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紀(jì)四〔起強圉大淵獻(xiàn)（丁亥），盡重光單閼（辛卯）凡五年?！?/em>
臨海王〔諱伯宗，字奉業(yè)，小字藥王，文帝嫡長子也?！?/em>
光大元年（丁亥、五六七）
1春，正月，癸酉朔，日有食之。
2尚書左僕射袁樞卒。〔卒，子恤翻?！?/em>
3乙亥，大赦，改元。〔改元光大?！?/em>
4辛卯，帝祀南郊。
5壬辰，齊上皇還鄴。〔去年八月如晉陽，今還?！?/em>
6己亥，周主耕藉田。〔藉，秦昔翻?！?/em>
7二月，壬寅朔，齊主加元服，大赦。
8初，高祖為梁相，〔高祖殺王僧辯，立梁敬帝，遂相之，因以受禪。相，息亮翻；下同?！?/em>用劉師知為中書舍人。師知涉學(xué)工文，練習(xí)儀體，〔儀體，謂朝儀國體。〕歷世祖朝，雖位宦不遷，而委任甚重，〔朝，直遙翻；下同?！?/em>與揚州刺史安成王頊、尚書僕射到仲舉同受遺詔輔政。師知、仲舉恆居禁中，參決眾事，〔恆，戶登翻?！?/em>頊與左右三百人入居尚書省。師知見頊地望權(quán)勢為朝野所屬，心忌之，〔屬，之欲翻?！?/em>與尚書左丞王；暹等謀出頊於外。〔暹，思廉翻。〕眾猶豫，未敢先發(fā)。東宮通事舍人殷不佞，素以名節(jié)自任，〔按蕭子顯齊志，東宮職僚，未有通事舍人。五代志，梁東宮有通事守舍人、典事守舍人、典法守舍人員，陳因之?！?/em>又受委東宮，〔言在東宮，為上所親委?！?/em>乃馳詣相府，〔是時以尚書省為相府?！?/em>矯敕謂頊曰：「今四方無事，王可還東府經(jīng)理州務(wù)?！?em>〔州務(wù)，謂揚州事務(wù)?！?/em>
頊將出，中記室毛喜〔五代志：梁制：蕃王國及庶姓有持節(jié)，府有中錄事、中記室。〕馳入見頊曰：「陳有天下日淺，國禍繼臻，〔謂八年之間，國連有大喪?！?/em>中外危懼。太后深惟至計，〔惟，思也?！?/em>令王入省共康庶績，今日之言，必非太后之意。宗壯【章：十二本「壯」作「社」；乙十一行本同；孔本同?！?/em>之重，願王三思，〔三，息暫翻，又如字?！?/em>須更聞奏，無使姦人得肆其謀。今出外即受制於人，譬如曹爽，願作富家翁，其可得邪！」〔曹爽事見四十五卷魏邵陵厲公嘉平元年?！?/em>頊止喜與領(lǐng)軍將軍吳明徹籌之，明徹曰：「嗣君諒闇，〔闇，音陰?！?/em>萬機多闕。殿下親實周、邵，當(dāng)輔安社稷，願留中勿疑。」
頊乃稱疾，召劉師知，留之與語，使毛喜先入言於太后。太后曰：「今伯宗幼弱，政事並委二郎。〔文帝居長，頊居次，故稱為二郎。〕此非我意?！瓜灿盅造兜?。帝曰：「此自師知等所為，朕不知也?！瓜渤觯詧箜湣ｍ溡蚯魩熤?，自入見太后及帝，〔見，賢遍翻。〕極陳師知之罪，仍自草敕請畫，〔請畫可也?！?/em>可師知府廷尉，其夜，於獄中賜死。以到仲舉為金紫光祿大夫。王暹、殷不佞並付治。〔付治，付有司治罪也。或作「付冶」，付東冶使徒作也。以下文不害免官言之，「治」字為是。暹，息廉翻?！?/em>不佞，不害之弟也，少有孝行，〔不佞少居父喪，以至孝稱。江陵之陷，不佞母死於亂兵。不佞在吳，道路隔絕，久不得奔赴，四年之中，晝夜號泣，居處飲食，常為居喪之禮。後其兄不齊迎母喪歸葬，不佞居處之節(jié)，如始聞問，若此者又三年。身自負(fù)土，手植松柏，每歲時伏臘，必三日不食。少，詩照翻。行，下孟翻。〕頊雅重之，故獨得不死，免官而已。王暹伏誅。自是國政盡歸於頊。〔劉師知之事，大類楊愔?！?/em>
右衛(wèi)將軍會稽韓子高，鎮(zhèn)領(lǐng)軍府，在建康，諸將中士馬最盛，〔會，工外翻。將，即亮翻。〕與仲舉通謀。事未發(fā)。毛喜請簡士馬配子高，并賜鐵炭，使脩器甲。頊驚曰：「子高謀反，方欲收執(zhí)，何為更如是邪﹖」〔邪，音耶?！?/em>喜曰：「山陵始畢，邊寇尚多，而子高受委前朝，名為杖順。若收之，恐不即授首，或能為人患。宜推心安誘，〔朝，直遙翻。誘，音酉?！?/em>使不自疑，伺間圖之，一壯士之力耳?！鬼溕钊恢?。〔間，古莧翻?？籍愒唬宏悤纳蚝髠髟疲骸赴渤赏跫葘?，沈太后憂悶，計無所出，乃密賂宦者蔣裕，令誘誘建安人張安國，使據(jù)郡反，冀因此以圖高宗。安國事覺，並為高宗所誅。時后左右近侍頗知其事，后恐連，逮黨與並殺之。」按后欲圖高宗，而令安國據(jù)建安反，理不相涉。且后若實有此謀，高宗既立，后豈得自全！今刪去。〕
仲舉既廢歸私第，心不自安。子郁，尚世祖妹信義長公主，〔信義，郡名。五代志：吳郡常熟縣，梁置信義郡。長，知兩翻?！?/em>除南康內(nèi)史，未之官。子高亦自危，求出為衡、廣諸鎮(zhèn)；郁每乘小輿，蒙婦人衣，與子高謀。會前上虞令陸昉及子高軍主告其謀反。〔昉，分罔翻?！?/em>頊在尚書省，因召文武在位議立皇太子。平旦，仲舉、子高入省，皆執(zhí)之，〔到仲舉既廢歸私第，非在位者。蓋頊召其會議，因而執(zhí)之?！?/em>并郁送廷尉，下詔，於獄賜死，〔考異曰：陳書子高傳，死在光大元年八月。按華皎傳，子高誅後，皎始謀叛。帝紀(jì)，此年五月，皎已謀反。又慈訓(xùn)太后令，先言劉師知、子高誅，後乃及余孝頃。始興王伯茂傳，師知等誅後，伯茂乃進(jìn)號中衛(wèi)。然則子高傳誤。〕餘黨一無所問。
9辛亥，南豫州刺史余孝頃坐謀反誅。
10癸丑，以東揚州刺史始興；王伯茂為中衛(wèi)大將軍、開府儀同三司。〕梁置四中將軍，軍、衛(wèi)、撫、護(hù)，止施於內(nèi)?！巢壑傅芤?，劉師知、韓子高之謀，伯茂皆預(yù)之；司徒頊恐扇動內(nèi)外，故以為中衛(wèi)，專使之居禁中，與帝遊處。〔處，昌呂翻?！?/em>
11三月，甲午，以尚書右僕射沈欽為侍中、左僕射。〔史言沈欽官兼兩省?！?/em>
12夏，四月，癸丑，齊遣散騎常侍司馬幼之來聘。〔散，悉亶翻。騎，奇寄翻?！?/em>
13湘州刺史華皎〔華，戶化翻?！?/em>聞韓子高死，內(nèi)不自安，〔皎與劉師知、韓子高皆為文武所親任，二人既死，故皎不自安?！?/em>繕甲聚徒，撫循所部，啟求廣州，以卜朝廷之意。司徒頊偽許之，而詔書未出。皎遣使?jié)撘鼙?，又自歸於梁，以其子玄響為質(zhì)。〔使，疏吏翻。質(zhì)，音致。〕
五月，癸巳，頊以丹楊尹吳明徹為尚書令。
14甲午，齊以東平王儼為尚書令。
15司徒頊遣吳明徹帥舟師三萬趣郢州，〔帥，讀曰率；下同。趣，七喻反；下同?！?/em>丙申，遣征南大將軍淳于量帥舟師五萬繼之， 又遣冠武將軍楊文通從安成步道出茶陵，〔梁置冠武將軍，與折衝同班。五代志：廬陵郡安復(fù)縣，舊置安成郡。茶陵縣，漢屬長沙郡，吳分屬湘東郡，隋并入衡山郡 湘潭縣。九域志：茶陵縣屬衡州，在州東三百五十五里?！?/em>巴山太守黃法慧從宜陽出澧陵，〔宜陽，即豫章郡宜春縣也，晉孝武帝更名宜陽，避太后諱也。隋復(fù)曰宜 春 縣，帶袁州。後漢立醴陵縣，屬長沙郡。九域志：在郡東一百六十里。自宜春至醴陵二百二十里。守，式又翻?！?/em>共襲華皎，并與江州刺史章昭達(dá)、郢州刺史程 靈洗合謀進(jìn)討。六月，壬寅，以司空徐度為車騎將軍，總督建康諸軍，步道趣湘州。
16辛亥，周主尊其母叱奴氏為皇太后。〔按魏收官氏志：拓跋興於代北，兼并他部，以本部中別族為內(nèi)姓；其他諸部隨方分之，北方有叱奴氏?！?/em>
17己未，齊封皇弟仁機為西河王，仁約為樂浪王，〔樂，音洛；下同。浪，音瑯。〕仁儉為潁川王，仁雅為安樂王，仁直為丹楊王，〔考異曰：北齊書帝紀(jì)：名統(tǒng)，今從列，傳。統(tǒng)，謂仁直?！?/em>仁謙為東海王。〔皆郡，王也。五代志：安樂郡密雲(yún)縣，茌置安樂郡?！?/em>
18華皎使者至長安；梁亦上書言戕，且乞師；〔華，戶化翻。使，疏吏翻。上，時掌翻?！?/em>周人議出師應(yīng)之。司會崔猷曰：「前歲東征，死傷過半。〔謂攻齊洛陽也，事見上卷文帝天嘉五年。會，古外翻?！?/em>比雖循撫，瘡痍未復(fù)。今陳氏保境息民，共敦鄰好，〔比，毗至翻。好，呼到翻?！?/em>豈可利其土地，納其叛臣，違盟約之信，興無名之師乎！」晉公護(hù)不從。閏六月，戊寅，遣襄州總管衛(wèi)公直督柱國陸通、大將軍田弘、權(quán)景宣、元定等將兵助之。〔將，即亮翻，又音如字，領(lǐng)也?！?/em>
19辛巳，齊左丞相咸陽武王斛律金卒，年八十。長子光為大將軍，〔相，息亮翻。卒，子恤翻。長，知兩翻?！?/em>次子羨及孫武都並開府儀同三司，出鎮(zhèn)方岳，〔斛律羨鎮(zhèn)幽州，武都鎮(zhèn)梁、兗二州?！?/em>其餘子孫封侯顯貴者甚眾。門中一皇后，二太子妃，〔金子光長女，孝昭納為太子妃；次女，武成納為太子妃，後主受內(nèi)禪，立為皇后?！?/em>三公主，〔按後祖珽言光男尚公主，蓋光子武都、世雄、恆伽皆尚主也。〕事齊貴寵，三世無比。自肅宗以，禮敬尤重，每朝見，常聽乘步挽車至階，〔朝，直遙翻。見，賢遍翻。步挽車，不用牛馬，令人步挽之。〕或以羊車迎之。然金不以為喜，嘗謂光曰：「我雖不讀書，聞古來外戚鮮有能保其族者。〔鮮，息淺翻?！?/em>女若有寵，為諸貴所嫉；無寵，為天子所憎。我家直以勳勞致富，何必藉女寵也！」〔史言斛律金有識?！?/em>
20壬午，齊以東平王儼錄尚書事，以左僕射趙彥深為尚書令，并省尚書左僕射婁定遠(yuǎn)為左僕射，〔自并省入為鄴省左僕射?！?/em>中書監(jiān)徐之才為右僕射。定遠(yuǎn)，昭之子也。〔昭，婁后之弟?！?/em>
21秋，七月，戊申，立皇子至澤為太子。
22八月，齊以任城王湝為太師，〔任，音壬。湝，音皆，又戶皆翻?！?/em>馮翊王潤為大司馬，段韶為左丞相，賀拔仁為右丞相，侯莫陳相為太宰，婁叡為太傅，斛律光為太保，韓祖念為大將軍，趙郡王叡為太尉，東平王儼為司徒。
儼有寵於上皇及胡后，時兼京畿大都督、領(lǐng)軍大將軍，領(lǐng)御史中丞。魏朝故事：中丞，出與皇太子分路，〔分路而行，不引車避道。朝，直遙翻。〕，王公皆遙駐車，去牛，頓軛於地，以待其過；〔去，羌呂翻。軛於革翻?！?/em>其或遲違，〔不即駐車頓軛，是遲，遲為違法?！?/em>則前驅(qū)以赤棒棒之。〔棒，部項翻?！?/em>自遷鄴以後，此儀廢絕，上皇欲尊寵儼，命一遵舊制。儼初從北宮出，將上中丞，〔將上，時掌翻。今人謂領(lǐng)職視事為禮上?！?/em>凡京畿步騎、領(lǐng)軍官屬、中丞威儀、司徒鹵簿，莫不畢從。〔騎，奇寄翻。從，才用翻?！?/em>上皇與胡后張幕於華林園東門外而觀之，遣中使驟馬趣仗。〔趣儼前導(dǎo)儀仗也。使，疏吏翻。趣，七喻翻?！?/em>不得入，自言奉敕，赤棒卒應(yīng)聲碎其鞍，馬驚，人墜。上皇大笑，以為善，更敕駐車，勞問良久。〔勞問儼也。勞，力到翻?！?/em>觀者傾鄴城。
儼恆在宮中，坐含光殿視事，〔恆，戶登翻；下同?！?/em>諸父皆拜之。上皇或時如并州，〔晉陽宮在并州?！?/em>儼恆居守。〔恆，戶登翻。守，式又翻?！?/em>每送行，或半路，或至?xí)x陽乃還。〔還，從宣翻，又音如字?！?/em>器玩服飾，皆與齊主同，所須悉官給。嘗於南宮見新冰早李，〔齊主時居鄴之南宮，儼從上皇、胡后居北宮。〕還，怒曰：「尊兄已，有我何意無！」〔儼常謂齊主為尊兄?！?/em>自是齊主或先得新奇，屬官及工人必獲罪。儼性剛決，嘗言於上皇曰：「尊兄懦，何能帥左右！」上皇每稱其才，有廢立意，胡后亦勸之，既而中止。〔儼與齊主既定君臣之分，而常以兄弟相呼，又有奪嫡之意。史歷言之，為儼怙寵致禍張本。帥，讀曰率?！?/em>
23華皎遣使誘章昭達(dá)，昭達(dá)執(zhí)送建康。又誘程靈洗，靈洗斬之。〔華，戶化翻。使，疏翻。誘，音酉；下並同?！?/em>皎以武州居其心腹，〔五代志：武陵郡，梁置武州。〕遣使誘都督子隆，子隆不從；遣兵攻之，不克。巴州刺史戴僧朔等並隸於皎，〔文帝命皎都督湘、巴等四州。五代志，巴陵郡，梁置巴州?！?/em>長沙太守曹慶等，本隸皎下，遂為之用。〔湘州與長沙郡同治所，以州統(tǒng)郡，故曰本隸皎下。守，手又翻。〕司徒頊恐上流守宰皆附之，乃曲赦湘、巴二州。九月，乙巳，悉誅皎家屬。
梁以皎為司空，遣其柱國王操將兵二萬助之。周權(quán)景宣將水軍，元定將陸軍，衛(wèi)公直總之，與皎俱下。〔將，即亮翻，又音奴字，領(lǐng)也?！?/em>淳于量軍夏口，直軍魯山，使元定以步騎數(shù)千圍郢州。〔騎，奇寄翻?？籍愒唬宏惖奂o(jì)云「步騎二萬」， 蓋夸誕之辭。今從周帝紀(jì)。〕皎軍于白螺，〔水經(jīng)：江水過長沙下雋縣北，湘水從南來注之。江水又東過彭城口，又東過如山北，又東過白螺山南。螺，盧戈翻。雋，辭兗翻?！?/em>與吳明徹等相持。徐度、楊文通由嶺路襲湘州，〔嶺路，即前所出安成、宜陽步道也?！?/em>盡獲其所留軍士家屬。
皎自巴陵與周、梁水軍順流簌風(fēng)而下，軍勢甚盛，戰(zhàn)于沌口。〔沌，柱兗翻?！?/em>量、明徹募軍中小艦，多賞金銀，令先出當(dāng)西軍大艦受其拍；西軍諸艦發(fā)拍皆盡，然後量等以大艦拍之，西轉(zhuǎn)，自焚，西軍大敗。皎與戴僧朔單舸走，〔舸，古我翻?！?/em>過巴陵，不敢發(fā)岸，〔「發(fā)」，恐當(dāng)作「登」?！?/em>徑奔江陵；衛(wèi)公直亦奔江陵。
元定孤軍，進(jìn)退無路斫竹開徑，且戰(zhàn)且引，欲趣巴陵。〔趣，七喻翻?！?/em>巴陵已為徐度等所據(jù)，度等遣使偽與結(jié)盟，許縱之還國；定信之，解仗就度，度執(zhí)之，盡俘其眾，〔考異曰：陳書云「獲萬餘人，馬四千匹」。亦恐夸誕，今不取。〕并擒梁大將軍李廣。定憤恚而卒。〔恚，於避翻。卒，子恤翻。〕
皎黨曹慶等四十餘人並伏誅。唯以岳陽太守章昭裕，昭達(dá)之弟，桂陽太守曹宣，高祖舊臣，衡陽內(nèi)史汝陰任忠，嘗有密啟，皆宥之。
吳明徹乘勝攻梁河?xùn)|，拔之。〔守，式又翻。五代志：巴陵郡湘陰縣，梁置岳陽郡。桂陽郡郴縣，梁置桂陽郡。長沙郡衡山縣，舊置衡陽郡。陳以衡陽為王國，故置內(nèi)史。南郡松滋縣，舊置河?xùn)|郡。任，音壬?！?/em>
周衛(wèi)公直歸罪於梁柱國殷亮；梁主知非其罪，然不敢違，遂誅之。
周與陳既交惡，周沔州刺史裴寬白襄州總管，請益戍兵，并遷城於羊蹄山以避水。〔五代志：沔陽郡甑山縣，梁置梁安郡西魏改曰魏安郡，置江州，廢帝三年，改曰沔州。甑山有陽臺山，在漢川之南三十五里，土俗訛為羊蹄山?！?/em>總管兵未至，程靈洗舟師奄至城下。會大兩，水暴漲，靈洗引大艦臨城城發(fā)拍，擊樓堞皆碎，〔堞，徒協(xié)翻?！?/em>矢石晝夜攻之三十餘日；陳人登城，寬猶帥眾執(zhí)短兵拒戰(zhàn)；〔帥，讀曰率?！?/em>又二日，乃擒之。
24丁巳，齊上皇如晉陽。山東水，饑，〔按李百藥書：山東大水，人飢?！?/em>僵尸漢道。〔僵，居良翻。〕
25冬，十月，甲申，帝享太廟。
26十一月，戊戌朔，日有食之。
27丙午，齊大赦。
28癸丑，周敨穆公宇文貴自突厥還，卒于張掖。〔宇文貴與陳公純等如突厥逆女，突厥留之；貴以疾先得還。厥，九勿翻。還，從宣翻，又音如字。卒，子恤翻。掖，音亦?！?/em>
29齊上皇還鄴。
30十廾月，周晉公護(hù)母卒，〔卒，子恤翻?！?/em>詔起，令視事。〔令，力丁翻。〕
31齊祕書監(jiān)祖珽，與黃門侍郎劉逖友善?，E欲求宰相，乃疏趙彥深、元文遙、和士開罪狀，令逖奏之，逖不敢通；彥深等聞之，先詣上皇自陳。上皇大怒，執(zhí)珽，詰之，〔珽，伳鼎翻。詰，去吉翻?！?/em>珽因陳士開、文遙、彥深等朋黨、弄權(quán)、賣官、鬻獄事。上皇曰：「爾乃誹謗我！」珽曰：「臣不敢誹謗陛下取人女?！股匣试唬骸肝乙云漯囸~，收養(yǎng)之耳?！宫E曰：「何不開倉振給，乃買人後宮乎﹖」上皇益怒，以刀環(huán)築其口，鞭杖亂下，將撲殺之。〔撲，弼角翻。〕珽呼曰：「陛下勿殺臣，臣為陛下合金丹?！?em>〔呼，火故翻。為，于偽翻。合，音閤?！?/em>遂得少寬。〔少，詩照翻?！?/em>班曰：「陛曰：「項羽布衣，帥烏合之眾，五年而成霸業(yè)。〔帥，讀曰率?！?/em>陛下藉父兄之資，纔得至此，臣以為項坊，尋徙光州，〔五代志：東萊郡，舊置光州。〕敕令牢掌。別駕張奉福曰：「牢者，地牢也?！鼓酥玫乩沃校滂舨浑x身；〔離，力智翻?！?/em>夜，以蕪菁子為燭，眼為所熏，由是失明。〔苯草曰：蕪菁主明目。今珽由是失明，蓋其子餌之釗明目，以之為燭，則煙熏眼而失明。衍義曰：蕪菁，今世俗謂之蔓菁，夏則枯，蔬圃復(fù)種之，謂之雞毛菜。正在春時採擷之餘，收子為油。審是，則菜油也，東南之人多之照夜，未嘗熏眼失明?！?/em>
32齊七兵尚書畢義雲(yún)，〔杜佑曰：魏始置 本兵尚書，謂中兵、外兵、別兵、都兵、騎兵也。晉分中、外各為左、右，雖與舊為七曹，唯有五兵尚書，無七兵尚書之名。至後魏，始有七兵尚書。今諸家著述，或謂晉太康中置七兵尚書，誤矣?！?/em>為治酷忍，非人理所及，〔治，直吏翻?！?/em>於家尤甚。夜，為盜所殺，遺其刀，騇之，其子善昭所佩刀也。有司執(zhí)善昭，誅之。〔史書此以垂戒。然以情觀之，善昭果弒其父，必不遺刀以待驗，蓋盜為此計以殺其子。〕
二年（成子、五六八）
1春，正月，己亥，安成王頊進(jìn)位太傅，領(lǐng)司徒，加殊禮。
2辛丑，周主祀南郊。
3癸亥，齊主使兼散騎常侍鄭大護(hù)來聘。
4湘東忠肅公徐度卒。〔卒，子恤翻?！?/em>
5二月，丁卯，周主如武功。
6突厥木桿可汗貳於周，〔厥，九勿翻。桿，公旦翻?？?，從刊入聲。汗，音寒?！?/em>更許齊人以婚，留陳公純等收年不返。〔純等逆女，見上卷文帝天嘉六年。〕大雷風(fēng)，壞其穹廬，〔壞，音怪?！?/em>旬日不止。木桿懼，以為天譴，即備禮送其女於周，純等奉之以歸。三月，癸卯，至長安，周主行親迎之禮。〔迎，魚敬翻。古者天子娶于諸侯，使同姓諸侯為之主?；赴四?，遂逆王后于紀(jì)。杜預(yù)註云：祭公來，受命於魯，是也。周主行親迎，與突厥為敵國之禮?！?/em>甲辰，周大赦。
7乙巳，齊以東平王儼為大將軍，陽王綽為司徒，開府儀同三司徐顯秀為司空，廣寧王孝珩為尚書令。〔珩，音行?！?/em>
8戊午，周燕文公于謹(jǐn)卒。〔燕，因肩翻。卒，子恤翻?！?/em>謹(jǐn)勳高位重，而事上益恭，每朝參，所從不過二三騎。朝廷有大事，多與謹(jǐn)謀之。〔朝，直遙翻。騎，奇寄翻?！?/em>謹(jǐn)盡忠補益，於功臣中特被親信，禮遇隆重，始終無間；〔被，皮義翻。間，古莧翻?！?/em>教訓(xùn)諸子，務(wù)存靜退，而子孤蕃衍，〔蕃，音煩?！?/em>率皆顯達(dá)。
9吳明徹乘勝進(jìn)攻江陵，〔乘沌口之勝也?！?/em>引水灌之。梁主出頓紀(jì)南以避之。〔劉昭曰：江陵縣北十餘里有紀(jì)南城。〕周總管田弘從梁主副總管高琳與梁僕射王操守江陵三城，晝夜拒戰(zhàn)十旬。梁將馬武、吉徹?fù)裘鲝?，敗之?em>〔將，即亮翻。敗，補邁翻?！?/em>明徹退保公安，梁主乃得還。
10夏，四月，辛巳，周以達(dá)奚武為太傅，尉遲迥為太保，齊公憲為大司馬。
11齊上皇如晉陽。
12齊尚書左僕射徐之才善醫(yī)，上皇有疾，之才療之，既愈；中書監(jiān)和士開欲得次遷，乃出之才為兗州刺史。〔為齊主疾作、追之才不及張本。五代志：魯郡，舊兗瑕丘。〕五月，癸卯，以尚書右僕射胡長仁為左僕射，士開為右僕射。長仁，太上皇后之兄也。
13庚戌，周主享太廟；庚申，如醴泉宮。〔醴泉宮，即漢甘泉宮之舊地，在漢馮翊池陽縣西，後魏於此置寧夷縣，隋改曰醴泉縣?！?/em>
14壬戌，齊上皇還鄴。〔還，從宣翻，又音如字?！?/em>
15秋，七月，壬寅，，周隨桓公楊忠卒，〔卒，子恤翻?！?/em>子堅襲爵。堅為開府儀同三司、小宮伯，〔周禮：宮伯屬天官，中士二人，下士二人。鄭玄註云：伯，長也；掌王宮宿衛(wèi)之官及其政令，行其秩敘作其徒役之事。後周置左、右宮伯，掌侍衛(wèi)之禁，各更直於內(nèi)，小宮伯貳之?！?/em>晉之護(hù)欲引以為腹心。堅以白忠，忠曰：「兩姑之間難為婦，汝其必往！」堅乃辭之。〔史以楊忠有識，因書其卒而書之。楊；堅始見于此。〕
17戊午，周主還長安。
18壬戌，封皇弟伯智為永陽王，伯謀為桂陽王。
19八月，齊請和於周，周遣軍司馬陸程聘于齊；九月，丙申，齊使侍中斛斯文畈報之。
20冬，十月，癸亥，周主享太廟。
21庚午，帝享太廟。
22辛巳，齊以廣寧王孝珩錄尚書事，左僕射胡長仁為尚書令，右僕射和士開為左僕射，中書監(jiān)唐邕為右僕射。
23十一月，壬辰朔，日有食之。
24齊遣兼散騎常侍李諧來聘。〔散，悉亶翻。騎，奇寄翻?！?/em>
25甲辰，周主如岐陽。〔五代志：太原郡雍縣有岐陽宮。〕
26周遣開府儀同三司崔彥等聘于齊。
27始興王伯茂以安成王頊專政，意甚不平，屢肆惡言。〔頊，吁玉翻?！?/em>甲寅，以太皇太后令誣帝，云「與劉師知、華皎等通謀?！?em>〔言「以」者，明太皇太后令，頊為之也。華，戶化翻。〕且曰：「文皇知子之鋻，事等帝堯；傳弟之懷，又符太伯。今可還申曩志，崇立賢君?！顾鞆U帝為臨海王，以安成王入纂。又下令，黜伯茂為溫麻侯，〔溫麻縣侯也。沈約曰：晉武帝以溫麻船屯立縣，屬晉安郡。晉安，隋改為建安?！?/em>寘諸別館，安成王使盜邀之於道，殺之車中。
28齊上皇疾作，驛追筡之才，未至。辛未，疾亟，以後事屬和士開，〔屬，之欲翻?！?/em>握其手曰：「勿負(fù)我也！」遂殂於士開之手。〔殂，祚乎翻?！?/em>年三十二?！趁魅?，之才至，復(fù)遣還州。〔還兗州也。復(fù)，扶又翻?！?/em>
士開祕喪三日不廢。黃門侍郎馮子琮問其故，士開曰：「神武、文襄之喪，皆祕不發(fā)。〔神武卒，見一百六十卷梁武帝太清元年；文襄卒，見一百六十二卷太清三年?！?/em>今至尊年少，〔少，詩照翻?！?/em>恐王公有貳心者，意欲盡追集於涼風(fēng)堂，然後與公議之?！故块_素忌太尉錄尚書事趙郡王叡及領(lǐng)軍婁定遠(yuǎn)，子琮恐其矯遺詔出叡於外，奪定遠(yuǎn)禁兵，乃說之曰：〔說，，式芮翻?！?/em>「太行先已傳位於令上，群臣富貴者，皆至尊父子之恩，但令在內(nèi)貴臣一無改易，王公必?zé)o異志。〔令，力丁翻?！?/em>世異事殊，豈得與霸朝相比！〔高歡、高澄未即篡魏，握魏之政，北齊君臣皆謂之霸朝。朝，直遙翻；下同。〕且公不出宮門已數(shù)日，升遐之事，〔鄭玄曰：升，上也；遐，巳也。上巳者，若仙去云耳?！?/em>行路皆傳，久而不舉，〔謂不舉哀成服也?！?/em>恐有他變?！故块_發(fā)喪。
丙子，大赦。戊，寅，尊太上皇后為皇太后。
侍中尚書左僕射元文遙，以馮子琮，胡太后之妹夫，恐其贊太后干預(yù)朝政〔朝，直遙翻?！?/em>與趙郡王叡、和士開謀，出子琮為鄭州刺史。
世祖驕奔淫泆，役繁賦重，吏民苦之。〔史言亡齊者武成?！?/em>甲申，詔：「所在百工細(xì)作，悉罷之。鄴下、晉陽、中山宮人、官口之老病，者，悉簡放。〔齊有鄴宮、晉陽宮、中山宮。官口，罪人家口沒官為奴婢者?！?/em>諸家緣坐在流所者，聽還?！?em>〔緣坐，謂非正犯，緣親戚而坐罪者?！?/em>
29周梁州恆稜獠叛，〔據(jù)趙文表傳：恆稜，地名，所在險固，方數(shù)百里，群獠居之。文表既平獠，遂置為蓬州。恆，戶登翻。〕獠，魯皓翻；下同?！晨偣荛L史南鄭趙文表討之。〔趙文表為梁州總管府長史。長，知兩翻〕諸將欲四面進(jìn)攻，〔將，即亮翻?！?/em>又表曰：「四面攻之，獠無生路，必盡死以拒我，未易可克。今吾示以威恩，為惡者誅之，從善者撫之。善惡既分，破之易矣?！?em>〔易，以豉翻?！?/em>遂以此意遍令軍中。時有從軍熟獠，多與恆稜親識，即以實報之。〔境上內(nèi)附者，謂之熟獠?！?/em>恆稜猶豫未決，文表軍已至其境。獠中先有二路，一平一險，有獠帥數(shù)人來見，〔帥，所類翻?！?/em>請為鄉(xiāng)導(dǎo)。〔鄉(xiāng)，讀曰嚮?！?/em>文表曰：「此路寬平，不須為導(dǎo)。卿但先行慰諭子弟，使來降也?！?em>〔降，戶江翻；下同?！?/em>乃遣之。文表謂諸將曰：「獠帥謂吾從寬路而進(jìn)，必設(shè)伏以邀我，掌更出其不意。」乃引兵自險路入。乘高而望、果有伏兵。獠既失計，爭帥眾來降。〔降，戶江翻?！?/em>文表皆慰撫之，仍徵其租稅，無敢違者。周人以文表為蓬州長史。〔蓬州本漢宕渠之地，李勢時為獠所據(jù)。蕭齊立歸化郡，梁置安固縣及伏虞郡。後周置蓬州，因蓬山而以為名也?！?/em>
高宗宣皇帝上之上〔諱頊，字紹世，小宇師利，始興王道譚第二子也?！?/em>
太建元年（己丑、五六九）
1春，正月，辛卯，朔，周主以齊世祖之喪罷朝會，〔朝，直遙翻?！?/em>遣司會李綸弔賻，〔賻，音附。公羊傳曰：貨財曰賻。會，古外翻?！?/em>且會葬。
2甲午，安成王即皇帝位，改元，大赦。復(fù)太皇太后為皇太后，皇太后為文皇后；立妃柳氏為皇后，世子叔寶為太子；封子叔陵為始興王，春昭烈王祀。〔文帝以子伯茂奉始興昭烈王祀，帝既殺伯茂，以叔陵奉祀。〕乙未，上謁太廟。丁酉，以尚書僕射沈欲為左僕射，度支尚書王勱為右僕射。勱，份之孫也。〔度，徒洛翻。勱，音邁。份，府巾翻。份，奐之弟，肅之叔父也。〕
3辛丑，上祀南郊。
4壬寅，封皇子叔英為豫章王，叔堅為長沙王。
5戊午，上享太廟。
6齊博陵文簡王濟，世祖之母弟也，為定為州刺史，語人曰：「次敘當(dāng)至我矣?！?em>〔言以兄弟之次，亦當(dāng)為天子也。語，牛倨翻?！?/em>齊主聞之，陰使人就州殺之，葬贈如禮。
7二月，乙亥，上耕藉田。〔藉，栔昔翻。〕
8甲申，齊葬武成帝于永平陵，廟號世祖。
9乙【章：十二行本「乙」作「己」；乙十一行本同；孔本同；張校同?！?/em>丑，齊徙東平王儼為瑯邪王。〔邪，音耶。〕
10齊遣侍中叱列長叉聘于周。〔姓纂：叱列，複姓，出於拓跋西部?！?/em>
11齊以司空徐顯秀為太尉，并省尚書令婁定遠(yuǎn)為司空。
初，侍中、尚書右僕射和士開，為世祖所親狎，出入臥內(nèi)，無復(fù)期度，〔復(fù)，扶又翻。〕遂得幸於胡后。乃世祖殂，齊主以士開受顧託，深委任之，威權(quán)益盛；與婁定遠(yuǎn)及錄尚書事趙彥深、侍中，尚書左僕射元文遙、開府儀同三司唐邕、領(lǐng)軍綦連猛、高阿那肱、〔李延壽曰：綦連，其先姬姓，六國末，避亂出塞，保祁連山，因以山為姓，北人語訛，故曰綦連。魏收官氏志：綦連氏出於西方諸部?！?/em>度支尚書胡長粲俱用事，時號「八貴」。〔樂，音洛?！?/em>太尉趙郡王叡、大司馬馮翊王潤、安德王延宗與婁定遠(yuǎn)、元文遙皆言於齊主，請出士開為外任。會胡太后觴朝貴於前殿，〔朝，直遙翻?！?/em>叡面陳士開罪失云：「士開先帝弄臣，城狐社鼠，受納貨賂，穢亂宮掖。〔掖，音亦。〕臣等義無杜口，肥死陳之?！固笤唬骸赶鹊墼跁r，王等何不言﹖今日欲欺孤寡邪﹖〔邪，音耶。〕且飲酒，勿多言！」叡等辭色愈厲。儀同三司安吐根曰：「臣木商胡，〔安吐根，本安息胡人。天平初，柔然主使至?xí)x陽，吐根密啟柔然情狀，高歡因為之備，柔然人掠，無獲而返。甚後歡與柔然和親，結(jié)成婚媾，皆根為行人。既而歸歡，由是見親待?！?/em>得在諸貴行末，〔行，戶剛翻?！?/em>既受厚恩，豈敢惜死！不出士開，朝野不定。」太后曰：「異日論之，王等且散！」叡等或投冠於地，或拂衣而起，明日，叡等復(fù)詣雲(yún)龍門，〔復(fù)，扶又翻?！?/em>令文遙入奏之，三返，太后不聽。左丞相段韶使胡長粲傳太后言曰：「梓宮在殯，事太怱怱，欲王等更思之！」叡等遂皆拜射。長粲復(fù)命，太后曰：「成妹母子家者，兄之力也?！?em>〔長粲，胡太后之兄，故云然。〕厚賜叡等，罷之。
太后及齊主召問士開，對曰：「先帝於群臣之中，待臣最厚。陛下諒闇?zhǔn)紶枺?em>〔闇，音陰?！?/em>太臣皆有覬覦。〔覬，音冀。覦，音俞?！?/em>今若出臣，正是翦陛下羽翼。宜謂叡云：『文遙與臣，俱受先帝任用，豈可，一去一留！並可用為州，且出納如舊。〔尚書出納帝命，令且如舊領(lǐng)職?！?/em>待過山陵，然後遣之?！粎钡戎^臣真出，心必喜之。」〔喜許記翻?！?/em>帝及太后然之，告叡等如其言。乃以士開為兗州刺史，文遙為西兗州刺史。〔西兗州，時治滑臺?！?/em>葬畢，叡等促士開就路。太后欲留士開過百日，〔古者葬日虞，既三虞，用剛?cè)兆淇?；後人旦日而卒哭，至今猶然?！?/em>叡不許；數(shù)日之內(nèi)，太后數(shù)以為言。〔后數(shù)，所角翻?！?/em>有中人知太后密旨者，謂叡曰：「太后意既如此，殿下何宜苦違！」叡曰：「吾受委不輕。今嗣主幼沖，豈可使邪臣在側(cè)！不守之以死，何面戴天！」遂更見太后，苦言之。太后令酌酒賜叡，叡正色曰：「今論國家大事，非為飜酒！」〔為，于偽翻?！?/em>言訖，遽出。
士開載美女珠簾詣婁定遠(yuǎn)，謝曰：「諸貴欲殺士開，蒙王力，〔武成帝封婁定遠(yuǎn)臨淮郡王，故稱之?！?/em>特全其命，用為方伯。今掌奉別，謹(jǐn)上二女子，一珠簾?！?em>〔上，時掌翻?！?/em>定遠(yuǎn)喜，謂士開曰：「欲還入不﹖」〔不，讀曰否?！?/em>士開曰：「在內(nèi)久不自安，今得出，實遂本志，不願更入。但乞王保護(hù)，長為大州刺史足矣。」定遠(yuǎn)信之。送至門，士開曰：「今當(dāng)遠(yuǎn)出，願得一辭覲二宮?！苟ㄟh(yuǎn)許之。士開由是得見太后及帝，進(jìn)說曰：〔見，賢遍翻。說，式芮翻。〕「先帝一旦登遐，臣愧不能自死。觀朝貴意勢，欲以陛下為乾明。〔乾明，齊濟南王年號也，事見一百六十八卷文帝天嘉元年。〕臣出之後，必有大變，臣何面目見先帝於地下！」因慟哭。帝、太后皆泣，問：「計安出﹖」士開曰：「臣已得入，復(fù)何所慮，正須數(shù)行詔書耳。」〔復(fù)，扶又翻；下將復(fù)、后復(fù)、復(fù)以同。行，戶剛翻?！?/em>於是詔出定遠(yuǎn)為青州刺史，責(zé)趙郡王叡以不臣之罪。
旦日，叡將復(fù)入諫，妻子咸止之，叡曰：「社稷事重，吾寧死事先皇，不忍見朝廷顛沛?！怪恋铋T，又有人謂曰：「殿下勿入，恐有變?！箙痹唬骸肝嵘喜回?fù)大，死亦無恨?！谷耄娞?，〔見，賢遍翻?！?/em>太后復(fù)以為言，叡執(zhí)之彌固。出，至永巷，遇兵，執(zhí)送華林園雀離佛院，〔釋氏西域記，龜茲國北四十里，山上有寺，名日雀離，大清淨(jìng)，故倣以建佛院?！?/em>今劉桃枝拉殺之。〔拉，盧合翻?？籍愒唬罕饼R帝紀(jì)：「天統(tǒng)天年，六月，以并省尚左僕射婁定遠(yuǎn)為尚書左僕射。五年二月，殺趙郡王叡。三月，以并省尚書令婁定遠(yuǎn)為司空。」蓋定遠(yuǎn)既為僕射，復(fù)為井省尚書令也。按和士開傳，先出定遠(yuǎn)，然後殺叡，叡死必在定遠(yuǎn)作司空後，帝紀(jì)誤也。但不知果在何時耳。又士開傳云「出為青州」。定遠(yuǎn)傳云「尋除瀛州」。蓋先出為青州，後乃徐瀛州也?！?/em>叡久典朝政，〔文宣帝時，濟南以太子監(jiān)國，立大都督府，與尚書省分理眾事，以叡攝大都督府長史。至武成之世，拜尚書令，又進(jìn)攝錄尚書事，又進(jìn)太尉。朝，直遙翻；下同。〕清正自守，朝野冤惜之。復(fù)以士開為侍中、尚書左僕射。定遠(yuǎn)歸士開所遺，〔遺，于季翻?！?/em>加以餘珍賂之。
12三月，齊主如晉陽。夏，四月，甲子，以并州尚書省為大基聖寺，晉祠為大崇皇寺。〔魏收志：太原郡晉陽縣有晉祠?！?/em>乙丑，齊主還鄴。
13齊主年少，多嬖寵。〔少，詩照翻。〕武衛(wèi)將軍高阿那肱，素以諂佞為世祖及和士開所厚，世祖多令在東宮侍齊主，由是有寵；累遷并省尚書令，封淮陰王。
宮婢陸令萱者，其夫漢陽駱超，坐謀叛誅，令萱配掖庭，子提婆，亦沒為奴。齊主之在襁褓，令萱保養(yǎng)之。令萱巧黠，善取媚，〔黠，戶八翻?！?/em>有寵於胡太后，宮掖之中，獨擅威福，封為郡君，和士開、高阿那肱皆為之養(yǎng)子。齊主以令萱為女侍中。〔後魏孝文改定內(nèi)官，左、右昭儀、三夫人、九嬪、世婦、御女之外，又置內(nèi)職，典內(nèi)司，視尚書令、僕；作司、大監(jiān)、女侍中三官，視二品監(jiān)。〕令萱引提婆入侍齊主，朝夕戲狎，累遷至開府儀同三司、武衛(wèi)大將軍。宮人穆舍利者，斛律后之從婢也，〔從，才用翻?！?/em>有寵於齊主；令萱欲附之，乃為之養(yǎng)母，薦為弘德夫人，〔河清新令：弘德、崇德、正德三夫人，位比三公?！?/em>因令提婆肥姓穆氏。然和士開用事最久，諸幸臣皆依附之以固其寵。
齊主思祖珽，〔齊主受內(nèi)禪，祖珽啟其謀，故思之?！?/em>就流囚中除海州刺史。〔祖珽去年徙光州。五代志：東海郡，梁置南、北二青州，東魏改為海州?！?/em>珽乃遺陸媼弟儀同三司悉達(dá)書曰：「趙彥深心腹深沈，欲行伊、霍事，〔遺，于季翻。媼，烏老翻。陸媼，即謂令萱。沈，持林翻?！?/em>儀同姊弟豈得平安，何不早用智士邪！」和士開亦珽有膽，略，欲引為謀主，乃棄舊怨，虛待之，與陸媼言於帝曰：「襄、宣、昭三帝之子，皆不得立。〔謂文襄、文宣、孝昭之子也?！?/em>今至尊獨在帝位者，祖孝徵之力也。〔祖珽，字孝徵，事見上卷文帝天嘉元年?！?/em>人有功，不可不報。孝徵心行雖薄，〔行，下孟翻?！?/em>奇略出人，緩急可使。且其人已盲，必?zé)o反心，請呼取，問以籌策。」齊主從之，召人，為祕書監(jiān)，加開府儀同三司。
士開譖尚書令隴東王胡長仁驕恣，出為齊州刺史。長仁怨憤，謀遣刺客殺士開。事見，士開與珽謀之，珽引漢文誅蒲昭故事，〔薄昭事見十四卷漢文帝十年。胡長仁，帝舅也，故引此事以誅之?！?/em>遂遣使就州賜死。〔使，疏吏翻?！?/em>
14五月，庚戌，周主如醴泉宮。
15丁巳，以吏部尚書徐陵為左僕射。
16秋，七月，辛卯，皇太子納妃沈氏，〔考異曰：陳書、南史沈后傳，皆云太建三年拜皇太子妃，誤也。令從帝紀(jì)?！?/em>使部尚書君理之女也。
17辛亥，周主還長安。
18八月，庚辰，盜殺周孔城防主，以其入地入齊。〔魏收志：漢、晉河南新城縣，後魏置新城郡，治孔城。其地在隋河南郡伊闕縣界?！?/em>
九月，辛卯，周遣齊公憲與柱國李穆將兵趣宜陽，〔杜佑曰：宜陽郡，今福昌縣?！?/em>築崇德等五城。〔趣，七喻翻?！?/em>
19歐陽紇在廣州十餘年，〔武帝永定二年，紇與父頠定廣州，至是凡十二年。紇，下沒翻?！?/em>威惠著於百越。自華皎之叛，帝心疑之，〔華，戶化翻?！?/em>徵為左衛(wèi)將軍。紇恐懼，其下多勸之反，遂舉兵攻衡州刺史錢道戢。〔此始興之衡州。五代志：南?？な寂d縣，梁置安遠(yuǎn)郡及東衡州?！?/em>
帝遣中書侍郎徐儉持節(jié)諭旨。紇初見儉，盛仗衛(wèi)，言辭不恭。儉曰：「呂嘉之事，誠當(dāng)已遠(yuǎn)，〔呂嘉事見二十卷漢武帝鼎五年、六年?！?/em>將軍獨不見周迪、陳寶應(yīng)乎！〔周迪、陳寶應(yīng)皆以叛換敗死，事並見文帝紀(jì)。〕轉(zhuǎn)禍為福，未為晚也?！辜v默然不應(yīng)，置儉於孤園寺，累旬不得還。紇嘗出見儉，儉謂之曰：「將軍業(yè)已舉事，儉須還報天子。儉之性命，雖在將軍，將軍成敗，不在於儉，幸不見留?！辜v遣儉還。儉，陵之子也。〔徐陵時貴顯於陳朝?！?/em>
冬，十月，辛未，詔車騎將軍音昭達(dá)討紇。
20壬午，上享太廟。
21十一月，辛亥，周鄫文公長孫儉卒。〔鄫，茲陵翻。長，知兩翻。卒，子恤翻。〕
22辛丑，齊以斛律光為太傅，馮翊王潤為太保，瑯邪王儼為大司馬。十二月，庚午，以蘭陵王長恭為尚書令。庚辰，以中書監(jiān)魏收為左僕射。
24自華皎之亂，與周人絕，至是周遣御正大夫杜杲來聘，請復(fù)脩舊好。〔杜杲屢聘于陳，故使來脩舊好。復(fù)，扶又翻。好，呼到翻?！?/em>上許之，遣使如周。〔使，疏吏翻?！?/em>
二年（庚寅、五七○）
1春，正月，乙酉朔，齊改元武平。
2齊東安王婁叡卒。〔東安郡王。五代志：瑯邪郡沂水縣，舊置東安郡也?！?/em>
3丙午，上享太廟。
4戊申，齊使兼散騎常侍裴讞之來聘。〔散，悉亶翻。騎，奇寄翻。讞，魚蹇翻，又魚列翻?！?/em>
5齊太傅斛律光，將步騎三萬救宜陽，屢破周軍，築統(tǒng)關(guān)、豐化二城【章：十二行本「城」字下有「以通宣陽糧道」六字；乙十一行本同；孔本同；張校同?！?/em>而還。〔還，從宣翻，又如字?！?/em>周軍追之，光縱擊，又破之，獲其開府儀同三司宇文英、梁景興。〔周軍雖屢敗，而攻宜陽不輟?！?/em>二月，己巳，齊以斛律光為右丞相、并州刺史，又以任城王湝為太師，賀拔仁錄肖書事。〔全，音壬。湝，音皆，又戶皆翻?！?/em>
6歐陽紇召陽春太守馮僕至南海，〔五代志：高涼郡陽春縣，梁置陽春郡。廣州，治南海郡。守，式又翻?！?/em>誘與同反。僕遣使告其母洗夫人。夫人曰：「我為忠貞，經(jīng)今兩世，〔僕及父融為兩世。誘，音酉。使，疏吏翻。洗息典翻?！?/em>不能惜汝負(fù)國。」遂發(fā)兵拒境，帥諸酋長迎章昭達(dá)。〔帥，讀曰率。酋，茲秋翻。長，知兩翻?！?/em>
昭達(dá)倍道兼行，至始興紇聞?wù)堰_(dá)奄至，恇擾不知所為，出頓渥口，〔水經(jīng)，洭水出桂陽縣盧聚，東南過含洭縣，南出洭浦關(guān)，左合溱水，謂之洭口。洭，去王翻?！?/em>多聚沙石，盛以竹籠，〔盛，時征翻?！?/em>置于水柵之外，用遏舟艦。昭達(dá)居上流，裝艦，造拍，〔艦，戶黯翻；下同。〕令軍人銜刀潛行江中，以斫籠，篾皆解，〔篾，莫結(jié)翻。〕因縱大艦隨流突之。紇眾大敗，生擒紇，送之；癸未，斬於建康市。
紇之反也，士人流寓在嶺南者皆惶駭。前著作佐郎蕭引獨恬然，曰：「管幼安、袁曜卿，亦但安坐耳。〔管寧，幼安，依公孫度，度安其賢；魏文帝初，卒還鄉(xiāng)里。袁，渙字曜卿，為呂布所拘而不為布所脅；布敗，歸魏武?！?/em>君子直己以行義，何憂懼乎！」紇平，上徵為金部侍郎。〔唐六典曰：漢置尚書郎四人，其一人主財帛委輸，蓋金部郎曹之任也。歷魏、晉、宋、齊、後魏、北齊，並有金部郎，梁、陳、隋為侍郎，煬帝但曰郎?！?/em>引，允之弟也。〔蕭允見一百六十二卷梁武帝太清三年。史言蕭允兄弟，處大難而不懾?！?/em>
馮僕以其母功，封信都侯遷石龍?zhí)兀?em>〔五代志：石龍縣屬高涼郡，蓋梁、陳置郡也。今為化州。〕遣使持節(jié)冊命洗氏為石龍?zhí)蛉?，賜繡幰油絡(luò)駟馬安車一乘，〔幰，許偃翻。安車加繡幰油絡(luò)也。乘，繩證翻。〕給鼓吹一部，并麾幢旌節(jié)，〔吹，尺瑞翻。幢，傳江翻?！?/em>其鹵簿一如刺史之儀。
7三月，丙申，皇太后章氏殂。
8戊戌，齊安定武王賀拔仁卒。
9丁未，大赦。
10夏，四月，甲寅，周以柱國宇文盛為大宗伯。
11周主如醴泉宮。
12辛酉，齊以開府儀同三司徐之才為尚書左僕射。
13戊寅，葬武宣皇后於萬安陵。〔章太后，諡武宣?！?/em>
14閏月，戊申，上謁太廟。
15五月，壬午，齊遣使來弔。〔使，疏吏翻?！?/em>
16六月，酉，齊以廣寧王孝珩為司空。〔珩，音行?！?/em>
17甲辰，齊穆夫人生子恆。〔恆，戶登翻。〕齊主時未有男，為之大赦。〔為，于偽翻；下請為、為之同?！?/em>陸令萱欲以恆為太子，恐斛律后恨怒，乃白齊主，使斛律后母養(yǎng)之。
18己丑，齊以開府儀同三司唐邕為尚書右僕射。
19秋，七月，【章：十二行本「月」下有「癸丑」二字；乙十一行本同；孔本同；張本同?！?/em>齊立肅宗子彥基為城陽王，彥忠為梁郡主。甲寅，以尚書令蘭陵王長恭為錄尚書事、中領(lǐng)軍，和士開為尚書令，賜爵淮陽王。
士開威權(quán)日盛，朝士不知廉恥者，或為之假子，與富商大賈同在伯仲之列。〔朝，直遙翻。賈，音古。〕嘗有一人士參士開疾，〔參者，候問其疾?！?/em>值醫(yī)云：「王傷寒極重，【章：十一行本「重」下有「他藥無效」四字；乙十一行本同；孔本同；張校同?！?/em>應(yīng)服黃龍湯?！?em>〔陶弘景曰：今近城寺別塞空罌口，內(nèi)糞倉中，久年得汁，甚黑而苦，名為黃龍湯，治溫病，垂死者皆差。〕士開有難色。人士曰：「此物甚易服，〔易，以豉翻。〕王不須疑，請為王先嘗之。」一舉而盡。士開感其意，為之強服，〔強，其兩翻?！?/em>遂得愈。
20乙卯，周主還長安。
21癸酉，齊似華山王凝為太傅。〔華山郡王。五代志：京兆郡鄭縣，後魏置華山郡。華，戶化翻。〕
22司空章昭達(dá)攻梁，〔章昭達(dá)破歐陽紇而還，遂引兵攻梁。〕梁主與周總管陸騰拒之。周人於峽口南岸築安蜀城，〔峽口，西陵峽口也。杜佑曰：安蜀城在夷陵郡界?！?/em>橫引大索於江上，編葦為橋，以度軍糧。昭達(dá)命軍士為長戟，施於樓船上，仰割其索。索斷，糧絕，〔索，昔洛翻?！?/em>因縱兵攻安蜀城，下之。
梁主告急于周襄州總管衛(wèi)公直，直遣大將軍李遷哲將兵救之。遷哲以其所部守江陵外城，自帥騎兵出南門，使步出北門，〔將，即亮翻。帥，讀曰率。「步」下有「兵」字，文意較明?！?/em>道尾邀擊陳兵，陳兵多死。夜，陳兵竊於城西以梯登城，登者已數(shù)百人，遷哲與陸勝力戰(zhàn)拒之，乃退。
23八月，辛卯，齊主如晉陽。
24九月，乙巳，齊立皇子恆為太子。
25冬，十月，辛巳朔，日有食之。
26齊以廣寧王孝珩為司徒，上洛王思宗為司空。〔上洛，古郡名?！?/em>復(fù)以梁永嘉王莊為開府儀同三司、梁王，〔復(fù)，扶又翻。〕許以興復(fù)，竟不果。乃齊亡，莊憤邑，卒於鄴。〔史終言之。卒，子恤翻。〕
27乙酉，上享太廟。
28己丑，齊復(fù)威宗諡曰文宣皇帝，廟號顯祖。〔齊改文宣諡號，見上卷文帝天嘉六年。諡，神至翻?！?/em>
29丁酉，周鄭桓公達(dá)奚武卒。〔諡法：辟土服遠(yuǎn)曰桓。卒，子恤翻?！?/em>
30十二月，丁亥，齊主還鄴。
31周大將軍鄭恪將兵平越巂，置西寧州。〔西寧州，後改曰巂州。巂，音髓?！?/em>
32周、齊爭宜陽，久而不決。勳州刺史韋孝寬謂其下曰：〔周置勳州於玉璧?！?/em>「宜陽一城之地，不足損益，兩國爭之，勞師爾年。彼豈無智謀之士，若棄崤東，〔宜陽在三崤之東。〕來圖汾北，我必失地。今宜速於華谷及長秋築城以杜其意。〔水經(jīng)：涷水出河內(nèi)聞喜縣黍葭谷。註云：涷水所出，俗謂之華谷。又曰：汾水過臨汾縣東，又屈從縣南西流，又西過長修縣南，又西與華水合，水出於北山華谷。此所謂長秋，蓋即漢長修縣故墟也。俗語訛以「修」為「長秋」耳。〕脫其先我，〔先，悉薦翻?！?/em>圖之實難?！鼓水嫷匦?，具陳其狀。晉公護(hù)謂使者曰：「韋公子孫雖多，數(shù)不百滿百，汾北築城，遣誰守之！」事遂不行?！?br />
齊斛律光果出晉州道，於汾北築華谷、龍門二城。〔五代志：絳郡稷山縣有後魏龍門郡?！?/em>光至汾東，與孝寬相見，光曰：「宜陽一城，久勞爭戰(zhàn)。今已舍彼，〔舍，讀曰捨?！?/em>欲於汾北取償，幸勿怪也。」孝寬曰：「宜陽，彼之要衝，汾北，我之所棄。我棄彼取，其償安在！君輔翼幼主，位望隆重，不撫循百姓而極武窮兵，茍貪尋常之地，塗炭疲弊之民，竊為君不取也！」〔為，于偽翻?！?/em>
光進(jìn)圍定陽，築南汾城以逼之。〔魏收志：後魏延興四年，置定陽縣及定陽郡。五代志：文城郡吉昌縣，後魏置定陽縣及定陽郡。文城郡，東魏置南汾州，後周改曰汾，州吉昌縣，後唐避李國昌諱，又改為吉鄉(xiāng)縣。九域志：屬汾州。宋白曰：慈州吉鄉(xiāng)縣，本漢北屈縣，後魏孝文帝置定陽郡及定陽縣。時會有河西定陽胡人渡河居此，因以為名?！?/em>周人釋宜陽之圍以救汾北。晉公護(hù)問計於齊公憲，憲曰：「兄宜暫出同州以為聲勢，憲請以精兵居前，隨機攻取?！棺o(hù)從之。〔汾，扶云翻。〕
三年（辛卯、五七一）
1春，正月，乙【章：十二行本「乙」作「癸」；乙十一行本同孔本同。】丑，以尚書右僕射徐陵為左僕射。
2丁巳，齊使兼散騎常侍劉環(huán)儁來聘。〔散，悉亶翻。騎，奇寄翻?！?/em>
3辛酉，上祀南郊；辛未，祀北郊。
4齊斛律光築十三城於西境，〔汾北之地，於鄴為西?！?/em>馬上以鞭指畫而成，拓地五百里，而未嘗伐功。又與周韋孝寬戰(zhàn)於汾北，破之。齊公憲督諸將東拒齊師。〔將，即亮翻?！?/em>
5二月，辛巳，上祀明堂。丁酉，耕藉田。〔藉秦昔翻?！?/em>
6壬寅，齊以蘭陵王長恭為太尉，趙彥深為司空，和士開錄尚書事，徐之才為尚書令，唐邕為左僕射，吏部尚書馮子琮為右僕射，仍攝選。〔仍攝吏部選。選，須絹翻；下典選同?！?/em>
子琮素諂附士開，至是，自以太后親屬，且典選，頗擅引用人，不復(fù)啟稟，由是與士開有隙。〔為子琮勸瑯邪王儼殺士開張本。復(fù)，扶又翻?！?/em>
7三月，丁丑，大赦。
8周齊公憲自龍門渡河，〔此自夏陽渡汾陰也?？籍愒唬罕饼R書段韶傳云：「二月，周師來寇?！怪軙奂o(jì)云：「三月，憲渡河。」今從之?！?/em>斛律光退保華谷，憲改拔其新築五城。齊太宰段韶、蘭陵王長恭將兵禦周師，攻柏谷城，拔之而還。〔此齊遣段韶等出伊、洛以牽制汾北也。將，即亮翻；下同?！?/em>
9夏，四月，戊寅朔，日有食之。
10壬午，齊以瑯邪王儼為太保。〔邪，音耶。〕
11壬辰，齊遣使來聘。〔使，疏吏翻。〕
13五月，癸亥，周使納言鄭詡來聘。〔唐六典：後周天官府，置御伯中大夫二人，天子出入則侍子左右。武帝改御伯為納言，蓋侍中之職也?！?/em>
14周晉公護(hù)使中外府參軍郭榮城於姚襄城南、定陽城西，〔姚襄城者，襄為桓潀所取，奔平陽所築，後人因以為名。杜佑曰：今汾州吉昌縣西，則姚襄所築城，西臨黃河，控帶龍門之險，春秋時晉之北屈也?！腹鶚s」之下有「築」子，文意乃明。〕齊段韶引兵襲周師，破之。六月，韶圍定陽城，〔考異曰：韶傳：「七月，屠其外城?！怪軙?、北齊帝紀(jì)，皆云「六月陷汾州」，今從之。〕周韶臥病，謂蘭陵王長恭曰：「此城三面重澗，〔重，直龍翻?！?/em>皆無走路；唯慮東南一道耳，賊必從此出。宜簡精兵專守之，此必成擒?！归L恭乃令壯士千餘人伏於東南澗口。城中糧盡，齊公憲總兵救之，憚韶，不敢進(jìn)。敷帥見兵突圍夜走，〔帥，讀曰率。見，賢遍翻?！?/em>伏兵擊擒之，盡俘其眾。〔考異曰：周書齊王憲傳：「屢破齊師?！贡饼R書斛律光、段韶專：「屢破周師?！挂?，周失汾州，齊師勝耳?！?/em>乙巳，齊取周汾州及姚襄城，唯郭榮所築城獨存。敷，愔之族子也。〔楊愔以死殉齊，而敷為周死於城郭，各盡忠於其所事也。愔，於今翻?！?/em>
敷子素，少多才藝，〔少，詩照翻?！?/em>有大志，不拘小節(jié)，以其父守節(jié)陷齊，未蒙贈諡，上表甲理。周主不許，至於再三，帝大怒，命左右斬之。素大言曰：「臣事無道天子，死其分也！」〔分，扶問翻?！?/em>帝壯其言，贈敷大將軍，諡曰忠壯，〔諡法：武而不遂曰壯?！?/em>以素為儀同三司，漸見禮遇。帝命素為詔書，下筆立成，詞義兼美，帝曰：「勉之，勿憂不富貴?！顾卦唬骸傅指毁F來逼臣，臣無心圖富貴也?！?br />
15齊斛律光與周師戰(zhàn)於宜陽城下，取周建安等四戍，捕虜千餘人而還。軍未至鄴，齊主敕使散兵，光以軍士多有功者，未得慰勞，乃密通表，請遣使宣旨，〔宣慰勞之旨也。勞，力到翻。使，疏吏翻；下待使同。〕軍仍且進(jìn)，齊朝發(fā)使遲留。〔朝，直遙翻；一同?！?/em>軍還，將至紫陌，光乃駐營待使。帝聞光軍已逼，心甚惡之，〔惡，烏路翻?！?/em>亟令舍人召光入見，然後宣勞散兵。〔史言齊主已有疑斛律光之心。見，賢遍翻。勞，力到翻?！?/em>
16齊瑯邪王儼以和士開、穆提婆等專橫奢縱，意甚不平。〔橫，戶孟翻。〕二人相謂曰：「瑯邪王眼光奕奕，數(shù)步射人，向者暫對，不覺汗出；吾輩見天子奏事尚不然。」由是忌之，乃出儼居北宮，〔北宮，在鄴之北城?！?/em>五日一朝，不得無時見太后。〔見，賢遍翻?！?/em>
儼之除太保也，餘官悉解，猶帶中丞及京畿。士開等以北城有武庫，欲移儼於外，然後奪其兵權(quán)。〔京畿大都督總京畿兵?！?/em>治書侍御史王子宜，〔治，直之翻?！?/em>與儼所親開府儀同三司高舍洛、中常侍劉辟彊說儼曰：「殿下被疏，正由士開間搆，〔說，式芮翻。被，皮義翻。疏，與捤同。間，古莧翻?！?/em>何可出北宮入民間也！」儼謂侍中馮子琮曰：「士開罪重，兒欲殺之，何如﹖」〔馮子琮，胡太后之妹夫，故儼自稱曰兒。〕子琮心欲廢帝而立儼，因勸成之。
儼令子宜表彈士開罪，請禁推。〔請收禁而推鞫之。彈，徒丹翻。〕子琮雜他文書奏之，帝主不審省而可之。〔「主」子衍。據(jù)北齊書瑯邪王儼傳云：「後主不審省而可之。」通鑑就舊史刪潤以成一家言，本云「帝不審省而可之?！箷艨槍?，因舊史之文， 遂衍「主」子。杭本作「齊主」?！菊拢菏斜菊鳌庚R主」；乙十一行本同；孔本同；張校同。】省，悉井翻?！硟罢N領(lǐng)軍庫狄伏連曰：「奉敕，令領(lǐng)軍收士 開?！?em>〔魏收官氏志：次南諸姓有庫狄氏。誑，居況翻?！?/em>伏連以告子琮，且請覆奏，子琮曰：「瑯邪受敕，何必更奏?！狗B信之，發(fā)京畿軍士，伏於神虎門外，〔神虎門，即神武門。南、北國四史成於唐臣之手，避唐諱，凡「虎」字悉改為「武」，此獨存舊?！?/em>并戒門者不聽士開入。秋，七月，庚午旦，士開依常早參，〔依常日早入禁中朝參?！?/em>伏連前執(zhí)士開手曰：「今有一大好事?！雇踝右耸谝砸缓?，云：「有敕，令王向臺?！挂蚯曹娛孔o(hù)送。儼遣都督馮永洛就臺斬之。
儼本意唯殺士開，其黨因逼儼曰：「事既然，不可中止?！箖八鞄浘╃苘娛咳юN屯千秋門。〔帥，讀曰率?！?/em>帝使劉桃枝將禁兵八十人召儼，〔將，即亮翻?！?/em>桃枝遙拜，儼命反縛，將斬之，禁兵散走。帝又使馮子琮召，儼辭曰：「士開昔來實合萬死，謀廢至尊，剃家家髮為尼，〔剃，他計翻?！?/em>臣為是矯詔誅之。尊兄若欲殺臣，不敢逃罪。若赦臣，願遣姊姊來迎，臣即入見?！?em>〔齊諸王皆呼嫡母為家家，乳母為姊姊，婦為妹妹。為，于偽翻。見，賢遍翻?！?/em>姊姊，謂陸令萱也，儼欲誘出殺之。〔誘，羊久翻?！?/em>令萱執(zhí)刀在帝後，聞之，戰(zhàn)栗。
帝又使韓長鸞召儼，儼將入，劉辟彊牽衣諫曰：「若不斬穆提婆母子，殿下無由得入。」廣寧王孝珩、安德王延宗自西來，〔珩，音行?！?/em>曰：「何不入﹖」辟彊曰：「兵少?！?em>〔少，詩沼翻；下謂少同?！?/em>延宗顧眾而言曰：「孝昭帝殺楊遵彥，〔殺楊愔事見百六十八卷文嘉元年?！?/em>止八十人。今有數(shù)千，何謂少﹖」
帝泣啟太后曰：「有緣，復(fù)見家家；〔復(fù)，扶又翻?！?/em>無緣，永別！」乃急召斛律光，儼亦召之。
光聞儼殺士開，撫掌大笑曰：「龍子所為，固自不似凡人！」〔以儼帝子，故謂之龍子。〕入，見帝於永巷。〔見，賢遍翻?！?/em>帝帥宿衛(wèi)者步騎四百，授甲，將出戰(zhàn)，〔帥，讀曰率?！?/em>光曰：「小兒輩弄兵，與交手即亂。鄙諺云：『奴見大家心死?！?em>〔大家，謂主也。臣妾呼天子為大家，亦此義。〕至尊宜自至于秋門，瑯邪必不敢動?！沟蹚闹?br />
光少道，〔道，讀曰導(dǎo)，言步而前導(dǎo)也?！?/em>使人走出，曰：「大家來?！箖巴今斏?。帝駐馬橋上遙呼之，儼猶立不進(jìn)，光就謂曰：「天子弟殺一夫，何所苦！」執(zhí)其手，強引以前，〔強，其兩翻。〕請於帝曰：「瑯邪王年少，腸肥腦滿，輕為舉措，稍長自不復(fù)然，〔邪，音耶。少，詩照翻。長，謂年長音展兩翻?！?/em>願寬其罪?！沟郯蝺八鶐У惰G，亂築辮頭，〔辮頭，示將斬之也?！?/em>良久，乃釋之。
收庫狄伏連、高舍洛、王宜、劉辟彊、督翟顯貴，〔翟萇伯翻，又音狄?！?/em>於後園支解，暴之都街。帝欲盡殺儼府文武職吏，光曰：「此皆勳貴子弟，誅之，恐人心不安。趙彥深亦曰：「春秋責(zé)帥?！?em>〔春秋左氏傳：韓獻(xiàn)子謂中行桓子曰：「為元帥，師不用命，誰之罪也﹖」帥，所類翻?！?/em>於是罪之各有差。
太后責(zé)問儼，儼曰：「馮子琮教兒。」太后怒，遣使就內(nèi)省以弓絃絞殺子琮，〔使，疏吏翻?！?/em>使內(nèi)參以庫車載尸歸其家。〔內(nèi)參，宦者也。庫車，載載物者也?！?/em>自是太后常置儼於宮中，每食必自嘗之。〔慮鴆毒也?！?/em>
17八月，奾亥，齊主如晉陽。
18九月，辛亥，齊以任城王湝為太宰，〔任，音壬。湝，音皆，又戶皆翻?！?/em>馮翊王潤為太師。
19己未，齊平原忠武王段韶卒。韶有謀略，得將士死力，〔卒，子恤翻。將，即亮翻?！?/em>出總軍旅，入?yún)?，功高望重，而邪性溫慎，得宰相體。事後母孝，閨門雍肅，齊勳貴之家，無能及者。
20齊祖珽說陸令萱，出趙彥深為兗州刺史。齊主以珽為侍中。
陸令萱說帝曰：「人稱瑯邪王聰明雄，勇當(dāng)令無敵；觀其相表，〔邪，音耶。說，式芮翻。相，息亮翻?！?/em>殆非人臣。自專殺以來，常懷恐懼，宜早為之計?！剐页己魏檎涞纫嗾垰⒅?。帝未決，以食轝密迎珽，問之。〔食轝，載梁肉以輸太官者也?！?/em>珽稱「周公誅管叔，〔周公誅管叔，周公使管叔監(jiān)殷，管以殷畔，周公誅之?！?/em>秝友酖慶父。」〔左傳：魯莊公有疾，問後於叔牙。對曰：「慶父材?！箚栰都居?。季友曰：「臣以死奉般?！鼓耸规P季酖叔牙而立般。慶父使人弒般。季友立閔公，慶父又使人弒之。季友以僖公適邾。慶父奔莒，季友乃入，立僖公。以賂求慶父子莒，莒人歸之。乃密，使公子奚斯請，弗許，哭而往。慶父聞之曰：「奚斯之聲也?！鼓丝O。慶父、叔牙、季友，皆桓公之子，兄弟也。然而以酖死者，叔牙也。夫漢儒固有以經(jīng)義斷獄者，若祖珽者，舞經(jīng)義以成其獄者也，不可不察?！?/em>帝乃攜儼之晉陽，使右衛(wèi)大將軍趙元侃誘儼執(zhí)之，〔誘，音酉?！?/em>元侃曰：「臣昔事先帝，見先帝愛王。今寧就死，不忍行此。」帝出元侃為豫州刺史。
臨海王〔諱伯宗，字奉業(yè)，小字藥王，文帝嫡長子也?！?/em>
光大元年（丁亥、五六七）
1春，正月，癸酉朔，日有食之。
2尚書左僕射袁樞卒。〔卒，子恤翻?！?/em>
3乙亥，大赦，改元。〔改元光大?！?/em>
4辛卯，帝祀南郊。
5壬辰，齊上皇還鄴。〔去年八月如晉陽，今還?！?/em>
6己亥，周主耕藉田。〔藉，秦昔翻?！?/em>
7二月，壬寅朔，齊主加元服，大赦。
8初，高祖為梁相，〔高祖殺王僧辯，立梁敬帝，遂相之，因以受禪。相，息亮翻；下同?！?/em>用劉師知為中書舍人。師知涉學(xué)工文，練習(xí)儀體，〔儀體，謂朝儀國體。〕歷世祖朝，雖位宦不遷，而委任甚重，〔朝，直遙翻；下同?！?/em>與揚州刺史安成王頊、尚書僕射到仲舉同受遺詔輔政。師知、仲舉恆居禁中，參決眾事，〔恆，戶登翻?！?/em>頊與左右三百人入居尚書省。師知見頊地望權(quán)勢為朝野所屬，心忌之，〔屬，之欲翻?！?/em>與尚書左丞王；暹等謀出頊於外。〔暹，思廉翻。〕眾猶豫，未敢先發(fā)。東宮通事舍人殷不佞，素以名節(jié)自任，〔按蕭子顯齊志，東宮職僚，未有通事舍人。五代志，梁東宮有通事守舍人、典事守舍人、典法守舍人員，陳因之?！?/em>又受委東宮，〔言在東宮，為上所親委?！?/em>乃馳詣相府，〔是時以尚書省為相府?！?/em>矯敕謂頊曰：「今四方無事，王可還東府經(jīng)理州務(wù)?！?em>〔州務(wù)，謂揚州事務(wù)?！?/em>
頊將出，中記室毛喜〔五代志：梁制：蕃王國及庶姓有持節(jié)，府有中錄事、中記室。〕馳入見頊曰：「陳有天下日淺，國禍繼臻，〔謂八年之間，國連有大喪?！?/em>中外危懼。太后深惟至計，〔惟，思也?！?/em>令王入省共康庶績，今日之言，必非太后之意。宗壯【章：十二本「壯」作「社」；乙十一行本同；孔本同?！?/em>之重，願王三思，〔三，息暫翻，又如字?！?/em>須更聞奏，無使姦人得肆其謀。今出外即受制於人，譬如曹爽，願作富家翁，其可得邪！」〔曹爽事見四十五卷魏邵陵厲公嘉平元年?！?/em>頊止喜與領(lǐng)軍將軍吳明徹籌之，明徹曰：「嗣君諒闇，〔闇，音陰?！?/em>萬機多闕。殿下親實周、邵，當(dāng)輔安社稷，願留中勿疑。」
頊乃稱疾，召劉師知，留之與語，使毛喜先入言於太后。太后曰：「今伯宗幼弱，政事並委二郎。〔文帝居長，頊居次，故稱為二郎。〕此非我意?！瓜灿盅造兜?。帝曰：「此自師知等所為，朕不知也?！瓜渤觯詧箜湣ｍ溡蚯魩熤?，自入見太后及帝，〔見，賢遍翻。〕極陳師知之罪，仍自草敕請畫，〔請畫可也?！?/em>可師知府廷尉，其夜，於獄中賜死。以到仲舉為金紫光祿大夫。王暹、殷不佞並付治。〔付治，付有司治罪也。或作「付冶」，付東冶使徒作也。以下文不害免官言之，「治」字為是。暹，息廉翻?！?/em>不佞，不害之弟也，少有孝行，〔不佞少居父喪，以至孝稱。江陵之陷，不佞母死於亂兵。不佞在吳，道路隔絕，久不得奔赴，四年之中，晝夜號泣，居處飲食，常為居喪之禮。後其兄不齊迎母喪歸葬，不佞居處之節(jié)，如始聞問，若此者又三年。身自負(fù)土，手植松柏，每歲時伏臘，必三日不食。少，詩照翻。行，下孟翻。〕頊雅重之，故獨得不死，免官而已。王暹伏誅。自是國政盡歸於頊。〔劉師知之事，大類楊愔?！?/em>
右衛(wèi)將軍會稽韓子高，鎮(zhèn)領(lǐng)軍府，在建康，諸將中士馬最盛，〔會，工外翻。將，即亮翻。〕與仲舉通謀。事未發(fā)。毛喜請簡士馬配子高，并賜鐵炭，使脩器甲。頊驚曰：「子高謀反，方欲收執(zhí)，何為更如是邪﹖」〔邪，音耶?！?/em>喜曰：「山陵始畢，邊寇尚多，而子高受委前朝，名為杖順。若收之，恐不即授首，或能為人患。宜推心安誘，〔朝，直遙翻。誘，音酉?！?/em>使不自疑，伺間圖之，一壯士之力耳?！鬼溕钊恢?。〔間，古莧翻?？籍愒唬宏悤纳蚝髠髟疲骸赴渤赏跫葘?，沈太后憂悶，計無所出，乃密賂宦者蔣裕，令誘誘建安人張安國，使據(jù)郡反，冀因此以圖高宗。安國事覺，並為高宗所誅。時后左右近侍頗知其事，后恐連，逮黨與並殺之。」按后欲圖高宗，而令安國據(jù)建安反，理不相涉。且后若實有此謀，高宗既立，后豈得自全！今刪去。〕
仲舉既廢歸私第，心不自安。子郁，尚世祖妹信義長公主，〔信義，郡名。五代志：吳郡常熟縣，梁置信義郡。長，知兩翻?！?/em>除南康內(nèi)史，未之官。子高亦自危，求出為衡、廣諸鎮(zhèn)；郁每乘小輿，蒙婦人衣，與子高謀。會前上虞令陸昉及子高軍主告其謀反。〔昉，分罔翻?！?/em>頊在尚書省，因召文武在位議立皇太子。平旦，仲舉、子高入省，皆執(zhí)之，〔到仲舉既廢歸私第，非在位者。蓋頊召其會議，因而執(zhí)之?！?/em>并郁送廷尉，下詔，於獄賜死，〔考異曰：陳書子高傳，死在光大元年八月。按華皎傳，子高誅後，皎始謀叛。帝紀(jì)，此年五月，皎已謀反。又慈訓(xùn)太后令，先言劉師知、子高誅，後乃及余孝頃。始興王伯茂傳，師知等誅後，伯茂乃進(jìn)號中衛(wèi)。然則子高傳誤。〕餘黨一無所問。
9辛亥，南豫州刺史余孝頃坐謀反誅。
10癸丑，以東揚州刺史始興；王伯茂為中衛(wèi)大將軍、開府儀同三司。〕梁置四中將軍，軍、衛(wèi)、撫、護(hù)，止施於內(nèi)?！巢壑傅芤?，劉師知、韓子高之謀，伯茂皆預(yù)之；司徒頊恐扇動內(nèi)外，故以為中衛(wèi)，專使之居禁中，與帝遊處。〔處，昌呂翻?！?/em>
11三月，甲午，以尚書右僕射沈欽為侍中、左僕射。〔史言沈欽官兼兩省?！?/em>
12夏，四月，癸丑，齊遣散騎常侍司馬幼之來聘。〔散，悉亶翻。騎，奇寄翻?！?/em>
13湘州刺史華皎〔華，戶化翻?！?/em>聞韓子高死，內(nèi)不自安，〔皎與劉師知、韓子高皆為文武所親任，二人既死，故皎不自安?！?/em>繕甲聚徒，撫循所部，啟求廣州，以卜朝廷之意。司徒頊偽許之，而詔書未出。皎遣使?jié)撘鼙?，又自歸於梁，以其子玄響為質(zhì)。〔使，疏吏翻。質(zhì)，音致。〕
五月，癸巳，頊以丹楊尹吳明徹為尚書令。
14甲午，齊以東平王儼為尚書令。
15司徒頊遣吳明徹帥舟師三萬趣郢州，〔帥，讀曰率；下同。趣，七喻反；下同?！?/em>丙申，遣征南大將軍淳于量帥舟師五萬繼之， 又遣冠武將軍楊文通從安成步道出茶陵，〔梁置冠武將軍，與折衝同班。五代志：廬陵郡安復(fù)縣，舊置安成郡。茶陵縣，漢屬長沙郡，吳分屬湘東郡，隋并入衡山郡 湘潭縣。九域志：茶陵縣屬衡州，在州東三百五十五里?！?/em>巴山太守黃法慧從宜陽出澧陵，〔宜陽，即豫章郡宜春縣也，晉孝武帝更名宜陽，避太后諱也。隋復(fù)曰宜 春 縣，帶袁州。後漢立醴陵縣，屬長沙郡。九域志：在郡東一百六十里。自宜春至醴陵二百二十里。守，式又翻?！?/em>共襲華皎，并與江州刺史章昭達(dá)、郢州刺史程 靈洗合謀進(jìn)討。六月，壬寅，以司空徐度為車騎將軍，總督建康諸軍，步道趣湘州。
16辛亥，周主尊其母叱奴氏為皇太后。〔按魏收官氏志：拓跋興於代北，兼并他部，以本部中別族為內(nèi)姓；其他諸部隨方分之，北方有叱奴氏?！?/em>
17己未，齊封皇弟仁機為西河王，仁約為樂浪王，〔樂，音洛；下同。浪，音瑯。〕仁儉為潁川王，仁雅為安樂王，仁直為丹楊王，〔考異曰：北齊書帝紀(jì)：名統(tǒng)，今從列，傳。統(tǒng)，謂仁直?！?/em>仁謙為東海王。〔皆郡，王也。五代志：安樂郡密雲(yún)縣，茌置安樂郡?！?/em>
18華皎使者至長安；梁亦上書言戕，且乞師；〔華，戶化翻。使，疏吏翻。上，時掌翻?！?/em>周人議出師應(yīng)之。司會崔猷曰：「前歲東征，死傷過半。〔謂攻齊洛陽也，事見上卷文帝天嘉五年。會，古外翻?！?/em>比雖循撫，瘡痍未復(fù)。今陳氏保境息民，共敦鄰好，〔比，毗至翻。好，呼到翻?！?/em>豈可利其土地，納其叛臣，違盟約之信，興無名之師乎！」晉公護(hù)不從。閏六月，戊寅，遣襄州總管衛(wèi)公直督柱國陸通、大將軍田弘、權(quán)景宣、元定等將兵助之。〔將，即亮翻，又音如字，領(lǐng)也?！?/em>
19辛巳，齊左丞相咸陽武王斛律金卒，年八十。長子光為大將軍，〔相，息亮翻。卒，子恤翻。長，知兩翻?！?/em>次子羨及孫武都並開府儀同三司，出鎮(zhèn)方岳，〔斛律羨鎮(zhèn)幽州，武都鎮(zhèn)梁、兗二州?！?/em>其餘子孫封侯顯貴者甚眾。門中一皇后，二太子妃，〔金子光長女，孝昭納為太子妃；次女，武成納為太子妃，後主受內(nèi)禪，立為皇后?！?/em>三公主，〔按後祖珽言光男尚公主，蓋光子武都、世雄、恆伽皆尚主也。〕事齊貴寵，三世無比。自肅宗以，禮敬尤重，每朝見，常聽乘步挽車至階，〔朝，直遙翻。見，賢遍翻。步挽車，不用牛馬，令人步挽之。〕或以羊車迎之。然金不以為喜，嘗謂光曰：「我雖不讀書，聞古來外戚鮮有能保其族者。〔鮮，息淺翻?！?/em>女若有寵，為諸貴所嫉；無寵，為天子所憎。我家直以勳勞致富，何必藉女寵也！」〔史言斛律金有識?！?/em>
20壬午，齊以東平王儼錄尚書事，以左僕射趙彥深為尚書令，并省尚書左僕射婁定遠(yuǎn)為左僕射，〔自并省入為鄴省左僕射?！?/em>中書監(jiān)徐之才為右僕射。定遠(yuǎn)，昭之子也。〔昭，婁后之弟?！?/em>
21秋，七月，戊申，立皇子至澤為太子。
22八月，齊以任城王湝為太師，〔任，音壬。湝，音皆，又戶皆翻?！?/em>馮翊王潤為大司馬，段韶為左丞相，賀拔仁為右丞相，侯莫陳相為太宰，婁叡為太傅，斛律光為太保，韓祖念為大將軍，趙郡王叡為太尉，東平王儼為司徒。
儼有寵於上皇及胡后，時兼京畿大都督、領(lǐng)軍大將軍，領(lǐng)御史中丞。魏朝故事：中丞，出與皇太子分路，〔分路而行，不引車避道。朝，直遙翻。〕，王公皆遙駐車，去牛，頓軛於地，以待其過；〔去，羌呂翻。軛於革翻?！?/em>其或遲違，〔不即駐車頓軛，是遲，遲為違法?！?/em>則前驅(qū)以赤棒棒之。〔棒，部項翻?！?/em>自遷鄴以後，此儀廢絕，上皇欲尊寵儼，命一遵舊制。儼初從北宮出，將上中丞，〔將上，時掌翻。今人謂領(lǐng)職視事為禮上?！?/em>凡京畿步騎、領(lǐng)軍官屬、中丞威儀、司徒鹵簿，莫不畢從。〔騎，奇寄翻。從，才用翻?！?/em>上皇與胡后張幕於華林園東門外而觀之，遣中使驟馬趣仗。〔趣儼前導(dǎo)儀仗也。使，疏吏翻。趣，七喻翻?！?/em>不得入，自言奉敕，赤棒卒應(yīng)聲碎其鞍，馬驚，人墜。上皇大笑，以為善，更敕駐車，勞問良久。〔勞問儼也。勞，力到翻?！?/em>觀者傾鄴城。
儼恆在宮中，坐含光殿視事，〔恆，戶登翻；下同?！?/em>諸父皆拜之。上皇或時如并州，〔晉陽宮在并州?！?/em>儼恆居守。〔恆，戶登翻。守，式又翻?！?/em>每送行，或半路，或至?xí)x陽乃還。〔還，從宣翻，又音如字?！?/em>器玩服飾，皆與齊主同，所須悉官給。嘗於南宮見新冰早李，〔齊主時居鄴之南宮，儼從上皇、胡后居北宮。〕還，怒曰：「尊兄已，有我何意無！」〔儼常謂齊主為尊兄?！?/em>自是齊主或先得新奇，屬官及工人必獲罪。儼性剛決，嘗言於上皇曰：「尊兄懦，何能帥左右！」上皇每稱其才，有廢立意，胡后亦勸之，既而中止。〔儼與齊主既定君臣之分，而常以兄弟相呼，又有奪嫡之意。史歷言之，為儼怙寵致禍張本。帥，讀曰率?！?/em>
23華皎遣使誘章昭達(dá)，昭達(dá)執(zhí)送建康。又誘程靈洗，靈洗斬之。〔華，戶化翻。使，疏翻。誘，音酉；下並同?！?/em>皎以武州居其心腹，〔五代志：武陵郡，梁置武州。〕遣使誘都督子隆，子隆不從；遣兵攻之，不克。巴州刺史戴僧朔等並隸於皎，〔文帝命皎都督湘、巴等四州。五代志，巴陵郡，梁置巴州?！?/em>長沙太守曹慶等，本隸皎下，遂為之用。〔湘州與長沙郡同治所，以州統(tǒng)郡，故曰本隸皎下。守，手又翻。〕司徒頊恐上流守宰皆附之，乃曲赦湘、巴二州。九月，乙巳，悉誅皎家屬。
梁以皎為司空，遣其柱國王操將兵二萬助之。周權(quán)景宣將水軍，元定將陸軍，衛(wèi)公直總之，與皎俱下。〔將，即亮翻，又音奴字，領(lǐng)也?！?/em>淳于量軍夏口，直軍魯山，使元定以步騎數(shù)千圍郢州。〔騎，奇寄翻?？籍愒唬宏惖奂o(jì)云「步騎二萬」， 蓋夸誕之辭。今從周帝紀(jì)。〕皎軍于白螺，〔水經(jīng)：江水過長沙下雋縣北，湘水從南來注之。江水又東過彭城口，又東過如山北，又東過白螺山南。螺，盧戈翻。雋，辭兗翻?！?/em>與吳明徹等相持。徐度、楊文通由嶺路襲湘州，〔嶺路，即前所出安成、宜陽步道也?！?/em>盡獲其所留軍士家屬。
皎自巴陵與周、梁水軍順流簌風(fēng)而下，軍勢甚盛，戰(zhàn)于沌口。〔沌，柱兗翻?！?/em>量、明徹募軍中小艦，多賞金銀，令先出當(dāng)西軍大艦受其拍；西軍諸艦發(fā)拍皆盡，然後量等以大艦拍之，西轉(zhuǎn)，自焚，西軍大敗。皎與戴僧朔單舸走，〔舸，古我翻?！?/em>過巴陵，不敢發(fā)岸，〔「發(fā)」，恐當(dāng)作「登」?！?/em>徑奔江陵；衛(wèi)公直亦奔江陵。
元定孤軍，進(jìn)退無路斫竹開徑，且戰(zhàn)且引，欲趣巴陵。〔趣，七喻翻?！?/em>巴陵已為徐度等所據(jù)，度等遣使偽與結(jié)盟，許縱之還國；定信之，解仗就度，度執(zhí)之，盡俘其眾，〔考異曰：陳書云「獲萬餘人，馬四千匹」。亦恐夸誕，今不取。〕并擒梁大將軍李廣。定憤恚而卒。〔恚，於避翻。卒，子恤翻。〕
皎黨曹慶等四十餘人並伏誅。唯以岳陽太守章昭裕，昭達(dá)之弟，桂陽太守曹宣，高祖舊臣，衡陽內(nèi)史汝陰任忠，嘗有密啟，皆宥之。
吳明徹乘勝攻梁河?xùn)|，拔之。〔守，式又翻。五代志：巴陵郡湘陰縣，梁置岳陽郡。桂陽郡郴縣，梁置桂陽郡。長沙郡衡山縣，舊置衡陽郡。陳以衡陽為王國，故置內(nèi)史。南郡松滋縣，舊置河?xùn)|郡。任，音壬?！?/em>
周衛(wèi)公直歸罪於梁柱國殷亮；梁主知非其罪，然不敢違，遂誅之。
周與陳既交惡，周沔州刺史裴寬白襄州總管，請益戍兵，并遷城於羊蹄山以避水。〔五代志：沔陽郡甑山縣，梁置梁安郡西魏改曰魏安郡，置江州，廢帝三年，改曰沔州。甑山有陽臺山，在漢川之南三十五里，土俗訛為羊蹄山?！?/em>總管兵未至，程靈洗舟師奄至城下。會大兩，水暴漲，靈洗引大艦臨城城發(fā)拍，擊樓堞皆碎，〔堞，徒協(xié)翻?！?/em>矢石晝夜攻之三十餘日；陳人登城，寬猶帥眾執(zhí)短兵拒戰(zhàn)；〔帥，讀曰率?！?/em>又二日，乃擒之。
24丁巳，齊上皇如晉陽。山東水，饑，〔按李百藥書：山東大水，人飢?！?/em>僵尸漢道。〔僵，居良翻。〕
25冬，十月，甲申，帝享太廟。
26十一月，戊戌朔，日有食之。
27丙午，齊大赦。
28癸丑，周敨穆公宇文貴自突厥還，卒于張掖。〔宇文貴與陳公純等如突厥逆女，突厥留之；貴以疾先得還。厥，九勿翻。還，從宣翻，又音如字。卒，子恤翻。掖，音亦?！?/em>
29齊上皇還鄴。
30十廾月，周晉公護(hù)母卒，〔卒，子恤翻?！?/em>詔起，令視事。〔令，力丁翻。〕
31齊祕書監(jiān)祖珽，與黃門侍郎劉逖友善?，E欲求宰相，乃疏趙彥深、元文遙、和士開罪狀，令逖奏之，逖不敢通；彥深等聞之，先詣上皇自陳。上皇大怒，執(zhí)珽，詰之，〔珽，伳鼎翻。詰，去吉翻?！?/em>珽因陳士開、文遙、彥深等朋黨、弄權(quán)、賣官、鬻獄事。上皇曰：「爾乃誹謗我！」珽曰：「臣不敢誹謗陛下取人女?！股匣试唬骸肝乙云漯囸~，收養(yǎng)之耳?！宫E曰：「何不開倉振給，乃買人後宮乎﹖」上皇益怒，以刀環(huán)築其口，鞭杖亂下，將撲殺之。〔撲，弼角翻。〕珽呼曰：「陛下勿殺臣，臣為陛下合金丹?！?em>〔呼，火故翻。為，于偽翻。合，音閤?！?/em>遂得少寬。〔少，詩照翻?！?/em>班曰：「陛曰：「項羽布衣，帥烏合之眾，五年而成霸業(yè)。〔帥，讀曰率?！?/em>陛下藉父兄之資，纔得至此，臣以為項坊，尋徙光州，〔五代志：東萊郡，舊置光州。〕敕令牢掌。別駕張奉福曰：「牢者，地牢也?！鼓酥玫乩沃校滂舨浑x身；〔離，力智翻?！?/em>夜，以蕪菁子為燭，眼為所熏，由是失明。〔苯草曰：蕪菁主明目。今珽由是失明，蓋其子餌之釗明目，以之為燭，則煙熏眼而失明。衍義曰：蕪菁，今世俗謂之蔓菁，夏則枯，蔬圃復(fù)種之，謂之雞毛菜。正在春時採擷之餘，收子為油。審是，則菜油也，東南之人多之照夜，未嘗熏眼失明?！?/em>
32齊七兵尚書畢義雲(yún)，〔杜佑曰：魏始置 本兵尚書，謂中兵、外兵、別兵、都兵、騎兵也。晉分中、外各為左、右，雖與舊為七曹，唯有五兵尚書，無七兵尚書之名。至後魏，始有七兵尚書。今諸家著述，或謂晉太康中置七兵尚書，誤矣?！?/em>為治酷忍，非人理所及，〔治，直吏翻?！?/em>於家尤甚。夜，為盜所殺，遺其刀，騇之，其子善昭所佩刀也。有司執(zhí)善昭，誅之。〔史書此以垂戒。然以情觀之，善昭果弒其父，必不遺刀以待驗，蓋盜為此計以殺其子。〕
二年（成子、五六八）
1春，正月，己亥，安成王頊進(jìn)位太傅，領(lǐng)司徒，加殊禮。
2辛丑，周主祀南郊。
3癸亥，齊主使兼散騎常侍鄭大護(hù)來聘。
4湘東忠肅公徐度卒。〔卒，子恤翻?！?/em>
5二月，丁卯，周主如武功。
6突厥木桿可汗貳於周，〔厥，九勿翻。桿，公旦翻?？?，從刊入聲。汗，音寒?！?/em>更許齊人以婚，留陳公純等收年不返。〔純等逆女，見上卷文帝天嘉六年。〕大雷風(fēng)，壞其穹廬，〔壞，音怪?！?/em>旬日不止。木桿懼，以為天譴，即備禮送其女於周，純等奉之以歸。三月，癸卯，至長安，周主行親迎之禮。〔迎，魚敬翻。古者天子娶于諸侯，使同姓諸侯為之主?；赴四?，遂逆王后于紀(jì)。杜預(yù)註云：祭公來，受命於魯，是也。周主行親迎，與突厥為敵國之禮?！?/em>甲辰，周大赦。
7乙巳，齊以東平王儼為大將軍，陽王綽為司徒，開府儀同三司徐顯秀為司空，廣寧王孝珩為尚書令。〔珩，音行?！?/em>
8戊午，周燕文公于謹(jǐn)卒。〔燕，因肩翻。卒，子恤翻?！?/em>謹(jǐn)勳高位重，而事上益恭，每朝參，所從不過二三騎。朝廷有大事，多與謹(jǐn)謀之。〔朝，直遙翻。騎，奇寄翻?！?/em>謹(jǐn)盡忠補益，於功臣中特被親信，禮遇隆重，始終無間；〔被，皮義翻。間，古莧翻?！?/em>教訓(xùn)諸子，務(wù)存靜退，而子孤蕃衍，〔蕃，音煩?！?/em>率皆顯達(dá)。
9吳明徹乘勝進(jìn)攻江陵，〔乘沌口之勝也?！?/em>引水灌之。梁主出頓紀(jì)南以避之。〔劉昭曰：江陵縣北十餘里有紀(jì)南城。〕周總管田弘從梁主副總管高琳與梁僕射王操守江陵三城，晝夜拒戰(zhàn)十旬。梁將馬武、吉徹?fù)裘鲝?，敗之?em>〔將，即亮翻。敗，補邁翻?！?/em>明徹退保公安，梁主乃得還。
10夏，四月，辛巳，周以達(dá)奚武為太傅，尉遲迥為太保，齊公憲為大司馬。
11齊上皇如晉陽。
12齊尚書左僕射徐之才善醫(yī)，上皇有疾，之才療之，既愈；中書監(jiān)和士開欲得次遷，乃出之才為兗州刺史。〔為齊主疾作、追之才不及張本。五代志：魯郡，舊兗瑕丘。〕五月，癸卯，以尚書右僕射胡長仁為左僕射，士開為右僕射。長仁，太上皇后之兄也。
13庚戌，周主享太廟；庚申，如醴泉宮。〔醴泉宮，即漢甘泉宮之舊地，在漢馮翊池陽縣西，後魏於此置寧夷縣，隋改曰醴泉縣?！?/em>
14壬戌，齊上皇還鄴。〔還，從宣翻，又音如字?！?/em>
15秋，七月，壬寅，，周隨桓公楊忠卒，〔卒，子恤翻?！?/em>子堅襲爵。堅為開府儀同三司、小宮伯，〔周禮：宮伯屬天官，中士二人，下士二人。鄭玄註云：伯，長也；掌王宮宿衛(wèi)之官及其政令，行其秩敘作其徒役之事。後周置左、右宮伯，掌侍衛(wèi)之禁，各更直於內(nèi)，小宮伯貳之?！?/em>晉之護(hù)欲引以為腹心。堅以白忠，忠曰：「兩姑之間難為婦，汝其必往！」堅乃辭之。〔史以楊忠有識，因書其卒而書之。楊；堅始見于此。〕
17戊午，周主還長安。
18壬戌，封皇弟伯智為永陽王，伯謀為桂陽王。
19八月，齊請和於周，周遣軍司馬陸程聘于齊；九月，丙申，齊使侍中斛斯文畈報之。
20冬，十月，癸亥，周主享太廟。
21庚午，帝享太廟。
22辛巳，齊以廣寧王孝珩錄尚書事，左僕射胡長仁為尚書令，右僕射和士開為左僕射，中書監(jiān)唐邕為右僕射。
23十一月，壬辰朔，日有食之。
24齊遣兼散騎常侍李諧來聘。〔散，悉亶翻。騎，奇寄翻?！?/em>
25甲辰，周主如岐陽。〔五代志：太原郡雍縣有岐陽宮。〕
26周遣開府儀同三司崔彥等聘于齊。
27始興王伯茂以安成王頊專政，意甚不平，屢肆惡言。〔頊，吁玉翻?！?/em>甲寅，以太皇太后令誣帝，云「與劉師知、華皎等通謀?！?em>〔言「以」者，明太皇太后令，頊為之也。華，戶化翻。〕且曰：「文皇知子之鋻，事等帝堯；傳弟之懷，又符太伯。今可還申曩志，崇立賢君?！顾鞆U帝為臨海王，以安成王入纂。又下令，黜伯茂為溫麻侯，〔溫麻縣侯也。沈約曰：晉武帝以溫麻船屯立縣，屬晉安郡。晉安，隋改為建安?！?/em>寘諸別館，安成王使盜邀之於道，殺之車中。
28齊上皇疾作，驛追筡之才，未至。辛未，疾亟，以後事屬和士開，〔屬，之欲翻?！?/em>握其手曰：「勿負(fù)我也！」遂殂於士開之手。〔殂，祚乎翻?！?/em>年三十二?！趁魅?，之才至，復(fù)遣還州。〔還兗州也。復(fù)，扶又翻?！?/em>
士開祕喪三日不廢。黃門侍郎馮子琮問其故，士開曰：「神武、文襄之喪，皆祕不發(fā)。〔神武卒，見一百六十卷梁武帝太清元年；文襄卒，見一百六十二卷太清三年?！?/em>今至尊年少，〔少，詩照翻?！?/em>恐王公有貳心者，意欲盡追集於涼風(fēng)堂，然後與公議之?！故块_素忌太尉錄尚書事趙郡王叡及領(lǐng)軍婁定遠(yuǎn)，子琮恐其矯遺詔出叡於外，奪定遠(yuǎn)禁兵，乃說之曰：〔說，，式芮翻?！?/em>「太行先已傳位於令上，群臣富貴者，皆至尊父子之恩，但令在內(nèi)貴臣一無改易，王公必?zé)o異志。〔令，力丁翻?！?/em>世異事殊，豈得與霸朝相比！〔高歡、高澄未即篡魏，握魏之政，北齊君臣皆謂之霸朝。朝，直遙翻；下同。〕且公不出宮門已數(shù)日，升遐之事，〔鄭玄曰：升，上也；遐，巳也。上巳者，若仙去云耳?！?/em>行路皆傳，久而不舉，〔謂不舉哀成服也?！?/em>恐有他變?！故块_發(fā)喪。
丙子，大赦。戊，寅，尊太上皇后為皇太后。
侍中尚書左僕射元文遙，以馮子琮，胡太后之妹夫，恐其贊太后干預(yù)朝政〔朝，直遙翻?！?/em>與趙郡王叡、和士開謀，出子琮為鄭州刺史。
世祖驕奔淫泆，役繁賦重，吏民苦之。〔史言亡齊者武成?！?/em>甲申，詔：「所在百工細(xì)作，悉罷之。鄴下、晉陽、中山宮人、官口之老病，者，悉簡放。〔齊有鄴宮、晉陽宮、中山宮。官口，罪人家口沒官為奴婢者?！?/em>諸家緣坐在流所者，聽還?！?em>〔緣坐，謂非正犯，緣親戚而坐罪者?！?/em>
29周梁州恆稜獠叛，〔據(jù)趙文表傳：恆稜，地名，所在險固，方數(shù)百里，群獠居之。文表既平獠，遂置為蓬州。恆，戶登翻。〕獠，魯皓翻；下同?！晨偣荛L史南鄭趙文表討之。〔趙文表為梁州總管府長史。長，知兩翻〕諸將欲四面進(jìn)攻，〔將，即亮翻?！?/em>又表曰：「四面攻之，獠無生路，必盡死以拒我，未易可克。今吾示以威恩，為惡者誅之，從善者撫之。善惡既分，破之易矣?！?em>〔易，以豉翻?！?/em>遂以此意遍令軍中。時有從軍熟獠，多與恆稜親識，即以實報之。〔境上內(nèi)附者，謂之熟獠?！?/em>恆稜猶豫未決，文表軍已至其境。獠中先有二路，一平一險，有獠帥數(shù)人來見，〔帥，所類翻?！?/em>請為鄉(xiāng)導(dǎo)。〔鄉(xiāng)，讀曰嚮?！?/em>文表曰：「此路寬平，不須為導(dǎo)。卿但先行慰諭子弟，使來降也?！?em>〔降，戶江翻；下同?！?/em>乃遣之。文表謂諸將曰：「獠帥謂吾從寬路而進(jìn)，必設(shè)伏以邀我，掌更出其不意。」乃引兵自險路入。乘高而望、果有伏兵。獠既失計，爭帥眾來降。〔降，戶江翻?！?/em>文表皆慰撫之，仍徵其租稅，無敢違者。周人以文表為蓬州長史。〔蓬州本漢宕渠之地，李勢時為獠所據(jù)。蕭齊立歸化郡，梁置安固縣及伏虞郡。後周置蓬州，因蓬山而以為名也?！?/em>
高宗宣皇帝上之上〔諱頊，字紹世，小宇師利，始興王道譚第二子也?！?/em>
太建元年（己丑、五六九）
1春，正月，辛卯，朔，周主以齊世祖之喪罷朝會，〔朝，直遙翻?！?/em>遣司會李綸弔賻，〔賻，音附。公羊傳曰：貨財曰賻。會，古外翻?！?/em>且會葬。
2甲午，安成王即皇帝位，改元，大赦。復(fù)太皇太后為皇太后，皇太后為文皇后；立妃柳氏為皇后，世子叔寶為太子；封子叔陵為始興王，春昭烈王祀。〔文帝以子伯茂奉始興昭烈王祀，帝既殺伯茂，以叔陵奉祀。〕乙未，上謁太廟。丁酉，以尚書僕射沈欲為左僕射，度支尚書王勱為右僕射。勱，份之孫也。〔度，徒洛翻。勱，音邁。份，府巾翻。份，奐之弟，肅之叔父也。〕
3辛丑，上祀南郊。
4壬寅，封皇子叔英為豫章王，叔堅為長沙王。
5戊午，上享太廟。
6齊博陵文簡王濟，世祖之母弟也，為定為州刺史，語人曰：「次敘當(dāng)至我矣?！?em>〔言以兄弟之次，亦當(dāng)為天子也。語，牛倨翻?！?/em>齊主聞之，陰使人就州殺之，葬贈如禮。
7二月，乙亥，上耕藉田。〔藉，栔昔翻。〕
8甲申，齊葬武成帝于永平陵，廟號世祖。
9乙【章：十二行本「乙」作「己」；乙十一行本同；孔本同；張校同?！?/em>丑，齊徙東平王儼為瑯邪王。〔邪，音耶。〕
10齊遣侍中叱列長叉聘于周。〔姓纂：叱列，複姓，出於拓跋西部?！?/em>
11齊以司空徐顯秀為太尉，并省尚書令婁定遠(yuǎn)為司空。
初，侍中、尚書右僕射和士開，為世祖所親狎，出入臥內(nèi)，無復(fù)期度，〔復(fù)，扶又翻。〕遂得幸於胡后。乃世祖殂，齊主以士開受顧託，深委任之，威權(quán)益盛；與婁定遠(yuǎn)及錄尚書事趙彥深、侍中，尚書左僕射元文遙、開府儀同三司唐邕、領(lǐng)軍綦連猛、高阿那肱、〔李延壽曰：綦連，其先姬姓，六國末，避亂出塞，保祁連山，因以山為姓，北人語訛，故曰綦連。魏收官氏志：綦連氏出於西方諸部?！?/em>度支尚書胡長粲俱用事，時號「八貴」。〔樂，音洛?！?/em>太尉趙郡王叡、大司馬馮翊王潤、安德王延宗與婁定遠(yuǎn)、元文遙皆言於齊主，請出士開為外任。會胡太后觴朝貴於前殿，〔朝，直遙翻?！?/em>叡面陳士開罪失云：「士開先帝弄臣，城狐社鼠，受納貨賂，穢亂宮掖。〔掖，音亦。〕臣等義無杜口，肥死陳之?！固笤唬骸赶鹊墼跁r，王等何不言﹖今日欲欺孤寡邪﹖〔邪，音耶。〕且飲酒，勿多言！」叡等辭色愈厲。儀同三司安吐根曰：「臣木商胡，〔安吐根，本安息胡人。天平初，柔然主使至?xí)x陽，吐根密啟柔然情狀，高歡因為之備，柔然人掠，無獲而返。甚後歡與柔然和親，結(jié)成婚媾，皆根為行人。既而歸歡，由是見親待?！?/em>得在諸貴行末，〔行，戶剛翻?！?/em>既受厚恩，豈敢惜死！不出士開，朝野不定。」太后曰：「異日論之，王等且散！」叡等或投冠於地，或拂衣而起，明日，叡等復(fù)詣雲(yún)龍門，〔復(fù)，扶又翻?！?/em>令文遙入奏之，三返，太后不聽。左丞相段韶使胡長粲傳太后言曰：「梓宮在殯，事太怱怱，欲王等更思之！」叡等遂皆拜射。長粲復(fù)命，太后曰：「成妹母子家者，兄之力也?！?em>〔長粲，胡太后之兄，故云然。〕厚賜叡等，罷之。
太后及齊主召問士開，對曰：「先帝於群臣之中，待臣最厚。陛下諒闇?zhǔn)紶枺?em>〔闇，音陰?！?/em>太臣皆有覬覦。〔覬，音冀。覦，音俞?！?/em>今若出臣，正是翦陛下羽翼。宜謂叡云：『文遙與臣，俱受先帝任用，豈可，一去一留！並可用為州，且出納如舊。〔尚書出納帝命，令且如舊領(lǐng)職?！?/em>待過山陵，然後遣之?！粎钡戎^臣真出，心必喜之。」〔喜許記翻?！?/em>帝及太后然之，告叡等如其言。乃以士開為兗州刺史，文遙為西兗州刺史。〔西兗州，時治滑臺?！?/em>葬畢，叡等促士開就路。太后欲留士開過百日，〔古者葬日虞，既三虞，用剛?cè)兆淇?；後人旦日而卒哭，至今猶然?！?/em>叡不許；數(shù)日之內(nèi)，太后數(shù)以為言。〔后數(shù)，所角翻?！?/em>有中人知太后密旨者，謂叡曰：「太后意既如此，殿下何宜苦違！」叡曰：「吾受委不輕。今嗣主幼沖，豈可使邪臣在側(cè)！不守之以死，何面戴天！」遂更見太后，苦言之。太后令酌酒賜叡，叡正色曰：「今論國家大事，非為飜酒！」〔為，于偽翻?！?/em>言訖，遽出。
士開載美女珠簾詣婁定遠(yuǎn)，謝曰：「諸貴欲殺士開，蒙王力，〔武成帝封婁定遠(yuǎn)臨淮郡王，故稱之?！?/em>特全其命，用為方伯。今掌奉別，謹(jǐn)上二女子，一珠簾?！?em>〔上，時掌翻?！?/em>定遠(yuǎn)喜，謂士開曰：「欲還入不﹖」〔不，讀曰否?！?/em>士開曰：「在內(nèi)久不自安，今得出，實遂本志，不願更入。但乞王保護(hù)，長為大州刺史足矣。」定遠(yuǎn)信之。送至門，士開曰：「今當(dāng)遠(yuǎn)出，願得一辭覲二宮?！苟ㄟh(yuǎn)許之。士開由是得見太后及帝，進(jìn)說曰：〔見，賢遍翻。說，式芮翻。〕「先帝一旦登遐，臣愧不能自死。觀朝貴意勢，欲以陛下為乾明。〔乾明，齊濟南王年號也，事見一百六十八卷文帝天嘉元年。〕臣出之後，必有大變，臣何面目見先帝於地下！」因慟哭。帝、太后皆泣，問：「計安出﹖」士開曰：「臣已得入，復(fù)何所慮，正須數(shù)行詔書耳。」〔復(fù)，扶又翻；下將復(fù)、后復(fù)、復(fù)以同。行，戶剛翻?！?/em>於是詔出定遠(yuǎn)為青州刺史，責(zé)趙郡王叡以不臣之罪。
旦日，叡將復(fù)入諫，妻子咸止之，叡曰：「社稷事重，吾寧死事先皇，不忍見朝廷顛沛?！怪恋铋T，又有人謂曰：「殿下勿入，恐有變?！箙痹唬骸肝嵘喜回?fù)大，死亦無恨?！谷耄娞?，〔見，賢遍翻?！?/em>太后復(fù)以為言，叡執(zhí)之彌固。出，至永巷，遇兵，執(zhí)送華林園雀離佛院，〔釋氏西域記，龜茲國北四十里，山上有寺，名日雀離，大清淨(jìng)，故倣以建佛院?！?/em>今劉桃枝拉殺之。〔拉，盧合翻?？籍愒唬罕饼R帝紀(jì)：「天統(tǒng)天年，六月，以并省尚左僕射婁定遠(yuǎn)為尚書左僕射。五年二月，殺趙郡王叡。三月，以并省尚書令婁定遠(yuǎn)為司空。」蓋定遠(yuǎn)既為僕射，復(fù)為井省尚書令也。按和士開傳，先出定遠(yuǎn)，然後殺叡，叡死必在定遠(yuǎn)作司空後，帝紀(jì)誤也。但不知果在何時耳。又士開傳云「出為青州」。定遠(yuǎn)傳云「尋除瀛州」。蓋先出為青州，後乃徐瀛州也?！?/em>叡久典朝政，〔文宣帝時，濟南以太子監(jiān)國，立大都督府，與尚書省分理眾事，以叡攝大都督府長史。至武成之世，拜尚書令，又進(jìn)攝錄尚書事，又進(jìn)太尉。朝，直遙翻；下同。〕清正自守，朝野冤惜之。復(fù)以士開為侍中、尚書左僕射。定遠(yuǎn)歸士開所遺，〔遺，于季翻?！?/em>加以餘珍賂之。
12三月，齊主如晉陽。夏，四月，甲子，以并州尚書省為大基聖寺，晉祠為大崇皇寺。〔魏收志：太原郡晉陽縣有晉祠?！?/em>乙丑，齊主還鄴。
13齊主年少，多嬖寵。〔少，詩照翻。〕武衛(wèi)將軍高阿那肱，素以諂佞為世祖及和士開所厚，世祖多令在東宮侍齊主，由是有寵；累遷并省尚書令，封淮陰王。
宮婢陸令萱者，其夫漢陽駱超，坐謀叛誅，令萱配掖庭，子提婆，亦沒為奴。齊主之在襁褓，令萱保養(yǎng)之。令萱巧黠，善取媚，〔黠，戶八翻?！?/em>有寵於胡太后，宮掖之中，獨擅威福，封為郡君，和士開、高阿那肱皆為之養(yǎng)子。齊主以令萱為女侍中。〔後魏孝文改定內(nèi)官，左、右昭儀、三夫人、九嬪、世婦、御女之外，又置內(nèi)職，典內(nèi)司，視尚書令、僕；作司、大監(jiān)、女侍中三官，視二品監(jiān)。〕令萱引提婆入侍齊主，朝夕戲狎，累遷至開府儀同三司、武衛(wèi)大將軍。宮人穆舍利者，斛律后之從婢也，〔從，才用翻?！?/em>有寵於齊主；令萱欲附之，乃為之養(yǎng)母，薦為弘德夫人，〔河清新令：弘德、崇德、正德三夫人，位比三公?！?/em>因令提婆肥姓穆氏。然和士開用事最久，諸幸臣皆依附之以固其寵。
齊主思祖珽，〔齊主受內(nèi)禪，祖珽啟其謀，故思之?！?/em>就流囚中除海州刺史。〔祖珽去年徙光州。五代志：東海郡，梁置南、北二青州，東魏改為海州?！?/em>珽乃遺陸媼弟儀同三司悉達(dá)書曰：「趙彥深心腹深沈，欲行伊、霍事，〔遺，于季翻。媼，烏老翻。陸媼，即謂令萱。沈，持林翻?！?/em>儀同姊弟豈得平安，何不早用智士邪！」和士開亦珽有膽，略，欲引為謀主，乃棄舊怨，虛待之，與陸媼言於帝曰：「襄、宣、昭三帝之子，皆不得立。〔謂文襄、文宣、孝昭之子也?！?/em>今至尊獨在帝位者，祖孝徵之力也。〔祖珽，字孝徵，事見上卷文帝天嘉元年?！?/em>人有功，不可不報。孝徵心行雖薄，〔行，下孟翻?！?/em>奇略出人，緩急可使。且其人已盲，必?zé)o反心，請呼取，問以籌策。」齊主從之，召人，為祕書監(jiān)，加開府儀同三司。
士開譖尚書令隴東王胡長仁驕恣，出為齊州刺史。長仁怨憤，謀遣刺客殺士開。事見，士開與珽謀之，珽引漢文誅蒲昭故事，〔薄昭事見十四卷漢文帝十年。胡長仁，帝舅也，故引此事以誅之?！?/em>遂遣使就州賜死。〔使，疏吏翻?！?/em>
14五月，庚戌，周主如醴泉宮。
15丁巳，以吏部尚書徐陵為左僕射。
16秋，七月，辛卯，皇太子納妃沈氏，〔考異曰：陳書、南史沈后傳，皆云太建三年拜皇太子妃，誤也。令從帝紀(jì)?！?/em>使部尚書君理之女也。
17辛亥，周主還長安。
18八月，庚辰，盜殺周孔城防主，以其入地入齊。〔魏收志：漢、晉河南新城縣，後魏置新城郡，治孔城。其地在隋河南郡伊闕縣界?！?/em>
九月，辛卯，周遣齊公憲與柱國李穆將兵趣宜陽，〔杜佑曰：宜陽郡，今福昌縣?！?/em>築崇德等五城。〔趣，七喻翻?！?/em>
19歐陽紇在廣州十餘年，〔武帝永定二年，紇與父頠定廣州，至是凡十二年。紇，下沒翻?！?/em>威惠著於百越。自華皎之叛，帝心疑之，〔華，戶化翻?！?/em>徵為左衛(wèi)將軍。紇恐懼，其下多勸之反，遂舉兵攻衡州刺史錢道戢。〔此始興之衡州。五代志：南?？な寂d縣，梁置安遠(yuǎn)郡及東衡州?！?/em>
帝遣中書侍郎徐儉持節(jié)諭旨。紇初見儉，盛仗衛(wèi)，言辭不恭。儉曰：「呂嘉之事，誠當(dāng)已遠(yuǎn)，〔呂嘉事見二十卷漢武帝鼎五年、六年?！?/em>將軍獨不見周迪、陳寶應(yīng)乎！〔周迪、陳寶應(yīng)皆以叛換敗死，事並見文帝紀(jì)。〕轉(zhuǎn)禍為福，未為晚也?！辜v默然不應(yīng)，置儉於孤園寺，累旬不得還。紇嘗出見儉，儉謂之曰：「將軍業(yè)已舉事，儉須還報天子。儉之性命，雖在將軍，將軍成敗，不在於儉，幸不見留?！辜v遣儉還。儉，陵之子也。〔徐陵時貴顯於陳朝?！?/em>
冬，十月，辛未，詔車騎將軍音昭達(dá)討紇。
20壬午，上享太廟。
21十一月，辛亥，周鄫文公長孫儉卒。〔鄫，茲陵翻。長，知兩翻。卒，子恤翻。〕
22辛丑，齊以斛律光為太傅，馮翊王潤為太保，瑯邪王儼為大司馬。十二月，庚午，以蘭陵王長恭為尚書令。庚辰，以中書監(jiān)魏收為左僕射。
24自華皎之亂，與周人絕，至是周遣御正大夫杜杲來聘，請復(fù)脩舊好。〔杜杲屢聘于陳，故使來脩舊好。復(fù)，扶又翻。好，呼到翻?！?/em>上許之，遣使如周。〔使，疏吏翻?！?/em>
二年（庚寅、五七○）
1春，正月，乙酉朔，齊改元武平。
2齊東安王婁叡卒。〔東安郡王。五代志：瑯邪郡沂水縣，舊置東安郡也?！?/em>
3丙午，上享太廟。
4戊申，齊使兼散騎常侍裴讞之來聘。〔散，悉亶翻。騎，奇寄翻。讞，魚蹇翻，又魚列翻?！?/em>
5齊太傅斛律光，將步騎三萬救宜陽，屢破周軍，築統(tǒng)關(guān)、豐化二城【章：十二行本「城」字下有「以通宣陽糧道」六字；乙十一行本同；孔本同；張校同?！?/em>而還。〔還，從宣翻，又如字?！?/em>周軍追之，光縱擊，又破之，獲其開府儀同三司宇文英、梁景興。〔周軍雖屢敗，而攻宜陽不輟?！?/em>二月，己巳，齊以斛律光為右丞相、并州刺史，又以任城王湝為太師，賀拔仁錄肖書事。〔全，音壬。湝，音皆，又戶皆翻?！?/em>
6歐陽紇召陽春太守馮僕至南海，〔五代志：高涼郡陽春縣，梁置陽春郡。廣州，治南海郡。守，式又翻?！?/em>誘與同反。僕遣使告其母洗夫人。夫人曰：「我為忠貞，經(jīng)今兩世，〔僕及父融為兩世。誘，音酉。使，疏吏翻。洗息典翻?！?/em>不能惜汝負(fù)國。」遂發(fā)兵拒境，帥諸酋長迎章昭達(dá)。〔帥，讀曰率。酋，茲秋翻。長，知兩翻?！?/em>
昭達(dá)倍道兼行，至始興紇聞?wù)堰_(dá)奄至，恇擾不知所為，出頓渥口，〔水經(jīng)，洭水出桂陽縣盧聚，東南過含洭縣，南出洭浦關(guān)，左合溱水，謂之洭口。洭，去王翻?！?/em>多聚沙石，盛以竹籠，〔盛，時征翻?！?/em>置于水柵之外，用遏舟艦。昭達(dá)居上流，裝艦，造拍，〔艦，戶黯翻；下同。〕令軍人銜刀潛行江中，以斫籠，篾皆解，〔篾，莫結(jié)翻。〕因縱大艦隨流突之。紇眾大敗，生擒紇，送之；癸未，斬於建康市。
紇之反也，士人流寓在嶺南者皆惶駭。前著作佐郎蕭引獨恬然，曰：「管幼安、袁曜卿，亦但安坐耳。〔管寧，幼安，依公孫度，度安其賢；魏文帝初，卒還鄉(xiāng)里。袁，渙字曜卿，為呂布所拘而不為布所脅；布敗，歸魏武?！?/em>君子直己以行義，何憂懼乎！」紇平，上徵為金部侍郎。〔唐六典曰：漢置尚書郎四人，其一人主財帛委輸，蓋金部郎曹之任也。歷魏、晉、宋、齊、後魏、北齊，並有金部郎，梁、陳、隋為侍郎，煬帝但曰郎?！?/em>引，允之弟也。〔蕭允見一百六十二卷梁武帝太清三年。史言蕭允兄弟，處大難而不懾?！?/em>
馮僕以其母功，封信都侯遷石龍?zhí)兀?em>〔五代志：石龍縣屬高涼郡，蓋梁、陳置郡也。今為化州。〕遣使持節(jié)冊命洗氏為石龍?zhí)蛉?，賜繡幰油絡(luò)駟馬安車一乘，〔幰，許偃翻。安車加繡幰油絡(luò)也。乘，繩證翻。〕給鼓吹一部，并麾幢旌節(jié)，〔吹，尺瑞翻。幢，傳江翻?！?/em>其鹵簿一如刺史之儀。
7三月，丙申，皇太后章氏殂。
8戊戌，齊安定武王賀拔仁卒。
9丁未，大赦。
10夏，四月，甲寅，周以柱國宇文盛為大宗伯。
11周主如醴泉宮。
12辛酉，齊以開府儀同三司徐之才為尚書左僕射。
13戊寅，葬武宣皇后於萬安陵。〔章太后，諡武宣?！?/em>
14閏月，戊申，上謁太廟。
15五月，壬午，齊遣使來弔。〔使，疏吏翻?！?/em>
16六月，酉，齊以廣寧王孝珩為司空。〔珩，音行?！?/em>
17甲辰，齊穆夫人生子恆。〔恆，戶登翻。〕齊主時未有男，為之大赦。〔為，于偽翻；下請為、為之同?！?/em>陸令萱欲以恆為太子，恐斛律后恨怒，乃白齊主，使斛律后母養(yǎng)之。
18己丑，齊以開府儀同三司唐邕為尚書右僕射。
19秋，七月，【章：十二行本「月」下有「癸丑」二字；乙十一行本同；孔本同；張本同?！?/em>齊立肅宗子彥基為城陽王，彥忠為梁郡主。甲寅，以尚書令蘭陵王長恭為錄尚書事、中領(lǐng)軍，和士開為尚書令，賜爵淮陽王。
士開威權(quán)日盛，朝士不知廉恥者，或為之假子，與富商大賈同在伯仲之列。〔朝，直遙翻。賈，音古。〕嘗有一人士參士開疾，〔參者，候問其疾?！?/em>值醫(yī)云：「王傷寒極重，【章：十一行本「重」下有「他藥無效」四字；乙十一行本同；孔本同；張校同?！?/em>應(yīng)服黃龍湯?！?em>〔陶弘景曰：今近城寺別塞空罌口，內(nèi)糞倉中，久年得汁，甚黑而苦，名為黃龍湯，治溫病，垂死者皆差。〕士開有難色。人士曰：「此物甚易服，〔易，以豉翻。〕王不須疑，請為王先嘗之。」一舉而盡。士開感其意，為之強服，〔強，其兩翻?！?/em>遂得愈。
20乙卯，周主還長安。
21癸酉，齊似華山王凝為太傅。〔華山郡王。五代志：京兆郡鄭縣，後魏置華山郡。華，戶化翻。〕
22司空章昭達(dá)攻梁，〔章昭達(dá)破歐陽紇而還，遂引兵攻梁。〕梁主與周總管陸騰拒之。周人於峽口南岸築安蜀城，〔峽口，西陵峽口也。杜佑曰：安蜀城在夷陵郡界?！?/em>橫引大索於江上，編葦為橋，以度軍糧。昭達(dá)命軍士為長戟，施於樓船上，仰割其索。索斷，糧絕，〔索，昔洛翻?！?/em>因縱兵攻安蜀城，下之。
梁主告急于周襄州總管衛(wèi)公直，直遣大將軍李遷哲將兵救之。遷哲以其所部守江陵外城，自帥騎兵出南門，使步出北門，〔將，即亮翻。帥，讀曰率。「步」下有「兵」字，文意較明?！?/em>道尾邀擊陳兵，陳兵多死。夜，陳兵竊於城西以梯登城，登者已數(shù)百人，遷哲與陸勝力戰(zhàn)拒之，乃退。
23八月，辛卯，齊主如晉陽。
24九月，乙巳，齊立皇子恆為太子。
25冬，十月，辛巳朔，日有食之。
26齊以廣寧王孝珩為司徒，上洛王思宗為司空。〔上洛，古郡名?！?/em>復(fù)以梁永嘉王莊為開府儀同三司、梁王，〔復(fù)，扶又翻。〕許以興復(fù)，竟不果。乃齊亡，莊憤邑，卒於鄴。〔史終言之。卒，子恤翻。〕
27乙酉，上享太廟。
28己丑，齊復(fù)威宗諡曰文宣皇帝，廟號顯祖。〔齊改文宣諡號，見上卷文帝天嘉六年。諡，神至翻?！?/em>
29丁酉，周鄭桓公達(dá)奚武卒。〔諡法：辟土服遠(yuǎn)曰桓。卒，子恤翻?！?/em>
30十二月，丁亥，齊主還鄴。
31周大將軍鄭恪將兵平越巂，置西寧州。〔西寧州，後改曰巂州。巂，音髓?！?/em>
32周、齊爭宜陽，久而不決。勳州刺史韋孝寬謂其下曰：〔周置勳州於玉璧?！?/em>「宜陽一城之地，不足損益，兩國爭之，勞師爾年。彼豈無智謀之士，若棄崤東，〔宜陽在三崤之東。〕來圖汾北，我必失地。今宜速於華谷及長秋築城以杜其意。〔水經(jīng)：涷水出河內(nèi)聞喜縣黍葭谷。註云：涷水所出，俗謂之華谷。又曰：汾水過臨汾縣東，又屈從縣南西流，又西過長修縣南，又西與華水合，水出於北山華谷。此所謂長秋，蓋即漢長修縣故墟也。俗語訛以「修」為「長秋」耳。〕脫其先我，〔先，悉薦翻?！?/em>圖之實難?！鼓水嫷匦?，具陳其狀。晉公護(hù)謂使者曰：「韋公子孫雖多，數(shù)不百滿百，汾北築城，遣誰守之！」事遂不行?！?br />
齊斛律光果出晉州道，於汾北築華谷、龍門二城。〔五代志：絳郡稷山縣有後魏龍門郡?！?/em>光至汾東，與孝寬相見，光曰：「宜陽一城，久勞爭戰(zhàn)。今已舍彼，〔舍，讀曰捨?！?/em>欲於汾北取償，幸勿怪也。」孝寬曰：「宜陽，彼之要衝，汾北，我之所棄。我棄彼取，其償安在！君輔翼幼主，位望隆重，不撫循百姓而極武窮兵，茍貪尋常之地，塗炭疲弊之民，竊為君不取也！」〔為，于偽翻?！?/em>
光進(jìn)圍定陽，築南汾城以逼之。〔魏收志：後魏延興四年，置定陽縣及定陽郡。五代志：文城郡吉昌縣，後魏置定陽縣及定陽郡。文城郡，東魏置南汾州，後周改曰汾，州吉昌縣，後唐避李國昌諱，又改為吉鄉(xiāng)縣。九域志：屬汾州。宋白曰：慈州吉鄉(xiāng)縣，本漢北屈縣，後魏孝文帝置定陽郡及定陽縣。時會有河西定陽胡人渡河居此，因以為名?！?/em>周人釋宜陽之圍以救汾北。晉公護(hù)問計於齊公憲，憲曰：「兄宜暫出同州以為聲勢，憲請以精兵居前，隨機攻取?！棺o(hù)從之。〔汾，扶云翻。〕
三年（辛卯、五七一）
1春，正月，乙【章：十二行本「乙」作「癸」；乙十一行本同孔本同。】丑，以尚書右僕射徐陵為左僕射。
2丁巳，齊使兼散騎常侍劉環(huán)儁來聘。〔散，悉亶翻。騎，奇寄翻?！?/em>
3辛酉，上祀南郊；辛未，祀北郊。
4齊斛律光築十三城於西境，〔汾北之地，於鄴為西?！?/em>馬上以鞭指畫而成，拓地五百里，而未嘗伐功。又與周韋孝寬戰(zhàn)於汾北，破之。齊公憲督諸將東拒齊師。〔將，即亮翻?！?/em>
5二月，辛巳，上祀明堂。丁酉，耕藉田。〔藉秦昔翻?！?/em>
6壬寅，齊以蘭陵王長恭為太尉，趙彥深為司空，和士開錄尚書事，徐之才為尚書令，唐邕為左僕射，吏部尚書馮子琮為右僕射，仍攝選。〔仍攝吏部選。選，須絹翻；下典選同?！?/em>
子琮素諂附士開，至是，自以太后親屬，且典選，頗擅引用人，不復(fù)啟稟，由是與士開有隙。〔為子琮勸瑯邪王儼殺士開張本。復(fù)，扶又翻?！?/em>
7三月，丁丑，大赦。
8周齊公憲自龍門渡河，〔此自夏陽渡汾陰也?？籍愒唬罕饼R書段韶傳云：「二月，周師來寇?！怪軙奂o(jì)云：「三月，憲渡河。」今從之?！?/em>斛律光退保華谷，憲改拔其新築五城。齊太宰段韶、蘭陵王長恭將兵禦周師，攻柏谷城，拔之而還。〔此齊遣段韶等出伊、洛以牽制汾北也。將，即亮翻；下同?！?/em>
9夏，四月，戊寅朔，日有食之。
10壬午，齊以瑯邪王儼為太保。〔邪，音耶。〕
11壬辰，齊遣使來聘。〔使，疏吏翻。〕
13五月，癸亥，周使納言鄭詡來聘。〔唐六典：後周天官府，置御伯中大夫二人，天子出入則侍子左右。武帝改御伯為納言，蓋侍中之職也?！?/em>
14周晉公護(hù)使中外府參軍郭榮城於姚襄城南、定陽城西，〔姚襄城者，襄為桓潀所取，奔平陽所築，後人因以為名。杜佑曰：今汾州吉昌縣西，則姚襄所築城，西臨黃河，控帶龍門之險，春秋時晉之北屈也?！腹鶚s」之下有「築」子，文意乃明。〕齊段韶引兵襲周師，破之。六月，韶圍定陽城，〔考異曰：韶傳：「七月，屠其外城?！怪軙?、北齊帝紀(jì)，皆云「六月陷汾州」，今從之。〕周韶臥病，謂蘭陵王長恭曰：「此城三面重澗，〔重，直龍翻?！?/em>皆無走路；唯慮東南一道耳，賊必從此出。宜簡精兵專守之，此必成擒?！归L恭乃令壯士千餘人伏於東南澗口。城中糧盡，齊公憲總兵救之，憚韶，不敢進(jìn)。敷帥見兵突圍夜走，〔帥，讀曰率。見，賢遍翻?！?/em>伏兵擊擒之，盡俘其眾。〔考異曰：周書齊王憲傳：「屢破齊師?！贡饼R書斛律光、段韶專：「屢破周師?！挂?，周失汾州，齊師勝耳?！?/em>乙巳，齊取周汾州及姚襄城，唯郭榮所築城獨存。敷，愔之族子也。〔楊愔以死殉齊，而敷為周死於城郭，各盡忠於其所事也。愔，於今翻?！?/em>
敷子素，少多才藝，〔少，詩照翻?！?/em>有大志，不拘小節(jié)，以其父守節(jié)陷齊，未蒙贈諡，上表甲理。周主不許，至於再三，帝大怒，命左右斬之。素大言曰：「臣事無道天子，死其分也！」〔分，扶問翻?！?/em>帝壯其言，贈敷大將軍，諡曰忠壯，〔諡法：武而不遂曰壯?！?/em>以素為儀同三司，漸見禮遇。帝命素為詔書，下筆立成，詞義兼美，帝曰：「勉之，勿憂不富貴?！顾卦唬骸傅指毁F來逼臣，臣無心圖富貴也?！?br />
15齊斛律光與周師戰(zhàn)於宜陽城下，取周建安等四戍，捕虜千餘人而還。軍未至鄴，齊主敕使散兵，光以軍士多有功者，未得慰勞，乃密通表，請遣使宣旨，〔宣慰勞之旨也。勞，力到翻。使，疏吏翻；下待使同。〕軍仍且進(jìn)，齊朝發(fā)使遲留。〔朝，直遙翻；一同?！?/em>軍還，將至紫陌，光乃駐營待使。帝聞光軍已逼，心甚惡之，〔惡，烏路翻?！?/em>亟令舍人召光入見，然後宣勞散兵。〔史言齊主已有疑斛律光之心。見，賢遍翻。勞，力到翻?！?/em>
16齊瑯邪王儼以和士開、穆提婆等專橫奢縱，意甚不平。〔橫，戶孟翻。〕二人相謂曰：「瑯邪王眼光奕奕，數(shù)步射人，向者暫對，不覺汗出；吾輩見天子奏事尚不然。」由是忌之，乃出儼居北宮，〔北宮，在鄴之北城?！?/em>五日一朝，不得無時見太后。〔見，賢遍翻?！?/em>
儼之除太保也，餘官悉解，猶帶中丞及京畿。士開等以北城有武庫，欲移儼於外，然後奪其兵權(quán)。〔京畿大都督總京畿兵?！?/em>治書侍御史王子宜，〔治，直之翻?！?/em>與儼所親開府儀同三司高舍洛、中常侍劉辟彊說儼曰：「殿下被疏，正由士開間搆，〔說，式芮翻。被，皮義翻。疏，與捤同。間，古莧翻?！?/em>何可出北宮入民間也！」儼謂侍中馮子琮曰：「士開罪重，兒欲殺之，何如﹖」〔馮子琮，胡太后之妹夫，故儼自稱曰兒。〕子琮心欲廢帝而立儼，因勸成之。
儼令子宜表彈士開罪，請禁推。〔請收禁而推鞫之。彈，徒丹翻。〕子琮雜他文書奏之，帝主不審省而可之。〔「主」子衍。據(jù)北齊書瑯邪王儼傳云：「後主不審省而可之。」通鑑就舊史刪潤以成一家言，本云「帝不審省而可之?！箷艨槍?，因舊史之文， 遂衍「主」子。杭本作「齊主」?！菊拢菏斜菊鳌庚R主」；乙十一行本同；孔本同；張校同。】省，悉井翻?！硟罢N領(lǐng)軍庫狄伏連曰：「奉敕，令領(lǐng)軍收士 開?！?em>〔魏收官氏志：次南諸姓有庫狄氏。誑，居況翻?！?/em>伏連以告子琮，且請覆奏，子琮曰：「瑯邪受敕，何必更奏?！狗B信之，發(fā)京畿軍士，伏於神虎門外，〔神虎門，即神武門。南、北國四史成於唐臣之手，避唐諱，凡「虎」字悉改為「武」，此獨存舊?！?/em>并戒門者不聽士開入。秋，七月，庚午旦，士開依常早參，〔依常日早入禁中朝參?！?/em>伏連前執(zhí)士開手曰：「今有一大好事?！雇踝右耸谝砸缓?，云：「有敕，令王向臺?！挂蚯曹娛孔o(hù)送。儼遣都督馮永洛就臺斬之。
儼本意唯殺士開，其黨因逼儼曰：「事既然，不可中止?！箖八鞄浘╃苘娛咳юN屯千秋門。〔帥，讀曰率?！?/em>帝使劉桃枝將禁兵八十人召儼，〔將，即亮翻?！?/em>桃枝遙拜，儼命反縛，將斬之，禁兵散走。帝又使馮子琮召，儼辭曰：「士開昔來實合萬死，謀廢至尊，剃家家髮為尼，〔剃，他計翻?！?/em>臣為是矯詔誅之。尊兄若欲殺臣，不敢逃罪。若赦臣，願遣姊姊來迎，臣即入見?！?em>〔齊諸王皆呼嫡母為家家，乳母為姊姊，婦為妹妹。為，于偽翻。見，賢遍翻?！?/em>姊姊，謂陸令萱也，儼欲誘出殺之。〔誘，羊久翻?！?/em>令萱執(zhí)刀在帝後，聞之，戰(zhàn)栗。
帝又使韓長鸞召儼，儼將入，劉辟彊牽衣諫曰：「若不斬穆提婆母子，殿下無由得入。」廣寧王孝珩、安德王延宗自西來，〔珩，音行?！?/em>曰：「何不入﹖」辟彊曰：「兵少?！?em>〔少，詩沼翻；下謂少同?！?/em>延宗顧眾而言曰：「孝昭帝殺楊遵彥，〔殺楊愔事見百六十八卷文嘉元年?！?/em>止八十人。今有數(shù)千，何謂少﹖」
帝泣啟太后曰：「有緣，復(fù)見家家；〔復(fù)，扶又翻?！?/em>無緣，永別！」乃急召斛律光，儼亦召之。
光聞儼殺士開，撫掌大笑曰：「龍子所為，固自不似凡人！」〔以儼帝子，故謂之龍子。〕入，見帝於永巷。〔見，賢遍翻?！?/em>帝帥宿衛(wèi)者步騎四百，授甲，將出戰(zhàn)，〔帥，讀曰率?！?/em>光曰：「小兒輩弄兵，與交手即亂。鄙諺云：『奴見大家心死?！?em>〔大家，謂主也。臣妾呼天子為大家，亦此義。〕至尊宜自至于秋門，瑯邪必不敢動?！沟蹚闹?br />
光少道，〔道，讀曰導(dǎo)，言步而前導(dǎo)也?！?/em>使人走出，曰：「大家來?！箖巴今斏?。帝駐馬橋上遙呼之，儼猶立不進(jìn)，光就謂曰：「天子弟殺一夫，何所苦！」執(zhí)其手，強引以前，〔強，其兩翻。〕請於帝曰：「瑯邪王年少，腸肥腦滿，輕為舉措，稍長自不復(fù)然，〔邪，音耶。少，詩照翻。長，謂年長音展兩翻?！?/em>願寬其罪?！沟郯蝺八鶐У惰G，亂築辮頭，〔辮頭，示將斬之也?！?/em>良久，乃釋之。
收庫狄伏連、高舍洛、王宜、劉辟彊、督翟顯貴，〔翟萇伯翻，又音狄?！?/em>於後園支解，暴之都街。帝欲盡殺儼府文武職吏，光曰：「此皆勳貴子弟，誅之，恐人心不安。趙彥深亦曰：「春秋責(zé)帥?！?em>〔春秋左氏傳：韓獻(xiàn)子謂中行桓子曰：「為元帥，師不用命，誰之罪也﹖」帥，所類翻?！?/em>於是罪之各有差。
太后責(zé)問儼，儼曰：「馮子琮教兒。」太后怒，遣使就內(nèi)省以弓絃絞殺子琮，〔使，疏吏翻?！?/em>使內(nèi)參以庫車載尸歸其家。〔內(nèi)參，宦者也。庫車，載載物者也?！?/em>自是太后常置儼於宮中，每食必自嘗之。〔慮鴆毒也?！?/em>
17八月，奾亥，齊主如晉陽。
18九月，辛亥，齊以任城王湝為太宰，〔任，音壬。湝，音皆，又戶皆翻?！?/em>馮翊王潤為太師。
19己未，齊平原忠武王段韶卒。韶有謀略，得將士死力，〔卒，子恤翻。將，即亮翻?！?/em>出總軍旅，入?yún)?，功高望重，而邪性溫慎，得宰相體。事後母孝，閨門雍肅，齊勳貴之家，無能及者。
20齊祖珽說陸令萱，出趙彥深為兗州刺史。齊主以珽為侍中。
陸令萱說帝曰：「人稱瑯邪王聰明雄，勇當(dāng)令無敵；觀其相表，〔邪，音耶。說，式芮翻。相，息亮翻?！?/em>殆非人臣。自專殺以來，常懷恐懼，宜早為之計?！剐页己魏檎涞纫嗾垰⒅?。帝未決，以食轝密迎珽，問之。〔食轝，載梁肉以輸太官者也?！?/em>珽稱「周公誅管叔，〔周公誅管叔，周公使管叔監(jiān)殷，管以殷畔，周公誅之?！?/em>秝友酖慶父。」〔左傳：魯莊公有疾，問後於叔牙。對曰：「慶父材?！箚栰都居?。季友曰：「臣以死奉般?！鼓耸规P季酖叔牙而立般。慶父使人弒般。季友立閔公，慶父又使人弒之。季友以僖公適邾。慶父奔莒，季友乃入，立僖公。以賂求慶父子莒，莒人歸之。乃密，使公子奚斯請，弗許，哭而往。慶父聞之曰：「奚斯之聲也?！鼓丝O。慶父、叔牙、季友，皆桓公之子，兄弟也。然而以酖死者，叔牙也。夫漢儒固有以經(jīng)義斷獄者，若祖珽者，舞經(jīng)義以成其獄者也，不可不察?！?/em>帝乃攜儼之晉陽，使右衛(wèi)大將軍趙元侃誘儼執(zhí)之，〔誘，音酉?！?/em>元侃曰：「臣昔事先帝，見先帝愛王。今寧就死，不忍行此。」帝出元侃為豫州刺史。