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紀(jì)十七 起閼逢攝提格，盡屠維協(xié)洽，凡六年。
中宗孝宣皇帝上之下地節(jié)三年（甲寅，公元前六七年）
?、俅?，三月，詔曰："蓋聞有功不賞，有罪不誅，雖唐、虞不能【章：甲十五行本"能"下有"以"字；乙十一行本同；孔本同?！?/em>化天下。今膠東相王成，勞來不怠，〔師古曰：謂勸勉招懷百姓。勞，郎到翻。來，郎代翻?！?/em>流民自占八萬余口，〔師古曰：隱度名數(shù)而來附業(yè)也。占，音之贍翻。〕治有異等之效。〔師古曰：異于常等。治，直吏翻?！?/em>其賜成爵關(guān)內(nèi)侯，秩中二千石。"未及征用，會病卒官。〔卒，子恤翻。〕后詔使丞相、御史問郡、國上計長史、守丞以攻令得失。〔貢父曰：郡使守丞，國使長史，皆一物也，故總言郡、國上計長史、守丞。后漢百官志：諸侯王相如太守，長史如郡丞。又邊郡有丞，元有長史；長史上計無疑矣。上，時掌翻?！?/em>或?qū)ρ裕?前膠東相成偽自增加以蒙顯賞。"是后俗吏多為虛名云。
②夏，四月，戊申，立子奭為皇太子，以丙吉為太傅，太中大夫疏廣為少傅。〔疏，姓也?？籍愒唬很骷o(jì)立皇太子在去年四月戊申，漢書舊本亦然。顏師古據(jù)疏廣及丙吉傳，并云"地節(jié)三年立皇太子"，知在此年者是也。〕封太子外祖父許廣漢為平恩侯。〔平恩，侯國，屬魏郡。宋白曰：魏為縣，屬廣平郡；唐屬洺州；有平恩川?！?/em>又封霍光兄孫中郎將云為冠陽侯。〔恩澤侯表，冠陽侯食邑于南陽郡?！?/em>
霍顯聞立太子，恕恚不食，歐血，曰：〔恚，于避翻。歐，烏口翻。〕"此乃民間時子，安得立！即后有子，反為王邪？"復(fù)教皇后令毒太子?；屎髷?shù)召太子賜食，保、阿輒先嘗之；〔保母、阿母也。復(fù)，扶又翻。數(shù)，所角翻?！?/em>后挾毒不得行。
?、畚逶拢咨辏┫噘t以老病乞骸骨；賜黃金百斤、安車、駟馬，罷就第。丞相致仕自賢始。
④六月，壬辰，以魏相為丞相。辛丑，丙吉為御史大夫，疏廣為太子太傅，廣兄子受為少傅。
太子外祖父平恩侯許伯，以為太子少，白使其弟中郎將舜監(jiān)護(hù)太子家。〔許伯，即許廣漢，稱伯者，蓋尊之也。少，詩照翻。監(jiān)，古銜翻?！?/em>上以問廣，廣對曰："太子，國儲副君，師友必于天下英俊，不宜獨親外家許氏。且太子自有太傅、少傅，官屬已備，今復(fù)使舜護(hù)太子家，示陋，〔師古曰：言獨親外家，示天下以淺陋。復(fù)，扶又翻?！?/em>非所以廣太子德于天下也。"上善其言，以語魏相，〔語，牛倨翻?！?/em>相免冠謝曰："此非臣等所能及。"廣由是見器重。
?、菥煷笥瓯?，大行丞東海蕭望之上疏，言大臣任政，一姓專權(quán)之所致。〔據(jù)望之傳，為大行治禮丞?！?/em>上素聞望之名，拜為謁者。時上博延賢俊，民多上書言便宜，輒下望之問狀；〔下，遐稼翻?！?/em>高者請丞相、御史、〔師古曰：望之以其人所言之狀請于丞相、御史，或以奏聞，即見超擢。〕次者中二千石試事，滿歲以狀聞；〔師古曰：試令行其所言之事，或以諸他職事試之。劉仲馮曰：觀其意共是一條，不當(dāng)中分，卻煩解說也，顏說非也。高者則令丞相、御史試事，歲滿各以狀聞，誤斷其文爾。余謂高者則請丞相、御史試事，次者中二千石試事，文意固是一貫，而分高、次，則非誤斷也?！?/em>下者報聞，罷。〔其言不可用，故報聞而罷歸田里也?！?/em>所白處奏皆可。〔師古曰：當(dāng)主上之意也。處，昌呂翻?！?/em>
?、薅?，十月，詔曰："乃者九月壬申地震，朕甚懼焉。有能箴朕過失，及賢良方正直言極諫之士，以匡朕之不逮，毋諱有司！〔師古曰：箴，戒也?？?，正也。李奇曰：諱，避也。雖有司在顯職，皆言其過，勿避之?！?/em>朕既不德，不能附遠(yuǎn)，是以邊境屯戍未息。今復(fù)飭兵重屯，久勞百姓，〔師古曰：飭，整也。復(fù)，扶又翻；下同?！?/em>非所以綏天下也。其罷車騎將軍、右將軍屯兵！"又詔："池籞未御幸者，假與貧民。〔蘇林曰：折竹，以繩綿連禁御，使人不得往來，律名為籞。服虔曰：籞在池水中作室，可用棲鳥，鳥入中則捕之。應(yīng)劭曰：池者，陂池也?；Z者，禁苑也。臣瓚曰：籞者，所以養(yǎng)鳥也。設(shè)為藩落，周覆其上，令鳥不得出，猶苑之畜獸，池之畜魚也。師古曰：蘇、應(yīng)二說是?！?/em>郡國宮館勿復(fù)修治。〔治，直之翻；下同?！?/em>流民還歸者，假公田，貸種食，〔師古曰：貸，音吐戴翻。種，五谷種也，音之勇翻?！?/em>且勿算事。"〔師古曰：不出算賦及給徭役。〕
?、呋羰向湷蘅v橫。〔橫，戶孟翻?！?/em>太夫人顯，廣治第室，作乘輿輦，加畫，繡絪馮，黃金涂；韋絮薦輪，〔如淳曰：絪，亦茵。馮，謂所馮者也；以黃金涂飾之。師古曰：茵，蓐也。以繡為茵馮，而黃金涂于輦也。晉灼曰：御輦以韋緣輪，著之以絮。師古曰：取其行安，不搖動也。馮，與憑同。著，音張呂翻?！?/em>侍婢以五采絲挽顯游戲第中；〔師古曰：挽，謂牽引車輦也，音晚。〕與監(jiān)奴馮子都亂。〔師古曰：監(jiān)奴，謂奴之監(jiān)知家務(wù)者。〕而禹、山亦并繕治第宅，走馬馳逐平樂館。云當(dāng)朝請，數(shù)稱病私出，〔樂，音洛。朝，直遙翻。請，才性翻。數(shù)，所角翻；下同?！?/em>多從賓客，張圍獵黃山苑中，使倉頭奴上朝謁，〔文穎曰：朝當(dāng)用謁，不自行而令奴上謁者也。師古曰：上謁，若今參見尊貴而通人也?？追f達(dá)曰：漢家仆隸謂之蒼頭，以蒼巾為飾，異于民也。上，時掌翻?！?/em>莫敢譴者。顯及諸女晝夜出入長信宮殿中，亡期度。〔師古曰：長信宮，上官太后所居。亡，古無字通?！?/em>
帝自在民間，聞知霍氏尊盛日久，內(nèi)不能善。既躬親朝政，御史大夫魏相給事中。顯謂禹、云、山："女曹不務(wù)奉大將軍余業(yè)，〔師古曰：女，音汝。曹，輩也?！?/em>今大夫給事中，他人壹間女，能復(fù)自救邪！"〔間，古莧翻。復(fù)，扶又翻；下同?！?/em>后兩家奴爭道，〔師古曰：謂霍氏及御史家?！?/em>霍氏奴入御史府，欲躢太夫門；御史為叩頭謝，乃去。〔躢，與蹋同。為，于偽翻?！?/em>人以謂霍氏，〔師古曰：告語也?！?/em>顯等始知憂。
會魏大夫為丞相，數(shù)燕見言事；〔見，賢遍翻；下同?！?/em>平恩侯與侍中金安上等徑出入省中。時霍山領(lǐng)尚書，上令吏民得奏封事，不關(guān)尚書，群臣進(jìn)見獨往來，〔師古曰：謂各各得盡言于上也?！?/em>于是霍氏甚惡之。〔惡，烏路翻?！?/em>上頗聞霍氏毒殺許后而未察，乃徙光女婿度遼將軍、未央衛(wèi)尉、平陵侯范明友為光祿勛，〔功臣侯表，平陵侯食邑于南陽郡之武當(dāng)縣?！?/em>出次壻諸吏、中郎將、羽林監(jiān)任勝為安定太守。〔任，音壬。守，式又翻；下同?！?/em>數(shù)月，復(fù)出光姊壻給事中、光祿大夫張朔為蜀郡太守，群孫婿中郎將王漢為武威太守。頃之，復(fù)徙光長女婿長樂衛(wèi)尉鄧廣漢為少府。戊戌，更以張安世為衛(wèi)將軍，兩宮衛(wèi)尉、城門、北軍兵屬焉。〔兩宮，未央、長樂也。城門，京城十二門屯兵也。北軍，北軍八校兵也。更，工衡翻?！?/em>以霍禹為大司馬，冠小冠，〔大司馬大將軍，冠武弁大冠。今貶禹，故使冠小冠。冠小之冠，古玩翻?！?/em>亡印綬；〔亡，古無字通。〕罷其屯兵官屬，特使禹官名與光俱大司馬者。〔蘇林曰：特，但也?！?/em>又收范明友度遼將軍印綬，但為光祿勛；及光中女壻趙平為散騎、騎【章：甲十五行本"騎"字不重；乙十一行本同；孔本同。】都尉、光祿大夫，將屯兵，又收平騎都尉印綬。〔散騎、騎都尉，以騎都尉而加散騎官也。百官表云：散騎、中常侍，皆加官；中常侍得入禁中，散騎騎并乘輿車。如淳曰：自列侯下至郎中，皆得有散騎及中常侍加官，是時散騎及中常侍各自一官，無員也。中，讀曰仲?！?/em>諸領(lǐng)胡、越騎、羽林及兩宮衛(wèi)將屯兵，悉易以所親信許、史子弟代之。
?、喑?，孝武之世，征發(fā)煩數(shù)，百姓貧耗，窮民犯法，奸軌不勝，〔數(shù)，所角翻。勝，音升，又如字?！?/em>于是使張湯、趙禹之屬，條定法令，作見知故縱、監(jiān)臨部主之法，〔師古曰：見知人犯法不舉告，為故縱；而所監(jiān)臨部主有罪，并連坐之也。監(jiān)，古銜翻?！?/em>緩深、故之罪，〔孟康曰：孝武欲急刑，吏深害及故入人罪者，皆寬緩之也?！?/em>急縱、出之誅。〔師古曰：吏釋罪人，疑以為縱，出則急誅之，亦言尚酷?！?/em>其后奸猾巧法轉(zhuǎn)相比況，禁罔寖密，律令煩苛，文書盈于幾閣，典者不能偏睹。是以郡國承用者駁，〔師古曰：不曉其指，用意不同也?！?/em>或罪同而論異，奸吏因緣為市，〔師古曰：弄法而受財，若市賈之交易?！?/em>所欲活則傅生議，〔傅，讀曰附?！?/em>所欲陷則予死比，〔師古曰：比，以例相比況也?！?/em>議者咸冤傷之。
廷尉史巨鹿路溫舒上書曰：臣聞齊有無知之禍而桓公以興，〔齊襄公為公子無知所殺，雍廩復(fù)殺無知，齊國大亂，桓公自莒入立?！?/em>晉有驪姬之難而文公用伯；〔晉獻(xiàn)公信驪姬之讒，殺世子申生，逐公子重耳、夷吾，而立驪姬之子奚齊、卓子，皆為里克所殺。夷吾入立，復(fù)為秦所執(zhí)，既而歸之，卒，而子圉嗣。秦納重耳，子圉死，而文公遂霸諸侯。難，乃旦翻。伯，讀曰霸?！?/em>近世趙王不終，諸呂作亂，而孝文為太宗。〔事見十三卷?！?/em>繇是觀之，禍亂之作，將以開圣人也。夫繼變亂之后，必有異舊之恩，此賢圣所以昭天命也。往者昭帝即世無嗣，昌邑淫亂，乃皇天所以開至圣也。臣聞春秋正即位，大一統(tǒng)而慎始也。〔春秋之法，繼弒君不言即位，繼正即位，正也?！?/em>陛下初登至尊，與天合符，宜改前世之失，正始受命之統(tǒng)，滌煩文，除民疾，以應(yīng)天意。臣聞秦有十失，其一尚存，治獄之吏是也。〔治，直之翻?！?/em>夫獄者，天下之大命也，死者不可復(fù)生，絕者不可復(fù)屬。〔復(fù)，扶又翻。師古曰：屬，連也，音之欲翻?！?/em>書曰：『與其殺不辜，寧失不經(jīng)?！?em>〔師古曰：虞書大禹謨載咎繇之言。辜，罪也。經(jīng)，常也。言人命至重，治獄宜慎，寧失不常之過，不濫殺無罪之人，所以崇寬恕也?！?/em>今治獄吏則不然，上下相敺，〔敺，與驅(qū)同?！?/em>以刻為明，深者獲公名，平者多后患。故治獄之吏皆欲人死，非憎人也，自安之道在人之死。是以死人之血，流離于市，被刑之徒，比肩而立，〔被，皮義翻。〕大辟之計，歲以萬數(shù)。〔辟，毗亦翻?！?/em>此仁圣之所以傷也，太平之未洽，凡以此也。夫人情，安則樂生，〔樂，音洛。〕痛則思死，棰楚之下，何求而不得！故囚人不勝痛，則飾辭以示之；〔勝，音升?！?/em>吏治者利其然，則指導(dǎo)以明之；〔治，直吏翻?！?/em>上奏畏卻，則鍛練而周內(nèi)之。〔上，時掌翻。晉灼曰：精熟周悉，致之法中也。師古曰：卻，退也。畏為上所卻退。卻，丘略翻。〕蓋奏當(dāng)之成，〔師古曰：當(dāng)，謂處其罪也?！?/em>雖皋陶聽之，猶以為死有余辜。〔師古曰：皋陶作士，善聽獄訟，故以為喻也。陶，音遙?！?/em>何則？成練者眾，文致之罪明也。故俗語曰：『畫地為獄，議不入；刻木為吏，期不對。』〔師古曰：畫獄、木吏，尚不入對，況真實乎！期，猶必也。議必不入對。〕此皆疾吏之風(fēng)，北痛之辭也。唯陛下省法制，寬刑罰，則太平之風(fēng)可興于世。"上善其言。
?、崾?，詔曰："間者吏用法巧文寖深，是朕之不德也。夫決獄不當(dāng)，使有罪興邪，不辜蒙戮，〔晉灼曰：當(dāng)重而輕，使有罪者起邪惡之心也。師古曰：有罪者更興邪惡，無辜者反陷重刑，是決獄不平故也。當(dāng)，丁浪翻?！?/em>父子悲恨，朕甚傷之！今遣廷史與郡鞠獄，任輕祿薄，〔如淳曰：廷史，廷尉史也。以囚辭決獄事為鞠，謂疑獄也。李奇曰：鞠，窮也。獄事窮竟也。師古曰：李說是也?！?/em>其為置廷尉平，秩六百石，員四人。其務(wù)平之，以稱朕意！"于是每季秋后請讞時，〔為，于偽翻。稱，尺證翻。讞，語蹇翻。又魚戰(zhàn)翻，又魚列翻，議獄也?！?/em>上常幸宣室，齋居而決事，〔如淳曰：宣室，布政教之室也。重用刑，故齋戒以決事。晉灼曰：未央宮中有宣室殿。師古曰：晉說是也。賈誼傳亦云"受厘坐宣室"，蓋其殿在前殿之側(cè)也，齋則居之。〕獄刑號為平矣。
涿郡太守鄭昌上疏言："今明主躬垂明聽，雖不置廷平， 獄將自正；若開后嗣，不若刪定律令。〔師古曰：刪，刊也；有不便者則刊而除之?！?/em>律令一定，愚民知所避，奸吏無所弄矣。今不正其本，而置廷平以理其末，政衰聽怠，則廷平將召權(quán)而為亂首矣。"〔孟康曰：召，求也。招致權(quán)著己也，猶賣弄也。師古曰：孟說是也?！?/em>
?、庹训蹠r，匈奴使四千騎田車師。及五將軍擊匈奴，〔事見上卷本始三年?！?/em>車師田者驚去，車師復(fù)通于漢；匈奴怒，召其太子軍宿，欲以為質(zhì)。軍宿，焉耆外孫，不欲質(zhì)匈奴，亡走焉耆，車師王更立子烏貴為太子。〔復(fù)，扶又翻；下同。質(zhì)，音致。走，音奏。更，工衡翻?！?/em>及烏貴立為王，與匈奴結(jié)婚姻，教匈奴遮漢道通烏孫者。
是歲，侍郎會稽鄭吉與校尉司馬憙，〔會，古外翻。憙，許吏翻。〕將免刑罪人田渠犁，積谷，〔罪人免其刑，使屯田。〕發(fā)城郭諸國兵萬余人〔西域諸國，有逐水草與匈奴同俗者，謂之行國；其城居者，謂之城郭諸國也。〕與所將田士千五百人共擊車師，破之；車師王請降。〔降，戶江翻?！?/em>匈奴發(fā)兵攻車師；吉、憙引兵北逢之，匈奴不敢前。吉、憙即留一候與卒二十人留守王，吉等引兵歸渠犁。〔考異曰：西域傳云"地節(jié)二年"；以匈奴傳校之，知在三年?！?/em>車師王恐匈奴兵復(fù)至而見殺也，乃輕騎奔烏孫。吉即迎其妻子，傳送長安。〔傳，知戀翻?！?/em>匈奴更以車師王昆弟兜莫為車師王，收其余民東徙，不敢居故地；而鄭吉始使吏卒三百人往田車師地以實之。〔為下元康二年匈奴爭車師張本?！?/em>
上自初即位，數(shù)遣使者求外家；〔數(shù)，所角翻。〕久遠(yuǎn)，多似類而非是。是歲，求得外祖母王媼〔文穎曰：幽州及漢中皆謂老嫗曰媼。師古曰：媼，女老稱也；音烏老翻。〕及媼男無故、武。〔無故及武，皆媼子也?！?/em>上賜無故、武爵關(guān)內(nèi)侯。旬日【章：甲十五行本"日"作"月"；乙十一行本同；孔本同?！?/em>間，賞賜以巨萬計。
地節(jié)四年（乙卯，公元前六六年）
?、俅海?，賜外祖母號為博平君；〔據(jù)外戚傳，"以博平、蠡吾二縣為湯沐邑"；而地理志，博平縣屬東郡〕封舅無故為平昌侯，〔平昌，侯國屬平原郡?！?/em>武為樂昌侯。〔樂昌，侯國屬東郡。恩澤侯表，武封樂昌侯，食邑于汝南?！?/em>
?、谙?，五月，山陽、濟(jì)陰雹如雞子，深二尺五寸，〔深，式浸翻。〕殺二十余人，飛鳥皆死。
?、墼t："自今子有匿父母、妻匿夫、孫匿大父母，皆勿治。"
④立廣川惠王孫文為廣川王。〔本始四年，廣川王去以罪自殺；今復(fù)立文，嗣封王?！?/em>
⑤霍顯及禹、山、云自見日侵削，數(shù)相對啼泣自怨。〔數(shù)，所角翻?！?/em>山曰："今丞相用事，縣官信之，盡變易大將軍時法令，發(fā)揚大將軍過失。又，諸儒生多窶人子，〔師古曰：窶，貧而無禮?？追f達(dá)曰：貧無可為禮謂之窶，音其羽翻?！?/em>遠(yuǎn)客饑寒，喜妄說狂言，〔喜，許吏翻?！?/em>不避忌諱，大將軍常讎之。〔師古曰：言嫉之如仇讎也。〕今陛下好與諸儒生語，〔好，呼到翻?！?/em>人人自書對事，多言我家者。嘗有上書言我家昆弟驕恣，其言絕痛；山屏不奏。后上書者益黠，盡〔屏，必郢翻。黠，下八翻。〕奏封事，輒使中書令出取之，不關(guān)尚書，益不信人。又聞民間讙言『霍氏毒殺許皇后』，〔師古曰：讙，眾聲也；音許爰翻。毒許后事見上卷本始三年。〕寧有是邪？"顯恐急，即具以實告禹、山、云。禹、山、云驚曰："如是，何不早告禹等！縣官離散、斥逐諸婿，用是故也。此大事，誅罰不小，柰何？"于是始有邪謀矣。
云舅李竟所善張赦，見云家卒卒，〔師古曰：卒，讀曰猝，忽遽之貌也?！?/em>謂竟曰："今丞相與平恩侯用事，可令太夫人言太后，〔太夫人，謂霍顯。上官太后，霍氏外孫也?！?/em>先誅此兩人；移徙陛下，在太后耳。"長安男子張章告之，事下廷尉、〔下，遐稼翻?！?/em>執(zhí)金吾，捕張赦等。后有詔，止勿捕。山等愈恐，相謂曰："此縣官重太后，故不竟也。〔師古曰：重，難也。竟，窮竟其事也。〕然惡端已見，〔見，賢遍翻?！?/em>久之猶發(fā)，發(fā)即族矣，不如先也。"〔師古曰：言先反?！?/em>遂令諸女各歸報其夫，皆曰："安所相避！"〔師古曰：言無處相避，當(dāng)受禍也?！?/em>
會李竟坐與諸侯王交通，辭語及霍氏，有詔："云、山不宜宿衛(wèi)，免就第。"山陽太守張敞上封事曰："臣聞公子季友有功于魯，趙衰有功于晉，田完有功于齊，皆疇其庸，延及子孫。終后田氏篡齊，趙氏分晉，季氏顓魯。〔魯公子季友，殺慶父，立僖公，以安魯國，遂世為上卿，專魯國之政。晉公子重耳出亡，趙衰從，及其反國，伯諸侯，衰皆有功，遂世為晉卿，有軍行；至趙鞅，遂與智、韓、魏分晉國。田完自陳奔齊，桓公禮而用之，桓公之伯，完與有功；其后陳成子得齊國之政，至田和，遂篡齊而有之?！?/em>故仲尼作春秋，跡盛衰，譏世卿最甚。乃者大將軍決大計，安宗廟，定天下，功亦不細(xì)矣。夫周公七年耳，〔周公輔成王七年而反政于成王?！?/em>而大將軍二十歲，〔自武帝后元二年至地節(jié)二年，適二十歲。〕海內(nèi)之命斷于掌握。〔斷，丁亂翻。〕方其隆盛時，感動天地，侵迫陰陽。朝臣宜有明言曰：『陛下褒寵故大將軍以報功德足矣。間者輔臣顓政，貴戚太盛，君臣之分不明，〔分，扶問翻?！?/em>請罷霍氏三侯皆就第；及衛(wèi)將軍張安世，宜賜幾杖歸休，時存問召見，〔見，賢遍翻。〕以列侯為天子師。』明詔以恩不聽，群臣以義固爭而后許之，天下必以陛下為不忘功德而朝臣為知禮，〔朝，直遙翻；下同?！?/em>霍氏世世無所患苦。今朝廷不聞直聲，〔師古曰：言朝臣不進(jìn)直言以陳其事。〕而令明詔自親其文，非策之得者也。〔師古曰：言失計也?！?/em>今兩侯已出，人情不相遠(yuǎn)，以臣心度之，〔度，徒洛翻?！?/em>大司馬及其枝屬必有畏懼之心。夫近臣自危，非完計也。臣敞愿于廣朝白發(fā)其端，直守遠(yuǎn)郡，〔師古曰：直，讀曰值。朝，直遙翻?！?/em>其路無由。唯陛下省察！"〔省，悉井翻?！?/em>上甚善其計，然不召也。
禹、山等家數(shù)有妖怪，〔數(shù)，所角翻。妖，于驕翻?！?/em>舉家憂愁。山曰："丞相擅減宗廟羔、菟、鼃，可以此罪也！"〔如淳曰：高后時定令，輒有擅議宗廟者棄市。師古曰：羔菟、鼃，所以供祭也。菟，吐故翻。鼃，古蛙字?！?/em>謀令太后為博平君置酒，〔為，于偽翻?！?/em>召丞相、平恩侯以下，使范明友、鄧廣漢承太后制引斬之，因廢天子而立禹。約定，未發(fā)，云拜為玄菟太守，〔菟，同都翻。〕太中大夫任宣為代郡太守。會事發(fā)覺，秋，七月，云、山、明友自殺。顯、禹、廣漢等捕得；禹要斬，〔要，古腰字通?！?/em>顯及諸女昆弟皆棄市；與霍氏相連坐誅滅者數(shù)十家。太仆杜延年以霍氏舊人，亦坐免官。八月，己酉，皇后霍氏廢，處昭臺宮。〔師古曰：在上苑中。處，昌呂翻?！?/em>乙丑，詔封告霍氏反謀者男子張章、期門董忠、左曹楊惲、〔百官表：侍中、左、右曹皆加官。晉灼曰：漢儀注：諸吏、給事中日上朝謁，平尚書奏事，分為左、右曹。惲，于粉翻。〕侍中金安上、史高皆為列侯。〔章為博成侯。忠，高昌侯。惲，平通侯。安上，都成侯。高為槳陵侯。〕惲，丞相敞子；安上，車騎將軍日磾?shù)茏?；高，史良娣兄子也?br />
初，霍氏奢侈，茂陵徐生曰："霍氏必亡。夫奢則不遜，不遜則【章：甲十五行本"則"作"必"；乙十一行本同；張校同。】侮上。侮上者，逆道也，在人之右，〔師古曰：右，上也。〕眾必害之。霍氏秉權(quán)日久，害之者多矣；天下害之，而又行以逆道，不亡何待！"及上疏言："霍氏泰盛，陛下即愛厚之，宜以時抑制，無使至亡！"書三上，輒報聞。〔漢制：上書不行者，輒報聞，罷?！?/em>其后霍氏誅滅，而告霍氏者皆封，人為徐生上書曰："臣聞客有過主者，〔為，于偽翻。過，古禾翻?！?/em>見其灶直突，傍有積薪，客謂主人：『更為曲突，〔突，灶突囪也。更，工衡翻?！?/em>遠(yuǎn)徙其薪，不者且有火患！』主人嘿然不應(yīng)。俄而家果失火，鄰里共救之，幸而得息。于是殺牛置酒，謝其鄰人，灼爛者在于上行，〔師古曰：灼，謂被燒炙者也。行，戶郎翻。〕余各以功次坐，而不錄言曲突者。人謂主人曰：『鄉(xiāng)使聽客之言，不費牛酒，終亡人患。〔鄉(xiāng)，讀曰向。亡，古無字通?！?/em>今論功而請賓，曲突徙薪無恩澤，焦頭爛額為上客邪？』主人乃寤而請之。今茂陵徐福，數(shù)上書言霍氏且有變，宜防絕之。鄉(xiāng)使福說得行，〔數(shù)，所角翻。鄉(xiāng)，讀曰向?！?/em>則國無裂土出爵之費，臣無逆亂誅滅之?dāng) Ｍ录纫?，而福獨不蒙其功，唯陛下察之，貴徙薪曲突之策，使居焦發(fā)灼爛之右！"上乃賜福帛十匹，后以為郎。
帝初立，謁見高廟，〔見，賢遍翻。〕大將軍光驂乘，〔漢制，大駕，大將軍驂乘。乘，繩證翻；下同。〕上內(nèi)嚴(yán)憚之，若有芒刺在背。后車騎將軍張安世代光驂乘，天子從容肆體，甚安近焉。〔從，千容翻。師古曰：肆，于也，展也。近，其靳翻。〕及光身死而宗族竟誅，故俗傳霍氏之禍萌于驂乘。〔師古曰：萌，謂始生也?！?/em>后十二歲，霍后復(fù)徙云林館，〔復(fù)，扶又翻；下同。〕乃自殺。
班固贊曰：霍光受襁褓之托，任漢室之寄，匡國家，安社稷，擁昭，立宣，雖周公、阿衡何以加此！〔師古曰：阿衡，伊尹官號也。阿，倚也。衡，平也。言天子所倚，群下取平也?！?/em>然光不學(xué)亡術(shù)，〔亡，古無字通?！?/em>暗于大理；陰妻邪謀，〔晉灼曰：不揚其過也?！?/em>立女為后，湛溺盈溢之欲，〔湛，讀曰沈。〕以增顛覆之禍，死財三年，宗族誅夷，哀哉！
臣光曰：霍光之輔漢室，可謂忠矣；然卒不能庇其宗，何也？〔卒，子恤翻?！?/em>夫威福者，人君之器也；人臣執(zhí)之，久而不歸，鮮不及矣。〔鮮，息淺翻?！?/em>以孝昭之明，十四而知上官桀之詐，固可以親政矣。況孝宣十九即位，聰明剛毅，知民疾苦，而光久專大柄，不知避去，多置私【章：甲十五行本"私"作"親"；乙十一行本同；孔本同?！?/em>黨，充塞朝廷，〔塞，悉則翻?！?/em>使人主蓄憤于上，吏民積怨于下，切齒側(cè)目，待時而發(fā)，其得免于身幸矣，況子孫以驕侈趣之哉！〔趣，讀曰促。〕雖然，向使孝宣專以祿秩賞賜富其子孫，使之食大縣，奉朝請，亦足以報盛德矣；乃復(fù)任之以政，授之以兵，及事叢釁積，更加裁奪，遂至怨懼以生邪謀，豈徒霍氏之自禍哉？亦孝宣醞釀以成之也。昔鬭椒作亂于楚，〔楚若敖之支庶為鬭氏?！?/em>莊王滅其族而赦箴尹克黃，以為子文無后，何以勸善。〔事見左傳宣四年。子文，斗谷于菟也。箴尹，楚官名。克黃，子文之孫。箴，之金翻?！?/em>夫以顯、禹、云、山之罪，雖應(yīng)夷滅，而光之忠勛不可不祀；遂使家無噍類，〔噍，才肖翻?！?/em>孝宣亦少恩哉！
?、蘧旁拢t減天下鹽賈。〔賈，讀曰價?！?/em>又令郡國歲上系囚以掠笞若瘐死者，〔上，時掌翻。蘇林曰：瘐，病也。囚徒病，律名為瘐。如淳曰：律，囚以饑寒而死曰瘐。師古曰：瘐，病，是也；此言囚或以掠笞及饑寒及疾病而死，如說非也。瘐，音庾，或作"愈"，其音亦同。或讀作"瘦"，誤。據(jù)本紀(jì)，"瘐死"上有"饑寒"二字。掠，音亮?！?/em>所坐縣、名、爵、里，〔漢書本紀(jì)作"名縣爵里"師古曰：名者，其人名也；縣，所屬縣也；爵，其身之官爵也；里，所居邑里也。〕丞相、御史課殿最以聞。〔師古曰：凡言殿最者，殿，后也，課居后也；最，凡要之首也，課居先也。殿，音丁見翻?！?/em>
?、呤?，清河王年坐內(nèi)亂廢，遷房陵。〔武帝元光二年，立清河王義以嗣代孝王后。年，義之孫也?！?/em>
?、嗍菤q，北海太守廬江朱邑以治行第一入為大司農(nóng)，〔行，下孟翻。〕勃海太守龔遂入為水衡都尉。先是，勃海左右郡歲饑，〔師古曰：左右，謂側(cè)近相次者。先，悉薦翻?！?/em>盜賊并起，二千石不能禽制。上選能治者，〔治，直之翻；下同?！?/em>丞相、御史舉故昌邑郎中令龔遂，上拜為勃海太守。召見，〔見，賢遍翻?！?/em>問："何以治勃海，息其盜賊？"對曰："海瀕遐遠(yuǎn)，〔師古曰：瀕，涯也，音頻，又音賓?！?/em>不霑圣化，其民困于饑寒而吏不恤，故使陛下赤子盜弄陛下之兵于潢池中耳。〔師古曰：赤子，猶言初生，幼小之意也。嬰孩初生體赤，故曰赤子。積水曰潢，音黃?！?/em>今欲使臣勝之邪，將安之也？"〔師古曰：勝，謂以威力克而殺之。安，謂以德化撫而安之?！?/em>上曰："選用賢良，固欲安之也。"遂曰："臣聞治亂民猶治亂繩，不可急也；唯緩之，然后可治。〔治，直之翻?！?/em>臣愿丞相、御史且無拘臣以文法，得一切便宜從事。"上許焉，加賜黃金贈遣。乘傳至勃海界，〔傳，知戀翻?！?/em>郡聞新太守至，發(fā)兵以迎。遂皆遣還。移書敕屬縣："悉罷逐捕盜賊吏，諸持鉏、鉤、田器者〔師古曰：鉤，鐮也。〕皆為良民，吏毋得問；持兵者乃為賊。"遂單車獨行至府。盜賊聞遂教令，即時解散，棄其兵弩而持鉤、鉏，于是悉平，民安土樂業(yè)。〔樂，音洛?！?/em>遂乃開倉廩假貧民，〔師古曰：假，謂給與。〕選用良吏尉安牧養(yǎng)焉。遂見齊俗奢侈，好末技，〔好，呼到翻。技，渠綺翻?！?/em>不田作，乃躬率以儉約，勸民務(wù)農(nóng)桑，各以口率種樹畜養(yǎng)。〔遂令民口種一樹榆，百本，五十本蔥，一畦韭；家三母彘，五雞。畜，許六翻?！?/em>民有帶持刀劍者，使賣劍買牛，賣刀買犢，曰："何為帶牛佩犢！"勞來循行，〔勞，力到翻。來，力代翻。行，下孟翻?！?/em>郡中皆有畜積，獄訟止息。〔通鑒書龔遂自勃海入為列卿，因敘其政績。〕
?、釣鯇O公主女為龜茲王絳賓夫人。絳賓上書言："得尚漢外孫，愿與公主女俱入朝。"〔朝，直遙翻?！?/em>
元康元年（丙辰，公元前六五年）
①春，正月，龜茲王及其夫人來朝；皆賜印綬，夫人號稱公主，賞賜甚厚。
?、诔踝鞫帕?。徙丞相、將軍、列侯、吏二千石、訾百萬者杜陵。〔時以京兆杜縣東原上為初陵，更名杜縣曰杜陵。訾，讀曰貲?！?/em>
?、廴?，詔以鳳皇集泰山、陳留，甘露降未央宮，赦天下。
?、苡兴緩?fù)言悼園宜稱尊號曰皇考；〔本始元年，諡親曰悼，置園邑。復(fù)，扶又翻?！?/em>夏，五月，立皇考廟。
?、荻?，置建章衛(wèi)尉。〔未央、長樂、建章、甘泉皆有衛(wèi)尉，各掌其宮門衛(wèi)屯兵?！?/em>
?、挹w廣漢好用世吏子孫新進(jìn)年少者，〔師古曰：言舊吏家子孫，而其人后出求進(jìn)，又年少也。好，呼到翻。少，詩照翻?！?/em>專厲強(qiáng)壯蠭氣，〔師古曰：蠭與鋒同，言鋒銳之氣?！?/em>見事風(fēng)生，無所回避，〔師古曰：風(fēng)生，言其速疾不可當(dāng)也?；?，曲也?！?/em>率多果敢之計，莫為持難，終以此敗。廣漢以私怨論殺男子榮畜，〔初，廣漢客私酤酒長安市，丞相吏逐去。客疑男子蘇賢言之，以語廣漢，案賢。賢父上書訟罪，廣漢坐貶秩；疑其邑子榮畜教令，以他法論殺畜。榮，姓也；周有榮公，子孫以為氏?！?/em>人上書言之，事下丞相、御史按驗。〔下，遐稼翻；下同。〕廣漢疑丞相夫人殺侍婢，欲以此脅丞相，丞相按之愈急。廣漢乃將吏卒入丞相府，召其夫人跪庭下受辭，〔師古曰：受其對辭也。〕收奴婢十余人去。丞相上書自陳，事下廷尉治，實丞相自以過譴笞傅婢，出至外第乃死，不如廣漢言。帝惡之，〔惡，烏路翻?！?/em>下廣漢廷尉獄。吏民守闕號泣者數(shù)萬人：〔號，戶刀翻?！?/em>"臣生無益縣官，愿代趙京兆死，使牧養(yǎng)小民！"〔漢書本傳，"臣生"之上有"或言"二字。【章：甲十五行本"臣"上正有"或言"二字；乙十一行本同；孔本同；退齋校同?！?/em>廣漢竟坐要斬。〔要，與腰同。考異曰：本紀(jì)："元康二年，冬，廣漢有罪要斬。"百官表："本始三年，廣漢為京兆尹；六年，要斬。元康元年，守京兆尹、彭城太守遺。"按廣漢傳，司直蕭望之劾奏廣漢摧辱大臣，望之自司直為平原太守。元康元年，自平原太守為少府。然則廣漢死當(dāng)在元康元年，本紀(jì)誤也。廣漢傳又云："地節(jié)三年七月，丞相婢自絞死。"蓋婢死已數(shù)年，而廣漢追發(fā)其事也?！?/em>廣漢為京兆尹，廉明，威制豪強(qiáng)，小民得職，〔師古曰：得職，各得其常所也。〕百姓追思歌之。
?、呤菤q，少府宋疇坐議"鳳皇下彭城，未至京師，不足美"，貶為泗水太傅。〔傅泗水王綜。〕
?、嗌线x博士、諫大夫通政事者補(bǔ)郡國守相，以蕭望之為平原太守。望之上疏曰："陛下哀愍百姓，恐德之不究，〔師古曰：究，竟也。謂周偏于天下?！?/em>悉出諫官以補(bǔ)郡吏。朝無爭臣，則不知過，〔朝，直遙翻。爭，讀曰諍?！?/em>所謂憂其末而忘其本者也。"上乃征望之入守少府。
⑨東海太守河?xùn)|尹翁歸，以治郡高第入為右扶風(fēng)。翁歸為人，公廉明察，郡中吏民賢、不肖及奸邪罪名盡知之?？h縣各有記籍，自聽其政；〔師古曰：言決斷諸縣奸邪之事不委令、長也?！?/em>有急名少緩之。吏民小解，輒披籍。〔服虔曰：披有罪者籍也。師古曰：解，讀曰懈。〕取人必于秋冬課吏大會中及出行縣，〔師古曰：于大會之中及行縣時，則取罪人以警眾。行，下孟翻。下改行、以行，同?！?/em>不以無事時。其有所取也，以一警百。吏民皆服，恐懼，改行自新。其為扶風(fēng)，選用廉平疾奸吏以為右職，〔職居諸吏之上，為右職?！?/em>接待有【章：甲十五行本"有"作"以"；乙十一行本同；孔本同?！?/em>禮，好惡與同之；〔好，呼到翻。惡，烏路翻?！?/em>其負(fù)翁歸，罰亦必行。然溫良謙退，不以行能驕人，故尤得名譽(yù)于朝廷。
⑩初，烏孫公主少子萬年有寵于莎車王。〔班書，莎車國王治莎車城，去長安九千九百五十里。莎，蘇禾翻?！?/em>莎車王死而無子，時萬年在漢，莎車國人計，欲自托于漢，又欲得烏孫心，上書請萬年為莎車王。漢許之，遣使者奚充國送萬年。〔姓譜：奚姓，夏車正奚仲之后。〕萬年初立，暴惡，國人不說。〔說，讀曰悅；下同?！?/em>
上令群臣舉可使西域者，前將軍韓增舉上黨馮奉世以衛(wèi)候使持節(jié)送大宛諸國客至伊循城。〔衛(wèi)候，衛(wèi)士候也。伊循城在鄯善國，漢于其中置屯田吏士。使，疏吏翻?！?/em>會故莎車王弟呼屠征與旁國共殺其王萬年及漢使者奚充國，自立為王。時匈奴又發(fā)兵攻車師城，不能下而去。莎車遣使揚言"北道諸國已屬匈奴矣"，〔揚言，謂宣揚其言于外也?！?/em>于是攻劫南道，與歃盟畔漢，從鄯善以西皆絕不通。〔歃，色甲翻。鄯，上扇翻?！?/em>都護(hù)鄭吉、校尉司馬憙皆在北道諸國間，奉世與其副嚴(yán)昌計，以為不亟擊之，則莎車日強(qiáng)，其勢難制，必危西域，遂以節(jié)諭告諸國王，因發(fā)其兵，南北道合萬五千人，進(jìn)擊莎車，攻拔其城。莎車王自殺，傳其首詣長安，更立他昆弟子為莎車王。〔更，工衡翻?！?/em>諸國悉平，威振西域，奉世乃罷兵以聞。帝召見韓增曰："賀將軍所舉得其人。"
奉世遂西至大宛；大宛聞其斬莎車王，敬之異于他使，得其名馬象龍而還。〔師古曰：言馬形似龍者。仲馮曰：此馬名曰象龍也。宛，于元翻。還，從宣翻，又如字?！?/em>上甚說，〔說，讀曰悅?！?/em>議封奉世。丞相、將軍皆以為可，獨少府蕭望之以為"奉世奉使有指，〔師古曰：本為送諸國客?！?/em>而擅【章：甲十五行本"擅"下有 "矯"字；乙十一行本同；孔本同。】制違命，發(fā)諸國兵，雖有功效，不可以為后法。即封奉世，開后奉使者利以奉世為比，〔師古曰：比，必寐翻。余謂當(dāng)音毗寐翻?！?/em>爭逐發(fā)兵，要功萬里之外，〔師古曰：逐，競也。要，一遙翻?！?/em>為國家生事于夷狄，漸不可長。〔為，于偽翻。長，知兩翻。〕奉世不宜受封。"上善望之議，以奉世為光祿大夫。
元康二年（丁巳，公元前六四年）
?、俅海?，赦天下。
②上欲立皇后，時館陶主母華倢伃〔館陶縣屬魏郡。華，戶化翻。倢伃，音接予；下同。〕及淮陽憲王母張倢伃、楚孝王母衛(wèi)倢伃皆愛幸。〔淮陽憲王，欽。楚孝王，囂。〕上欲立張倢伃為后；久之，懲艾霍氏欲害皇太子，〔艾，音乂?！?/em>乃更選后宮無子而謹(jǐn)慎者，二月，乙丑，立長陵王倢伃為皇后，令母養(yǎng)太子；封其父奉光為邛成侯。〔恩澤侯表，邛成侯食邑于濟(jì)陰。邛，渠容翻?！?/em>后無寵，希得進(jìn)見。〔見，賢遍翻?！?/em>
?、畚逶?，詔曰："獄者，萬民之命。能使生者不怨，死者不恨，則可謂文吏矣。今則不然。用法或持巧心，析律貳端，深淺不平，〔師古曰：析，分也。謂分破律條，妄生端緒，以出入人罪?！?/em>奏不如實，上亦亡由知，〔師古曰：上者，天子自謂也。亡，古無字通?！?/em>四方黎民將何仰哉！二千石各察官屬，勿用此人。吏或擅興傜役，飾廚傳，稱過使客，〔韋昭曰：廚，謂飲食。傳，謂傳舍。言修飾意氣，以稱過使而已。師古曰：使人及賓客來者，稱其意而遣之，令過去也。傳，知戀翻。稱，音尺孕翻。過者，過度之過也。〕越職逾法以取名譽(yù)，譬如踐薄冰以待白日，豈不殆哉！〔師古曰：殆，危也。〕今天頗被疾疫之災(zāi)，朕甚愍之，其令郡國被災(zāi)甚者〔被，皮義翻。〕毋出今年租賦。"
?、苡衷唬?聞古天子之名，難知而易諱也；其更諱詢。"〔易，以豉翻。更，工衡翻?！?/em>
?、菪倥蟪冀砸詾?車師地肥美，近匈奴，〔近，其靳翻?！?/em>使?jié)h得之，多田積谷，必害人國，不可不爭"，由是數(shù)遣兵擊車師田者。〔數(shù)，所角翻。〕鄭吉將渠犁田卒七千余人救之，為匈奴所圍。吉上言："車師去渠犁千余里，漢兵在渠犁者少，勢不能相救，愿益田卒。"上與后將軍趙充國等議，欲因匈奴衰弱，出兵擊其右地，使不得【章：甲十五行本"得"作"敢"；乙十一行本同；孔本同?！?/em>復(fù)擾西域。〔復(fù)，扶又翻?！?/em>
魏相上書諫曰："臣聞之：救亂誅暴，謂之義兵，兵義者王。敵加于己，不得已而起者，謂之應(yīng)兵，兵應(yīng)者勝；爭恨小故，不忍憤怒者，謂之忿兵，兵忿者??；利人土地、貨寶者，謂之貪兵，兵貪者破；恃國家之大，務(wù)【章：甲十五行本"務(wù)"作"矜"；乙十一行本同；孔本同；熊校同。】民人之眾，欲見威于敵者，〔見，賢遍翻。〕謂之驕兵，兵驕者滅。此五者，非但人事，乃天道也。間者匈奴嘗有善意，所得漢民，輒奉歸之，未有犯于邊境；雖爭屯田車師，不足致意中。〔謂不足介意也?！?/em>今聞諸將軍欲興兵入其地，〔丞相不預(yù)中朝之議，故言聞諸將軍。大將軍、車騎將軍、前、后、左、右將軍，皆中朝官。〕臣愚不知此兵何名者也！今邊郡困乏，父子共犬羊之裘，食草萊之實，?？植荒茏源?，難以動兵。〔師古曰：不可以兵事動之也?！?/em>『軍旅之后，必有兇年，』〔師古曰：此引老子道經(jīng)之語。〕言民以其愁苦之氣傷陰陽之和也。出兵雖勝，猶有后憂，恐災(zāi)害之變因此以生。今郡國相多不實選，〔師古曰：言不得其人。〕風(fēng)俗尤薄，水旱不時。按今年【章：甲十五行本"年"下有"計"字；乙十一行本同；孔本同?！?/em>子弟殺父兄、妻殺夫者凡二百二十二人，臣愚以為非小變也。今左右不憂此，〔師古曰：左右，謂近臣在天子左右者。〕乃欲發(fā)兵報纖介之忿于遠(yuǎn)夷，殆孔子所謂『吾恐季孫之憂不在顓臾而在蕭墻之內(nèi)也』。"〔師古曰：論語，季氏將伐顓臾，孔子謂冉有、季路曰云云，故相引之。顓臾，魯附庸國。蕭墻者，屏墻也?！?/em>上從相言，止遣長羅侯?；輰堃础⒕迫T往車師，迎鄭吉及其吏士還渠犁。召故車師太子軍宿在焉耆者，立以為王；盡徙車師國民令居渠犁，遂以車師故地與匈奴。以鄭吉為衛(wèi)司馬，使護(hù)鄯善以西南道。
⑥魏相好觀漢故事及便宜章奏，〔師古曰：既觀國家故事，又觀前人所奏便宜之章也。好，呼到翻。〕數(shù)條漢興已來國家便宜行事及賢臣賈誼、晁錯、董仲舒等所言，奏請施行之。〔數(shù)，所角翻?！?/em>相敕掾史按事郡國，及休告，從家還至府，輒白四方異聞?；蛴心尜\、風(fēng)雨災(zāi)變，郡不上，相輒奏言之。〔上，時掌翻。〕與御史大夫丙吉同心輔政，上皆重之。
丙吉為人深厚，不伐善。自曾孫遭遇，〔師古曰：遭遇，謂升大位也?！?/em>言【章：甲十五行本"言"作"吉"；乙十一行本同；孔本同；熊校同?！?/em>絕口不道前恩，故朝廷莫能明其功也。會掖庭宮婢則令民夫上書，自陳嘗有阿保之功，〔師古曰：謂未為宮婢時有舊夫，見在俗間者。〕章下掖庭令考問，〔下，遐稼翻?！?/em>則辭引使丙吉知狀。掖庭令將則詣御史府以視吉，〔師古曰：視，讀曰示?！?/em>吉識，謂則曰：汝嘗坐養(yǎng)皇曾孫不謹(jǐn)，督笞汝，〔師古曰：督，謂視察之?！?/em>汝安得有功！獨渭城胡組、淮陽郭征卿有恩耳。"分別奏組等共養(yǎng)勞苦狀。〔別，彼列翻。共，居用翻。養(yǎng)，弋亮翻。〕詔吉求組、征卿；已死，有子孫，皆受厚賞。詔免則為庶人，賜錢十萬。上親見問，然后知吉有舊恩而終不言，上大賢之。
?、叩垡允捦?jīng)明持重，議論有余，材任宰相，〔師古曰：任，堪也。〕欲詳試其政事，復(fù)以為左馮翊。〔宋白曰：馮，輔也。翊，佐也。義取輔佐京師。復(fù)，扶又翻；下同?！?/em>望之從少府出為左遷，〔少府，正九卿；三輔祿秩視九卿，故為左遷?！?/em>恐有不合意，即移病。〔師古曰：移病，謂移書言病。一曰：以病而移居。余謂前說是。〕上聞之，使侍中成都侯金安上諭意曰：所用皆更治民以考功。〔功臣表及霍光傳皆作"都成侯"，此承望之本傳之誤。師古曰：更，猶經(jīng)歷也。更，工衡翻。治，直之翻?！?/em>君前為平原太守日淺，故復(fù)試之于三輔，非有所聞也。"望之即起視事。〔師古曰：所聞，謂聞其短失?！?/em>
?、喑酰赐チ顝堎R數(shù)為弟車騎將軍安世稱皇曾孫之材美及征怪；〔師古曰：征，證也。數(shù)，所角翻。為，于偽翻?！?/em>安世輒絕止，以為少主在上，〔少，詩照翻。〕不宜稱述曾孫。及帝即位而賀已死，上謂安世曰："掖庭令平生稱我，將軍止之，是也。"上追思賀恩，欲封其冢為恩德侯，〔師古曰：身死追封，故曰封冢也。〕置守冢二百家。賀有子蚤死，子安世小男彭祖。〔師古曰：子者，言養(yǎng)以為子也。〕彭祖又小與上同席研書指，欲封之，先賜爵關(guān)內(nèi)侯。安世深辭賀封；又求損守冢戶數(shù)，稍減至三十戶。上曰："吾自為掖庭令，非為將軍也！"〔為，于偽翻?！?/em>安世乃止，不敢復(fù)言。
⑨上心忌故昌邑王賀，賜山陽太守張敞璽書，令謹(jǐn)備盜賊，察往來過客；〔昌邑王廢歸昌邑，國除，為山陽郡，故令太守謹(jǐn)察之。〕毋下所賜書。〔師古曰：密令警察，不欲宣露也。下，遐稼翻?！?/em>敞于是條奏賀居處，〔處，昌呂翻?！?/em>著其廢亡之效〔師古曰：著，明也。〕曰："故昌邑王為人，青黑色，小目，鼻末銳卑，少須眉，身體長大，疾痿，行步不便。〔少，詩沼翻。師古曰：痿，風(fēng)痹疾也，音人隹翻?！?/em>臣敞嘗與之言，欲動觀其意，即以惡鳥感之曰：『昌邑多梟?！还释鯌?yīng)曰：『然。前賀西至長安，殊無梟；復(fù)來，東至濟(jì)陽，乃復(fù)聞梟聲?！?em>〔梟，不孝鳥，一名流離。詩注：少好而長丑。爾雅作"鶹?"；草木疏曰：梟也，大則食其母。劉子曰：炎州有鳥曰梟，傴伏其子，百日而長；羽翼既成，食母而飛。蓋稍長從母索食，母無以應(yīng)，從是而死。漢使東郡送梟，五月五日作梟羹以賜百官。音堅堯翻，又于驕翻。乃復(fù)，扶又翻?！?/em>察故王衣服、言語、跪起，清狂不惠。〔蘇林曰：凡狂者陰陽脈盡濁；今此人不狂似狂者，故言清狂也?；蛟唬荷砬逍於牟换墼磺蹇?；清狂，如今白癡者也。韓子曰：心不能審得失之地，則謂之狂?！?/em>臣敞前言：『哀王歌舞者張修等十人無子，留守哀王園，〔賀父髆，諡哀王?！?/em>請罷歸?！还释趼勚唬骸褐腥耸貓@，疾者當(dāng)勿治，〔治，直之翻?！?/em>相殺傷者當(dāng)勿法，欲令亟死。太守柰何而欲罷之？』其天資喜由亂亡，終不見仁義如此。"〔師古曰：喜，好也。由，從也。喜，許吏翻?！?/em>上乃知賀不足忌也。
元康三年（戊午，公元前六三年）
①春，三月，詔封故昌邑王賀為?；韬睢?em>〔?；杩h屬豫章郡，后漢分立建昌縣。宋白曰：今建昌縣，舊?；杩h也；宋元嘉二年，廢?；杩h，移建昌居焉?？籍愒唬和踝雍畋?，賀以四月壬子封。宣紀(jì)，賀封在丙吉之前。按是歲四月癸亥朔，無壬子，表誤。〕
?、谝椅?，詔曰："朕微眇時，御史大夫丙吉、中郎將史曾、史玄、長樂衛(wèi)尉許舜、侍中、光祿大夫許延壽皆與朕有舊恩，及故掖庭令張賀，輔導(dǎo)朕躬，修文學(xué)經(jīng)術(shù)，恩惠卓異，厥功茂焉。詩不云乎：『無德不報』，〔師古曰：大雅抑之詩。〕封賀所子弟子侍中、中郎將彭祖為陽都侯，追賜賀諡曰陽都哀侯，吉為博陽侯，曾為將陵侯，玄為平臺侯，舜為博望侯，延壽為樂成侯。"〔地理志，城陽國有陽都縣。恩澤侯表，博陽食邑于汝南郡之南頓縣。平臺屬常山郡。博望屬南陽郡。樂成侯食邑于南陽平氏。〕賀有孤孫霸，年七歲，拜為散騎、中郎將，賜爵關(guān)內(nèi)侯。〔散，悉亶翻。騎，奇寄翻?！?/em>故人下至郡邸獄復(fù)作〔師古曰：復(fù)，扶目翻?！?/em>嘗有阿保之功者，皆受官祿、田宅、財物，各以恩深淺報之。
吉臨當(dāng)封，病；上憂其不起，將使人就加印紼而封之，及其生存也。〔應(yīng)劭曰：吉時疾不能起，欲如君視疾，加朝服拖紳，就封之也。師古曰：紼，系印之組也；音弗?！?/em>太子太傅夏侯勝曰："此未死也！臣聞有陰德者必饗其樂，以及子孫。〔樂，音洛?！?/em>今吉未獲報而疾甚，非其死疾也。"后病果愈。
張安世自以父子封侯，在位太盛，乃辭祿，詔都內(nèi)別藏張氏無名錢以百萬數(shù)。〔文穎曰：都內(nèi)，主藏官也。張晏曰：安世以還官，官不簿也。百官表：大司農(nóng)屬官有都內(nèi)令、丞。〕安世謹(jǐn)慎周密，每定大政，已決，輒移病出。聞有詔令，乃驚，使吏之丞相府問焉。自朝廷大臣，莫知其與議也。〔與，讀曰豫?！?/em>嘗有所薦，其人來謝，安世大恨，以為"舉賢達(dá)能，豈有私謝邪！"絕弗復(fù)為通。〔師古曰：有欲謝者皆不通也。一曰：告此人而絕之，更不與相見也。復(fù)，扶又翻；下同。為，于偽翻。余謂絕弗為通者，安世敕其閽人之辭也?！?/em>有郎功高不調(diào)，〔師古曰：調(diào)，選也，音徒釣翻?！?/em>自言安世，安世應(yīng)曰："君之功高，明主所知，人臣執(zhí)事何長短，而自言乎！"絕不許。已而郎果遷。〔師古曰：安世外陽距之而實令其遷?！?/em>安世自見父子尊顯，懷不自安，為子延壽求出補(bǔ)吏，〔為，于偽翻；下同?！?/em>上以為北地太守；歲余，上閔安世年老，復(fù)征延壽為左曹、太仆。〔以太仆而加左曹官也?！?/em>
?、巯?，四月，丙子，立皇子欽為淮陽王。皇太子年十二，通論語、孝經(jīng)。太傅疏廣謂少傅受曰："吾聞『知足不辱，知止不殆。』〔師古曰：此老子之言而廣引之?！?/em>今仕宦至二千石，官成名立，如此不去，懼有后悔。"即日，父子俱移病，上疏氙骸骨。上皆許之，加賜黃金二十斤，皇太子贈以五十斤。公卿故人設(shè)祖道供張東都門外，〔供，居共翻。張，竹亮翻?！?/em>送者車數(shù)百兩。〔兩，音亮?！?/em>道路觀者皆曰："賢哉二大夫！"或嘆息為之下泣。
廣、受歸鄉(xiāng)里，〔廣、受，東海蘭陵人。〕日令其家賣金共具，〔師古曰：日日設(shè)之也。共，讀曰供；下同?！?/em>請族人、故舊、賓客，與相娛樂。〔樂，音洛；下同?！?/em>或勸廣以金為子孫頗立產(chǎn)業(yè)者，〔為，于偽翻?！?/em>廣曰："吾豈老誖不念子孫哉！〔師古曰：誖，惑也，音布內(nèi)翻?！?/em>顧自有舊田廬，〔師古曰：顧，思念也?！?/em>令子孫勤力其中，足以共衣食，與凡人齊。今復(fù)增益之以為贏余，但教子孫怠墮耳。賢而多財，則損其志；愚而多財，則益其過。且夫富者眾之怨也，吾既無以教化子孫，不欲益其過而生怨。又此金者，圣主所以惠養(yǎng)它臣也，故樂與鄉(xiāng)黨、宗族共饗其賜，以盡吾余日，不亦可乎！"于是族人悅服。
?、軡}川太守黃霸使郵亭、鄉(xiāng)官皆畜雞、豚，〔師古曰：郵亭，書舍，謂傳送文書所止處，亦如今之驛館矣。鄉(xiāng)官者，鄉(xiāng)所治處也。沈約曰：漢制：五家為伍，伍長主之；二五為什，什長主之；十什為里，里魁主之；十里為亭，亭長主之；十亭為鄉(xiāng)，有鄉(xiāng)佐、三老、有秩、嗇夫、游徼各一人：鄉(xiāng)佐、有秩主賦稅；三老主教化；嗇夫主爭訟；游徼主奸非。畜，吁玉翻；下同?！?/em>以贍鰥、寡、窮者；然后為條教，置父老、師帥、伍長，〔帥，所類翻。長，知兩翻；下同。〕班行之于民間，勸以為善防奸之意，及務(wù)耕桑、節(jié)用、殖財、種樹、畜養(yǎng)，去浮淫之費。〔去，羌呂翻；下同。〕其治，米鹽靡密，〔師古曰：米鹽，言雜而且細(xì)?！?/em>初若煩碎，然霸精力能推行之。吏民見者，語次尋繹，〔師古曰：繹，謂抽引而出也?！?/em>問他陰伏以相參考，聰明識事，吏不知所出，〔師古曰：不知其用何術(shù)也。〕咸稱神明，豪厘不敢有所欺。奸人去入他郡，盜賊日少。霸力行教化而后誅罰，〔師古曰：力，猶勤也。言先以德化于下，若有弗從，然后用到罰也。后，戶遘翻?！?/em>務(wù)在成就全安長吏。〔師古曰：不欲易代及損傷之也?！?/em>許丞老，病聾，督郵白欲逐之。〔如淳曰：許縣丞。據(jù)地理志，許縣屬潁川郡?？び锌ざ洁]，分部屬縣。〕霸曰："許丞廉吏，雖老，尚能拜起送迎，正頗重聽何傷！且善助之，毋失賢者意！"或問其故，霸曰："數(shù)易長吏，〔數(shù)，所角翻。〕送故迎新之費，及奸吏因緣，絕簿書，盜財物，〔師古曰：緣，因也。因交代之際而棄匿簿書，以盜官物?！?/em>公私費耗甚多，皆當(dāng)出于民。所易新吏又未必賢，或不如其故，徒相益為亂。凡治道，去泰其者耳。"霸以外寬內(nèi)明，得吏民心，戶口歲增，治為天下第一，〔治，直之翻?！?/em>征守京兆尹。頃之，坐法，連貶秩；有詔復(fù)歸潁川為太守，以八百石居。〔太守秩二千石；連貶，故以八百石居?！?/em>
元康四年（己未，公元前六二年）
?、俅海?，詔："年八十以上，非誣告、殺傷人，他皆勿坐。"〔師古曰：誣告人及殺傷人，皆如舊法；其余則不論?！?/em>
②右扶風(fēng)尹翁歸卒，家無余財。秋，八月，詔曰："翁歸廉平鄉(xiāng)正，〔鄉(xiāng)，讀曰向?！?/em>治民異等。〔治，直之翻?！?/em>其賜翁歸子黃金百斤，以奉祭祀。"
?、凵狭钣兴厩蟾咦婀Τ甲訉O失侯者，得槐里公乘周廣漢等百三十六人，皆賜黃金二十斤，復(fù)其家，令奉祭祀，世世勿絕，〔公乘，爵第八。復(fù)，方目翻?？籍愒唬盒o(jì)："元康元年，五月，復(fù)高皇帝功臣絳侯周勃等百三十六人家子孫。四年，又賜功臣適后黃金人二十斤。"按功臣表，詔復(fù)家者皆云"元康四年"，其數(shù)非一，不容盡誤；蓋紀(jì)誤耳?！?/em>
?、鼙?，富平敬侯張安世薨。
?、莩?，扶陽節(jié)侯韋賢薨，〔恩澤侯表，扶陽侯食邑于沛郡蕭縣。諡法：好廉自克曰節(jié)?！?/em>長子弘有罪系獄，〔弘為太常，坐宗廟事系獄?！?/em>家人矯賢令，以次子大河都尉玄成為后。〔服虔曰：今東平郡也。本為濟(jì)東國，國除，為大河郡。師古曰：矯，托也?！?/em>玄成深知其非賢雅意，即陽為病狂，臥便利，妄笑語，昏亂。〔師古曰：便利，大小便，音毗連翻?！?/em>既葬，當(dāng)襲爵，以狂不應(yīng)召。大鴻臚奏狀，章下丞相、御史按驗。〔下，遐稼翻?！?/em>按事丞相史乃與玄成書〔師古曰：即按驗玄成事者。〕曰："古之辭讓，必有文義可觀，故能垂榮于后。今子獨壞容貌，蒙恥辱為狂癡，光曜暗而不宣，〔壞，音怪。暗，讀與暗同。〕微哉子之所托名也！〔李奇曰：名，聲名也?！?/em>仆素愚陋，過為丞相執(zhí)事，〔師古曰：過，猶謬也。〕愿少聞風(fēng)聲；不然，恐子傷而仆為小人也。"玄成友人侍郎章〔侍郎名章，史逸其姓。〕亦上疏言："圣王貴以禮讓為國，宜優(yōu)養(yǎng)玄成，勿枉其志，〔師古曰：枉，屈也?！?/em>使得自安衡門之下。"〔師古曰：衡門，謂橫一木于門上，貧者之所居也。〕而丞相、御史遂以玄成實不病，劾奏之，〔劾，戶概翻；下同?！?/em>有詔勿劾，引拜；玄成不得已，受爵。帝高其節(jié)，以玄成為河南太守。
?、捃噹熗鯙踬F之走烏孫也，烏孫留不遣。漢遣使責(zé)烏孫，烏孫送烏貴詣闕。
?、叱酰涞坶_河西四郡，隔絕羌與匈奴相通之路，斥逐諸羌，不使居湟中地。〔河西武威、張掖、酒泉、敦煌四郡，本匈奴昆邪、休屠王地，武帝開之，置郡縣，羌與匈奴隔遠(yuǎn)，不復(fù)得通。湟中，湟水左右地也，其地肥美，故斥逐諸羌，不使居之。水經(jīng)注：金城郡臨羌縣西北至塞外，有西王母石室、仙海鹽池；北則湟水所出，東流逕湟中城北，故小月氏之地也；又東逕臨羌、破羌、允街、枝陽、金城而合于大河。〕及帝即位，光祿大夫義渠安國使行諸羌；〔戰(zhàn)國時，西戎有義渠君，為秦所滅；子孫以國為姓?！?/em>先零豪言："愿時渡湟水北，逐民所不田處畜牧。"〔師古曰：湟水出金城臨羌塞外，東入河。湟水之北是漢地。仲馮曰：湟北非謂漢地也。羌意欲稍北遷，與匈奴合而為寇。安國不知其情，故受其詞，詳下文可見。余謂羌依南山，渡湟水而北，固欲與匈奴合，而湟北則漢地，所以隔絕羌與匈奴通之路正在此。零，音憐?！?/em>安國以聞。后將軍趙充國劾安國奉使不敬。〔劾，戶概翻?！?/em>是后羌人旁緣前言，抵冒渡湟水，〔師古曰：旁，依心。抵冒，犯突而前也。旁，音步浪翻。冒，音莫北翻?！?/em>郡縣不能禁。
既而先零與諸羌種豪二百余人解仇、交質(zhì)、盟詛，〔師古曰：羌人無大君長，而諸種豪遞相殺伐，故每有仇讎，往來相報。今解仇交質(zhì)者，自相親結(jié)，欲入漢為寇也。零，音憐。種，章勇翻。詛，莊助翻?！?/em>上聞之，以問趙充國，對曰："羌人所以易制者，〔易，以豉翻?！?/em>以其種自有豪，數(shù)相攻擊，勢不壹也。〔數(shù)，所角翻；下同?！?/em>往三十余歲西羌反時，亦先解仇合約攻令居，與漢相距，五六年乃定。〔武帝元鼎五年，西羌反，攻故安枹罕，次年即平，至是五十一年。師古曰：合約，共為要契也。令，音鈴?！?/em>匈奴數(shù)誘羌人，欲與之共擊張掖、酒泉地，使羌居之。〔數(shù)，所角翻。誘，音酉?！?/em>間者匈奴困于西方，〔謂本始三年為烏孫所破?！?/em>疑其更遣使至羌中與相結(jié)。臣恐羌變未止此，且復(fù)結(jié)聯(lián)他種，〔復(fù)，扶又翻?！?/em>宜及未然為之備。"〔師古曰：未然者，其計未成?！?/em>后月余，羌侯狼何果遣使至匈奴藉兵，〔師古曰：藉，借也。據(jù)充國傳，狼何，小月氏種。〕欲擊鄯善、燉煌以絕漢道。〔鄯，上扇翻。燉，音屯?！?/em>充國以為"狼何勢不能獨造此計，疑匈奴使已至羌中，先零、罕、開乃解仇作約。〔蘇林曰：罕、開在金城南。師古曰：罕、開，羌之別種也。此下言"遣開豪雕庫宣天子至德，罕、開之屬皆聞知明詔"，其下又云："河南大開、小開"，則罕羌、開羌姓族殊矣。開，音口堅翻。而地理志，天水有罕開縣，蓋以此二種羌來降，處之此地，因以名縣也。而今之羌有姓有罕開者，總是罕、開之類，合而言之，因為姓耳。變"開"為"井"，字之訛也。零，音憐。罕，即罕字?！?/em>到秋馬肥，變必起矣。宜遣使者行邊兵，〔行，下孟翻；下同。〕豫為備敕，視諸羌毋令解仇，〔師古曰：視，讀曰示；示，語之也。〕以發(fā)覺其謀。"于是兩府復(fù)白遣義渠安國行視諸羌，〔兩府，丞相、御史府也。此視，觀也?！?/em>分別善惡。〔別，彼列翻。〕
?、嗍菚r，比年豐稔，谷石五錢。〔比，毗至翻?！?/em>
中宗孝宣皇帝上之下地節(jié)三年（甲寅，公元前六七年）
?、俅?，三月，詔曰："蓋聞有功不賞，有罪不誅，雖唐、虞不能【章：甲十五行本"能"下有"以"字；乙十一行本同；孔本同?！?/em>化天下。今膠東相王成，勞來不怠，〔師古曰：謂勸勉招懷百姓。勞，郎到翻。來，郎代翻?！?/em>流民自占八萬余口，〔師古曰：隱度名數(shù)而來附業(yè)也。占，音之贍翻。〕治有異等之效。〔師古曰：異于常等。治，直吏翻?！?/em>其賜成爵關(guān)內(nèi)侯，秩中二千石。"未及征用，會病卒官。〔卒，子恤翻。〕后詔使丞相、御史問郡、國上計長史、守丞以攻令得失。〔貢父曰：郡使守丞，國使長史，皆一物也，故總言郡、國上計長史、守丞。后漢百官志：諸侯王相如太守，長史如郡丞。又邊郡有丞，元有長史；長史上計無疑矣。上，時掌翻?！?/em>或?qū)ρ裕?前膠東相成偽自增加以蒙顯賞。"是后俗吏多為虛名云。
②夏，四月，戊申，立子奭為皇太子，以丙吉為太傅，太中大夫疏廣為少傅。〔疏，姓也?？籍愒唬很骷o(jì)立皇太子在去年四月戊申，漢書舊本亦然。顏師古據(jù)疏廣及丙吉傳，并云"地節(jié)三年立皇太子"，知在此年者是也。〕封太子外祖父許廣漢為平恩侯。〔平恩，侯國，屬魏郡。宋白曰：魏為縣，屬廣平郡；唐屬洺州；有平恩川?！?/em>又封霍光兄孫中郎將云為冠陽侯。〔恩澤侯表，冠陽侯食邑于南陽郡?！?/em>
霍顯聞立太子，恕恚不食，歐血，曰：〔恚，于避翻。歐，烏口翻。〕"此乃民間時子，安得立！即后有子，反為王邪？"復(fù)教皇后令毒太子?；屎髷?shù)召太子賜食，保、阿輒先嘗之；〔保母、阿母也。復(fù)，扶又翻。數(shù)，所角翻?！?/em>后挾毒不得行。
?、畚逶拢咨辏┫噘t以老病乞骸骨；賜黃金百斤、安車、駟馬，罷就第。丞相致仕自賢始。
④六月，壬辰，以魏相為丞相。辛丑，丙吉為御史大夫，疏廣為太子太傅，廣兄子受為少傅。
太子外祖父平恩侯許伯，以為太子少，白使其弟中郎將舜監(jiān)護(hù)太子家。〔許伯，即許廣漢，稱伯者，蓋尊之也。少，詩照翻。監(jiān)，古銜翻?！?/em>上以問廣，廣對曰："太子，國儲副君，師友必于天下英俊，不宜獨親外家許氏。且太子自有太傅、少傅，官屬已備，今復(fù)使舜護(hù)太子家，示陋，〔師古曰：言獨親外家，示天下以淺陋。復(fù)，扶又翻?！?/em>非所以廣太子德于天下也。"上善其言，以語魏相，〔語，牛倨翻?！?/em>相免冠謝曰："此非臣等所能及。"廣由是見器重。
?、菥煷笥瓯?，大行丞東海蕭望之上疏，言大臣任政，一姓專權(quán)之所致。〔據(jù)望之傳，為大行治禮丞?！?/em>上素聞望之名，拜為謁者。時上博延賢俊，民多上書言便宜，輒下望之問狀；〔下，遐稼翻?！?/em>高者請丞相、御史、〔師古曰：望之以其人所言之狀請于丞相、御史，或以奏聞，即見超擢。〕次者中二千石試事，滿歲以狀聞；〔師古曰：試令行其所言之事，或以諸他職事試之。劉仲馮曰：觀其意共是一條，不當(dāng)中分，卻煩解說也，顏說非也。高者則令丞相、御史試事，歲滿各以狀聞，誤斷其文爾。余謂高者則請丞相、御史試事，次者中二千石試事，文意固是一貫，而分高、次，則非誤斷也?！?/em>下者報聞，罷。〔其言不可用，故報聞而罷歸田里也?！?/em>所白處奏皆可。〔師古曰：當(dāng)主上之意也。處，昌呂翻?！?/em>
?、薅?，十月，詔曰："乃者九月壬申地震，朕甚懼焉。有能箴朕過失，及賢良方正直言極諫之士，以匡朕之不逮，毋諱有司！〔師古曰：箴，戒也?？?，正也。李奇曰：諱，避也。雖有司在顯職，皆言其過，勿避之?！?/em>朕既不德，不能附遠(yuǎn)，是以邊境屯戍未息。今復(fù)飭兵重屯，久勞百姓，〔師古曰：飭，整也。復(fù)，扶又翻；下同?！?/em>非所以綏天下也。其罷車騎將軍、右將軍屯兵！"又詔："池籞未御幸者，假與貧民。〔蘇林曰：折竹，以繩綿連禁御，使人不得往來，律名為籞。服虔曰：籞在池水中作室，可用棲鳥，鳥入中則捕之。應(yīng)劭曰：池者，陂池也?；Z者，禁苑也。臣瓚曰：籞者，所以養(yǎng)鳥也。設(shè)為藩落，周覆其上，令鳥不得出，猶苑之畜獸，池之畜魚也。師古曰：蘇、應(yīng)二說是?！?/em>郡國宮館勿復(fù)修治。〔治，直之翻；下同?！?/em>流民還歸者，假公田，貸種食，〔師古曰：貸，音吐戴翻。種，五谷種也，音之勇翻?！?/em>且勿算事。"〔師古曰：不出算賦及給徭役。〕
?、呋羰向湷蘅v橫。〔橫，戶孟翻?！?/em>太夫人顯，廣治第室，作乘輿輦，加畫，繡絪馮，黃金涂；韋絮薦輪，〔如淳曰：絪，亦茵。馮，謂所馮者也；以黃金涂飾之。師古曰：茵，蓐也。以繡為茵馮，而黃金涂于輦也。晉灼曰：御輦以韋緣輪，著之以絮。師古曰：取其行安，不搖動也。馮，與憑同。著，音張呂翻?！?/em>侍婢以五采絲挽顯游戲第中；〔師古曰：挽，謂牽引車輦也，音晚。〕與監(jiān)奴馮子都亂。〔師古曰：監(jiān)奴，謂奴之監(jiān)知家務(wù)者。〕而禹、山亦并繕治第宅，走馬馳逐平樂館。云當(dāng)朝請，數(shù)稱病私出，〔樂，音洛。朝，直遙翻。請，才性翻。數(shù)，所角翻；下同?！?/em>多從賓客，張圍獵黃山苑中，使倉頭奴上朝謁，〔文穎曰：朝當(dāng)用謁，不自行而令奴上謁者也。師古曰：上謁，若今參見尊貴而通人也?？追f達(dá)曰：漢家仆隸謂之蒼頭，以蒼巾為飾，異于民也。上，時掌翻?！?/em>莫敢譴者。顯及諸女晝夜出入長信宮殿中，亡期度。〔師古曰：長信宮，上官太后所居。亡，古無字通?！?/em>
帝自在民間，聞知霍氏尊盛日久，內(nèi)不能善。既躬親朝政，御史大夫魏相給事中。顯謂禹、云、山："女曹不務(wù)奉大將軍余業(yè)，〔師古曰：女，音汝。曹，輩也?！?/em>今大夫給事中，他人壹間女，能復(fù)自救邪！"〔間，古莧翻。復(fù)，扶又翻；下同?！?/em>后兩家奴爭道，〔師古曰：謂霍氏及御史家?！?/em>霍氏奴入御史府，欲躢太夫門；御史為叩頭謝，乃去。〔躢，與蹋同。為，于偽翻?！?/em>人以謂霍氏，〔師古曰：告語也?！?/em>顯等始知憂。
會魏大夫為丞相，數(shù)燕見言事；〔見，賢遍翻；下同?！?/em>平恩侯與侍中金安上等徑出入省中。時霍山領(lǐng)尚書，上令吏民得奏封事，不關(guān)尚書，群臣進(jìn)見獨往來，〔師古曰：謂各各得盡言于上也?！?/em>于是霍氏甚惡之。〔惡，烏路翻?！?/em>上頗聞霍氏毒殺許后而未察，乃徙光女婿度遼將軍、未央衛(wèi)尉、平陵侯范明友為光祿勛，〔功臣侯表，平陵侯食邑于南陽郡之武當(dāng)縣?！?/em>出次壻諸吏、中郎將、羽林監(jiān)任勝為安定太守。〔任，音壬。守，式又翻；下同?！?/em>數(shù)月，復(fù)出光姊壻給事中、光祿大夫張朔為蜀郡太守，群孫婿中郎將王漢為武威太守。頃之，復(fù)徙光長女婿長樂衛(wèi)尉鄧廣漢為少府。戊戌，更以張安世為衛(wèi)將軍，兩宮衛(wèi)尉、城門、北軍兵屬焉。〔兩宮，未央、長樂也。城門，京城十二門屯兵也。北軍，北軍八校兵也。更，工衡翻?！?/em>以霍禹為大司馬，冠小冠，〔大司馬大將軍，冠武弁大冠。今貶禹，故使冠小冠。冠小之冠，古玩翻?！?/em>亡印綬；〔亡，古無字通。〕罷其屯兵官屬，特使禹官名與光俱大司馬者。〔蘇林曰：特，但也?！?/em>又收范明友度遼將軍印綬，但為光祿勛；及光中女壻趙平為散騎、騎【章：甲十五行本"騎"字不重；乙十一行本同；孔本同。】都尉、光祿大夫，將屯兵，又收平騎都尉印綬。〔散騎、騎都尉，以騎都尉而加散騎官也。百官表云：散騎、中常侍，皆加官；中常侍得入禁中，散騎騎并乘輿車。如淳曰：自列侯下至郎中，皆得有散騎及中常侍加官，是時散騎及中常侍各自一官，無員也。中，讀曰仲?！?/em>諸領(lǐng)胡、越騎、羽林及兩宮衛(wèi)將屯兵，悉易以所親信許、史子弟代之。
?、喑?，孝武之世，征發(fā)煩數(shù)，百姓貧耗，窮民犯法，奸軌不勝，〔數(shù)，所角翻。勝，音升，又如字?！?/em>于是使張湯、趙禹之屬，條定法令，作見知故縱、監(jiān)臨部主之法，〔師古曰：見知人犯法不舉告，為故縱；而所監(jiān)臨部主有罪，并連坐之也。監(jiān)，古銜翻?！?/em>緩深、故之罪，〔孟康曰：孝武欲急刑，吏深害及故入人罪者，皆寬緩之也?！?/em>急縱、出之誅。〔師古曰：吏釋罪人，疑以為縱，出則急誅之，亦言尚酷?！?/em>其后奸猾巧法轉(zhuǎn)相比況，禁罔寖密，律令煩苛，文書盈于幾閣，典者不能偏睹。是以郡國承用者駁，〔師古曰：不曉其指，用意不同也?！?/em>或罪同而論異，奸吏因緣為市，〔師古曰：弄法而受財，若市賈之交易?！?/em>所欲活則傅生議，〔傅，讀曰附?！?/em>所欲陷則予死比，〔師古曰：比，以例相比況也?！?/em>議者咸冤傷之。
廷尉史巨鹿路溫舒上書曰：臣聞齊有無知之禍而桓公以興，〔齊襄公為公子無知所殺，雍廩復(fù)殺無知，齊國大亂，桓公自莒入立?！?/em>晉有驪姬之難而文公用伯；〔晉獻(xiàn)公信驪姬之讒，殺世子申生，逐公子重耳、夷吾，而立驪姬之子奚齊、卓子，皆為里克所殺。夷吾入立，復(fù)為秦所執(zhí)，既而歸之，卒，而子圉嗣。秦納重耳，子圉死，而文公遂霸諸侯。難，乃旦翻。伯，讀曰霸?！?/em>近世趙王不終，諸呂作亂，而孝文為太宗。〔事見十三卷?！?/em>繇是觀之，禍亂之作，將以開圣人也。夫繼變亂之后，必有異舊之恩，此賢圣所以昭天命也。往者昭帝即世無嗣，昌邑淫亂，乃皇天所以開至圣也。臣聞春秋正即位，大一統(tǒng)而慎始也。〔春秋之法，繼弒君不言即位，繼正即位，正也?！?/em>陛下初登至尊，與天合符，宜改前世之失，正始受命之統(tǒng)，滌煩文，除民疾，以應(yīng)天意。臣聞秦有十失，其一尚存，治獄之吏是也。〔治，直之翻?！?/em>夫獄者，天下之大命也，死者不可復(fù)生，絕者不可復(fù)屬。〔復(fù)，扶又翻。師古曰：屬，連也，音之欲翻?！?/em>書曰：『與其殺不辜，寧失不經(jīng)?！?em>〔師古曰：虞書大禹謨載咎繇之言。辜，罪也。經(jīng)，常也。言人命至重，治獄宜慎，寧失不常之過，不濫殺無罪之人，所以崇寬恕也?！?/em>今治獄吏則不然，上下相敺，〔敺，與驅(qū)同?！?/em>以刻為明，深者獲公名，平者多后患。故治獄之吏皆欲人死，非憎人也，自安之道在人之死。是以死人之血，流離于市，被刑之徒，比肩而立，〔被，皮義翻。〕大辟之計，歲以萬數(shù)。〔辟，毗亦翻?！?/em>此仁圣之所以傷也，太平之未洽，凡以此也。夫人情，安則樂生，〔樂，音洛。〕痛則思死，棰楚之下，何求而不得！故囚人不勝痛，則飾辭以示之；〔勝，音升?！?/em>吏治者利其然，則指導(dǎo)以明之；〔治，直吏翻?！?/em>上奏畏卻，則鍛練而周內(nèi)之。〔上，時掌翻。晉灼曰：精熟周悉，致之法中也。師古曰：卻，退也。畏為上所卻退。卻，丘略翻。〕蓋奏當(dāng)之成，〔師古曰：當(dāng)，謂處其罪也?！?/em>雖皋陶聽之，猶以為死有余辜。〔師古曰：皋陶作士，善聽獄訟，故以為喻也。陶，音遙?！?/em>何則？成練者眾，文致之罪明也。故俗語曰：『畫地為獄，議不入；刻木為吏，期不對。』〔師古曰：畫獄、木吏，尚不入對，況真實乎！期，猶必也。議必不入對。〕此皆疾吏之風(fēng)，北痛之辭也。唯陛下省法制，寬刑罰，則太平之風(fēng)可興于世。"上善其言。
?、崾?，詔曰："間者吏用法巧文寖深，是朕之不德也。夫決獄不當(dāng)，使有罪興邪，不辜蒙戮，〔晉灼曰：當(dāng)重而輕，使有罪者起邪惡之心也。師古曰：有罪者更興邪惡，無辜者反陷重刑，是決獄不平故也。當(dāng)，丁浪翻?！?/em>父子悲恨，朕甚傷之！今遣廷史與郡鞠獄，任輕祿薄，〔如淳曰：廷史，廷尉史也。以囚辭決獄事為鞠，謂疑獄也。李奇曰：鞠，窮也。獄事窮竟也。師古曰：李說是也?！?/em>其為置廷尉平，秩六百石，員四人。其務(wù)平之，以稱朕意！"于是每季秋后請讞時，〔為，于偽翻。稱，尺證翻。讞，語蹇翻。又魚戰(zhàn)翻，又魚列翻，議獄也?！?/em>上常幸宣室，齋居而決事，〔如淳曰：宣室，布政教之室也。重用刑，故齋戒以決事。晉灼曰：未央宮中有宣室殿。師古曰：晉說是也。賈誼傳亦云"受厘坐宣室"，蓋其殿在前殿之側(cè)也，齋則居之。〕獄刑號為平矣。
涿郡太守鄭昌上疏言："今明主躬垂明聽，雖不置廷平， 獄將自正；若開后嗣，不若刪定律令。〔師古曰：刪，刊也；有不便者則刊而除之?！?/em>律令一定，愚民知所避，奸吏無所弄矣。今不正其本，而置廷平以理其末，政衰聽怠，則廷平將召權(quán)而為亂首矣。"〔孟康曰：召，求也。招致權(quán)著己也，猶賣弄也。師古曰：孟說是也?！?/em>
?、庹训蹠r，匈奴使四千騎田車師。及五將軍擊匈奴，〔事見上卷本始三年?！?/em>車師田者驚去，車師復(fù)通于漢；匈奴怒，召其太子軍宿，欲以為質(zhì)。軍宿，焉耆外孫，不欲質(zhì)匈奴，亡走焉耆，車師王更立子烏貴為太子。〔復(fù)，扶又翻；下同。質(zhì)，音致。走，音奏。更，工衡翻?！?/em>及烏貴立為王，與匈奴結(jié)婚姻，教匈奴遮漢道通烏孫者。
是歲，侍郎會稽鄭吉與校尉司馬憙，〔會，古外翻。憙，許吏翻。〕將免刑罪人田渠犁，積谷，〔罪人免其刑，使屯田。〕發(fā)城郭諸國兵萬余人〔西域諸國，有逐水草與匈奴同俗者，謂之行國；其城居者，謂之城郭諸國也。〕與所將田士千五百人共擊車師，破之；車師王請降。〔降，戶江翻?！?/em>匈奴發(fā)兵攻車師；吉、憙引兵北逢之，匈奴不敢前。吉、憙即留一候與卒二十人留守王，吉等引兵歸渠犁。〔考異曰：西域傳云"地節(jié)二年"；以匈奴傳校之，知在三年?！?/em>車師王恐匈奴兵復(fù)至而見殺也，乃輕騎奔烏孫。吉即迎其妻子，傳送長安。〔傳，知戀翻?！?/em>匈奴更以車師王昆弟兜莫為車師王，收其余民東徙，不敢居故地；而鄭吉始使吏卒三百人往田車師地以實之。〔為下元康二年匈奴爭車師張本?！?/em>
上自初即位，數(shù)遣使者求外家；〔數(shù)，所角翻。〕久遠(yuǎn)，多似類而非是。是歲，求得外祖母王媼〔文穎曰：幽州及漢中皆謂老嫗曰媼。師古曰：媼，女老稱也；音烏老翻。〕及媼男無故、武。〔無故及武，皆媼子也?！?/em>上賜無故、武爵關(guān)內(nèi)侯。旬日【章：甲十五行本"日"作"月"；乙十一行本同；孔本同?！?/em>間，賞賜以巨萬計。
地節(jié)四年（乙卯，公元前六六年）
?、俅海?，賜外祖母號為博平君；〔據(jù)外戚傳，"以博平、蠡吾二縣為湯沐邑"；而地理志，博平縣屬東郡〕封舅無故為平昌侯，〔平昌，侯國屬平原郡?！?/em>武為樂昌侯。〔樂昌，侯國屬東郡。恩澤侯表，武封樂昌侯，食邑于汝南?！?/em>
?、谙?，五月，山陽、濟(jì)陰雹如雞子，深二尺五寸，〔深，式浸翻。〕殺二十余人，飛鳥皆死。
?、墼t："自今子有匿父母、妻匿夫、孫匿大父母，皆勿治。"
④立廣川惠王孫文為廣川王。〔本始四年，廣川王去以罪自殺；今復(fù)立文，嗣封王?！?/em>
⑤霍顯及禹、山、云自見日侵削，數(shù)相對啼泣自怨。〔數(shù)，所角翻?！?/em>山曰："今丞相用事，縣官信之，盡變易大將軍時法令，發(fā)揚大將軍過失。又，諸儒生多窶人子，〔師古曰：窶，貧而無禮?？追f達(dá)曰：貧無可為禮謂之窶，音其羽翻?！?/em>遠(yuǎn)客饑寒，喜妄說狂言，〔喜，許吏翻?！?/em>不避忌諱，大將軍常讎之。〔師古曰：言嫉之如仇讎也。〕今陛下好與諸儒生語，〔好，呼到翻?！?/em>人人自書對事，多言我家者。嘗有上書言我家昆弟驕恣，其言絕痛；山屏不奏。后上書者益黠，盡〔屏，必郢翻。黠，下八翻。〕奏封事，輒使中書令出取之，不關(guān)尚書，益不信人。又聞民間讙言『霍氏毒殺許皇后』，〔師古曰：讙，眾聲也；音許爰翻。毒許后事見上卷本始三年。〕寧有是邪？"顯恐急，即具以實告禹、山、云。禹、山、云驚曰："如是，何不早告禹等！縣官離散、斥逐諸婿，用是故也。此大事，誅罰不小，柰何？"于是始有邪謀矣。
云舅李竟所善張赦，見云家卒卒，〔師古曰：卒，讀曰猝，忽遽之貌也?！?/em>謂竟曰："今丞相與平恩侯用事，可令太夫人言太后，〔太夫人，謂霍顯。上官太后，霍氏外孫也?！?/em>先誅此兩人；移徙陛下，在太后耳。"長安男子張章告之，事下廷尉、〔下，遐稼翻?！?/em>執(zhí)金吾，捕張赦等。后有詔，止勿捕。山等愈恐，相謂曰："此縣官重太后，故不竟也。〔師古曰：重，難也。竟，窮竟其事也。〕然惡端已見，〔見，賢遍翻?！?/em>久之猶發(fā)，發(fā)即族矣，不如先也。"〔師古曰：言先反?！?/em>遂令諸女各歸報其夫，皆曰："安所相避！"〔師古曰：言無處相避，當(dāng)受禍也?！?/em>
會李竟坐與諸侯王交通，辭語及霍氏，有詔："云、山不宜宿衛(wèi)，免就第。"山陽太守張敞上封事曰："臣聞公子季友有功于魯，趙衰有功于晉，田完有功于齊，皆疇其庸，延及子孫。終后田氏篡齊，趙氏分晉，季氏顓魯。〔魯公子季友，殺慶父，立僖公，以安魯國，遂世為上卿，專魯國之政。晉公子重耳出亡，趙衰從，及其反國，伯諸侯，衰皆有功，遂世為晉卿，有軍行；至趙鞅，遂與智、韓、魏分晉國。田完自陳奔齊，桓公禮而用之，桓公之伯，完與有功；其后陳成子得齊國之政，至田和，遂篡齊而有之?！?/em>故仲尼作春秋，跡盛衰，譏世卿最甚。乃者大將軍決大計，安宗廟，定天下，功亦不細(xì)矣。夫周公七年耳，〔周公輔成王七年而反政于成王?！?/em>而大將軍二十歲，〔自武帝后元二年至地節(jié)二年，適二十歲。〕海內(nèi)之命斷于掌握。〔斷，丁亂翻。〕方其隆盛時，感動天地，侵迫陰陽。朝臣宜有明言曰：『陛下褒寵故大將軍以報功德足矣。間者輔臣顓政，貴戚太盛，君臣之分不明，〔分，扶問翻?！?/em>請罷霍氏三侯皆就第；及衛(wèi)將軍張安世，宜賜幾杖歸休，時存問召見，〔見，賢遍翻。〕以列侯為天子師。』明詔以恩不聽，群臣以義固爭而后許之，天下必以陛下為不忘功德而朝臣為知禮，〔朝，直遙翻；下同?！?/em>霍氏世世無所患苦。今朝廷不聞直聲，〔師古曰：言朝臣不進(jìn)直言以陳其事。〕而令明詔自親其文，非策之得者也。〔師古曰：言失計也?！?/em>今兩侯已出，人情不相遠(yuǎn)，以臣心度之，〔度，徒洛翻?！?/em>大司馬及其枝屬必有畏懼之心。夫近臣自危，非完計也。臣敞愿于廣朝白發(fā)其端，直守遠(yuǎn)郡，〔師古曰：直，讀曰值。朝，直遙翻?！?/em>其路無由。唯陛下省察！"〔省，悉井翻?！?/em>上甚善其計，然不召也。
禹、山等家數(shù)有妖怪，〔數(shù)，所角翻。妖，于驕翻?！?/em>舉家憂愁。山曰："丞相擅減宗廟羔、菟、鼃，可以此罪也！"〔如淳曰：高后時定令，輒有擅議宗廟者棄市。師古曰：羔菟、鼃，所以供祭也。菟，吐故翻。鼃，古蛙字?！?/em>謀令太后為博平君置酒，〔為，于偽翻?！?/em>召丞相、平恩侯以下，使范明友、鄧廣漢承太后制引斬之，因廢天子而立禹。約定，未發(fā)，云拜為玄菟太守，〔菟，同都翻。〕太中大夫任宣為代郡太守。會事發(fā)覺，秋，七月，云、山、明友自殺。顯、禹、廣漢等捕得；禹要斬，〔要，古腰字通?！?/em>顯及諸女昆弟皆棄市；與霍氏相連坐誅滅者數(shù)十家。太仆杜延年以霍氏舊人，亦坐免官。八月，己酉，皇后霍氏廢，處昭臺宮。〔師古曰：在上苑中。處，昌呂翻?！?/em>乙丑，詔封告霍氏反謀者男子張章、期門董忠、左曹楊惲、〔百官表：侍中、左、右曹皆加官。晉灼曰：漢儀注：諸吏、給事中日上朝謁，平尚書奏事，分為左、右曹。惲，于粉翻。〕侍中金安上、史高皆為列侯。〔章為博成侯。忠，高昌侯。惲，平通侯。安上，都成侯。高為槳陵侯。〕惲，丞相敞子；安上，車騎將軍日磾?shù)茏?；高，史良娣兄子也?br />
初，霍氏奢侈，茂陵徐生曰："霍氏必亡。夫奢則不遜，不遜則【章：甲十五行本"則"作"必"；乙十一行本同；張校同。】侮上。侮上者，逆道也，在人之右，〔師古曰：右，上也。〕眾必害之。霍氏秉權(quán)日久，害之者多矣；天下害之，而又行以逆道，不亡何待！"及上疏言："霍氏泰盛，陛下即愛厚之，宜以時抑制，無使至亡！"書三上，輒報聞。〔漢制：上書不行者，輒報聞，罷?！?/em>其后霍氏誅滅，而告霍氏者皆封，人為徐生上書曰："臣聞客有過主者，〔為，于偽翻。過，古禾翻?！?/em>見其灶直突，傍有積薪，客謂主人：『更為曲突，〔突，灶突囪也。更，工衡翻?！?/em>遠(yuǎn)徙其薪，不者且有火患！』主人嘿然不應(yīng)。俄而家果失火，鄰里共救之，幸而得息。于是殺牛置酒，謝其鄰人，灼爛者在于上行，〔師古曰：灼，謂被燒炙者也。行，戶郎翻。〕余各以功次坐，而不錄言曲突者。人謂主人曰：『鄉(xiāng)使聽客之言，不費牛酒，終亡人患。〔鄉(xiāng)，讀曰向。亡，古無字通?！?/em>今論功而請賓，曲突徙薪無恩澤，焦頭爛額為上客邪？』主人乃寤而請之。今茂陵徐福，數(shù)上書言霍氏且有變，宜防絕之。鄉(xiāng)使福說得行，〔數(shù)，所角翻。鄉(xiāng)，讀曰向?！?/em>則國無裂土出爵之費，臣無逆亂誅滅之?dāng) Ｍ录纫?，而福獨不蒙其功，唯陛下察之，貴徙薪曲突之策，使居焦發(fā)灼爛之右！"上乃賜福帛十匹，后以為郎。
帝初立，謁見高廟，〔見，賢遍翻。〕大將軍光驂乘，〔漢制，大駕，大將軍驂乘。乘，繩證翻；下同。〕上內(nèi)嚴(yán)憚之，若有芒刺在背。后車騎將軍張安世代光驂乘，天子從容肆體，甚安近焉。〔從，千容翻。師古曰：肆，于也，展也。近，其靳翻。〕及光身死而宗族竟誅，故俗傳霍氏之禍萌于驂乘。〔師古曰：萌，謂始生也?！?/em>后十二歲，霍后復(fù)徙云林館，〔復(fù)，扶又翻；下同。〕乃自殺。
班固贊曰：霍光受襁褓之托，任漢室之寄，匡國家，安社稷，擁昭，立宣，雖周公、阿衡何以加此！〔師古曰：阿衡，伊尹官號也。阿，倚也。衡，平也。言天子所倚，群下取平也?！?/em>然光不學(xué)亡術(shù)，〔亡，古無字通?！?/em>暗于大理；陰妻邪謀，〔晉灼曰：不揚其過也?！?/em>立女為后，湛溺盈溢之欲，〔湛，讀曰沈。〕以增顛覆之禍，死財三年，宗族誅夷，哀哉！
臣光曰：霍光之輔漢室，可謂忠矣；然卒不能庇其宗，何也？〔卒，子恤翻?！?/em>夫威福者，人君之器也；人臣執(zhí)之，久而不歸，鮮不及矣。〔鮮，息淺翻?！?/em>以孝昭之明，十四而知上官桀之詐，固可以親政矣。況孝宣十九即位，聰明剛毅，知民疾苦，而光久專大柄，不知避去，多置私【章：甲十五行本"私"作"親"；乙十一行本同；孔本同?！?/em>黨，充塞朝廷，〔塞，悉則翻?！?/em>使人主蓄憤于上，吏民積怨于下，切齒側(cè)目，待時而發(fā)，其得免于身幸矣，況子孫以驕侈趣之哉！〔趣，讀曰促。〕雖然，向使孝宣專以祿秩賞賜富其子孫，使之食大縣，奉朝請，亦足以報盛德矣；乃復(fù)任之以政，授之以兵，及事叢釁積，更加裁奪，遂至怨懼以生邪謀，豈徒霍氏之自禍哉？亦孝宣醞釀以成之也。昔鬭椒作亂于楚，〔楚若敖之支庶為鬭氏?！?/em>莊王滅其族而赦箴尹克黃，以為子文無后，何以勸善。〔事見左傳宣四年。子文，斗谷于菟也。箴尹，楚官名。克黃，子文之孫。箴，之金翻?！?/em>夫以顯、禹、云、山之罪，雖應(yīng)夷滅，而光之忠勛不可不祀；遂使家無噍類，〔噍，才肖翻?！?/em>孝宣亦少恩哉！
?、蘧旁拢t減天下鹽賈。〔賈，讀曰價?！?/em>又令郡國歲上系囚以掠笞若瘐死者，〔上，時掌翻。蘇林曰：瘐，病也。囚徒病，律名為瘐。如淳曰：律，囚以饑寒而死曰瘐。師古曰：瘐，病，是也；此言囚或以掠笞及饑寒及疾病而死，如說非也。瘐，音庾，或作"愈"，其音亦同。或讀作"瘦"，誤。據(jù)本紀(jì)，"瘐死"上有"饑寒"二字。掠，音亮?！?/em>所坐縣、名、爵、里，〔漢書本紀(jì)作"名縣爵里"師古曰：名者，其人名也；縣，所屬縣也；爵，其身之官爵也；里，所居邑里也。〕丞相、御史課殿最以聞。〔師古曰：凡言殿最者，殿，后也，課居后也；最，凡要之首也，課居先也。殿，音丁見翻?！?/em>
?、呤?，清河王年坐內(nèi)亂廢，遷房陵。〔武帝元光二年，立清河王義以嗣代孝王后。年，義之孫也?！?/em>
?、嗍菤q，北海太守廬江朱邑以治行第一入為大司農(nóng)，〔行，下孟翻。〕勃海太守龔遂入為水衡都尉。先是，勃海左右郡歲饑，〔師古曰：左右，謂側(cè)近相次者。先，悉薦翻?！?/em>盜賊并起，二千石不能禽制。上選能治者，〔治，直之翻；下同?！?/em>丞相、御史舉故昌邑郎中令龔遂，上拜為勃海太守。召見，〔見，賢遍翻?！?/em>問："何以治勃海，息其盜賊？"對曰："海瀕遐遠(yuǎn)，〔師古曰：瀕，涯也，音頻，又音賓?！?/em>不霑圣化，其民困于饑寒而吏不恤，故使陛下赤子盜弄陛下之兵于潢池中耳。〔師古曰：赤子，猶言初生，幼小之意也。嬰孩初生體赤，故曰赤子。積水曰潢，音黃?！?/em>今欲使臣勝之邪，將安之也？"〔師古曰：勝，謂以威力克而殺之。安，謂以德化撫而安之?！?/em>上曰："選用賢良，固欲安之也。"遂曰："臣聞治亂民猶治亂繩，不可急也；唯緩之，然后可治。〔治，直之翻?！?/em>臣愿丞相、御史且無拘臣以文法，得一切便宜從事。"上許焉，加賜黃金贈遣。乘傳至勃海界，〔傳，知戀翻?！?/em>郡聞新太守至，發(fā)兵以迎。遂皆遣還。移書敕屬縣："悉罷逐捕盜賊吏，諸持鉏、鉤、田器者〔師古曰：鉤，鐮也。〕皆為良民，吏毋得問；持兵者乃為賊。"遂單車獨行至府。盜賊聞遂教令，即時解散，棄其兵弩而持鉤、鉏，于是悉平，民安土樂業(yè)。〔樂，音洛?！?/em>遂乃開倉廩假貧民，〔師古曰：假，謂給與。〕選用良吏尉安牧養(yǎng)焉。遂見齊俗奢侈，好末技，〔好，呼到翻。技，渠綺翻?！?/em>不田作，乃躬率以儉約，勸民務(wù)農(nóng)桑，各以口率種樹畜養(yǎng)。〔遂令民口種一樹榆，百本，五十本蔥，一畦韭；家三母彘，五雞。畜，許六翻?！?/em>民有帶持刀劍者，使賣劍買牛，賣刀買犢，曰："何為帶牛佩犢！"勞來循行，〔勞，力到翻。來，力代翻。行，下孟翻?！?/em>郡中皆有畜積，獄訟止息。〔通鑒書龔遂自勃海入為列卿，因敘其政績。〕
?、釣鯇O公主女為龜茲王絳賓夫人。絳賓上書言："得尚漢外孫，愿與公主女俱入朝。"〔朝，直遙翻?！?/em>
元康元年（丙辰，公元前六五年）
①春，正月，龜茲王及其夫人來朝；皆賜印綬，夫人號稱公主，賞賜甚厚。
?、诔踝鞫帕?。徙丞相、將軍、列侯、吏二千石、訾百萬者杜陵。〔時以京兆杜縣東原上為初陵，更名杜縣曰杜陵。訾，讀曰貲?！?/em>
?、廴?，詔以鳳皇集泰山、陳留，甘露降未央宮，赦天下。
?、苡兴緩?fù)言悼園宜稱尊號曰皇考；〔本始元年，諡親曰悼，置園邑。復(fù)，扶又翻?！?/em>夏，五月，立皇考廟。
?、荻?，置建章衛(wèi)尉。〔未央、長樂、建章、甘泉皆有衛(wèi)尉，各掌其宮門衛(wèi)屯兵?！?/em>
?、挹w廣漢好用世吏子孫新進(jìn)年少者，〔師古曰：言舊吏家子孫，而其人后出求進(jìn)，又年少也。好，呼到翻。少，詩照翻?！?/em>專厲強(qiáng)壯蠭氣，〔師古曰：蠭與鋒同，言鋒銳之氣?！?/em>見事風(fēng)生，無所回避，〔師古曰：風(fēng)生，言其速疾不可當(dāng)也?；?，曲也?！?/em>率多果敢之計，莫為持難，終以此敗。廣漢以私怨論殺男子榮畜，〔初，廣漢客私酤酒長安市，丞相吏逐去。客疑男子蘇賢言之，以語廣漢，案賢。賢父上書訟罪，廣漢坐貶秩；疑其邑子榮畜教令，以他法論殺畜。榮，姓也；周有榮公，子孫以為氏?！?/em>人上書言之，事下丞相、御史按驗。〔下，遐稼翻；下同。〕廣漢疑丞相夫人殺侍婢，欲以此脅丞相，丞相按之愈急。廣漢乃將吏卒入丞相府，召其夫人跪庭下受辭，〔師古曰：受其對辭也。〕收奴婢十余人去。丞相上書自陳，事下廷尉治，實丞相自以過譴笞傅婢，出至外第乃死，不如廣漢言。帝惡之，〔惡，烏路翻?！?/em>下廣漢廷尉獄。吏民守闕號泣者數(shù)萬人：〔號，戶刀翻?！?/em>"臣生無益縣官，愿代趙京兆死，使牧養(yǎng)小民！"〔漢書本傳，"臣生"之上有"或言"二字。【章：甲十五行本"臣"上正有"或言"二字；乙十一行本同；孔本同；退齋校同?！?/em>廣漢竟坐要斬。〔要，與腰同。考異曰：本紀(jì)："元康二年，冬，廣漢有罪要斬。"百官表："本始三年，廣漢為京兆尹；六年，要斬。元康元年，守京兆尹、彭城太守遺。"按廣漢傳，司直蕭望之劾奏廣漢摧辱大臣，望之自司直為平原太守。元康元年，自平原太守為少府。然則廣漢死當(dāng)在元康元年，本紀(jì)誤也。廣漢傳又云："地節(jié)三年七月，丞相婢自絞死。"蓋婢死已數(shù)年，而廣漢追發(fā)其事也?！?/em>廣漢為京兆尹，廉明，威制豪強(qiáng)，小民得職，〔師古曰：得職，各得其常所也。〕百姓追思歌之。
?、呤菤q，少府宋疇坐議"鳳皇下彭城，未至京師，不足美"，貶為泗水太傅。〔傅泗水王綜。〕
?、嗌线x博士、諫大夫通政事者補(bǔ)郡國守相，以蕭望之為平原太守。望之上疏曰："陛下哀愍百姓，恐德之不究，〔師古曰：究，竟也。謂周偏于天下?！?/em>悉出諫官以補(bǔ)郡吏。朝無爭臣，則不知過，〔朝，直遙翻。爭，讀曰諍?！?/em>所謂憂其末而忘其本者也。"上乃征望之入守少府。
⑨東海太守河?xùn)|尹翁歸，以治郡高第入為右扶風(fēng)。翁歸為人，公廉明察，郡中吏民賢、不肖及奸邪罪名盡知之?？h縣各有記籍，自聽其政；〔師古曰：言決斷諸縣奸邪之事不委令、長也?！?/em>有急名少緩之。吏民小解，輒披籍。〔服虔曰：披有罪者籍也。師古曰：解，讀曰懈。〕取人必于秋冬課吏大會中及出行縣，〔師古曰：于大會之中及行縣時，則取罪人以警眾。行，下孟翻。下改行、以行，同?！?/em>不以無事時。其有所取也，以一警百。吏民皆服，恐懼，改行自新。其為扶風(fēng)，選用廉平疾奸吏以為右職，〔職居諸吏之上，為右職?！?/em>接待有【章：甲十五行本"有"作"以"；乙十一行本同；孔本同?！?/em>禮，好惡與同之；〔好，呼到翻。惡，烏路翻?！?/em>其負(fù)翁歸，罰亦必行。然溫良謙退，不以行能驕人，故尤得名譽(yù)于朝廷。
⑩初，烏孫公主少子萬年有寵于莎車王。〔班書，莎車國王治莎車城，去長安九千九百五十里。莎，蘇禾翻?！?/em>莎車王死而無子，時萬年在漢，莎車國人計，欲自托于漢，又欲得烏孫心，上書請萬年為莎車王。漢許之，遣使者奚充國送萬年。〔姓譜：奚姓，夏車正奚仲之后。〕萬年初立，暴惡，國人不說。〔說，讀曰悅；下同?！?/em>
上令群臣舉可使西域者，前將軍韓增舉上黨馮奉世以衛(wèi)候使持節(jié)送大宛諸國客至伊循城。〔衛(wèi)候，衛(wèi)士候也。伊循城在鄯善國，漢于其中置屯田吏士。使，疏吏翻?！?/em>會故莎車王弟呼屠征與旁國共殺其王萬年及漢使者奚充國，自立為王。時匈奴又發(fā)兵攻車師城，不能下而去。莎車遣使揚言"北道諸國已屬匈奴矣"，〔揚言，謂宣揚其言于外也?！?/em>于是攻劫南道，與歃盟畔漢，從鄯善以西皆絕不通。〔歃，色甲翻。鄯，上扇翻?！?/em>都護(hù)鄭吉、校尉司馬憙皆在北道諸國間，奉世與其副嚴(yán)昌計，以為不亟擊之，則莎車日強(qiáng)，其勢難制，必危西域，遂以節(jié)諭告諸國王，因發(fā)其兵，南北道合萬五千人，進(jìn)擊莎車，攻拔其城。莎車王自殺，傳其首詣長安，更立他昆弟子為莎車王。〔更，工衡翻?！?/em>諸國悉平，威振西域，奉世乃罷兵以聞。帝召見韓增曰："賀將軍所舉得其人。"
奉世遂西至大宛；大宛聞其斬莎車王，敬之異于他使，得其名馬象龍而還。〔師古曰：言馬形似龍者。仲馮曰：此馬名曰象龍也。宛，于元翻。還，從宣翻，又如字?！?/em>上甚說，〔說，讀曰悅?！?/em>議封奉世。丞相、將軍皆以為可，獨少府蕭望之以為"奉世奉使有指，〔師古曰：本為送諸國客?！?/em>而擅【章：甲十五行本"擅"下有 "矯"字；乙十一行本同；孔本同。】制違命，發(fā)諸國兵，雖有功效，不可以為后法。即封奉世，開后奉使者利以奉世為比，〔師古曰：比，必寐翻。余謂當(dāng)音毗寐翻?！?/em>爭逐發(fā)兵，要功萬里之外，〔師古曰：逐，競也。要，一遙翻?！?/em>為國家生事于夷狄，漸不可長。〔為，于偽翻。長，知兩翻。〕奉世不宜受封。"上善望之議，以奉世為光祿大夫。
元康二年（丁巳，公元前六四年）
?、俅海?，赦天下。
②上欲立皇后，時館陶主母華倢伃〔館陶縣屬魏郡。華，戶化翻。倢伃，音接予；下同。〕及淮陽憲王母張倢伃、楚孝王母衛(wèi)倢伃皆愛幸。〔淮陽憲王，欽。楚孝王，囂。〕上欲立張倢伃為后；久之，懲艾霍氏欲害皇太子，〔艾，音乂?！?/em>乃更選后宮無子而謹(jǐn)慎者，二月，乙丑，立長陵王倢伃為皇后，令母養(yǎng)太子；封其父奉光為邛成侯。〔恩澤侯表，邛成侯食邑于濟(jì)陰。邛，渠容翻?！?/em>后無寵，希得進(jìn)見。〔見，賢遍翻?！?/em>
?、畚逶?，詔曰："獄者，萬民之命。能使生者不怨，死者不恨，則可謂文吏矣。今則不然。用法或持巧心，析律貳端，深淺不平，〔師古曰：析，分也。謂分破律條，妄生端緒，以出入人罪?！?/em>奏不如實，上亦亡由知，〔師古曰：上者，天子自謂也。亡，古無字通?！?/em>四方黎民將何仰哉！二千石各察官屬，勿用此人。吏或擅興傜役，飾廚傳，稱過使客，〔韋昭曰：廚，謂飲食。傳，謂傳舍。言修飾意氣，以稱過使而已。師古曰：使人及賓客來者，稱其意而遣之，令過去也。傳，知戀翻。稱，音尺孕翻。過者，過度之過也。〕越職逾法以取名譽(yù)，譬如踐薄冰以待白日，豈不殆哉！〔師古曰：殆，危也。〕今天頗被疾疫之災(zāi)，朕甚愍之，其令郡國被災(zāi)甚者〔被，皮義翻。〕毋出今年租賦。"
?、苡衷唬?聞古天子之名，難知而易諱也；其更諱詢。"〔易，以豉翻。更，工衡翻?！?/em>
?、菪倥蟪冀砸詾?車師地肥美，近匈奴，〔近，其靳翻?！?/em>使?jié)h得之，多田積谷，必害人國，不可不爭"，由是數(shù)遣兵擊車師田者。〔數(shù)，所角翻。〕鄭吉將渠犁田卒七千余人救之，為匈奴所圍。吉上言："車師去渠犁千余里，漢兵在渠犁者少，勢不能相救，愿益田卒。"上與后將軍趙充國等議，欲因匈奴衰弱，出兵擊其右地，使不得【章：甲十五行本"得"作"敢"；乙十一行本同；孔本同?！?/em>復(fù)擾西域。〔復(fù)，扶又翻?！?/em>
魏相上書諫曰："臣聞之：救亂誅暴，謂之義兵，兵義者王。敵加于己，不得已而起者，謂之應(yīng)兵，兵應(yīng)者勝；爭恨小故，不忍憤怒者，謂之忿兵，兵忿者??；利人土地、貨寶者，謂之貪兵，兵貪者破；恃國家之大，務(wù)【章：甲十五行本"務(wù)"作"矜"；乙十一行本同；孔本同；熊校同。】民人之眾，欲見威于敵者，〔見，賢遍翻。〕謂之驕兵，兵驕者滅。此五者，非但人事，乃天道也。間者匈奴嘗有善意，所得漢民，輒奉歸之，未有犯于邊境；雖爭屯田車師，不足致意中。〔謂不足介意也?！?/em>今聞諸將軍欲興兵入其地，〔丞相不預(yù)中朝之議，故言聞諸將軍。大將軍、車騎將軍、前、后、左、右將軍，皆中朝官。〕臣愚不知此兵何名者也！今邊郡困乏，父子共犬羊之裘，食草萊之實，?？植荒茏源?，難以動兵。〔師古曰：不可以兵事動之也?！?/em>『軍旅之后，必有兇年，』〔師古曰：此引老子道經(jīng)之語。〕言民以其愁苦之氣傷陰陽之和也。出兵雖勝，猶有后憂，恐災(zāi)害之變因此以生。今郡國相多不實選，〔師古曰：言不得其人。〕風(fēng)俗尤薄，水旱不時。按今年【章：甲十五行本"年"下有"計"字；乙十一行本同；孔本同?！?/em>子弟殺父兄、妻殺夫者凡二百二十二人，臣愚以為非小變也。今左右不憂此，〔師古曰：左右，謂近臣在天子左右者。〕乃欲發(fā)兵報纖介之忿于遠(yuǎn)夷，殆孔子所謂『吾恐季孫之憂不在顓臾而在蕭墻之內(nèi)也』。"〔師古曰：論語，季氏將伐顓臾，孔子謂冉有、季路曰云云，故相引之。顓臾，魯附庸國。蕭墻者，屏墻也?！?/em>上從相言，止遣長羅侯?；輰堃础⒕迫T往車師，迎鄭吉及其吏士還渠犁。召故車師太子軍宿在焉耆者，立以為王；盡徙車師國民令居渠犁，遂以車師故地與匈奴。以鄭吉為衛(wèi)司馬，使護(hù)鄯善以西南道。
⑥魏相好觀漢故事及便宜章奏，〔師古曰：既觀國家故事，又觀前人所奏便宜之章也。好，呼到翻。〕數(shù)條漢興已來國家便宜行事及賢臣賈誼、晁錯、董仲舒等所言，奏請施行之。〔數(shù)，所角翻?！?/em>相敕掾史按事郡國，及休告，從家還至府，輒白四方異聞?；蛴心尜\、風(fēng)雨災(zāi)變，郡不上，相輒奏言之。〔上，時掌翻。〕與御史大夫丙吉同心輔政，上皆重之。
丙吉為人深厚，不伐善。自曾孫遭遇，〔師古曰：遭遇，謂升大位也?！?/em>言【章：甲十五行本"言"作"吉"；乙十一行本同；孔本同；熊校同?！?/em>絕口不道前恩，故朝廷莫能明其功也。會掖庭宮婢則令民夫上書，自陳嘗有阿保之功，〔師古曰：謂未為宮婢時有舊夫，見在俗間者。〕章下掖庭令考問，〔下，遐稼翻?！?/em>則辭引使丙吉知狀。掖庭令將則詣御史府以視吉，〔師古曰：視，讀曰示?！?/em>吉識，謂則曰：汝嘗坐養(yǎng)皇曾孫不謹(jǐn)，督笞汝，〔師古曰：督，謂視察之?！?/em>汝安得有功！獨渭城胡組、淮陽郭征卿有恩耳。"分別奏組等共養(yǎng)勞苦狀。〔別，彼列翻。共，居用翻。養(yǎng)，弋亮翻。〕詔吉求組、征卿；已死，有子孫，皆受厚賞。詔免則為庶人，賜錢十萬。上親見問，然后知吉有舊恩而終不言，上大賢之。
?、叩垡允捦?jīng)明持重，議論有余，材任宰相，〔師古曰：任，堪也。〕欲詳試其政事，復(fù)以為左馮翊。〔宋白曰：馮，輔也。翊，佐也。義取輔佐京師。復(fù)，扶又翻；下同?！?/em>望之從少府出為左遷，〔少府，正九卿；三輔祿秩視九卿，故為左遷?！?/em>恐有不合意，即移病。〔師古曰：移病，謂移書言病。一曰：以病而移居。余謂前說是。〕上聞之，使侍中成都侯金安上諭意曰：所用皆更治民以考功。〔功臣表及霍光傳皆作"都成侯"，此承望之本傳之誤。師古曰：更，猶經(jīng)歷也。更，工衡翻。治，直之翻?！?/em>君前為平原太守日淺，故復(fù)試之于三輔，非有所聞也。"望之即起視事。〔師古曰：所聞，謂聞其短失?！?/em>
?、喑酰赐チ顝堎R數(shù)為弟車騎將軍安世稱皇曾孫之材美及征怪；〔師古曰：征，證也。數(shù)，所角翻。為，于偽翻?！?/em>安世輒絕止，以為少主在上，〔少，詩照翻。〕不宜稱述曾孫。及帝即位而賀已死，上謂安世曰："掖庭令平生稱我，將軍止之，是也。"上追思賀恩，欲封其冢為恩德侯，〔師古曰：身死追封，故曰封冢也。〕置守冢二百家。賀有子蚤死，子安世小男彭祖。〔師古曰：子者，言養(yǎng)以為子也。〕彭祖又小與上同席研書指，欲封之，先賜爵關(guān)內(nèi)侯。安世深辭賀封；又求損守冢戶數(shù)，稍減至三十戶。上曰："吾自為掖庭令，非為將軍也！"〔為，于偽翻?！?/em>安世乃止，不敢復(fù)言。
⑨上心忌故昌邑王賀，賜山陽太守張敞璽書，令謹(jǐn)備盜賊，察往來過客；〔昌邑王廢歸昌邑，國除，為山陽郡，故令太守謹(jǐn)察之。〕毋下所賜書。〔師古曰：密令警察，不欲宣露也。下，遐稼翻?！?/em>敞于是條奏賀居處，〔處，昌呂翻?！?/em>著其廢亡之效〔師古曰：著，明也。〕曰："故昌邑王為人，青黑色，小目，鼻末銳卑，少須眉，身體長大，疾痿，行步不便。〔少，詩沼翻。師古曰：痿，風(fēng)痹疾也，音人隹翻?！?/em>臣敞嘗與之言，欲動觀其意，即以惡鳥感之曰：『昌邑多梟?！还释鯌?yīng)曰：『然。前賀西至長安，殊無梟；復(fù)來，東至濟(jì)陽，乃復(fù)聞梟聲?！?em>〔梟，不孝鳥，一名流離。詩注：少好而長丑。爾雅作"鶹?"；草木疏曰：梟也，大則食其母。劉子曰：炎州有鳥曰梟，傴伏其子，百日而長；羽翼既成，食母而飛。蓋稍長從母索食，母無以應(yīng)，從是而死。漢使東郡送梟，五月五日作梟羹以賜百官。音堅堯翻，又于驕翻。乃復(fù)，扶又翻?！?/em>察故王衣服、言語、跪起，清狂不惠。〔蘇林曰：凡狂者陰陽脈盡濁；今此人不狂似狂者，故言清狂也?；蛟唬荷砬逍於牟换墼磺蹇?；清狂，如今白癡者也。韓子曰：心不能審得失之地，則謂之狂?！?/em>臣敞前言：『哀王歌舞者張修等十人無子，留守哀王園，〔賀父髆，諡哀王?！?/em>請罷歸?！还释趼勚唬骸褐腥耸貓@，疾者當(dāng)勿治，〔治，直之翻?！?/em>相殺傷者當(dāng)勿法，欲令亟死。太守柰何而欲罷之？』其天資喜由亂亡，終不見仁義如此。"〔師古曰：喜，好也。由，從也。喜，許吏翻?！?/em>上乃知賀不足忌也。
元康三年（戊午，公元前六三年）
①春，三月，詔封故昌邑王賀為?；韬睢?em>〔?；杩h屬豫章郡，后漢分立建昌縣。宋白曰：今建昌縣，舊?；杩h也；宋元嘉二年，廢?；杩h，移建昌居焉?？籍愒唬和踝雍畋?，賀以四月壬子封。宣紀(jì)，賀封在丙吉之前。按是歲四月癸亥朔，無壬子，表誤。〕
?、谝椅?，詔曰："朕微眇時，御史大夫丙吉、中郎將史曾、史玄、長樂衛(wèi)尉許舜、侍中、光祿大夫許延壽皆與朕有舊恩，及故掖庭令張賀，輔導(dǎo)朕躬，修文學(xué)經(jīng)術(shù)，恩惠卓異，厥功茂焉。詩不云乎：『無德不報』，〔師古曰：大雅抑之詩。〕封賀所子弟子侍中、中郎將彭祖為陽都侯，追賜賀諡曰陽都哀侯，吉為博陽侯，曾為將陵侯，玄為平臺侯，舜為博望侯，延壽為樂成侯。"〔地理志，城陽國有陽都縣。恩澤侯表，博陽食邑于汝南郡之南頓縣。平臺屬常山郡。博望屬南陽郡。樂成侯食邑于南陽平氏。〕賀有孤孫霸，年七歲，拜為散騎、中郎將，賜爵關(guān)內(nèi)侯。〔散，悉亶翻。騎，奇寄翻?！?/em>故人下至郡邸獄復(fù)作〔師古曰：復(fù)，扶目翻?！?/em>嘗有阿保之功者，皆受官祿、田宅、財物，各以恩深淺報之。
吉臨當(dāng)封，病；上憂其不起，將使人就加印紼而封之，及其生存也。〔應(yīng)劭曰：吉時疾不能起，欲如君視疾，加朝服拖紳，就封之也。師古曰：紼，系印之組也；音弗?！?/em>太子太傅夏侯勝曰："此未死也！臣聞有陰德者必饗其樂，以及子孫。〔樂，音洛?！?/em>今吉未獲報而疾甚，非其死疾也。"后病果愈。
張安世自以父子封侯，在位太盛，乃辭祿，詔都內(nèi)別藏張氏無名錢以百萬數(shù)。〔文穎曰：都內(nèi)，主藏官也。張晏曰：安世以還官，官不簿也。百官表：大司農(nóng)屬官有都內(nèi)令、丞。〕安世謹(jǐn)慎周密，每定大政，已決，輒移病出。聞有詔令，乃驚，使吏之丞相府問焉。自朝廷大臣，莫知其與議也。〔與，讀曰豫?！?/em>嘗有所薦，其人來謝，安世大恨，以為"舉賢達(dá)能，豈有私謝邪！"絕弗復(fù)為通。〔師古曰：有欲謝者皆不通也。一曰：告此人而絕之，更不與相見也。復(fù)，扶又翻；下同。為，于偽翻。余謂絕弗為通者，安世敕其閽人之辭也?！?/em>有郎功高不調(diào)，〔師古曰：調(diào)，選也，音徒釣翻?！?/em>自言安世，安世應(yīng)曰："君之功高，明主所知，人臣執(zhí)事何長短，而自言乎！"絕不許。已而郎果遷。〔師古曰：安世外陽距之而實令其遷?！?/em>安世自見父子尊顯，懷不自安，為子延壽求出補(bǔ)吏，〔為，于偽翻；下同?！?/em>上以為北地太守；歲余，上閔安世年老，復(fù)征延壽為左曹、太仆。〔以太仆而加左曹官也?！?/em>
?、巯?，四月，丙子，立皇子欽為淮陽王。皇太子年十二，通論語、孝經(jīng)。太傅疏廣謂少傅受曰："吾聞『知足不辱，知止不殆。』〔師古曰：此老子之言而廣引之?！?/em>今仕宦至二千石，官成名立，如此不去，懼有后悔。"即日，父子俱移病，上疏氙骸骨。上皆許之，加賜黃金二十斤，皇太子贈以五十斤。公卿故人設(shè)祖道供張東都門外，〔供，居共翻。張，竹亮翻?！?/em>送者車數(shù)百兩。〔兩，音亮?！?/em>道路觀者皆曰："賢哉二大夫！"或嘆息為之下泣。
廣、受歸鄉(xiāng)里，〔廣、受，東海蘭陵人。〕日令其家賣金共具，〔師古曰：日日設(shè)之也。共，讀曰供；下同?！?/em>請族人、故舊、賓客，與相娛樂。〔樂，音洛；下同?！?/em>或勸廣以金為子孫頗立產(chǎn)業(yè)者，〔為，于偽翻?！?/em>廣曰："吾豈老誖不念子孫哉！〔師古曰：誖，惑也，音布內(nèi)翻?！?/em>顧自有舊田廬，〔師古曰：顧，思念也?！?/em>令子孫勤力其中，足以共衣食，與凡人齊。今復(fù)增益之以為贏余，但教子孫怠墮耳。賢而多財，則損其志；愚而多財，則益其過。且夫富者眾之怨也，吾既無以教化子孫，不欲益其過而生怨。又此金者，圣主所以惠養(yǎng)它臣也，故樂與鄉(xiāng)黨、宗族共饗其賜，以盡吾余日，不亦可乎！"于是族人悅服。
?、軡}川太守黃霸使郵亭、鄉(xiāng)官皆畜雞、豚，〔師古曰：郵亭，書舍，謂傳送文書所止處，亦如今之驛館矣。鄉(xiāng)官者，鄉(xiāng)所治處也。沈約曰：漢制：五家為伍，伍長主之；二五為什，什長主之；十什為里，里魁主之；十里為亭，亭長主之；十亭為鄉(xiāng)，有鄉(xiāng)佐、三老、有秩、嗇夫、游徼各一人：鄉(xiāng)佐、有秩主賦稅；三老主教化；嗇夫主爭訟；游徼主奸非。畜，吁玉翻；下同?！?/em>以贍鰥、寡、窮者；然后為條教，置父老、師帥、伍長，〔帥，所類翻。長，知兩翻；下同。〕班行之于民間，勸以為善防奸之意，及務(wù)耕桑、節(jié)用、殖財、種樹、畜養(yǎng)，去浮淫之費。〔去，羌呂翻；下同。〕其治，米鹽靡密，〔師古曰：米鹽，言雜而且細(xì)?！?/em>初若煩碎，然霸精力能推行之。吏民見者，語次尋繹，〔師古曰：繹，謂抽引而出也?！?/em>問他陰伏以相參考，聰明識事，吏不知所出，〔師古曰：不知其用何術(shù)也。〕咸稱神明，豪厘不敢有所欺。奸人去入他郡，盜賊日少。霸力行教化而后誅罰，〔師古曰：力，猶勤也。言先以德化于下，若有弗從，然后用到罰也。后，戶遘翻?！?/em>務(wù)在成就全安長吏。〔師古曰：不欲易代及損傷之也?！?/em>許丞老，病聾，督郵白欲逐之。〔如淳曰：許縣丞。據(jù)地理志，許縣屬潁川郡?？び锌ざ洁]，分部屬縣。〕霸曰："許丞廉吏，雖老，尚能拜起送迎，正頗重聽何傷！且善助之，毋失賢者意！"或問其故，霸曰："數(shù)易長吏，〔數(shù)，所角翻。〕送故迎新之費，及奸吏因緣，絕簿書，盜財物，〔師古曰：緣，因也。因交代之際而棄匿簿書，以盜官物?！?/em>公私費耗甚多，皆當(dāng)出于民。所易新吏又未必賢，或不如其故，徒相益為亂。凡治道，去泰其者耳。"霸以外寬內(nèi)明，得吏民心，戶口歲增，治為天下第一，〔治，直之翻?！?/em>征守京兆尹。頃之，坐法，連貶秩；有詔復(fù)歸潁川為太守，以八百石居。〔太守秩二千石；連貶，故以八百石居?！?/em>
元康四年（己未，公元前六二年）
?、俅海?，詔："年八十以上，非誣告、殺傷人，他皆勿坐。"〔師古曰：誣告人及殺傷人，皆如舊法；其余則不論?！?/em>
②右扶風(fēng)尹翁歸卒，家無余財。秋，八月，詔曰："翁歸廉平鄉(xiāng)正，〔鄉(xiāng)，讀曰向?！?/em>治民異等。〔治，直之翻?！?/em>其賜翁歸子黃金百斤，以奉祭祀。"
?、凵狭钣兴厩蟾咦婀Τ甲訉O失侯者，得槐里公乘周廣漢等百三十六人，皆賜黃金二十斤，復(fù)其家，令奉祭祀，世世勿絕，〔公乘，爵第八。復(fù)，方目翻?？籍愒唬盒o(jì)："元康元年，五月，復(fù)高皇帝功臣絳侯周勃等百三十六人家子孫。四年，又賜功臣適后黃金人二十斤。"按功臣表，詔復(fù)家者皆云"元康四年"，其數(shù)非一，不容盡誤；蓋紀(jì)誤耳?！?/em>
?、鼙?，富平敬侯張安世薨。
?、莩?，扶陽節(jié)侯韋賢薨，〔恩澤侯表，扶陽侯食邑于沛郡蕭縣。諡法：好廉自克曰節(jié)?！?/em>長子弘有罪系獄，〔弘為太常，坐宗廟事系獄?！?/em>家人矯賢令，以次子大河都尉玄成為后。〔服虔曰：今東平郡也。本為濟(jì)東國，國除，為大河郡。師古曰：矯，托也?！?/em>玄成深知其非賢雅意，即陽為病狂，臥便利，妄笑語，昏亂。〔師古曰：便利，大小便，音毗連翻?！?/em>既葬，當(dāng)襲爵，以狂不應(yīng)召。大鴻臚奏狀，章下丞相、御史按驗。〔下，遐稼翻?！?/em>按事丞相史乃與玄成書〔師古曰：即按驗玄成事者。〕曰："古之辭讓，必有文義可觀，故能垂榮于后。今子獨壞容貌，蒙恥辱為狂癡，光曜暗而不宣，〔壞，音怪。暗，讀與暗同。〕微哉子之所托名也！〔李奇曰：名，聲名也?！?/em>仆素愚陋，過為丞相執(zhí)事，〔師古曰：過，猶謬也。〕愿少聞風(fēng)聲；不然，恐子傷而仆為小人也。"玄成友人侍郎章〔侍郎名章，史逸其姓。〕亦上疏言："圣王貴以禮讓為國，宜優(yōu)養(yǎng)玄成，勿枉其志，〔師古曰：枉，屈也?！?/em>使得自安衡門之下。"〔師古曰：衡門，謂橫一木于門上，貧者之所居也。〕而丞相、御史遂以玄成實不病，劾奏之，〔劾，戶概翻；下同?！?/em>有詔勿劾，引拜；玄成不得已，受爵。帝高其節(jié)，以玄成為河南太守。
?、捃噹熗鯙踬F之走烏孫也，烏孫留不遣。漢遣使責(zé)烏孫，烏孫送烏貴詣闕。
?、叱酰涞坶_河西四郡，隔絕羌與匈奴相通之路，斥逐諸羌，不使居湟中地。〔河西武威、張掖、酒泉、敦煌四郡，本匈奴昆邪、休屠王地，武帝開之，置郡縣，羌與匈奴隔遠(yuǎn)，不復(fù)得通。湟中，湟水左右地也，其地肥美，故斥逐諸羌，不使居之。水經(jīng)注：金城郡臨羌縣西北至塞外，有西王母石室、仙海鹽池；北則湟水所出，東流逕湟中城北，故小月氏之地也；又東逕臨羌、破羌、允街、枝陽、金城而合于大河。〕及帝即位，光祿大夫義渠安國使行諸羌；〔戰(zhàn)國時，西戎有義渠君，為秦所滅；子孫以國為姓?！?/em>先零豪言："愿時渡湟水北，逐民所不田處畜牧。"〔師古曰：湟水出金城臨羌塞外，東入河。湟水之北是漢地。仲馮曰：湟北非謂漢地也。羌意欲稍北遷，與匈奴合而為寇。安國不知其情，故受其詞，詳下文可見。余謂羌依南山，渡湟水而北，固欲與匈奴合，而湟北則漢地，所以隔絕羌與匈奴通之路正在此。零，音憐?！?/em>安國以聞。后將軍趙充國劾安國奉使不敬。〔劾，戶概翻?！?/em>是后羌人旁緣前言，抵冒渡湟水，〔師古曰：旁，依心。抵冒，犯突而前也。旁，音步浪翻。冒，音莫北翻?！?/em>郡縣不能禁。
既而先零與諸羌種豪二百余人解仇、交質(zhì)、盟詛，〔師古曰：羌人無大君長，而諸種豪遞相殺伐，故每有仇讎，往來相報。今解仇交質(zhì)者，自相親結(jié)，欲入漢為寇也。零，音憐。種，章勇翻。詛，莊助翻?！?/em>上聞之，以問趙充國，對曰："羌人所以易制者，〔易，以豉翻?！?/em>以其種自有豪，數(shù)相攻擊，勢不壹也。〔數(shù)，所角翻；下同?！?/em>往三十余歲西羌反時，亦先解仇合約攻令居，與漢相距，五六年乃定。〔武帝元鼎五年，西羌反，攻故安枹罕，次年即平，至是五十一年。師古曰：合約，共為要契也。令，音鈴?！?/em>匈奴數(shù)誘羌人，欲與之共擊張掖、酒泉地，使羌居之。〔數(shù)，所角翻。誘，音酉?！?/em>間者匈奴困于西方，〔謂本始三年為烏孫所破?！?/em>疑其更遣使至羌中與相結(jié)。臣恐羌變未止此，且復(fù)結(jié)聯(lián)他種，〔復(fù)，扶又翻?！?/em>宜及未然為之備。"〔師古曰：未然者，其計未成?！?/em>后月余，羌侯狼何果遣使至匈奴藉兵，〔師古曰：藉，借也。據(jù)充國傳，狼何，小月氏種。〕欲擊鄯善、燉煌以絕漢道。〔鄯，上扇翻。燉，音屯?！?/em>充國以為"狼何勢不能獨造此計，疑匈奴使已至羌中，先零、罕、開乃解仇作約。〔蘇林曰：罕、開在金城南。師古曰：罕、開，羌之別種也。此下言"遣開豪雕庫宣天子至德，罕、開之屬皆聞知明詔"，其下又云："河南大開、小開"，則罕羌、開羌姓族殊矣。開，音口堅翻。而地理志，天水有罕開縣，蓋以此二種羌來降，處之此地，因以名縣也。而今之羌有姓有罕開者，總是罕、開之類，合而言之，因為姓耳。變"開"為"井"，字之訛也。零，音憐。罕，即罕字?！?/em>到秋馬肥，變必起矣。宜遣使者行邊兵，〔行，下孟翻；下同。〕豫為備敕，視諸羌毋令解仇，〔師古曰：視，讀曰示；示，語之也。〕以發(fā)覺其謀。"于是兩府復(fù)白遣義渠安國行視諸羌，〔兩府，丞相、御史府也。此視，觀也?！?/em>分別善惡。〔別，彼列翻。〕
?、嗍菚r，比年豐稔，谷石五錢。〔比，毗至翻?！?/e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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