孔穎達曰：五服之內(nèi)，大功已上服粗者為親，小功已下服精者為疏。疏，與疏同?！?/em>無在位者。
?、谟心凶映它S犢車詣北闕，〔未央宮北闕，蕭何筑也。師古曰：未央宮雖南向，而上書、奏事、謁見者皆詣 闕，公車司馬在焉。〕自謂衛(wèi)太子；公車以聞。〔班表：公車屬衛(wèi)尉，天下上事皆總領(lǐng)之。師古曰：公車主受章奏?！?/em>詔使公、卿、將軍、中二千石雜識視。〔師古曰：雜，共也。有素識之者，令視知其是非也?！?/em>長安中吏民聚觀者數(shù)萬人。右將軍勒兵闕下以備非常。丞相。御史、中二千石至者并莫敢發(fā)言。京兆尹不疑后到，叱從吏收縛。〔從，才用翻?！?/em>或曰："是非未可知，且安之！"〔安，猶徐也。〕不疑曰："諸君何患于衛(wèi)太子！昔蒯聵違命出奔，輒距而不納，春秋是之。〔師古曰：蒯聵，衛(wèi)靈公太子；輒，蒯聵子也。蒯聵得罪于靈公而出奔晉。及靈公卒，使輒嗣位。晉趙鞅納蒯聵于戚，欲求入衛(wèi)。齊國夏、衛(wèi)石曼姑帥師圍戚。公羊傳曰：曼姑受命于靈公而立輒，曼姑之義固可以距蒯聵也。輒之義可以立乎？曰：可。柰何？不以父命辭王父命也。蒯，苦怪翻。聵，五怪翻?！?/em>衛(wèi)太子得罪先帝，亡不即死，〔即，就也?！?/em>今來自詣，此罪人也！"遂送詔獄。天子與大將軍霍光聞而嘉之曰："公卿大臣當用有經(jīng)術(shù)、明于大誼者。"繇是不疑名聲重于朝廷，在位者皆自以不及也。廷尉驗治何人，〔凡不知姓名及所從來，皆曰何人?！?/em>竟得奸詐，本夏陽人，姓成，名方遂，居湖，以卜筮為事。有故太子舍人嘗從方遂卜，謂曰："子狀貌甚似衛(wèi)太子。"方遂心利其言，冀得以富貴。坐誣罔不道，要斬。〔要，與腰同。考異曰：昭紀云"張延年"；雋不疑傳云"成方遂"，又云"一姓張，名延年"。今從不疑傳?！?/em>
③夏，六月，封上官安為桑樂侯。〔恩澤侯表：桑樂侯食邑于千乘。樂，來各翻?！?/em>安日以驕淫，受賜殿中，對賓客言："與我婿飲，大樂！"〔樂，音洛。〕見其服飾，使人歸，欲自燒物。子病死，仰而罵天。其頑悖如此。〔悖，蒲內(nèi)翻?！?/em>
?、芰T儋耳、真番郡。〔武帝元鼎六年置儋耳郡，元封三年置真番郡；今皆罷之。儋，都甘翻。〕
?、萸?，大鴻臚廣明、軍正王平擊益州，斬首、捕虜三萬余人，獲畜產(chǎn)五萬余頭。
?、拗G大夫杜延年見國家承武帝奢侈、師旅之后，數(shù)為大將軍光言："年歲比不登，〔數(shù)，所角翻。為，于偽翻。比，毗至翻?！?/em>流民未盡還，宜修孝文時政，示以儉約、寬和，順天心，說民意，〔說，讀曰悅?！?/em>年歲宜應(yīng)。"光納其言。延年，故御史大夫周之子也。
始元六年（庚子，公元前八一年）
?、俅?，二月，詔有司問郡國所
舉賢良、文學，民所疾苦、教化之要，皆對："愿罷鹽、鐵、酒榷、均輸官，〔鹽鐵事始見十九卷武帝元狩四年，均輸事始見二十卷元鼎三年，酒榷事始見上卷天漢三年。榷，古岳翻?！?/em>毋與天下爭利，示以儉節(jié)，然后教化可興。"桑弘羊難，以為："此國家大業(yè)，所以制四夷，安邊足用之本，不可廢也。"〔難，乃旦翻?！?/em>于是鹽鐵之議起焉。〔師古曰：議罷鹽鐵之官，百姓皆得鬻鹽、鑄錢，因總論政治得失也。據(jù)班史藝文志，有鹽鐵論十篇，今行于世?！?/em>
?、诔?，蘇武既徙北海上，〔事見二十一卷天漢元年?！?/em>稟食不至，〔稟，給也?！?/em>掘野鼠、去草實而食之。〔蘇林曰：掘野鼠所去草實而食之。張晏曰：取鼠及草實，并而食之。師古曰：蘇說是，去，謂藏之也。貢父曰：今北方野鼠甚多，皆可食也。武掘野鼠，得即食之，其草實乃頗去藏耳。去，丘呂翻?！?/em>杖漢節(jié)牧羊，臥起操持，節(jié)旄盡落。〔操，千高翻?！?/em>武在漢，與李陵俱為侍中；陵降匈奴，不敢求武。久之，〔降匈奴事見二十一卷天漢二年。降，戶江翻；下同?！?/em>單于使陵至海上，為武置酒設(shè)樂，〔為，于偽翻；下同。〕因謂武曰："單于聞陵與子卿素厚，〔子卿，蘇武字。〕故使來說足下，虛心欲相待。終不得歸漢，空自苦；亡人之地，〔說，式芮翻。亡，古無字通?！?/em>信義安所見乎！〔見，賢遍翻?！?/em>足下兄弟二人，前皆坐事自殺；來時，太夫人已不幸；〔不幸，謂死也?！?/em>子卿婦年少，〔少，詩照翻。〕聞已更嫁矣；獨有女弟二人、兩女、一男，今復(fù)十余年，〔更，工衡翻。復(fù)，扶又翻；下同。〕存亡不可知。人生如朝露，〔師古曰：朝露見日則曦干，人命短促亦如之?！?/em>何久自苦如此！陵始降時，忽忽如狂，自痛負漢，加以老母系保宮。〔班表，少府屬官有居室，武帝太初元年，更名保宮?！?/em>子卿不欲降，何以過陵！且陛下春秋高，法令無常，大臣無罪夷滅者數(shù)十家。安危不可知，子卿尚復(fù)誰為乎！"武曰："武父子無功德，皆為陛下所成就，位列將，爵通侯，兄弟親近，〔皆為，如字。將，即亮翻。近，其靳翻?！?/em>常愿肝腦涂地。今得殺身自效，雖斧鉞、湯鑊，誠甘樂之！〔師古曰：鼎大而無足曰鑊。樂，音洛。〕臣事君，猶子事父也；子為父死，無所恨。愿勿復(fù)再言！"陵與武飲數(shù)日，復(fù)曰："子卿壹聽陵言！"武曰："自分已死久矣，〔分，扶問翻。〕王必欲降武，〔匈奴封李陵為右校王，故稱之?！?/em>請畢今日之驩，效死于前！"陵見其至誠，喟然嘆曰："嗟乎，義士！陵與衛(wèi)律之罪上通于天！"因泣下霑衿，與武決去。〔師古曰：決，別也?！?/em>賜武牛羊數(shù)十頭。
后陵復(fù)至北海上，語武以武帝崩。武南鄉(xiāng)號哭歐血，旦夕臨，數(shù)月。〔語，牛倨翻。鄉(xiāng)，讀曰向。號，戶高翻。臨，哭也，力禁翻?！?/em>及壺衍鞮單于立，母閼氏不正，〔閼氏，音煙支。〕國內(nèi)乖離，常恐漢兵襲之，于是衛(wèi)律為單于謀，與漢和親。漢使至，求蘇武等，匈奴詭言武死。后漢使復(fù)至匈奴，常惠私見漢使，教使者謂單于，〔謂告語也。〕言："天子射上林中，得雁，足有系帛書，言武等在甘某澤中。"使者大喜，如惠語以讓單于。單于視左右而驚，謝漢使曰："武等實在。"乃歸武及馬宏等。馬宏者，前副光祿大夫王忠使西國，〔西國，謂西域諸國。使，疏吏翻。〕為匈奴所遮；忠戰(zhàn)死，馬宏生得，亦不肯降。故匈奴歸此二人，欲以通善意。于是李陵置酒賀武曰："今足下還歸，〔還，音旋，又如字?！?/em>揚名于匈奴，功顯于漢室，雖古竹帛所載，丹青所畫，何以過子卿！陵雖駑怯，令漢貰陵罪，〔駑，音奴。貰，寬也。貰，時夜翻?！?/em>全其老母，使得奮大辱之積志，庶幾乎曹柯之盟，〔李奇曰：言欲劫單于如曹劌劫齊桓公柯盟之時。幾，居衣翻?！?/em>此陵宿昔之所不忘也。收族陵家，為世大戮，〔事見上卷天漢三年?！?/em>陵尚復(fù)何顧乎！已矣，令子卿知吾心耳！"陵泣下數(shù)行，〔行，戶剛翻?！?/em>因與武決。
單于召會武官屬，前已降及物故，凡隨武還者九人。既至京師，詔武奉一太牢謁武帝園廟，〔程大昌演繁露曰：牛、羊、豕具為太牢；有羊、豕而無牛則為少牢。今人獨以太牢名牛，失之矣?！?/em>拜為典屬國，秩中二千石，〔班表：典屬國本秦官，掌歸義蠻夷；漢因之。今以命武，以武久在匈奴中，習外夷事，故使為是官。其后省并大鴻臚?！?/em>賜錢二百萬，公田二頃，宅一區(qū)。武留匈奴凡十九歲，始以強壯出，及還，須發(fā)盡白。〔須，與須同?！?/em>霍光、上官桀與李陵素善，遣陵故人隴西任立政等三人俱至匈奴招之。陵曰："歸易耳，〔易，以豉翻?！?/em>丈夫不能再辱！"遂死于匈奴。〔陵意謂降匈奴已辱矣，今若歸漢，漢將使刀筆吏簿責其喪師降匈奴之罪，是為再辱也，故遂不歸?！?/em>
?、巯?，旱。
?、芮?，七月，罷榷酤官，從賢良、文學之議也。〔酤，古護翻?！?/em>武帝之末，海內(nèi)虛耗，戶口減半?；艄庵獣r務(wù)之要，輕傜薄賦，與民休息。至是匈奴和親，百姓充實，稍復(fù)文、景之業(yè)焉。
?、菰t以鉤町侯毋波〔鉤町，西南夷種，武帝開為縣，屬牂柯郡。雖置官吏，而仍以其君長為鉤町侯，使主其種類。鉤，音劬。町，音梃。"毋波"，漢書作"亡波"。亡，古無字也?！?/em>率其邑君長、人民擊反者有功，〔長，知兩翻?！?/em>立以為鉤町王。賜田廣明爵關(guān)內(nèi)侯。
元鳳元年（辛丑、前八零年）〔應(yīng)劭曰：三年中，鳳凰比下東海、海西、樂鄉(xiāng)，故以冠元?！?/em>
?、俅海涠钾等朔?，〔武都郡屬涼州。氐人，即白馬氐也。魚豢魏略曰：其人分竄山谷，或號青氐，或號白氐。氐，丁奚翻。〕遣執(zhí)金吾馬適建、龍頟侯韓增、大鴻臚田廣明將三輔、太常徒，皆免刑，擊之。〔師古曰：姓馬適，名建也。據(jù)班書功臣表，弓高侯韓頹當之孫說以擊匈奴功封龍頟侯，坐酎金失侯；復(fù)以破東越功封按道侯；后為衛(wèi)太子所殺。子興嗣侯，坐巫蠱誅。后元元年，復(fù)以增嗣龍頟侯。增，興弟也。班志，龍頟，侯國，屬平原郡。頟，音洛；作額者非。崔浩曰：今有龍頟村。蘇林曰：是時太常，主諸陵縣治民也。余謂此刑徒，輸作三輔及太常者也?！?/em>
?、谙模?，赦天下。
③秋，七月，乙亥晦，日有食之，既。
?、馨嗽拢脑?。
⑤上官桀父子既尊，盛德長公主，欲為丁外人求封侯，霍光不許。又為外人求光祿大夫，欲令得召見，又不許。長主大以是怨光，而桀、安數(shù)為外人求官爵弗能得，亦慚。〔長，知兩翻。為，于偽翻。數(shù)，所角翻?！?/em>又桀妻父所幸充國為太醫(yī)監(jiān)，〔充國，史失其姓。太醫(yī)監(jiān)屬少府?！?/em>闌入殿中，〔闌，妄也。漢制：諸入宮殿門皆著籍；無籍而妄入，謂之闌入?！?/em>下獄當死；冬月且盡，〔漢論死囚不過冬月。下，遐嫁翻?！?/em>蓋主為充國入馬二十匹贖罪，乃得減死論。于是桀、安父子深怨光而重德蓋主。自先帝時，桀已為九卿，位在光右，〔武帝時，桀為太仆，位九卿，秩中二千石；光為奉車都尉、光祿大夫，秩比二千石；是桀之位在光右也。右，上也?！?/em>及父子并為將軍，〔桀為左將軍，安為車騎將軍?！?/em>皇后親安女，光乃其外祖，而顧專制朝事，〔師古曰：顧，猶反也。朝，直遙翻?！?/em>由是與光爭權(quán)。燕王旦自以帝兄不得立，常懷怨望。及御史大夫桑弘羊建造酒榷、鹽、鐵，為國興利，伐其功，〔伐，矜也。榷，古岳翻。為，于偽翻；下同?！?/em>欲為子弟得官，亦怨恨光。于是蓋主、桀、安、弘羊皆與旦通謀。
旦遣孫縱之等前后十余輩，多赍金寶、走馬賂遺蓋主、桀、弘羊等。〔師古曰：走馬，馬之善走者也。遺，于季翻?！?/em>桀等又詐令人為燕王上書，言："光出都肄郎、羽林，〔孟康曰：都，試也。肄，習也。張晏曰：都肄郎及羽林也。師古曰：都，大也，大會試之。漢光祿勛令，諸當試者不會都所，免之。都肄，謂總閱試習武備也。肄，羊至翻?！?/em>道上稱蹕，〔天子出稱蹕，以清道止行人。蹕，與蹕同。〕太官先置。"〔師古曰：供飲食之具。太官屬少府，主膳食。凡車駕所幸，太官先往其處供置。〕又引"蘇武使匈奴二十年不降，乃為典屬國；〔實十九年而言二十者，欲久其事以見冤屈，故言多也。使，疏吏翻。降，戶江翻。〕大將軍長史敞無功，受搜粟都尉；又擅調(diào)益莫府校尉。〔師古曰：調(diào)，選也。莫府，大將軍府也。調(diào)，音徒釣翻?！?/em>光專權(quán)自恣，疑有非常。臣旦愿歸符璽，入宿衛(wèi)，察奸臣變。"〔璽，斯氏翻。〕候司光出沐日奏之。桀欲從中下其事，〔伺光出沐不在禁中，桀欲自從禁中下其事也。司，讀曰伺。師古曰：下，謂下有司也。下，音胡稼翻；下同?！?/em>弘羊當與諸大臣共執(zhí)退光。〔當者，以之自任也?！?/em>書奏，帝不肯下。明旦，光聞之，止畫中室不入。〔如淳曰：近臣所計畫之室。或曰：雕畫之室。師古曰：雕畫是也?！?/em>上問："大將軍安在？"左將軍桀對曰："以燕王告其罪，故不敢入。"有詔："召大將軍。"光入，免冠、頓首謝。上曰："將軍冠！〔師古曰：令復(fù)著冠也?！?/em>朕知是書詐也，將軍無罪。"光曰："陛下何以知之？"上曰："將軍之廣明都郎，近耳；〔師古曰：之，往也。廣明，亭名。余據(jù)廣明亭在長安城東東都門外。水經(jīng)注：京兆奉明縣廣成鄉(xiāng)有廣明苑，史皇孫及王夫人葬于郭北，宣帝移于苑北以為悼園，在東都門外?！?/em>調(diào)校尉以來，未能十日，燕王何以得知之！且將軍為非，不須校尉。"〔文穎曰：帝云"將軍欲反，不由一校尉"?！?/em>是時帝年十四，尚書、左右皆驚。〔班表：少府屬官有尚書等十二官令、丞，又有中書謁者等七官令、丞。續(xù)漢志：尚書令千石。本注曰：承秦所置；武帝用宦者，更為中書謁者令。成帝用士人，復(fù)故，掌凡選署及奏下尚書曹文書眾事。余據(jù)表，則尚書、中書為兩官；據(jù)續(xù)志，則合為一官。此時既有尚書，則與中書謁者為兩官明矣。沈約曰：秦世少府遣吏四人，在殿中主發(fā)書，故謂之尚書；尚，猶主也。漢初有尚冠、尚衣、尚席、尚浴、尚食、尚書，故謂之六尚。秦時尚書有令，有仆射，有丞；至漢，并隸少府。武帝使左右曹、諸吏分平尚書事。昭帝即位，霍光領(lǐng)尚書。約又曰：漢武游后庭，始使宦者典尚書事，謂之中書謁者，置令、仆射。成帝改中書謁者令為中謁者令，罷謁者。東京省中謁者令；而有中宮謁者令，非其職也。沈約亦以尚書、中書為兩官明矣。〕而上書者果亡，捕之甚急。桀等懼，白上："小事不足遂。"〔師古曰：遂，猶竟也，言不須窮竟也?！?/em>上不聽。后桀黨與有譖光者，上輒怒曰："大將軍忠臣，先帝所屬以輔朕身，敢有毀者坐之！"自是桀等不敢復(fù)言。〔屬，之欲翻。復(fù)，扶又翻?！?/em>
李德裕論曰：人君之德，莫大于至明，明以照奸，則百邪不能蔽矣，漢昭帝是也。周成王有慚德矣；高祖、文、景俱不如也。成王聞管、蔡流言，遂使周公狼跋而東。漢高聞陳平去魏背楚，欲舍腹心臣。〔背，蒲妹翻?！?/em>漢文惑季布使酒難近，罷歸股肱郡；疑賈生擅權(quán)紛亂，復(fù)疏賢士。景帝信誅晁錯兵解，遂戮三公。〔武王崩，周公相成王，管叔、蔡叔流言于國曰："公將不利于孺子。"周公于是東征。成王未知周公之志，公乃為鴟鸮之詩；周大夫亦為賦狼跋之詩曰："狼跋其胡，載疐其尾。"毛氏注云：跋，躐也。疐，跲也。老狼有胡，進則躐其胡，退則跲其尾，進退有難，然而不失其猛。疏曰：李巡曰：跋前行曰躐，跲卻頓曰疐也。說文云：跋，蹎，丁千翻。跲，躓，竹二翻。躓，即疐也。然則跋與疐皆是顛倒之類。以跋為躐者，謂跋其胡而倒耳。老狼有胡，謂頷垂胡。進則躐其胡，謂躐胡而前倒也；退則跲其尾，謂卻頓而倒于尾上也。高祖疑陳平事見九卷二年，文帝罷季布事見十四卷前四年，疏賈生事同上，景帝誅晁錯事見十六卷前三年?！?/em>所謂"執(zhí)狐疑之心，來讒賊之口"。〔劉向之言?！?/em>使昭帝得伊、呂之佐，則成、康不足侔矣。
?、掼畹戎\令長公主置酒請光，伏兵格殺之，因廢帝，迎立燕王為天子。旦置驛書往來相報，許立桀為王，外連郡國豪桀以千數(shù)。旦以語相平，〔平為燕相，史失其姓。語，牛倨翻。〕平曰："大王前與劉澤結(jié)謀，事未成而發(fā)覺者，以劉澤素夸，好侵陵也。〔好，呼到翻。〕平聞左將軍素輕易，車騎將軍少而驕，〔易，以豉翻。少，詩照翻?！?/em>臣恐其如劉澤時不能成，又恐既成反大王也。"旦曰："前日一男子詣闕，自謂故太子，長安中民趣鄉(xiāng)之，〔趣，七喻翻。鄉(xiāng)，讀曰向?！?/em>正讙不可止。〔師古曰：人眾既多故讙嘩。讙，況爰翻?！?/em>大將軍恐，出兵陳之，以自備耳。我，帝長子，〔帝，謂武帝。長，知兩翻?！?/em>天下所信，何憂見反！"后謂群臣："蓋主報言，獨患大將軍與右將軍王莽。〔張晏曰：王莽，天水人也，字稚叔?！?/em>今右將軍物故，丞相病，幸事必成，征不久。"令群臣皆裝。〔令皆治行裝也?！?/em>
安又謀誘燕王至而誅之，〔誘，音酉?！?/em>因廢帝而立桀?；蛟唬?當如皇后何？"安曰："逐麋之狗，當顧菟邪！〔師古曰：言所求者大，不顧小也。麋，鹿之大者。菟，讀曰兔，吐故翻?！?/em>且用皇后為尊，一旦人主意有所移，雖欲為家人亦不可得。〔家人，謂凡庶匹夫也?！?/em>此百世之一時也！"會蓋主舍人父稻田使者燕倉知其謀，〔如淳曰：特為諸稻田置使者，假與民收其稅入也。燕，音煙。姓譜：召公封于燕，其后為秦所滅，子孫以為氏?！?/em>以告大司農(nóng)楊敞。敞素謹，畏事，不敢言，乃移病臥，〔師古曰：移病，謂移書言病。一曰：以病而移居。余謂前說是?！?/em>以告諫大夫杜延年；延年以聞。九月，詔丞相部中二千石逐捕孫縱之及桀、安、弘羊、外人等，并宗族悉誅之；蓋主自殺。燕王旦聞之，召相平曰："事敗，遂發(fā)兵乎？"〔相，息亮翻?！?/em>平曰："左將軍已死，百姓皆知之，不可發(fā)也！"王憂懣，〔師古曰：懣，音滿，又音悶，煩也?！?/em>置酒與群臣、妃妾別。會天子以璽書讓旦，〔璽，斯氏翻?！?/em>旦以綬自絞死，后、夫人隨旦自殺者二十余人。天子加恩，赦王太子建為庶人，賜旦諡曰剌王。〔剌，來達翻。諡法：暴戾無親曰剌?！?/em>皇后以年少，不與謀，〔與，讀曰豫。〕亦霍光外孫，故得不廢。
?、吒?，右扶風王訢為御史大夫。〔訢，與欣同?！?/em>
?、喽?，十月，封杜延年為建平侯，〔班表，建平侯食邑于濟陽。〕燕倉為宜城侯，〔宜城侯食邑于濟陰?！?/em>故丞相征事任宮捕得桀，為弋陽侯，〔文穎曰：征事，丞相官屬，位差尊掾?qū)僖?。如淳曰：時宮以征事待詔丞相府，故曰丞相征事。張晏曰：漢儀注：征事比六百石，皆故吏二千石不以贓罪免者為征事，絳衣奉朝賀正月。師古曰：張說是。班志，弋陽，侯國，屬汝南郡。任，音壬?！?/em>丞相少史王山壽誘安入府，為商利侯。〔如淳曰：漢儀注：武帝置丞相少史，秩四百石。班表：商利侯食邑于臨淮之徐。少，詩照翻。〕久之，文學濟陰魏相對策，〔濟陰郡屬兗州，唐為曹州。濟，子禮翻?！?/em>以為："日者燕王為無道，韓義出身強諫，為王所殺。義無比干之親而蹈比干之節(jié)，〔比干，紂之賢臣，諫紂而死。〕宜顯賞其子以示天下，明為人臣之義。"乃擢義子延壽為諫大夫。
?、岽髮④姽庖猿療o舊臣，〔朝無，直遙翻?！?/em>光祿勛張安世自先帝時為尚書令，〔班表，少府屬官有尚書令。續(xù)漢志：尚書令，承秦所置，掌凡選署及奏下尚書曹文書眾事，秩千石?！?/em>志行純篤，〔行，下孟翻?！?/em>乃白用安世為右將軍兼光祿勛以自副焉。安世，故御史大夫湯之子也。光又以杜延年有忠節(jié)，〔以其發(fā)燕、蓋、上官之謀也?！?/em>擢為太仆、右曹、給事中。〔太仆，正卿；右曹、給事中，加官也。晉灼曰：漢儀注：諸吏、給事中日上朝謁，平尚書奏事，分為左、右曹。班表：給事中掌顧問應(yīng)對，位中常侍下。蓋得出入禁中?！?/em>光持刑罰嚴，延年常輔之以寬。吏民上書言便宜，輒下延年平處復(fù)奏。〔下，遐嫁翻。先平處其可否，復(fù)奏言之。處，昌呂翻?！?/em>可【章：甲十五行本"可"上有"言"字；乙十行本同；孔本同?！?/em>官試者，至為縣令；或丞相、御史除用，滿歲，以狀聞；或抵其罪法。〔師古曰：抵，至也。言事之人有奸妄者，則致之于罪法。〕
?、馐菤q匈奴發(fā)左、右部二萬騎為四隊，并入邊為寇。漢兵追之，斬首、獲虜九千人，生得甌脫王；漢無所失亡。匈奴見脫王在漢，恐，以為道擊之，〔道，讀曰導(dǎo)?！?/em>即西北遠去，不敢南逐水草；發(fā)人民屯甌脫。
元鳳二年（壬寅，公元前七九年）
?、傧模脑?，上自建章宮徙未央宮。
?、诹?，赦天下。
?、凼菤q，匈奴復(fù)遣九千騎屯受降城以備漢，〔復(fù)，扶又翻?！?/em>北橋余吾水，令可度，以備奔走；〔師古曰：于余吾水上作橋，擬有迫急，奔走避漢，從此橋度也?！?/em>欲求和親，而恐漢不聽，故不肯先言，常使左右風漢使者。〔風，讀曰諷。〕然其侵盜益希，遇漢使愈厚，欲以漸致和親。漢亦羈縻之。
元鳳三年（癸卯，公元前七八年）
①春，正月，泰山有大石自起立；上林有柳樹枯僵自起生，〔僵，居良翻，仆也?！?/em>有蟲食其葉成文，曰"公孫病已立"。〔此為宣帝興于民間之符?！?/em>符節(jié)令魯國眭弘上書，〔班表：符節(jié)令屬少府，秩六百石。續(xù)漢志曰：為符節(jié)臺率，主符節(jié)事。漢改秦薛郡為魯國，屬豫州；唐兗州地。師古曰：眭，息隨翻。今河、朔猶有此姓?！?/em>言："大石自立，僵柳復(fù)起，〔復(fù)，扶又翻；下同?！?/em>當有匹庶為天子者。枯樹復(fù)生，故廢之家公孫氏當復(fù)興乎？漢家承堯之后，〔班贊曰：春秋晉史蔡墨有言："陶唐既衰，其后有劉累，學擾龍，事孔甲，范氏其后也。"而范宣子亦曰："祖自虞以上為陶唐氏，在夏為御龍氏，在商為豕韋氏，在周為唐杜氏，晉主夏盟為范氏。"范氏為晉士師，魯文公世奔秦，后歸于晉；其處者為劉氏。劉向云：戰(zhàn)國時劉氏自秦獲于魏；秦滅魏，遷大梁，都于豐。故周市說雍齒曰："豐，故梁徙也。"是以頌高祖云："漢帝本系，出自唐帝；降及于周，在秦作劉；涉魏而東，遂為豐公。"豐公蓋太上皇父。及高祖即位，置祠祀官，則有秦、晉、梁、荊之巫，世祠天地，綴之以祀，豈不信哉！由是言之，漢承堯運，協(xié)于火德，得天統(tǒng)矣?！?/em>有傳國之運，當求賢人禪帝位，退自封百里，以順天命。"弘坐設(shè)妖言惑眾伏誅。
?、谛倥珕斡谑估缥弁醺Q邊，〔據(jù)王莽時使譯出塞誘呼右犁污王咸，則犁污王所居地蓋近塞下也?！?/em>言酒泉、張掖兵益弱，出兵試擊，冀可復(fù)得其地。時漢先得降者，聞其計，天子詔邊警備。后無幾，〔幾，居豈翻?！?/em>右賢王、犁污王四千騎分三隊，入日勒、屋蘭、番和。〔班志，三縣皆屬張掖郡。賢曰：日勒故城在今甘州刪丹縣東南。師古曰：番，音盤?！?/em>張掖太守、屬國都尉〔續(xù)漢志，張掖屬國都尉治居延縣。守，式又翻。〕發(fā)兵擊，大破之，得脫者數(shù)百人。屬國義渠王射殺犁污王，〔義渠王，屬國義渠胡之君長。射，而亦翻?！?/em>賜黃金二百斤，馬二百匹，因封為犁污王。自是后，匈奴不敢入張掖。
?、垩唷⑸w之亂，〔燕王、蓋主也。燕，于賢翻。蓋，古盍翻?！?/em>桑弘羊子遷亡，過父故吏侯史吳〔侯史，姓也。吳，其名也。晉武帝時有侯史光。過，古禾翻?！?/em>后遷捕得，伏法。會赦，侯史吳自出系獄。廷尉王平、【章：甲十五行本"平"下有"與"字；乙十一行本同；孔本同?！?/em>少府徐仁雜治反事，皆以為"桑遷坐父謀反而侯史吳臧之，〔治，直之翻；下同。臧，讀曰藏?！?/em>非匿反者，乃匿為隨者也"，〔言桑遷但隨坐耳，非自反也?！?/em>即以赦令除吳罪。后侍御史治實，〔師古曰：重核治其事也?！?/em>以"桑遷通經(jīng)術(shù)，知父謀反而不諫爭，〔爭，與諍同?！?/em>與反者身無異。侯史吳故三百石吏，首匿遷，〔師古曰：首匿者，言身為謀首而藏匿人也?！?/em>不與庶人匿隨從者等，吳不得赦。"奏請覆治，〔此深文傅致吳之罪。從，才用翻?！?/em>劾廷尉、少府縱反者。〔劾，戶概翻。師古曰：縱，放也?！?/em>少府徐仁，即丞相車千秋女婿也，〔車千秋，即田千秋。漢以其年老，得乘小車入殿中，因呼為車丞相。〕故千秋數(shù)為侯史吳言；〔數(shù)，所角翻?！?/em>恐大將軍光不聽，千秋即召中二千石、博士會公車門，〔公車門，即未央宮北闕門也?！?/em>議問吳法。〔師古曰：于法律之中，吳當?shù)煤巫铩！?/em>議者知大將軍指，皆執(zhí)吳為不道。明日，千秋封上眾議。〔上，時掌翻?！?/em>光于是以千秋擅召中二千石以下，外內(nèi)異言，〔張晏曰：外則去疾欲盡，內(nèi)則為其婿也。師古曰：非也；外內(nèi)，謂內(nèi)朝及外朝也?！?/em>遂下廷尉平、少府仁獄。〔下，遐嫁翻?！?/em>朝廷皆恐丞相坐之。太仆杜延年奏記光曰："吏縱罪人，有常法。今更詆吳為不道，〔師古曰：詆，誣也。〕恐于法深。又，丞相素無所守持而為好言于下，盡其素行也。〔師古曰：言非故有所執(zhí)持，但其素行好與在下人言議耳。〕至擅召中二千石，甚無狀。〔師古曰：無善狀也。〕延年愚以為丞相久故及先帝用事，〔言在位已久，是為故舊，又嘗及相先帝而任事也?！?/em>非有大故，不可棄也。間者民頗言獄深，吏為峻詆；今丞相所議，又獄事也，如是以及丞相；恐不合眾心，群下讙嘩，〔讙，許爰翻?！?/em>庶人私議，流言四布。延年竊重將軍失此名于天下也。"〔師古曰：重，猶難也，以此為重事也?！?/em>光以廷尉、少府弄法輕重，卒下之獄。〔卒，子恤翻?！?/em>夏，四月，仁自殺，平與左馮翊賈勝胡皆要斬。〔內(nèi)史，周官；秦因之；景帝二年，分置左內(nèi)史；武帝更名左馮翊。要，與腰同。〕而不以及丞相，終與相竟。〔師古曰：謂終丞相之身無貶黜也。余謂言與千秋共事終其身?！?/em>延年論議持平，合和朝廷，皆此類也。
?、芏?，遼東烏桓反。初，冒頓破東胡，東胡余眾散保烏桓及鮮卑山為二族，〔遼東郡屬幽州，唐嘗置安東都護府于其地。東胡破見十一卷高祖六年。后漢書：烏桓之地在丁零西南、烏孫東北。武帝遣霍去病擊破匈奴左地，因徙烏桓于上谷、漁陽、右北平、遼東、遼西五郡塞外，為漢偵察匈奴動靜。其大人歲一朝見。于是始置護烏桓校尉，秩比二千石。鮮卑先遠竄于遼東塞外，與烏桓相接，未嘗通中國；至后漢稍徙遼西塞外，始為中國患。〕世役屬匈奴。武帝擊破匈奴左地，因徙烏桓于上谷、漁陽、右北平、遼東塞外，〔上谷、漁陽、北平皆屬幽州。上谷，唐媯州。漁陽，唐檀、薊州。北平，唐平州之地?！?/em>為漢偵察匈奴動靜。〔為，于偽翻。偵，丑鄭翻，又丑貞翻：候也?！?/em>置護烏桓校尉監(jiān)領(lǐng)之，〔監(jiān)，古銜翻。〕使不得與匈奴交通。至是，部眾漸強，遂反。
先是，匈奴三千余騎入五原，〔五原郡屬并州。先，悉薦翻。〕殺略數(shù)千人；后數(shù)萬騎南旁塞獵，〔旁，步浪翻?！?/em>行攻塞外亭障，略取吏民去。是時漢邊郡烽火候望精明，匈奴為邊寇者少利，希復(fù)犯塞。〔少，詩照翻。復(fù)，扶又翻；下同?！?/em>漢復(fù)得匈奴降者，言烏桓嘗發(fā)先單于冢，匈奴怨之，方發(fā)二萬騎擊烏桓?；艄庥l(fā)兵邀擊之，〔師古曰：邀迎而擊之。〕以問護軍都尉趙充國，〔護軍都尉，秦官；武帝以屬大司馬，此時蓋屬大將軍也?！?/em>充國以為："烏桓間數(shù)犯塞，〔師古曰：間，即中間也。猶言比日也。數(shù)，所角翻。〕今匈奴擊之，于漢便。又匈奴希寇盜，北邊幸無事，蠻夷自相攻擊而發(fā)兵要之，〔要，與邀同?！?/em>招寇生事，非計也！"光更問中郎將范明友，明友言可擊，于是拜明友為度遼將軍，〔度遼將軍，蓋使之度遼水以伐烏桓。至后漢，遂以為將軍之號以護匈奴?！?/em>將二萬騎出遼東。匈奴聞漢兵至，引去。初，光誡明友："兵不空出，即后匈奴，遂擊烏桓。"〔師古曰：后匈奴者，言兵遲后，邀匈奴不及。后，戶遘翻?！?/em>烏桓時新中匈奴兵，〔師古曰：為匈奴所中傷。中，竹仲翻?！?/em>明友既后匈奴，因乘烏桓敝，擊之，斬首六千余級，獲三王首。匈奴由是恐，不能復(fù)出兵。
元鳳四年（甲辰，公元前七七年）
?、俅?，正月，丁亥，帝加元服。〔如淳曰：元服，謂初冠加上服也。師古曰：如氏以為衣服之服，非也。元，首也。冠者，首之所著，故曰元服。汲黯序傳云：上正元服。是知謂冠為元服。余按續(xù)漢志有加元服之禮。〕
?、诩仔?、富民定侯田千秋薨。〔諡法：安民大慮曰定?！?/em>時政事壹決大將軍光；千秋居丞相位，謹厚自守而已。
?、巯模逶?，丁丑，孝文廟正殿火。〔人火曰火?！?/em>上及群臣皆素服，發(fā)中二千石將五校作治，〔將作大匠屬官有左、右、前、后中五校令，掌五校士。校，戶教翻?！?/em>六日，成。太常及廟令丞、郎、吏，皆劾大不敬；〔劾，戶概翻。〕會赦，太常轑陽侯德免為庶人。〔班表，轑陽侯食邑清河。文穎曰：轑陽在魏郡清淵。轑，音料，又音聊?！?/em>
?、芰?，赦天下。
?、莩?，杅冞遣太子賴丹為質(zhì)于龜茲；〔龜茲國治延城，去長安七千四百八十里。杅，音烏。冞，與彌同。質(zhì)，音致；下同。龜，音丘。茲，音慈。賢曰：今龜音丘勾翻，茲音沮惟翻，蓋急言之也?！?/em>貳師擊大宛還，〔事見二十一卷武帝太初元年。宛，于元翻?！?/em>將賴丹入至京師?；艄庥蒙：胙蚯白h，以賴丹為校尉，將軍田輪臺。〔弘羊議田輪臺，見二十二卷征和元年?！?/em>龜茲貴人姑翼謂其王曰："賴丹本臣屬吾國，今佩漢印綬來，迫吾國而田，必為害。"王即殺賴丹而上書謝漢。
樓蘭王死，匈奴先聞之，遣其質(zhì)子安歸歸，得立為王。〔考異曰：西域傳作"常歸"，今從昭紀及傅介子傳?！?/em>漢遣使詔新王令入朝，王辭不至。樓蘭國最在東垂，〔西域之東垂也。〕近漢，當白龍堆，〔孟康曰：白龍堆，形如土龍身，無頭有尾，高大者三四丈，埤者長丈余，皆東北向而相似也。近，其靳翻；下同?！?/em>乏水草，常主發(fā)導(dǎo)，負水擔糧，送迎漢使；〔擔，都甘翻。〕又數(shù)為吏卒所寇，懲艾，不便與漢通。〔師古曰：艾，讀曰乂。數(shù)，所角翻。〕后復(fù)為匈奴反間，〔間，古莧翻。〕數(shù)遮殺漢使。其弟尉屠耆降漢，具言狀。駿馬監(jiān)北地傅介子使大宛，〔班表，太仆屬官有駿馬監(jiān)。北地郡屬涼州刺史。姓譜：傅說出傅巖，因以為氏。〕詔因令責樓蘭、龜茲。介子至樓蘭、龜茲，責其王，皆謝服。介子從大宛還，到龜茲，會匈奴使從烏孫，在龜茲，介子因率其吏士共誅斬匈奴使者。還，奏事，詔拜介子為中郎，遷平樂監(jiān)。〔平樂監(jiān)，監(jiān)平樂觀。樂，音洛?！?/em>
介子謂大將軍霍光曰："樓蘭、龜茲數(shù)反覆，而不誅，無所懲艾。介子過龜茲時，其王近就人，易得也；愿往刺之以威示諸國！"〔易，以豉翻。刺，七亦翻；下同?！?/em>大將軍曰："龜茲道遠，且驗之于樓蘭。"于是白遣之。介子與士卒俱赍金幣，揚言以賜外國為名，至樓蘭。樓蘭王意不親介子，介子陽引去，至其西界，使譯謂曰：〔班表，大鴻臚有譯官令，典屬國有九譯令，皆掌譯。此譯，則樓蘭國之譯人。〕"漢使者持黃金、錦繡行賜諸國。王不來受，我去之西國矣。"即出金、幣以示譯。譯還報王，王貪漢物，來見使者。介子與坐飲，陳物示之，飲酒皆醉。介子謂王曰："天子使我私報王。"〔師古曰：謂密有所論?！?/em>王起，隨介子入帳中屏語，〔屏人而獨共語也。屏，必郢翻?！?/em>壯士二人從后刺之，〔刺，七亦翻?！?/em>刃交匈，立死；〔匈，與胸同。〕其貴臣、【章：甲十五行本"臣"作"人"；乙十一行本同；孔本同?！?/em>左右皆散走。介子告諭以王負漢罪，"天子遣我誅王，當更立王弟尉屠耆在漢者。〔更，工衡翻?！?/em>漢兵方至，毋敢動，自令滅國矣！"介子遂斬王安歸首，馳傳詣闕，縣首北闕下。〔傳，張戀翻?？h，古懸字通。〕
乃立尉屠耆為王，更名其國為鄯善，為刻印章；賜以宮女為夫人，備車騎、輜重。〔更，工衡翻。鄯，上扇翻。為刻，于偽翻。重，直用翻。〕丞相率百官送至橫門外，祖而遣之。〔三輔黃圖：橫門，長安城北出西頭第一門。孟康曰：橫，音光。祖，祖道也?！?/em>王自請?zhí)熳釉唬?身在漢久，今歸單弱，而前王有子在，恐為所殺。國中有伊循城，其地肥美，愿漢遣一將屯田積谷，令臣得依其威重。"于是漢遣司馬一人、吏士四十人田伊循以填撫之。〔填，讀曰鎮(zhèn)?！?/em>
秋，七月，乙巳，封范明友為平陵侯，〔賞破烏桓之功也。班表，平陵侯食邑于南陽之武當?！?/em>傅介子為義陽侯。〔班表，義陽侯食邑于南陽之平氏?！?/em>
臣光曰：王者之于戎狄，叛則討之，服則舍之。〔舍，讀曰舍?！?/em>今樓蘭王既服其罪，又從而誅之，后有叛者，不可得而懷矣。必以為有罪而討之，則宜陳師鞠旅，〔毛詩注曰：鞠，告也。將戰(zhàn)之日，陳其師旅，誓告之也?！?/em>明致其罰。今乃遣使者誘以金幣而殺之，后有奉使諸國者，復(fù)可信乎！〔復(fù)，扶又翻?！?/em>且以大漢之強而為盜賊之謀于蠻夷，不亦可羞哉！論者或美介子以為奇功，過矣！
元鳳五年（乙巳，公元前七六年）
?、傧模蠛?。
②秋，罷象郡，分屬郁林、牂柯。〔班志：郁林，故秦桂林郡?！?/em>
③冬，十一月，大雷。
?、苁?，庚戌，宜春敬侯王訢薨。〔恩澤侯表，宜春侯食邑于汝南。訢，音欣。〕
元鳳六年（丙午，公元前七五年）
?、俅?，正月，募郡國徒筑遼東、玄菟城。〔菟，音涂?！?/em>
?、谙?，赦天下。
?、蹫趸笍?fù)犯塞，〔復(fù)，扶又翻?！?/em>遣度遼將軍范明友擊之。
?、芏?，十一月，乙丑，以楊敞為丞相，少府河內(nèi)蔡義為御史大夫。〔河內(nèi)郡時屬司隸；唐懷、孟、衛(wèi)州地。〕
孝昭皇帝上〔諱弗陵，武帝少子也。張晏曰：后以二名難諱，但名弗。荀悅曰：諱"弗"之字曰"不"。應(yīng)劭曰：禮諡法：圣聞周達曰昭。〕
始元元年（乙未，公元前八六年）
?、傧模嬷菀亩囊?、三萬余人皆反。遣水衡都尉呂破【張："破"作"辟"?！?/em>胡募吏民及發(fā)犍為、蜀郡奔命往擊，大破之。〔犍為、蜀郡，皆屬益州。犍為郡，唐瀘、戎、嘉、眉、榮、資、簡州地。蜀郡，唐成都府、彭、蜀、邛、雅、翼、茂州之地。應(yīng)劭曰：舊時郡國皆有材官、騎士以赴急難；今夷反，常兵不足以討之，故權(quán)發(fā)精勇，聞命奔走，故謂之奔命。李奇曰：平居發(fā)二十以上至五十為甲卒；今者五十以上，六十以下為奔命。奔命，言急也。師古曰：應(yīng)說是。余據(jù)左傳：子重、子反一歲七奔命。奔命者，救急之師，固不拘五十以上、六十以下也。犍，居言翻?！?/em>
?、谇?，七月，赦天下。
③大雨，至于十月，渭橋絕。
?、芪涞鄢醣溃?em>【章：甲十五行本作"初，武帝崩"；乙十一行本同；孔本同；退齋校同?！?/em>賜諸侯王璽書。〔左傳：襄公在楚，季武子使公冶問璽書，追而與之，蓋君臣通用也；秦、漢以來，惟至尊以為信?！?/em>燕王旦得書不肯哭，曰："璽書封小，〔張晏曰：文小則封小。〕京師疑有變。"遣幸臣壽西長、孫縱之、王孺等之長安，〔蘇林曰：壽西，姓；長，名。師古曰：之，往也?！?/em>以問禮儀為名，陰刺候朝廷事。〔刺，七亦翻，探也?！?/em>及有詔褒賜旦錢三十萬，益封萬三千戶，旦怒曰："我當為帝，何賜也！"遂與宗室中山哀王子長、齊孝王孫澤等結(jié)謀，〔中山哀王昌，靖王勝子。齊孝王將閭，悼惠王肥子?！?/em>詐言以武帝時受詔，得職吏事，修武備，備非常。〔如淳曰：諸侯不得治民、與職事，是以詐言受詔，得知職事，發(fā)兵為備也?！?/em>郎中成軫謂旦曰："大王失職，獨可起而索，〔姓譜：成姓本自周文王，成伯之后，周有成肅公；又楚有令尹成得臣。師古曰：失職，謂當為漢嗣而不被用也。索，求也，音山客翻。〕不可坐而得也。大王壹起，國中雖女子皆奮臂隨大王。"旦即與澤謀，為奸書，言："少帝非武帝子，大臣所共立；天下宜共伐之！"使人傳行郡國以搖動百姓。澤謀歸發(fā)兵臨菑，〔臨淄，齊郡太守、青州刺史治所。〕殺青州刺史雋不疑。〔雋，辭兗翻?！?/em>旦招來郡國奸人，賦斂銅鐵作甲兵，數(shù)閱其車騎、材官卒，發(fā)民大獵以講士馬，須期日。〔師古曰：講，習也。須，待也。余謂澤歸臨菑謀舉兵，故旦閱兵以待期。數(shù)，所角翻；下同。〕郎中韓義等數(shù)諫旦，旦殺義等凡十五人。會瓶侯成知澤等謀，〔成，菑川靖王之子。班志，瓶，侯國，屬瑯琊郡。瓶，步丁翻?！?/em>以告雋不疑。八月，不疑收捕澤等以聞。天子遣大鴻臚丞治，〔續(xù)漢志：大鴻臚丞，秩千石。臚，陵如翻?！?/em>連引燕王。有詔，以燕王至親，勿治；而澤等皆伏誅。遷雋不疑為京兆尹。〔百官表：武帝太初元年，改右內(nèi)史為京兆尹。張晏曰：地絕高曰京。左傳曰：莫之與京。十億曰兆。尹，正也。師古曰：京，大也；兆者，眾數(shù)；言大眾所在，故云京兆也。酈道元曰：尹，正也，所以董正京畿、率先百郡也。孔穎達曰：釋詁文曰：萬億曰兆。如依算法，億之數(shù)有大小二法：其小數(shù)以十為等，十萬為億，十億為兆也；其大數(shù)以萬億為等，萬至萬，是萬之為億；又從億而數(shù)至萬億曰兆，億億曰秭。在億、秭之間?！?/em>
不疑為京兆尹，吏民敬其威信。每行縣、錄囚徒還，〔師古曰：省錄之，知其情狀有冤滯與否也。今云慮囚，本"錄"聲之去者耳，音力具翻。而近俗不曉其意，訛其文遂為思慮之慮，失其源也甚矣。行，下孟翻。〕其母輒問不疑："有所平反？活幾何人？"即不疑多有所平反，〔毛晃曰：平反，理正幽枉也。反，音幡?！?/em>母喜笑異于他時；或無所出，母怒，為不食。〔為，于偽翻。〕故不疑為吏，嚴而不殘。
?、菥旁拢?，秺敬侯金日磾薨。〔秺，音妒。磾，丁奚翻?！?/em>初，武帝病，有遺詔，封金日磾為秺侯，上官桀為安陽侯，〔恩澤侯表，安陽侯食邑于河內(nèi)之蕩陰。水經(jīng)注：陜縣有安陽城，武帝封上官桀為侯國。〕霍光為博陸侯；〔文穎曰：博，大；陸，平；取其嘉名，無此縣也；食邑于北海、河間、東郡。師古曰：蓋亦即鄉(xiāng)聚之名以為國號，非必縣也。博陸初封，食北海、河間；后益封，食東郡。〕皆以前捕反者馬何羅等功封。〔捕馬何羅事見上卷武帝后元元年?！?/em>日磾以帝少，不受封，〔少，詩沼翻?！?/em>光等亦不敢受。及日磾病困，光白封，日磾臥受印綬；一日薨。日磾兩子賞、建俱侍中，與帝略同年，共臥起。賞為奉車，建駙馬都尉。及賞嗣侯，佩兩綬，上謂霍將軍曰："金氏兄弟兩人，不可使俱兩綬邪？"對曰："賞自嗣父為侯耳。"上笑曰："侯不在我與將軍乎？"對曰："先帝之約，有功乃得封侯。"遂止。
?、揲c月，遣故廷尉王平等五人持節(jié)行郡國，舉賢良，問民疾苦、冤、失職者。〔行，下孟翻?！?/em>
⑦冬，無冰。
始元二年（丙申，公元前八五年）
?、俅海?，封大將軍光為博陸侯，〔按師古注，光初封，食邑北海、河間。〕左將軍桀為安陽侯。〔桀食邑蕩陰。〕
?、诨蛘f霍光曰："將軍不見諸呂之事乎？處伊尹、周公之位，〔說，式芮翻。處，昌呂翻?！?/em>攝政擅權(quán)，而背宗室，不與共職，是以天下不信，卒至于滅亡。〔背，蒲妹翻。卒，子恤翻?！?/em>今將軍當盛位，帝春秋富，宜納宗室，又多與大臣共共事，〔服虔曰：共議事也。師古曰：每事皆與參共知之?！?/em>反諸呂道。如是，則可以免患。"〔師古曰：言諸呂專權(quán)而滅亡，今納宗室，是反其道，乃可免患也?！?/em>光然之，乃澤宗室可用者，遂拜楚元王孫辟疆及宗室劉長樂皆為光祿大夫，辟疆守長樂衛(wèi)尉。〔漢長樂、建章、甘泉各有衛(wèi)尉以掌其宮衛(wèi)，然不常置。樂，音洛?！?/em>
?、廴?，遣使者振貸貧民無種、食者。〔師古曰：種者，五谷之種也。食者，所以為糧食也。種，之勇翻。〕
?、芮?，八月，詔曰："往年災(zāi)害多，今年蠶、麥傷，所振貸種、食勿收責，毋令民出今年田租！"
⑤初，武帝征伐匈奴，深入窮追，二十余年，匈奴馬畜孕重墮殰，罷極，苦之，〔師古曰：孕重，懷任者也。墮，落也。殰，敗也。罷極，困也?？嘀膮捒嘁?。罷，讀曰疲。殰，音讀。鄭玄曰：內(nèi)敗曰殰。陸云：謂懷任不成也。〕常有欲和親意，未能得。狐鹿孤單于有異母弟為左大都尉，賢，國人鄉(xiāng)之。〔鄉(xiāng)，讀曰向，謂悉皆附之?！?/em>母閼氏恐單于不立子而立左大都尉也，〔閼氏，音煙支?！?/em>乃私使殺之。左大都尉同母兄怨，遂不肯復(fù)會單于庭。〔復(fù)，扶又翻。〕是歲，單于病且死，謂諸貴人："我子少，不能治國，立弟右谷蠡王。"〔少，詩沼翻。治，直之翻。谷蠡，音鹿黎。〕及單于死，衛(wèi)律等與顓渠閼氏謀，〔顓渠閼氏，單于之正室也，位大閼氏上。〕匿其喪，矯單于令，更立子左谷蠡王為壺衍鞮單于。〔更，工衡翻?！?/em>左賢王、右谷蠡王怨望，率其眾欲南歸漢，恐不能自致，即脅盧屠王，欲與西降烏孫。〔降，戶江翻?！?/em>盧屠王告之單于，使人驗問，右谷蠡王不服，反以其罪罪盧屠王，國人皆冤之。于是二王去居其所，不復(fù)肯會龍城，〔匈奴諸王長少，歲正月會單于庭；五月，大會龍城，祭其先天地鬼神。今二王自居其本處，不復(fù)會祭龍城也。復(fù)，扶又翻?！?/em>匈奴始衰。
始元三年（丁酉，公元前八四年）
?、俅?，二月，有星孛于西北。〔孛，蒲內(nèi)翻。〕
?、诙?，十一月，壬辰朔，日有食之。
?、鄢酰艄馀c上官桀相親善。光每休沐出，〔漢制，中朝官五日一下里舍休沐，三署諸郎亦然?！?/em>桀常光入決決事。光女為桀子安妻，生女，年甫五歲，〔甫，始也?！?/em>安欲因光內(nèi)之宮中；光以為尚幼，不聽。蓋長公主私近子客河間丁外人，〔地理志，蓋縣屬泰山郡。師古曰：食邑于鄂，為蓋侯所尚，故曰蓋長公主。長公主儀比諸王，帝姊妹乃稱之。蓋侯王充，武帝舅王信之子，襲爵。蓋，如字，又古盍翻。子客，子賓客也。丁，姓；外人，其名。長，知兩翻；下同。近，其靳翻?！?/em>安素與外人善，說外人曰：〔說，式芮翻?！?/em>"安子容貌端正，誠因長主時得入為后，以臣父子在朝而有椒房之重，〔師古曰：椒房殿在未央宮中，皇后所居；以椒泥涂壁，取其溫而芳。朝，直遙翻。〕成之在于足下。漢家故事，常以列侯尚主，足下何憂不封侯乎！"外人喜，言于長主。長主以為然，詔召安女為倢伃，〔倢伃，音接予?！?/em>安為騎都尉。〔為安父子與霍光爭權(quán)謀亂張本?！?/em>
始元四年（戊戌，公元前八三年）
?、俅?，三月，甲寅，立皇后上官氏，赦天下。
?、谖髂弦墓每?、葉榆復(fù)反，〔姑繒、葉榆，皆西南夷別種，其所居地在益州郡界。葉榆，澤名，武帝開為縣，繒，慈陵翻。葉，式涉翻?！?/em>遣水衡都尉呂辟胡將益州兵擊之。〔此益州刺史所部兵也。宋白曰：漢武帝元鼎中，分雍州之南置益州。釋名曰：益，厄也，所在之地險厄也。應(yīng)劭地理風俗記曰：疆理益廣，故曰益州。班志，漢中、廣漢、蜀郡、越嶲、益州、牂柯、巴郡皆屬益州。師古曰：辟，音壁?！?/em>辟胡不進，蠻夷遂殺益州太守，〔武帝元封二年，開滇王國，置益州郡，治滇池縣。守，式又翻?！?/em>乘勝與辟胡戰(zhàn)，士戰(zhàn)及溺死者四千余人。冬，遣大鴻臚田廣明擊之。〔臚，陵如翻?！?/em>
?、弁⑽纠罘N坐故縱死罪〔種，音沖?！?/em>棄市。
?、苁菤q，上官安為車騎將軍。〔考異曰：昭紀作"驃騎"，今從百官表、外戚傳?！?/em>
始元五年（己亥，公元前八二年）
?、俅海?，迫尊帝外祖趙父為順成侯。〔順成侯趙父，鉤弋夫人之父也。父時已死，追封為順成侯，置食邑三百戶于扶風?！?/em>順成侯有姊君姁，〔師古曰：姁，音況羽翻?！?/em>賜錢二百萬、奴婢、第宅以充實焉。諸昆弟各以親疏受賞賜，〔孔穎達曰：五服之內(nèi)，大功已上服粗者為親，小功已下服精者為疏。疏，與疏同?！?/em>無在位者。
?、谟心凶映它S犢車詣北闕，〔未央宮北闕，蕭何筑也。師古曰：未央宮雖南向，而上書、奏事、謁見者皆詣 闕，公車司馬在焉。〕自謂衛(wèi)太子；公車以聞。〔班表：公車屬衛(wèi)尉，天下上事皆總領(lǐng)之。師古曰：公車主受章奏?！?/em>詔使公、卿、將軍、中二千石雜識視。〔師古曰：雜，共也。有素識之者，令視知其是非也?！?/em>長安中吏民聚觀者數(shù)萬人。右將軍勒兵闕下以備非常。丞相。御史、中二千石至者并莫敢發(fā)言。京兆尹不疑后到，叱從吏收縛。〔從，才用翻?！?/em>或曰："是非未可知，且安之！"〔安，猶徐也。〕不疑曰："諸君何患于衛(wèi)太子！昔蒯聵違命出奔，輒距而不納，春秋是之。〔師古曰：蒯聵，衛(wèi)靈公太子；輒，蒯聵子也。蒯聵得罪于靈公而出奔晉。及靈公卒，使輒嗣位。晉趙鞅納蒯聵于戚，欲求入衛(wèi)。齊國夏、衛(wèi)石曼姑帥師圍戚。公羊傳曰：曼姑受命于靈公而立輒，曼姑之義固可以距蒯聵也。輒之義可以立乎？曰：可。柰何？不以父命辭王父命也。蒯，苦怪翻。聵，五怪翻?！?/em>衛(wèi)太子得罪先帝，亡不即死，〔即，就也?！?/em>今來自詣，此罪人也！"遂送詔獄。天子與大將軍霍光聞而嘉之曰："公卿大臣當用有經(jīng)術(shù)、明于大誼者。"繇是不疑名聲重于朝廷，在位者皆自以不及也。廷尉驗治何人，〔凡不知姓名及所從來，皆曰何人?！?/em>竟得奸詐，本夏陽人，姓成，名方遂，居湖，以卜筮為事。有故太子舍人嘗從方遂卜，謂曰："子狀貌甚似衛(wèi)太子。"方遂心利其言，冀得以富貴。坐誣罔不道，要斬。〔要，與腰同。考異曰：昭紀云"張延年"；雋不疑傳云"成方遂"，又云"一姓張，名延年"。今從不疑傳?！?/em>
③夏，六月，封上官安為桑樂侯。〔恩澤侯表：桑樂侯食邑于千乘。樂，來各翻?！?/em>安日以驕淫，受賜殿中，對賓客言："與我婿飲，大樂！"〔樂，音洛。〕見其服飾，使人歸，欲自燒物。子病死，仰而罵天。其頑悖如此。〔悖，蒲內(nèi)翻?！?/em>
?、芰T儋耳、真番郡。〔武帝元鼎六年置儋耳郡，元封三年置真番郡；今皆罷之。儋，都甘翻。〕
?、萸?，大鴻臚廣明、軍正王平擊益州，斬首、捕虜三萬余人，獲畜產(chǎn)五萬余頭。
?、拗G大夫杜延年見國家承武帝奢侈、師旅之后，數(shù)為大將軍光言："年歲比不登，〔數(shù)，所角翻。為，于偽翻。比，毗至翻?！?/em>流民未盡還，宜修孝文時政，示以儉約、寬和，順天心，說民意，〔說，讀曰悅?！?/em>年歲宜應(yīng)。"光納其言。延年，故御史大夫周之子也。
始元六年（庚子，公元前八一年）
?、俅?，二月，詔有司問郡國所
舉賢良、文學，民所疾苦、教化之要，皆對："愿罷鹽、鐵、酒榷、均輸官，〔鹽鐵事始見十九卷武帝元狩四年，均輸事始見二十卷元鼎三年，酒榷事始見上卷天漢三年。榷，古岳翻?！?/em>毋與天下爭利，示以儉節(jié)，然后教化可興。"桑弘羊難，以為："此國家大業(yè)，所以制四夷，安邊足用之本，不可廢也。"〔難，乃旦翻?！?/em>于是鹽鐵之議起焉。〔師古曰：議罷鹽鐵之官，百姓皆得鬻鹽、鑄錢，因總論政治得失也。據(jù)班史藝文志，有鹽鐵論十篇，今行于世?！?/em>
?、诔?，蘇武既徙北海上，〔事見二十一卷天漢元年?！?/em>稟食不至，〔稟，給也?！?/em>掘野鼠、去草實而食之。〔蘇林曰：掘野鼠所去草實而食之。張晏曰：取鼠及草實，并而食之。師古曰：蘇說是，去，謂藏之也。貢父曰：今北方野鼠甚多，皆可食也。武掘野鼠，得即食之，其草實乃頗去藏耳。去，丘呂翻?！?/em>杖漢節(jié)牧羊，臥起操持，節(jié)旄盡落。〔操，千高翻?！?/em>武在漢，與李陵俱為侍中；陵降匈奴，不敢求武。久之，〔降匈奴事見二十一卷天漢二年。降，戶江翻；下同?！?/em>單于使陵至海上，為武置酒設(shè)樂，〔為，于偽翻；下同。〕因謂武曰："單于聞陵與子卿素厚，〔子卿，蘇武字。〕故使來說足下，虛心欲相待。終不得歸漢，空自苦；亡人之地，〔說，式芮翻。亡，古無字通?！?/em>信義安所見乎！〔見，賢遍翻?！?/em>足下兄弟二人，前皆坐事自殺；來時，太夫人已不幸；〔不幸，謂死也?！?/em>子卿婦年少，〔少，詩照翻。〕聞已更嫁矣；獨有女弟二人、兩女、一男，今復(fù)十余年，〔更，工衡翻。復(fù)，扶又翻；下同。〕存亡不可知。人生如朝露，〔師古曰：朝露見日則曦干，人命短促亦如之?！?/em>何久自苦如此！陵始降時，忽忽如狂，自痛負漢，加以老母系保宮。〔班表，少府屬官有居室，武帝太初元年，更名保宮?！?/em>子卿不欲降，何以過陵！且陛下春秋高，法令無常，大臣無罪夷滅者數(shù)十家。安危不可知，子卿尚復(fù)誰為乎！"武曰："武父子無功德，皆為陛下所成就，位列將，爵通侯，兄弟親近，〔皆為，如字。將，即亮翻。近，其靳翻?！?/em>常愿肝腦涂地。今得殺身自效，雖斧鉞、湯鑊，誠甘樂之！〔師古曰：鼎大而無足曰鑊。樂，音洛。〕臣事君，猶子事父也；子為父死，無所恨。愿勿復(fù)再言！"陵與武飲數(shù)日，復(fù)曰："子卿壹聽陵言！"武曰："自分已死久矣，〔分，扶問翻。〕王必欲降武，〔匈奴封李陵為右校王，故稱之?！?/em>請畢今日之驩，效死于前！"陵見其至誠，喟然嘆曰："嗟乎，義士！陵與衛(wèi)律之罪上通于天！"因泣下霑衿，與武決去。〔師古曰：決，別也?！?/em>賜武牛羊數(shù)十頭。
后陵復(fù)至北海上，語武以武帝崩。武南鄉(xiāng)號哭歐血，旦夕臨，數(shù)月。〔語，牛倨翻。鄉(xiāng)，讀曰向。號，戶高翻。臨，哭也，力禁翻?！?/em>及壺衍鞮單于立，母閼氏不正，〔閼氏，音煙支。〕國內(nèi)乖離，常恐漢兵襲之，于是衛(wèi)律為單于謀，與漢和親。漢使至，求蘇武等，匈奴詭言武死。后漢使復(fù)至匈奴，常惠私見漢使，教使者謂單于，〔謂告語也。〕言："天子射上林中，得雁，足有系帛書，言武等在甘某澤中。"使者大喜，如惠語以讓單于。單于視左右而驚，謝漢使曰："武等實在。"乃歸武及馬宏等。馬宏者，前副光祿大夫王忠使西國，〔西國，謂西域諸國。使，疏吏翻。〕為匈奴所遮；忠戰(zhàn)死，馬宏生得，亦不肯降。故匈奴歸此二人，欲以通善意。于是李陵置酒賀武曰："今足下還歸，〔還，音旋，又如字?！?/em>揚名于匈奴，功顯于漢室，雖古竹帛所載，丹青所畫，何以過子卿！陵雖駑怯，令漢貰陵罪，〔駑，音奴。貰，寬也。貰，時夜翻?！?/em>全其老母，使得奮大辱之積志，庶幾乎曹柯之盟，〔李奇曰：言欲劫單于如曹劌劫齊桓公柯盟之時。幾，居衣翻?！?/em>此陵宿昔之所不忘也。收族陵家，為世大戮，〔事見上卷天漢三年?！?/em>陵尚復(fù)何顧乎！已矣，令子卿知吾心耳！"陵泣下數(shù)行，〔行，戶剛翻?！?/em>因與武決。
單于召會武官屬，前已降及物故，凡隨武還者九人。既至京師，詔武奉一太牢謁武帝園廟，〔程大昌演繁露曰：牛、羊、豕具為太牢；有羊、豕而無牛則為少牢。今人獨以太牢名牛，失之矣?！?/em>拜為典屬國，秩中二千石，〔班表：典屬國本秦官，掌歸義蠻夷；漢因之。今以命武，以武久在匈奴中，習外夷事，故使為是官。其后省并大鴻臚?！?/em>賜錢二百萬，公田二頃，宅一區(qū)。武留匈奴凡十九歲，始以強壯出，及還，須發(fā)盡白。〔須，與須同?！?/em>霍光、上官桀與李陵素善，遣陵故人隴西任立政等三人俱至匈奴招之。陵曰："歸易耳，〔易，以豉翻?！?/em>丈夫不能再辱！"遂死于匈奴。〔陵意謂降匈奴已辱矣，今若歸漢，漢將使刀筆吏簿責其喪師降匈奴之罪，是為再辱也，故遂不歸?！?/em>
?、巯?，旱。
?、芮?，七月，罷榷酤官，從賢良、文學之議也。〔酤，古護翻?！?/em>武帝之末，海內(nèi)虛耗，戶口減半?；艄庵獣r務(wù)之要，輕傜薄賦，與民休息。至是匈奴和親，百姓充實，稍復(fù)文、景之業(yè)焉。
?、菰t以鉤町侯毋波〔鉤町，西南夷種，武帝開為縣，屬牂柯郡。雖置官吏，而仍以其君長為鉤町侯，使主其種類。鉤，音劬。町，音梃。"毋波"，漢書作"亡波"。亡，古無字也?！?/em>率其邑君長、人民擊反者有功，〔長，知兩翻?！?/em>立以為鉤町王。賜田廣明爵關(guān)內(nèi)侯。
元鳳元年（辛丑、前八零年）〔應(yīng)劭曰：三年中，鳳凰比下東海、海西、樂鄉(xiāng)，故以冠元?！?/em>
?、俅海涠钾等朔?，〔武都郡屬涼州。氐人，即白馬氐也。魚豢魏略曰：其人分竄山谷，或號青氐，或號白氐。氐，丁奚翻。〕遣執(zhí)金吾馬適建、龍頟侯韓增、大鴻臚田廣明將三輔、太常徒，皆免刑，擊之。〔師古曰：姓馬適，名建也。據(jù)班書功臣表，弓高侯韓頹當之孫說以擊匈奴功封龍頟侯，坐酎金失侯；復(fù)以破東越功封按道侯；后為衛(wèi)太子所殺。子興嗣侯，坐巫蠱誅。后元元年，復(fù)以增嗣龍頟侯。增，興弟也。班志，龍頟，侯國，屬平原郡。頟，音洛；作額者非。崔浩曰：今有龍頟村。蘇林曰：是時太常，主諸陵縣治民也。余謂此刑徒，輸作三輔及太常者也?！?/em>
?、谙模?，赦天下。
③秋，七月，乙亥晦，日有食之，既。
?、馨嗽拢脑?。
⑤上官桀父子既尊，盛德長公主，欲為丁外人求封侯，霍光不許。又為外人求光祿大夫，欲令得召見，又不許。長主大以是怨光，而桀、安數(shù)為外人求官爵弗能得，亦慚。〔長，知兩翻。為，于偽翻。數(shù)，所角翻?！?/em>又桀妻父所幸充國為太醫(yī)監(jiān)，〔充國，史失其姓。太醫(yī)監(jiān)屬少府?！?/em>闌入殿中，〔闌，妄也。漢制：諸入宮殿門皆著籍；無籍而妄入，謂之闌入?！?/em>下獄當死；冬月且盡，〔漢論死囚不過冬月。下，遐嫁翻?！?/em>蓋主為充國入馬二十匹贖罪，乃得減死論。于是桀、安父子深怨光而重德蓋主。自先帝時，桀已為九卿，位在光右，〔武帝時，桀為太仆，位九卿，秩中二千石；光為奉車都尉、光祿大夫，秩比二千石；是桀之位在光右也。右，上也?！?/em>及父子并為將軍，〔桀為左將軍，安為車騎將軍?！?/em>皇后親安女，光乃其外祖，而顧專制朝事，〔師古曰：顧，猶反也。朝，直遙翻?！?/em>由是與光爭權(quán)。燕王旦自以帝兄不得立，常懷怨望。及御史大夫桑弘羊建造酒榷、鹽、鐵，為國興利，伐其功，〔伐，矜也。榷，古岳翻。為，于偽翻；下同?！?/em>欲為子弟得官，亦怨恨光。于是蓋主、桀、安、弘羊皆與旦通謀。
旦遣孫縱之等前后十余輩，多赍金寶、走馬賂遺蓋主、桀、弘羊等。〔師古曰：走馬，馬之善走者也。遺，于季翻?！?/em>桀等又詐令人為燕王上書，言："光出都肄郎、羽林，〔孟康曰：都，試也。肄，習也。張晏曰：都肄郎及羽林也。師古曰：都，大也，大會試之。漢光祿勛令，諸當試者不會都所，免之。都肄，謂總閱試習武備也。肄，羊至翻?！?/em>道上稱蹕，〔天子出稱蹕，以清道止行人。蹕，與蹕同。〕太官先置。"〔師古曰：供飲食之具。太官屬少府，主膳食。凡車駕所幸，太官先往其處供置。〕又引"蘇武使匈奴二十年不降，乃為典屬國；〔實十九年而言二十者，欲久其事以見冤屈，故言多也。使，疏吏翻。降，戶江翻。〕大將軍長史敞無功，受搜粟都尉；又擅調(diào)益莫府校尉。〔師古曰：調(diào)，選也。莫府，大將軍府也。調(diào)，音徒釣翻?！?/em>光專權(quán)自恣，疑有非常。臣旦愿歸符璽，入宿衛(wèi)，察奸臣變。"〔璽，斯氏翻。〕候司光出沐日奏之。桀欲從中下其事，〔伺光出沐不在禁中，桀欲自從禁中下其事也。司，讀曰伺。師古曰：下，謂下有司也。下，音胡稼翻；下同?！?/em>弘羊當與諸大臣共執(zhí)退光。〔當者，以之自任也?！?/em>書奏，帝不肯下。明旦，光聞之，止畫中室不入。〔如淳曰：近臣所計畫之室。或曰：雕畫之室。師古曰：雕畫是也?！?/em>上問："大將軍安在？"左將軍桀對曰："以燕王告其罪，故不敢入。"有詔："召大將軍。"光入，免冠、頓首謝。上曰："將軍冠！〔師古曰：令復(fù)著冠也?！?/em>朕知是書詐也，將軍無罪。"光曰："陛下何以知之？"上曰："將軍之廣明都郎，近耳；〔師古曰：之，往也。廣明，亭名。余據(jù)廣明亭在長安城東東都門外。水經(jīng)注：京兆奉明縣廣成鄉(xiāng)有廣明苑，史皇孫及王夫人葬于郭北，宣帝移于苑北以為悼園，在東都門外?！?/em>調(diào)校尉以來，未能十日，燕王何以得知之！且將軍為非，不須校尉。"〔文穎曰：帝云"將軍欲反，不由一校尉"?！?/em>是時帝年十四，尚書、左右皆驚。〔班表：少府屬官有尚書等十二官令、丞，又有中書謁者等七官令、丞。續(xù)漢志：尚書令千石。本注曰：承秦所置；武帝用宦者，更為中書謁者令。成帝用士人，復(fù)故，掌凡選署及奏下尚書曹文書眾事。余據(jù)表，則尚書、中書為兩官；據(jù)續(xù)志，則合為一官。此時既有尚書，則與中書謁者為兩官明矣。沈約曰：秦世少府遣吏四人，在殿中主發(fā)書，故謂之尚書；尚，猶主也。漢初有尚冠、尚衣、尚席、尚浴、尚食、尚書，故謂之六尚。秦時尚書有令，有仆射，有丞；至漢，并隸少府。武帝使左右曹、諸吏分平尚書事。昭帝即位，霍光領(lǐng)尚書。約又曰：漢武游后庭，始使宦者典尚書事，謂之中書謁者，置令、仆射。成帝改中書謁者令為中謁者令，罷謁者。東京省中謁者令；而有中宮謁者令，非其職也。沈約亦以尚書、中書為兩官明矣。〕而上書者果亡，捕之甚急。桀等懼，白上："小事不足遂。"〔師古曰：遂，猶竟也，言不須窮竟也?！?/em>上不聽。后桀黨與有譖光者，上輒怒曰："大將軍忠臣，先帝所屬以輔朕身，敢有毀者坐之！"自是桀等不敢復(fù)言。〔屬，之欲翻。復(fù)，扶又翻?！?/em>
李德裕論曰：人君之德，莫大于至明，明以照奸，則百邪不能蔽矣，漢昭帝是也。周成王有慚德矣；高祖、文、景俱不如也。成王聞管、蔡流言，遂使周公狼跋而東。漢高聞陳平去魏背楚，欲舍腹心臣。〔背，蒲妹翻?！?/em>漢文惑季布使酒難近，罷歸股肱郡；疑賈生擅權(quán)紛亂，復(fù)疏賢士。景帝信誅晁錯兵解，遂戮三公。〔武王崩，周公相成王，管叔、蔡叔流言于國曰："公將不利于孺子。"周公于是東征。成王未知周公之志，公乃為鴟鸮之詩；周大夫亦為賦狼跋之詩曰："狼跋其胡，載疐其尾。"毛氏注云：跋，躐也。疐，跲也。老狼有胡，進則躐其胡，退則跲其尾，進退有難，然而不失其猛。疏曰：李巡曰：跋前行曰躐，跲卻頓曰疐也。說文云：跋，蹎，丁千翻。跲，躓，竹二翻。躓，即疐也。然則跋與疐皆是顛倒之類。以跋為躐者，謂跋其胡而倒耳。老狼有胡，謂頷垂胡。進則躐其胡，謂躐胡而前倒也；退則跲其尾，謂卻頓而倒于尾上也。高祖疑陳平事見九卷二年，文帝罷季布事見十四卷前四年，疏賈生事同上，景帝誅晁錯事見十六卷前三年?！?/em>所謂"執(zhí)狐疑之心，來讒賊之口"。〔劉向之言?！?/em>使昭帝得伊、呂之佐，則成、康不足侔矣。
?、掼畹戎\令長公主置酒請光，伏兵格殺之，因廢帝，迎立燕王為天子。旦置驛書往來相報，許立桀為王，外連郡國豪桀以千數(shù)。旦以語相平，〔平為燕相，史失其姓。語，牛倨翻。〕平曰："大王前與劉澤結(jié)謀，事未成而發(fā)覺者，以劉澤素夸，好侵陵也。〔好，呼到翻。〕平聞左將軍素輕易，車騎將軍少而驕，〔易，以豉翻。少，詩照翻?！?/em>臣恐其如劉澤時不能成，又恐既成反大王也。"旦曰："前日一男子詣闕，自謂故太子，長安中民趣鄉(xiāng)之，〔趣，七喻翻。鄉(xiāng)，讀曰向?！?/em>正讙不可止。〔師古曰：人眾既多故讙嘩。讙，況爰翻?！?/em>大將軍恐，出兵陳之，以自備耳。我，帝長子，〔帝，謂武帝。長，知兩翻?！?/em>天下所信，何憂見反！"后謂群臣："蓋主報言，獨患大將軍與右將軍王莽。〔張晏曰：王莽，天水人也，字稚叔?！?/em>今右將軍物故，丞相病，幸事必成，征不久。"令群臣皆裝。〔令皆治行裝也?！?/em>
安又謀誘燕王至而誅之，〔誘，音酉?！?/em>因廢帝而立桀?；蛟唬?當如皇后何？"安曰："逐麋之狗，當顧菟邪！〔師古曰：言所求者大，不顧小也。麋，鹿之大者。菟，讀曰兔，吐故翻?！?/em>且用皇后為尊，一旦人主意有所移，雖欲為家人亦不可得。〔家人，謂凡庶匹夫也?！?/em>此百世之一時也！"會蓋主舍人父稻田使者燕倉知其謀，〔如淳曰：特為諸稻田置使者，假與民收其稅入也。燕，音煙。姓譜：召公封于燕，其后為秦所滅，子孫以為氏?！?/em>以告大司農(nóng)楊敞。敞素謹，畏事，不敢言，乃移病臥，〔師古曰：移病，謂移書言病。一曰：以病而移居。余謂前說是?！?/em>以告諫大夫杜延年；延年以聞。九月，詔丞相部中二千石逐捕孫縱之及桀、安、弘羊、外人等，并宗族悉誅之；蓋主自殺。燕王旦聞之，召相平曰："事敗，遂發(fā)兵乎？"〔相，息亮翻?！?/em>平曰："左將軍已死，百姓皆知之，不可發(fā)也！"王憂懣，〔師古曰：懣，音滿，又音悶，煩也?！?/em>置酒與群臣、妃妾別。會天子以璽書讓旦，〔璽，斯氏翻?！?/em>旦以綬自絞死，后、夫人隨旦自殺者二十余人。天子加恩，赦王太子建為庶人，賜旦諡曰剌王。〔剌，來達翻。諡法：暴戾無親曰剌?！?/em>皇后以年少，不與謀，〔與，讀曰豫。〕亦霍光外孫，故得不廢。
?、吒?，右扶風王訢為御史大夫。〔訢，與欣同?！?/em>
?、喽?，十月，封杜延年為建平侯，〔班表，建平侯食邑于濟陽。〕燕倉為宜城侯，〔宜城侯食邑于濟陰?！?/em>故丞相征事任宮捕得桀，為弋陽侯，〔文穎曰：征事，丞相官屬，位差尊掾?qū)僖?。如淳曰：時宮以征事待詔丞相府，故曰丞相征事。張晏曰：漢儀注：征事比六百石，皆故吏二千石不以贓罪免者為征事，絳衣奉朝賀正月。師古曰：張說是。班志，弋陽，侯國，屬汝南郡。任，音壬?！?/em>丞相少史王山壽誘安入府，為商利侯。〔如淳曰：漢儀注：武帝置丞相少史，秩四百石。班表：商利侯食邑于臨淮之徐。少，詩照翻。〕久之，文學濟陰魏相對策，〔濟陰郡屬兗州，唐為曹州。濟，子禮翻?！?/em>以為："日者燕王為無道，韓義出身強諫，為王所殺。義無比干之親而蹈比干之節(jié)，〔比干，紂之賢臣，諫紂而死。〕宜顯賞其子以示天下，明為人臣之義。"乃擢義子延壽為諫大夫。
?、岽髮④姽庖猿療o舊臣，〔朝無，直遙翻?！?/em>光祿勛張安世自先帝時為尚書令，〔班表，少府屬官有尚書令。續(xù)漢志：尚書令，承秦所置，掌凡選署及奏下尚書曹文書眾事，秩千石?！?/em>志行純篤，〔行，下孟翻?！?/em>乃白用安世為右將軍兼光祿勛以自副焉。安世，故御史大夫湯之子也。光又以杜延年有忠節(jié)，〔以其發(fā)燕、蓋、上官之謀也?！?/em>擢為太仆、右曹、給事中。〔太仆，正卿；右曹、給事中，加官也。晉灼曰：漢儀注：諸吏、給事中日上朝謁，平尚書奏事，分為左、右曹。班表：給事中掌顧問應(yīng)對，位中常侍下。蓋得出入禁中?！?/em>光持刑罰嚴，延年常輔之以寬。吏民上書言便宜，輒下延年平處復(fù)奏。〔下，遐嫁翻。先平處其可否，復(fù)奏言之。處，昌呂翻?！?/em>可【章：甲十五行本"可"上有"言"字；乙十行本同；孔本同?！?/em>官試者，至為縣令；或丞相、御史除用，滿歲，以狀聞；或抵其罪法。〔師古曰：抵，至也。言事之人有奸妄者，則致之于罪法。〕
?、馐菤q匈奴發(fā)左、右部二萬騎為四隊，并入邊為寇。漢兵追之，斬首、獲虜九千人，生得甌脫王；漢無所失亡。匈奴見脫王在漢，恐，以為道擊之，〔道，讀曰導(dǎo)?！?/em>即西北遠去，不敢南逐水草；發(fā)人民屯甌脫。
元鳳二年（壬寅，公元前七九年）
?、傧模脑?，上自建章宮徙未央宮。
?、诹?，赦天下。
?、凼菤q，匈奴復(fù)遣九千騎屯受降城以備漢，〔復(fù)，扶又翻?！?/em>北橋余吾水，令可度，以備奔走；〔師古曰：于余吾水上作橋，擬有迫急，奔走避漢，從此橋度也?！?/em>欲求和親，而恐漢不聽，故不肯先言，常使左右風漢使者。〔風，讀曰諷。〕然其侵盜益希，遇漢使愈厚，欲以漸致和親。漢亦羈縻之。
元鳳三年（癸卯，公元前七八年）
①春，正月，泰山有大石自起立；上林有柳樹枯僵自起生，〔僵，居良翻，仆也?！?/em>有蟲食其葉成文，曰"公孫病已立"。〔此為宣帝興于民間之符?！?/em>符節(jié)令魯國眭弘上書，〔班表：符節(jié)令屬少府，秩六百石。續(xù)漢志曰：為符節(jié)臺率，主符節(jié)事。漢改秦薛郡為魯國，屬豫州；唐兗州地。師古曰：眭，息隨翻。今河、朔猶有此姓?！?/em>言："大石自立，僵柳復(fù)起，〔復(fù)，扶又翻；下同?！?/em>當有匹庶為天子者。枯樹復(fù)生，故廢之家公孫氏當復(fù)興乎？漢家承堯之后，〔班贊曰：春秋晉史蔡墨有言："陶唐既衰，其后有劉累，學擾龍，事孔甲，范氏其后也。"而范宣子亦曰："祖自虞以上為陶唐氏，在夏為御龍氏，在商為豕韋氏，在周為唐杜氏，晉主夏盟為范氏。"范氏為晉士師，魯文公世奔秦，后歸于晉；其處者為劉氏。劉向云：戰(zhàn)國時劉氏自秦獲于魏；秦滅魏，遷大梁，都于豐。故周市說雍齒曰："豐，故梁徙也。"是以頌高祖云："漢帝本系，出自唐帝；降及于周，在秦作劉；涉魏而東，遂為豐公。"豐公蓋太上皇父。及高祖即位，置祠祀官，則有秦、晉、梁、荊之巫，世祠天地，綴之以祀，豈不信哉！由是言之，漢承堯運，協(xié)于火德，得天統(tǒng)矣?！?/em>有傳國之運，當求賢人禪帝位，退自封百里，以順天命。"弘坐設(shè)妖言惑眾伏誅。
?、谛倥珕斡谑估缥弁醺Q邊，〔據(jù)王莽時使譯出塞誘呼右犁污王咸，則犁污王所居地蓋近塞下也?！?/em>言酒泉、張掖兵益弱，出兵試擊，冀可復(fù)得其地。時漢先得降者，聞其計，天子詔邊警備。后無幾，〔幾，居豈翻?！?/em>右賢王、犁污王四千騎分三隊，入日勒、屋蘭、番和。〔班志，三縣皆屬張掖郡。賢曰：日勒故城在今甘州刪丹縣東南。師古曰：番，音盤?！?/em>張掖太守、屬國都尉〔續(xù)漢志，張掖屬國都尉治居延縣。守，式又翻。〕發(fā)兵擊，大破之，得脫者數(shù)百人。屬國義渠王射殺犁污王，〔義渠王，屬國義渠胡之君長。射，而亦翻?！?/em>賜黃金二百斤，馬二百匹，因封為犁污王。自是后，匈奴不敢入張掖。
?、垩唷⑸w之亂，〔燕王、蓋主也。燕，于賢翻。蓋，古盍翻?！?/em>桑弘羊子遷亡，過父故吏侯史吳〔侯史，姓也。吳，其名也。晉武帝時有侯史光。過，古禾翻?！?/em>后遷捕得，伏法。會赦，侯史吳自出系獄。廷尉王平、【章：甲十五行本"平"下有"與"字；乙十一行本同；孔本同?！?/em>少府徐仁雜治反事，皆以為"桑遷坐父謀反而侯史吳臧之，〔治，直之翻；下同。臧，讀曰藏?！?/em>非匿反者，乃匿為隨者也"，〔言桑遷但隨坐耳，非自反也?！?/em>即以赦令除吳罪。后侍御史治實，〔師古曰：重核治其事也?！?/em>以"桑遷通經(jīng)術(shù)，知父謀反而不諫爭，〔爭，與諍同?！?/em>與反者身無異。侯史吳故三百石吏，首匿遷，〔師古曰：首匿者，言身為謀首而藏匿人也?！?/em>不與庶人匿隨從者等，吳不得赦。"奏請覆治，〔此深文傅致吳之罪。從，才用翻?！?/em>劾廷尉、少府縱反者。〔劾，戶概翻。師古曰：縱，放也?！?/em>少府徐仁，即丞相車千秋女婿也，〔車千秋，即田千秋。漢以其年老，得乘小車入殿中，因呼為車丞相。〕故千秋數(shù)為侯史吳言；〔數(shù)，所角翻?！?/em>恐大將軍光不聽，千秋即召中二千石、博士會公車門，〔公車門，即未央宮北闕門也?！?/em>議問吳法。〔師古曰：于法律之中，吳當?shù)煤巫铩！?/em>議者知大將軍指，皆執(zhí)吳為不道。明日，千秋封上眾議。〔上，時掌翻?！?/em>光于是以千秋擅召中二千石以下，外內(nèi)異言，〔張晏曰：外則去疾欲盡，內(nèi)則為其婿也。師古曰：非也；外內(nèi)，謂內(nèi)朝及外朝也?！?/em>遂下廷尉平、少府仁獄。〔下，遐嫁翻?！?/em>朝廷皆恐丞相坐之。太仆杜延年奏記光曰："吏縱罪人，有常法。今更詆吳為不道，〔師古曰：詆，誣也。〕恐于法深。又，丞相素無所守持而為好言于下，盡其素行也。〔師古曰：言非故有所執(zhí)持，但其素行好與在下人言議耳。〕至擅召中二千石，甚無狀。〔師古曰：無善狀也。〕延年愚以為丞相久故及先帝用事，〔言在位已久，是為故舊，又嘗及相先帝而任事也?！?/em>非有大故，不可棄也。間者民頗言獄深，吏為峻詆；今丞相所議，又獄事也，如是以及丞相；恐不合眾心，群下讙嘩，〔讙，許爰翻?！?/em>庶人私議，流言四布。延年竊重將軍失此名于天下也。"〔師古曰：重，猶難也，以此為重事也?！?/em>光以廷尉、少府弄法輕重，卒下之獄。〔卒，子恤翻?！?/em>夏，四月，仁自殺，平與左馮翊賈勝胡皆要斬。〔內(nèi)史，周官；秦因之；景帝二年，分置左內(nèi)史；武帝更名左馮翊。要，與腰同。〕而不以及丞相，終與相竟。〔師古曰：謂終丞相之身無貶黜也。余謂言與千秋共事終其身?！?/em>延年論議持平，合和朝廷，皆此類也。
?、芏?，遼東烏桓反。初，冒頓破東胡，東胡余眾散保烏桓及鮮卑山為二族，〔遼東郡屬幽州，唐嘗置安東都護府于其地。東胡破見十一卷高祖六年。后漢書：烏桓之地在丁零西南、烏孫東北。武帝遣霍去病擊破匈奴左地，因徙烏桓于上谷、漁陽、右北平、遼東、遼西五郡塞外，為漢偵察匈奴動靜。其大人歲一朝見。于是始置護烏桓校尉，秩比二千石。鮮卑先遠竄于遼東塞外，與烏桓相接，未嘗通中國；至后漢稍徙遼西塞外，始為中國患。〕世役屬匈奴。武帝擊破匈奴左地，因徙烏桓于上谷、漁陽、右北平、遼東塞外，〔上谷、漁陽、北平皆屬幽州。上谷，唐媯州。漁陽，唐檀、薊州。北平，唐平州之地?！?/em>為漢偵察匈奴動靜。〔為，于偽翻。偵，丑鄭翻，又丑貞翻：候也?！?/em>置護烏桓校尉監(jiān)領(lǐng)之，〔監(jiān)，古銜翻。〕使不得與匈奴交通。至是，部眾漸強，遂反。
先是，匈奴三千余騎入五原，〔五原郡屬并州。先，悉薦翻。〕殺略數(shù)千人；后數(shù)萬騎南旁塞獵，〔旁，步浪翻?！?/em>行攻塞外亭障，略取吏民去。是時漢邊郡烽火候望精明，匈奴為邊寇者少利，希復(fù)犯塞。〔少，詩照翻。復(fù)，扶又翻；下同?！?/em>漢復(fù)得匈奴降者，言烏桓嘗發(fā)先單于冢，匈奴怨之，方發(fā)二萬騎擊烏桓?；艄庥l(fā)兵邀擊之，〔師古曰：邀迎而擊之。〕以問護軍都尉趙充國，〔護軍都尉，秦官；武帝以屬大司馬，此時蓋屬大將軍也?！?/em>充國以為："烏桓間數(shù)犯塞，〔師古曰：間，即中間也。猶言比日也。數(shù)，所角翻。〕今匈奴擊之，于漢便。又匈奴希寇盜，北邊幸無事，蠻夷自相攻擊而發(fā)兵要之，〔要，與邀同?！?/em>招寇生事，非計也！"光更問中郎將范明友，明友言可擊，于是拜明友為度遼將軍，〔度遼將軍，蓋使之度遼水以伐烏桓。至后漢，遂以為將軍之號以護匈奴?！?/em>將二萬騎出遼東。匈奴聞漢兵至，引去。初，光誡明友："兵不空出，即后匈奴，遂擊烏桓。"〔師古曰：后匈奴者，言兵遲后，邀匈奴不及。后，戶遘翻?！?/em>烏桓時新中匈奴兵，〔師古曰：為匈奴所中傷。中，竹仲翻?！?/em>明友既后匈奴，因乘烏桓敝，擊之，斬首六千余級，獲三王首。匈奴由是恐，不能復(fù)出兵。
元鳳四年（甲辰，公元前七七年）
?、俅?，正月，丁亥，帝加元服。〔如淳曰：元服，謂初冠加上服也。師古曰：如氏以為衣服之服，非也。元，首也。冠者，首之所著，故曰元服。汲黯序傳云：上正元服。是知謂冠為元服。余按續(xù)漢志有加元服之禮。〕
?、诩仔?、富民定侯田千秋薨。〔諡法：安民大慮曰定?！?/em>時政事壹決大將軍光；千秋居丞相位，謹厚自守而已。
?、巯模逶?，丁丑，孝文廟正殿火。〔人火曰火?！?/em>上及群臣皆素服，發(fā)中二千石將五校作治，〔將作大匠屬官有左、右、前、后中五校令，掌五校士。校，戶教翻?！?/em>六日，成。太常及廟令丞、郎、吏，皆劾大不敬；〔劾，戶概翻。〕會赦，太常轑陽侯德免為庶人。〔班表，轑陽侯食邑清河。文穎曰：轑陽在魏郡清淵。轑，音料，又音聊?！?/em>
?、芰?，赦天下。
?、莩?，杅冞遣太子賴丹為質(zhì)于龜茲；〔龜茲國治延城，去長安七千四百八十里。杅，音烏。冞，與彌同。質(zhì)，音致；下同。龜，音丘。茲，音慈。賢曰：今龜音丘勾翻，茲音沮惟翻，蓋急言之也?！?/em>貳師擊大宛還，〔事見二十一卷武帝太初元年。宛，于元翻?！?/em>將賴丹入至京師?；艄庥蒙：胙蚯白h，以賴丹為校尉，將軍田輪臺。〔弘羊議田輪臺，見二十二卷征和元年?！?/em>龜茲貴人姑翼謂其王曰："賴丹本臣屬吾國，今佩漢印綬來，迫吾國而田，必為害。"王即殺賴丹而上書謝漢。
樓蘭王死，匈奴先聞之，遣其質(zhì)子安歸歸，得立為王。〔考異曰：西域傳作"常歸"，今從昭紀及傅介子傳?！?/em>漢遣使詔新王令入朝，王辭不至。樓蘭國最在東垂，〔西域之東垂也。〕近漢，當白龍堆，〔孟康曰：白龍堆，形如土龍身，無頭有尾，高大者三四丈，埤者長丈余，皆東北向而相似也。近，其靳翻；下同?！?/em>乏水草，常主發(fā)導(dǎo)，負水擔糧，送迎漢使；〔擔，都甘翻。〕又數(shù)為吏卒所寇，懲艾，不便與漢通。〔師古曰：艾，讀曰乂。數(shù)，所角翻。〕后復(fù)為匈奴反間，〔間，古莧翻。〕數(shù)遮殺漢使。其弟尉屠耆降漢，具言狀。駿馬監(jiān)北地傅介子使大宛，〔班表，太仆屬官有駿馬監(jiān)。北地郡屬涼州刺史。姓譜：傅說出傅巖，因以為氏。〕詔因令責樓蘭、龜茲。介子至樓蘭、龜茲，責其王，皆謝服。介子從大宛還，到龜茲，會匈奴使從烏孫，在龜茲，介子因率其吏士共誅斬匈奴使者。還，奏事，詔拜介子為中郎，遷平樂監(jiān)。〔平樂監(jiān)，監(jiān)平樂觀。樂，音洛?！?/em>
介子謂大將軍霍光曰："樓蘭、龜茲數(shù)反覆，而不誅，無所懲艾。介子過龜茲時，其王近就人，易得也；愿往刺之以威示諸國！"〔易，以豉翻。刺，七亦翻；下同?！?/em>大將軍曰："龜茲道遠，且驗之于樓蘭。"于是白遣之。介子與士卒俱赍金幣，揚言以賜外國為名，至樓蘭。樓蘭王意不親介子，介子陽引去，至其西界，使譯謂曰：〔班表，大鴻臚有譯官令，典屬國有九譯令，皆掌譯。此譯，則樓蘭國之譯人。〕"漢使者持黃金、錦繡行賜諸國。王不來受，我去之西國矣。"即出金、幣以示譯。譯還報王，王貪漢物，來見使者。介子與坐飲，陳物示之，飲酒皆醉。介子謂王曰："天子使我私報王。"〔師古曰：謂密有所論?！?/em>王起，隨介子入帳中屏語，〔屏人而獨共語也。屏，必郢翻?！?/em>壯士二人從后刺之，〔刺，七亦翻?！?/em>刃交匈，立死；〔匈，與胸同。〕其貴臣、【章：甲十五行本"臣"作"人"；乙十一行本同；孔本同?！?/em>左右皆散走。介子告諭以王負漢罪，"天子遣我誅王，當更立王弟尉屠耆在漢者。〔更，工衡翻?！?/em>漢兵方至，毋敢動，自令滅國矣！"介子遂斬王安歸首，馳傳詣闕，縣首北闕下。〔傳，張戀翻?？h，古懸字通。〕
乃立尉屠耆為王，更名其國為鄯善，為刻印章；賜以宮女為夫人，備車騎、輜重。〔更，工衡翻。鄯，上扇翻。為刻，于偽翻。重，直用翻。〕丞相率百官送至橫門外，祖而遣之。〔三輔黃圖：橫門，長安城北出西頭第一門。孟康曰：橫，音光。祖，祖道也?！?/em>王自請?zhí)熳釉唬?身在漢久，今歸單弱，而前王有子在，恐為所殺。國中有伊循城，其地肥美，愿漢遣一將屯田積谷，令臣得依其威重。"于是漢遣司馬一人、吏士四十人田伊循以填撫之。〔填，讀曰鎮(zhèn)?！?/em>
秋，七月，乙巳，封范明友為平陵侯，〔賞破烏桓之功也。班表，平陵侯食邑于南陽之武當?！?/em>傅介子為義陽侯。〔班表，義陽侯食邑于南陽之平氏?！?/em>
臣光曰：王者之于戎狄，叛則討之，服則舍之。〔舍，讀曰舍?！?/em>今樓蘭王既服其罪，又從而誅之，后有叛者，不可得而懷矣。必以為有罪而討之，則宜陳師鞠旅，〔毛詩注曰：鞠，告也。將戰(zhàn)之日，陳其師旅，誓告之也?！?/em>明致其罰。今乃遣使者誘以金幣而殺之，后有奉使諸國者，復(fù)可信乎！〔復(fù)，扶又翻?！?/em>且以大漢之強而為盜賊之謀于蠻夷，不亦可羞哉！論者或美介子以為奇功，過矣！
元鳳五年（乙巳，公元前七六年）
?、傧模蠛?。
②秋，罷象郡，分屬郁林、牂柯。〔班志：郁林，故秦桂林郡?！?/em>
③冬，十一月，大雷。
?、苁?，庚戌，宜春敬侯王訢薨。〔恩澤侯表，宜春侯食邑于汝南。訢，音欣。〕
元鳳六年（丙午，公元前七五年）
?、俅?，正月，募郡國徒筑遼東、玄菟城。〔菟，音涂?！?/em>
?、谙?，赦天下。
?、蹫趸笍?fù)犯塞，〔復(fù)，扶又翻?！?/em>遣度遼將軍范明友擊之。
?、芏?，十一月，乙丑，以楊敞為丞相，少府河內(nèi)蔡義為御史大夫。〔河內(nèi)郡時屬司隸；唐懷、孟、衛(wèi)州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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